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乞丐婆 第6章(1)

在暖月居里,夜靜悄悄的有些詭異。

沐晴兒靠著窗台,看著不遠處的書閣,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頭的阮靖。也只有在夜幕低垂,緊閉的門窗才會打開,她也才有機會可以看看他。

縱使他察覺到她盯了他大半夜,也沒有費心的看她一眼,始終靜坐低頭看書,好似屋外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夫人,晚了。」桂花在一旁輕聲的說︰「奴婢替你鋪床。」

「我不困,」沐晴兒的手撐著下巴,連頭都不回的說︰「桂花你說,他是存心的嗎?」

她坐在這里盯了阮靖好久,除非他是死人,不然不可能沒有感覺,不過他卻連個眼神都不願賞給她。

別花微笑的順著沐晴兒的目光看向阮靖,「方才蘭花替將軍沏了壺茶送去,今夜將軍心中似乎有事。」

「有事又如何?他縱使有事也不會告訴我。」提到這個,沐晴兒頓感煩躁,起身離開了窗台,往大門的方向而去。「蘭花呢?」

「在外頭。」桂花連忙拿了件披風跟在她身後。「外頭冷,夫人小心身子。」

「我沒這麼嬌弱,」沐晴兒好笑的掃了她一眼,「不過我倒有個疑問想問你。」

別花趁沐晴兒問話停住腳的機會,將披風替她穿戴好,「夫人想問桂花什麼?」

「你與蘭花是將軍賞給我的人,但若有一日我與將軍的命令相違背,你是听我的,還是听他的?」

別花沒料到沐晴兒會問她這個問題,她想了一下回答,「將軍將我與蘭花賜給夫人,我們姊妹倆自然是夫人的人,一定听夫人的,但我們的命,是將軍的。」

沐晴兒覺得好笑的看著桂花,「這話不跟沒回答我一樣?」

「若夫人與將軍心意相通,一生都不相違背就行了。」

看著天上皎潔明月,沐晴兒揚起了嘴角,「一生不相違背,談何容易!」她推開門,叫了一聲,「蘭花。」

蘭花一听到叫喚,立刻走到她跟前。「夫人。」

「教我功夫!」沐晴兒直截了當的說︰「我要學!」

蘭花微驚,向來不擅言辭的她,只能看向桂花。

「夫人,你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學什麼功夫。」

「防身健體啊!今天要不是有蘭花在身旁,難保我不會被打一頓,現在學點功夫,以後也能自保。」

蘭花看著沐晴兒瘦弱的身子板,真不是個練武的料,若真要學,只怕還沒學會一招半式,就先傷了自已。

「這件事,」桂花遲疑的開口,「不如先問過將軍吧!」

「你剛剛才說凡事都听我的,怎麼一眨眼,有事就得去問過他呢?」沐晴兒嘲弄的看著桂花。

別花與蘭花對視,一時語塞,進退兩難。

沐晴兒也沒勉強,目光直落在阮靖門外的夜風和夜竹,夜風這人向來不苟言笑,嚴肅過人,她看著笑臉盈盈的夜竹,這家伙就單純多了,除了嫁來的那日看到了亦山、亦海之外,這幾日都沒見到那對兄弟,只有夜風和夜竹輪流守著阮靖,她對夜竹勾了勾手指。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夜竹把沐晴兒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他困惑的搔了搔頭,看了自己的兄長一眼,見他沒說什麼,這才一個躍身,來到了沐晴兒的跟前,「夫人。」

「夜竹,」沐晴兒拍著手,「你的動作真帥!」

「沒有啦!」論起能力,夜竹真的是眾人中最差的一個,所以第一次听到這麼直接的贊美,他有些不好意思。

「看你這個身手,我太崇拜了,所以有件事,」沐晴兒低垂的目光閃過一抹光亮,「你能幫我嗎?」

「夫人請說。」夜竹挺起胸膛,一臉正經,「只要夫人開口,屬下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別花聞言,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蘭花則在一旁輕嘆口氣。

「話是你說的,」果然跟腦子簡單的人說話比較輕松,沐晴兒笑道,「我要蘭花教我功夫,但她不願意,或許是嫌棄我的能力不足,令我好難過。」

「蘭花真是大膽!」夜竹皺起眉頭,掃了蘭花一眼,「夫人不過是想要學點功夫,你怎麼可以推三阻四?」

蘭花冷冷的看著他。白痴真的沒藥醫!

