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司徒逸將床上的包袱拿起,環顧一下臥房。看情形,短時間之內他是不可能再回來,更有可能的是,這一走,這輩子,歸期渺邈。
不是沒有不舍,只是人各有志,他什麼都能听爹的,不會有怨言,可唯獨婚姻這件事不行!他不想被迫娶不愛的姑娘為妻。
將莊主令牌放在他唯一的弟弟司徒烈的枕下。將醉陽山莊交付給烈,他很放心。
烈十八歲了,個性果斷不拖泥帶水,比起他這個哥哥,更適合莊主之位,他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至于與鷹幫千金的聯姻,他既然從沒答應過,也非常明確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那麼如今這局面爹就不能怪他了,他對醉陽山莊已經仁至義盡,甚至賠上了這輩子的幸福……
房門一打開,司徒逸立即楞住。
「表哥,你要上哪兒去啊?」房門外,魯貝兒疑惑的望著拿著包袱的他。
「貝兒,前頭戲班子唱得正熱鬧,妳不在前頭看,到這里來做什麼?」司徒逸蹙眉。此時此刻,他最不想踫見的人之一,就是這個天真有余,智能不足的表妹。
「因為姨丈要我來請表哥到大廳去,還有啊,那個金圓圓也一直急著見你這個未婚夫,要不是她爹為了面子拚命擋著她,她肯定早就跑過來了。」魯貝兒靈動純真的大眼兒直往他背在肩上的包袱瞧。
「好,妳先過去,我等一下就去。」他哄她。
金圓圓就是鷹幫的千金,今天爹與金幫主打算借機宣布醉陽山莊將與鷹幫結親。也就是爹的一意孤行讓他非走不可!
「表哥,你拿著包袱做什麼啊?是不是要離家出走?」魯貝兒看著包袱,眼神閃閃發亮,充滿期待。
司徒逸一凜,腦中警聲大作。
「只是整理一些不要的舊衣服,打算送人的。」絕對不可以讓這丫頭知道,否則肯定不得安寧。
「喔!原來如此,表哥心腸真好。」語氣充滿失望,不過旋即精神一振地笑道;「貝兒也來共襄盛舉好了,表哥請等等,貝兒回房整理幾件衣裳,讓表哥一起送出去。」
他連忙扯住轉身想跑的表妹。
「不用了,貝兒,我要送衣裳的人家,沒有像妳這般大小的姑娘,所以妳的衣裳用不著的。妳還是先回去大廳告訴我爹,我馬上就過去。還有,別跟他提起送衣裳這件事。」
「這樣啊!好吧,貝兒知道姨丈很勢利,從來不做善事,貝兒不會告訴姨丈的,不過表哥要快一點喔!」她笑了笑,蹦蹦跳跳的轉身回大廳。
「呼!」司徒逸吁了口氣。這丫頭還真是麻煩吶!幸好她頭腦簡單,否則哪這麼容易哄騙過去。
事不宜遲,還是趕緊離開這里才是。
「莊主!」才反身關上房門,冷不防身後又響起低喚。
司徒逸翻了一個白眼,緩緩的轉過身來。
「衛琛、狄瑮,我不是要你們辦事去了嗎?」他不悅的瞪著兩名貼身護衛。搞什麼啊!還以為他們這一去最少也要半個時辰,足夠他從容的離去,沒想到不到一刻就給他回來了!
「信函已經親手交至谷爺手中,這是谷爺的回復。」衛琛從懷中掏出信函,恭敬的呈上。
司徒逸狐疑的蹙眉。既然那家伙看了信,為什麼沒有照他信上所托,絆住這兩個人呢?
接過信,他立即拆開,但見回復只有短短的一句話——谷某不做醉陽山莊之罪人。
他沒好氣的又翻了一個白眼。這家伙,分明是故意袖手旁觀嘛!什麼不做醉陽山莊的罪人,他谷大俠何時這麼在意當不當罪人啊!啐!
