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
晴空朗朗的午後,丞相府里正舉辦一場宴會。
由于平遠將軍東方景雄是目前皇上眼前的紅人,能夠和他建立友好關系準沒錯,因此丞相便以接風洗塵為名,在府里設了筵席。
除了平遠將軍之外,丞相還邀了許多交好的達官重臣同來一敘。
此刻,在華麗氣派的庭園這頭,官場上的男人們把酒言歡,至于他們的女眷則在另一頭蓮花池畔的亭子中,愉悅地品茗談天。
幾位芳齡十七、八歲的姑娘們聚在一塊兒,自有她們熱衷的話題。
「那個東方公子生得可真是俊朗,簡直把京城各家公子全都比下去了,你們說是不?」戶部尚書的千金蘇芊霓開口問道。
一听見「東方公子」這四個字,眾家千金的眼楮都亮了起來。
她們的臉上都難掩興奮之情,只除了棠書琦之外,因為她根本就沒在听她們在說些什麼。
對于和這些嬌貴的千金們談天說地,她其實不那麼熱衷,因此她雖是安分地坐在亭子中品茗,然而心思卻早已飛遠。
她望著蓮花池中的荷葉發怔,一抹高大俊朗的身影驀地浮現腦海。
自從那日離開破廟之後,已經過了五日,這五日以來,她偶爾會想起那位公子,想著他是否已完全無恙?想著他此刻可好……
「書琦,你覺得呢?」
棠書琦原本沒听見有人喚了她的名字,是一旁的丫鬟秋月不動聲色地輕推了她一下,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一抬眼,就見眾千金們全都盯著她,那一雙雙眼楮像是正在等著聆听她發表什麼高見。可問題是……剛才她們究竟在說什麼,她根本不知道呀!
「什麼?」她只好露出歉然的微笑。
「平遠將軍的兒子呀!你覺得他如何?是不是俊朗不凡?」蘇芊霓又問了一次,還伸手朝另一頭指了指。
棠書琦順著她指點的方向望去,霎時怔住了。
是他?!
她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那個身穿白袍的男子,不就是五日前她在林中所救的那位公子嗎?想不到竟然會在丞相府里遇見他,更想不到他會是眾千金們談論的對象。
棠書琦的目光一落在他身上,就完全無法移開了,一顆芳心克制不住地怦然跳動。
「他是平遠將軍的兒子?」她忍不住問。
「是啊,他叫做東方淳,是平遠將軍的獨生子,才剛隨平遠將軍進京不久,今年二十有四,尚未娶妻。」
另一名千金接著嘆道︰「自從東方公子隨平遠將軍到京城之後,我看哪,全京城的女人心都快被他給擄獲了!」
棠書琦聞言,俏顏不禁微微發熱。
一想到自己那日救了東方淳之後,也不時地想起他的身影,她就覺得自己似乎也成了那「全京城的女人心」之一。
「沒辦法,東方公子實在太出色了!」蘇芊霓說道︰「論外貌,東方公子既高大又俊朗;論本事,听說他文武雙全、智勇兼備,將來的成就說不定要比平遠將軍還高哪!」
「這麼出色的條件,怪不得京城各家公子立刻被比了下去。」
「不過,東方公子雖然魅力無窮,但是大伙兒還是別輕易動心的好呀!」蘇芊霓突然勸道。
「為什麼?」千金們忍不住問。
對呀,為什麼?
棠書琦也悄悄拉長了耳朵,想知道原因,因為早在知道東方淳的姓名和身分之前,她的一顆芳心就已為他怦動了。
「因為……噯,我若是說了,你們可千萬別再說出去呀!」蘇芊霓壓低了嗓音提醒。
「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在眾家千金的催促下,蘇芊霓這才開口說道︰「我听說呀……兩天前,丞相的千金主動向東方公子示愛,結果卻踫了一鼻子灰,被東方公子給拒絕了呢!」
「什麼?!真有此事?」
這個消息不只讓眾家千金驚訝,也讓棠書琦詫異極了。
丞相的女兒駱庭芸身分嬌貴、容貌艷麗,一向被眾人高高地捧在手掌心上,竟然也會被拒絕?