阮靖已經離開座位,站在門外看著他們。

「夫人,」夜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屬下教你。」

沐晴兒的眼底閃過一絲興奮,「還是夜竹對我最好。」

「這是當然。」夜竹點著頭,「你是夫人。」

「夜竹,」沐晴兒一臉感動,「你真是太可愛了。」

夜竹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將軍交代,夫人就如同他,要用命守護!既然連命都可以為夫人賠上,教夫人功夫不過是小事一件。」

用命守護?!簡單幾個字令沐晴兒嘴角含笑,她的目光落向書閣的方向,真不知道有性命之憂的人是誰,自顧不暇還把心思繞在她身上。

這個男人悶得令人生氣,所作所為卻又令她不知從何氣起。

「來吧!」她收回自己的視線,想要視她于無物,她就看他真能冷靜到什麼程度,「夜竹,現在教我。」

夜竹有些驚訝,「夫人,現在?!」

「是,」她揚起下巴,一臉肯定,「不成嗎?」

「可是這麼晚了……」

「隨她吧!」阮靖的聲音從書閣的方向傳來,沐晴兒轉過身,有些驚訝他在夜風的扶持下站在門邊盯著她。

她微揚起嘴角,簡單一句話,代表他同意她習武,沐晴兒倒沒料到他這麼好說話。

「既然王爺點頭了,夫人,」蘭花難得開口說了一串話,「就由我來教夫人吧!」

「蘭花,夫人明明要我教,」夜竹可不服氣了,「你別跟我搶。」

蘭花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這粗手粗腳的大男人,也不怕自己不小心傷了夫人。

「是啊,蘭花,」沐晴兒也說道︰「我既然要夜竹教我,沒道理還沒開始就換師父!」

「可是夫人——」

「將軍也說了,一切隨我。」

蘭花聞言,不再多語,微斂下眼,退到一旁。

「你給我小心一點,」桂花要退開前,忍不住叮嚀夜竹,「可別傷了夫人。」

「我有分寸。」夜竹一副自得意滿。「夫人,扎馬吧!」

「啥?」沐晴兒一愣。

「扎馬。」夜竹煞有其事的做了一次。

沐晴兒看著夜竹差點皺眉,蘭花和桂花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沐晴兒不悅的掃了她們一眼,她們立刻噤聲,交換了打趣的眼神。

「夜竹,」沐晴兒嘟起嘴,「我們不能夠先學個劍或棍之類的嗎?」

「夫人,學功夫急不得,你不能還沒學會走就想跑,得一步一步來。」夜竹一臉正經,他這個人心思單純,第一次當師父很認真,凡事都從最基本的開始。「想我當初扎馬扎了三年才學第一件武器。」

「三年?!」沐晴兒驚得眼楮要突出來了。

「夫人別擔憂,因為夜竹好玩,所以沒用心學,才花了三年的光陰,」桂花在一旁多此一舉的解釋,「夜風他們幾個大概只花了一年半的時間。」

一年半的時間?!沐晴兒頭皮發麻,她後悔了,求助的目光看向蘭花,「還是蘭花來教我吧!」

要跟夜竹學,得從基本功做起,以夜竹這種死性子,這一做肯定一年半載跑不掉,甚至還得過三年,蹲馬步蹲三年,她才不要。

「夫人,你怎麼還沒開始就換師父?」夜竹一副受到傷害的神情。

「我……」沐晴兒滿肚子無奈,換也不是,不換也不是,最後嘆了一口氣,不太情願的說︰「好啦、好啦,讓你教就讓你教。」

她只能學著夜竹蹲馬步。

才沒多久,她的腳酸得快要撐不住,眼角卻貓到夜風竟然從書閣抬了個椅子出來放在書閣外的回廊。

正當她一臉狐疑之際,阮靖拿著書竟大剌剌的坐在回廊的椅子上,懶懶的掃著蹲馬步快要撐不住的沐晴兒。

「夜風,你瞧今日的夜色真是不錯。」阮靖輕描淡寫的聲音傳來。

「確實,」夜風冷著臉也在一旁答腔,「將軍好興致。」

他媽的!沐晴兒心中詛咒,真是一對討人厭的主僕,平常都躲在書閣里不見人,現在卻這麼詩情畫意,沐晴兒恨恨的瞪了他們一眼。

「夫人,腰挺直!」夜竹很認真的看著沐晴兒,「要跟奴才學功夫,可不能偷懶。」

沐晴兒腿一軟,整個人趴在草地上。

別花和蘭花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來。

沐晴兒沮喪的想要緋吟出聲,用力的捶著草地,要不是面子掛不住,還真想不要學算了!