瞪著眼前兩尊泥塑的人,最後他也只能無奈的說︰「辦好了就下去休息。」
「屬下跟著莊主。」衛琛抱謹地道。
「怎麼?你們是要跟著監視我嗎?」
「屬下是莊主的護衛,跟著莊主是保護莊主。」
「保護我什麼?在這里,你們以為有什麼人膽敢傷我嗎?」司徒逸一臉不以為然。
「在這兒是沒人敢傷莊主,不過莊主並沒有要待在這兒吧!」狄瑮輕嘲。
「你們以為我要去哪里?」
「莊主,咱們心知肚明,莊主此刻絕對不是要往大廳去。」狄瑮故意看了一眼他的包袱。
「哼!」司徒逸冷哼,他也不認為憑自己三兩句話,衛琛和狄瑮就會被哄騙過去,他們可不是魯貝兒。「你們有意見嗎?」
「不敢,不過屬下一定追隨莊主。」兩人又相視一眼,最後狄瑮道……莊主,決定要快,因為屬下方才經過大廳時,看見老爺又派人前來催促了。」他們是以輕功飛縱回來,算算那僕人的腳程,應該也快到了。
司徒逸望了一眼降霄樓入口。遠遠的,的確已經听見腳步聲,時間確實不多。
「衛琛、狄瑮,你們該知道,我這一走就什麼也不是了,尤其鷹幫幫主是個有仇必十倍報復之人,我這一走定削了他的面子,此去一路沒被找著便罷,若被查出蹤跡,前途之險惡是可預見的,這樣你們還要跟嗎?」
「就因為如此,我們更要跟在莊主身旁保護莊主!」
司徒逸實在沒轍了。七年前他被醉陽山莊的叛徒楚流雲逼落懸崖,據說這兩個人一清醒便想自刎謝罪,不過被烈攔下,一年後他奇跡生還返回山莊之後,這兩個人就寸步不離的守著他。
唉,早知道這兩顆石頭是說不通的,所以才遣開他們,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被姓谷的那家伙給擺了一道,讓他們給纏上了。
「好吧!既然你們執意,我也無話可說,不過要跟可以,從此刻開始,我不想再听見『莊主』這兩個字。」
「是,公子。」
「走吧!」他將包袱丟給衛琛,率先縱身沒入黑暗中。
衛琛與狄瑮緊跟在後,眨眼間,三人便消失在夜色中。
須臾,一名僕從喘著氣跑進降霄樓,來到門前,恭謹的敲著房門。
「莊主,老爺有請,請莊主到大廳去。」只是他等待了好久卻不見回應,疑惑的再重復一次,結果依然一片寂靜。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推了推門,結果那扇門竟然咿呀一聲開啟,狐疑的探頭進屋,雖然燈火通明,可卻不見人影。
眼尖的僕從看見廳里中央的桌上放著一封信,心生不好的預感,沖進屋拿著信便跑。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莊主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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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逸望著不遠處那傾頹的木屋發呆。數年的時間,讓一間溫馨的小木屋變成如今荒廢的狀態,只因為它那匠心獨具的主人已經不在了。
是觸景傷情吧。他忍不住抬手捂上依舊泛疼的胸口。這里頭,也如這棟破屋一般千瘡百孔,只因為里頭的主人已成一縷芳魂……
為什麼他還要來到這里?
緬懷過往?
那只是徒增傷感罷了,可……他卻在出了城之後,三天不眠不休,毫不遲疑的往這兒而來……
或者是因為,這個地方一直是他亟欲前來的,只可惜,人事已非,他只恨為何當初不能拋下一切,早一點回來!
他的摯愛,他唯一認定的妻啊……
衛琛和狄瑮站在司徒逸身後交換了個眼神。莊主站在這山頭,望著那間破敗的小木屋已經整整兩個多時辰了,他們無法了解,為什麼這樣一間破屋子能吸引莊主,讓他像失了神般,眼也不眨的直望著它。
雖然他們很不想打擾他的冥想,可看看天色,不僅夜即將蒞臨,那陰霾暗沉的烏雲也顯示不久之後,此處將降下一場大雨。
「莊……公子,時候不早了,咱們是不是該回客棧?」衛琛揚聲,恭敬的問。
對于他的差點「失言」,司徒逸沒有追究,深知以他那耿直的個性,這叫了十年的稱謂,要完全改過來恐怕還得多花些時間。
沉默了好久,他才答非所問地道︰「衛琛、狄瑮,你們認為這兒風景如何?」
他倆相視一眼,最後由狄瑮開口,「此處背山面水,山高水長,風景秀麗,宛如一處桃源仙境。」差就差在那間破屋子壞了整體美景。
只不過,莊主看的偏偏就是那間破屋子,而非四周的環境。
「那……如果我說我們就在這兒落腳,你們認為可否?」他終于邁步,緩緩往那間破屋子走去。
在這兒落腳?兩人一陣錯愕,隨即跟上。
「公子的意思是今夜不回客棧,『暫時』在這兒住上一宿?」衛琛問,兩人心里都祈禱著他的答案是肯定的。
「不,我的意思是,往後我們就住在這兒,至于要住多久,端看到時候我的心情決定,如果沒有不速之客找上門的話,就這麼住下來也未嘗不可。」
就這麼住下?不會吧!
「可是這間屋子……看來不怎麼適合居住。」
「無妨,反正這兒景色怡人,屋子雖然有些破舊,但是稍事整理,還是能住得舒適……」司徒逸站在小屋門前,輕輕地推開木門,誰知木門竟然砰地一聲,整扇門板倒在地板上,揚起一片塵上。
三人皆是一楞,久久——
「看來光是『稍事整理』是不夠的。」狄瑮看著那扇門板,輕聲咕噥。
衛琛的視線從沒了門板的門口望進屋內,下了結論。
「公子若真要在這兒落腳,得『大興土木』才成。」
「既然如此,咱們就來大興土木吧!」司徒逸笑了笑,不以為忤,且說做便做地將衣袖綁縛,走進屋里開始準備清理。
「咳咳!」只是才一動便塵上飛揚,立時引來一陣嗆咳。
「公子,這些雜事屬下效勞便成,您到外頭歇著吧!」衛琛急忙道。
「不,我另外有事要你們去張羅。」他環顧室內。「勞煩你們去幫我準備建屋的材料和工具,我要親手重建這間木屋。」
「什麼?!」衛琛驚愕。
「公子,屬下可以請工人……」狄瑮道。
「不用了,我想親手整修這里。」司徒逸打斷他。
「這……是,公子,不過采買材料和工具的事,屬下一人去辦便可,讓衛琛留下來保護公子。」狄瑮立刻接口。
司徒逸沒有異議,踏出屋子抬頭遙望著前方那座山。記得那里有一處隱密的山谷,那是他是與她初見的地方,在材料和工具齊全之前,看來自己還有時間可以舊地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