「當然是真的!」蘇芊霓肯定地點了點頭。「要不然你們以為在丞相所辦的筵席上,她為什麼沒出現?還不就是因為不願見到東方公子呀!」
「為什麼東方公子會拒絕?快說來听听!」千金們連忙追問,興致勃勃地想知道一切細節。
「听說東方公子性情正直、嫉惡如仇,對于攀權附貴的人相當不以為然。」蘇芊霓答道。
「但是宰相的地位可比平遠將軍還要高,更遑論東方公子至今尚未被皇上封個一官半職的,怎麼也說不上是宰相的千金去『攀附』東方家呀!」一名千金提出心中的疑問。
「剛好相反,他是根本不屑以親事為手段來提高自己的權勢地位,而更糟的是……」蘇芊霓神秘兮兮地又壓低了嗓音。「更糟的是,駱小姐被東方公子拒絕了之後,還不死心地告訴東方公子,說若是願意跟她在一起,對他的將來很有幫助,要東方公子好好地考慮清楚。
棠書琦一怔,月兌口說道︰「那豈不是弄巧成拙嗎?」
「就是啊!听說東方公子不僅斷然拒絕,還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簡直快將駱小姐給氣壞了呢!」蘇芊霓彷佛怕眾千金不信似的,強調道︰「這件事是駱小姐身邊的一名丫鬟親耳听見的,我家廚娘和那丫鬟的交情不錯,那丫鬟才偷偷透露的,絕不會有錯。」
听了這件事,棠書琦的心里有些同情駱庭芸當時面臨的難堪,同時也將東方淳的性情謹記在心。
一想到他是個不願意憑靠裙帶關系來提升自己權勢地位的男子,她心中對他的欣賞又更加深了幾分。
當初還不知道他的身分時,光是從他端正俊朗的面容,她就直覺他是個正直的男子,此刻證明她料得果然沒錯。
棠書琦不禁勾起嘴角,心情因再度遇見了他、並且得知他是個正直的男子而愉悅不已,目光也忍不住再次望向東方淳。
望著他那英氣勃發、俊逸非凡的身影,她的芳心顫動,有股沖動想要上前詢問那日他所中的花毒是否已解?身子是否已無礙?
然而,一想到駱庭芸的前車之鑒,她就卻步了。
倘若東方淳以為她提起那日之事,是打算借此邀功、想要他報答恩情,那豈不是弄巧成拙嗎?
再說,若是她「郡王之女」的身分,讓不屑攀權附貴的他覺得反感,甚至心生排斥,那可怎麼辦?
這種種的顧慮,讓棠書琦跨不出腳步,也讓她決定暫時還是別讓東方淳知道那日是她救了他。
「秋月,你可別泄漏了那日咱們救了東方公子的事情,知道嗎?」她悄聲在丫鬟耳邊叮口寧,就怕事情不小心流傳開來。
「是,秋月明白。」
正當棠書琦暗暗苦惱著該如何才能進一步結識東方淳之際,在庭院的另一頭,東方淳的思緒也從筵席上飄遠。
自從五日前,他意外中毒昏迷,被那名橘衣姑娘救到破廟,事後,他曾不只一次地返回山林。
盡避知道再度巧遇那位姑娘的機會並不高,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而去,只可惜卻都失望而返,讓他的心里不免有些遺憾。
當時,若不是那位姑娘及時讓他服下解毒丹,他復原的情況恐怕沒那麼迅速,說不定還得躺在床榻上多休養個幾日,才能完全恢復元氣。
由于他是個有恩必報的人,因此對于始終沒能當面向那位姑娘表達謝意,讓他一直耿耿于懷。
不過他的心里隱約明白,自己對于那位橘衣姑娘除了恩情待報之外,似乎還有些其他特殊的感覺……
要不他也難以解釋,為什麼自己總會在不經意時,回想起她為他輕柔拭汗的舉動,回想起她在他耳邊溫柔的鼓勵。
他還記得,當時他將醒未醒之際,听見她說——
鮑子,撐住啊,我相信你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鮑子,我得走了,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你不會有事的。
那溫柔而堅定的語氣,讓他相信那位姑娘必定是個溫婉善良、性情美好的女子,也讓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想要見她一面的沖動。
可惜啊……倘若他能知道她是哪家姑娘就好了。
無奈,他所擁有的、關于那位姑娘的線索,也只有那條繡著蘭花的帕子而已,但是他總不能高掛出那條繡帕,懸賞帕子的主人吧?若他真那麼做了,肯定只會造成姑娘家的困擾。
唉……究竟該如何才能再見那姑娘一面呢?
東方淳在心里嘆口氣,盡避已經五日過去了,但是他心中那份想見那位姑娘的期盼,卻是愈來愈強烈了。
又一個晴朗的午後,棠書琦換上了一襲式樣簡單的粉色衣裳,身上沒有太多華麗的珠花首飾,甚至就連一頭如雲的秀發上,也只插上一支典雅的玉簪。
扁是從她此刻的穿著打扮來看,頂多像個尋常商賈之家的閨女,嗅不出半點郡王府嬌貴不凡的氣息。
棠書琦揚起嘴角,對自己的裝扮滿意極了。
「走吧,秋月。」
她帶著秋月離開了郡王府,一雙美眸透著雀躍,心中暗暗期待等會兒能夠如願見到想見的人。
自從三日前知道了東方淳的身分之後,她便私底下要秋月幫忙暗中打探關于東方淳的消息。
謗據秋月打听到的結果,東方淳有個名叫陸政文的遠親表弟,在京城里開了間字畫鋪,而東方淳和陸政文的交情還不錯,偶爾會到他的鋪子走動。
這個消息讓棠書琦感到振奮不已,因為這可是制造她和東方淳「不期而遇」的好機會哪
就算她到那間字畫鋪去,沒能如願見著東方淳,但能先和字畫鋪老板打好關系也是準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