***

扎了大半夜馬步,接連幾天沐晴兒的腳抖得仿佛不屬于自己的。

她申吟著從床上爬起來,痛苦了好幾天,她終于認分的承認,自己就如蘭花說的,天生不是塊練武的料。

「夫人,你小心!」在一旁的桂花忍著笑,服侍沐晴兒起床更衣。

「要笑就笑吧!」沐晴兒沒好氣的說︰「小心憋著得內傷。」

「奴婢不敢,」桂花連忙說道,「其實夫人的身子板真的不適合習武,若硬要學,只是平白折騰自已。你看奴婢,天生也不是練武的料,所以跟在將軍身邊多年,我連個一招半式都不會,不過奴婢學了另一種功夫。」

听到桂花的話,沐晴兒整個人來了精神,雙眼閃閃發亮,「是什麼?」

「以後我教夫人。」桂花認真的說。

「好啊,好啊。」沐晴兒一臉興奮,「你可別騙我!」

「奴婢不敢,」桂花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說道︰「對了,夫人,沐家女乃娘派了小廝過來,說是有人上沐府找夫人。」

「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來叫醒我。」

「奴婢看夫人累了,所以不敢驚擾,只叫人回去知會女乃娘一聲,把人留下,夫人稍後便到。」

沐晴兒連忙換好了衣物出房門,看了下依然大門深鎖的書閣,曾為個男人掏盡心思,最後卻落到心碎神傷的下場,她實在不該再相信一個男人會真心愛一個女人到老,只是她的心放不下他。而他的所作所為,對她似乎也不是那麼無動于衷。

他會不會也跟她一樣——明白這世上情愛傷人,所以情願留在原地,不願貿然上前,只要維持一段距離,帶著淡淡的情意,到最後終要失去時,縱使難過,至少也不會那麼刻骨痛心。

她對他,真能抱一絲冀望嗎?沐晴兒收回自己若有所失的視線,帶著桂花和蘭花回了沐府。

兩個可愛的弟弟一看到她立刻沖上前,一把緊緊抱住了她,這樣擁抱的感覺才是最踏實的。

「大寶、小寶有沒有用功讀書啊?」

「有!」大寶率先回話。

小寶則在一旁用力的點著頭,「姊姊怎麼都不回家了?」

「姊姊嫁了人,自然不能三天兩頭回家。」沐晴兒親熱的摟著兩個小家伙,「不過你們放心,等姊姊被休了之後,就能搬回家住了。」

「夫人!」桂花忍不住嘆息,這話傳出去可還得了。

沐晴兒俏皮一笑,一手牽著一個孩子走進屋子里,卻意外看見一身莊稼打扮的亦山、亦海兩兄弟正要出門。

「你們怎麼在這里?」她驚訝的問。

亦山低下頭,恭敬的回答,「將軍交代。」

她不解的皺起了眉頭,「不會我到哪,他的眼線就得到哪吧?咦,你穿這樣,該不會是要幫我女乃娘下田吧?」

亦山搖頭,「回夫人,小的要去孵小雞。」

沐晴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孵小雞?」

「李嬤嬤買了些雞蛋,說要試著自己孵小雞、養雞仔。」

沐晴兒搔著頭,看著亦山一臉的正經樣,知道自己別想從悶葫蘆嘴里套出話,索性不浪費口舌,她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忙。

雖然可以肯定有這對任勞任怨的兩兄弟在,年邁的女乃娘和兩個活潑好動的弟弟有人照料,但不禁可惜了這兩個人高馬大的人才,竟然幫她女乃娘養雞,這阮靖腦袋瓜子到底在想什麼?!

她進了大廳,就見之前在大街上被她解救的老人家帶著慶子在廳里等著。

「老人家。」沐晴兒興奮的上前,行了個禮。

「不敢。」老人家受寵若驚的從椅子上起來,「老朽李先覺,夫人別行如此大禮。」

「那我就叫你聲李老吧。」沐晴兒一笑,「別見外,坐吧。」

沐晴兒見李先覺坐下,自己也跟著坐下,女乃娘在一旁一臉的不認同,反正她家女乃娘鐵定認定她嫁了人就該安分的待在阮府里,欸,跟這種上古人類無法溝通,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視而不見。

「李老的身子還好吧?」

「托夫人的福,已經快復原了。」看著站在一旁低著頭都不說話的慶子,他解釋,「慶子向來怕生,不太理人,讓夫人見笑了。」

沐晴兒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李老一個人照顧孩子,辛苦了。」

「不苦!只是我年紀大了,眼楮又漸漸不成,」李先覺擔憂的看了兒子一眼,「只怕將來無法好好照顧慶子。」

「李老別擔心,我正打算做點小生意,如果你不嫌棄,就來幫我吧!」

「多謝夫人。」素昧平生,夫人這麼幫他令他感動,「這次來是想跟夫人談談那日你在街上給慶子的那張圖,這椅子特別,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是我特地為我夫君所畫的,他受了傷,走動久了會不舒服,李老和慶子能幫上忙嗎?」

慶子突然有了反應,用力的點著頭。

「慶子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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