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飛快的出了城駛過竹林,越過一個小村落,有些早睡的人家燈火已暗,靳永貞也不打擾人家,直接要墨寒把馬車給駕到另一頭的小山坡上,那里只有一戶人家,等車一停,她把披風一拉,跳下馬車,直接走了進去。
木屋里放著好幾個炭火盆子,雖稱不上溫暖,但也不冷。
「貞兒?」臉色有些蒼白的靳時維有些驚訝的看著推門進來的靳永貞,「這麼晚了,怎麼來了?」
「姊姊染了風寒,當然要來看你。」靳永貞剛從屋外進來,帶著寒氣,不敢踫靳時維,「姊姊還好嗎?」
「好。」靳時維微微一笑,「不過就是小病,瞧你緊張的。」
看著桌上擺著黑漆漆的一碗藥,靳永貞的手一觸,都有些涼了。「姊姊怎麼就是堅持不要人伺候著,一個人待在這里,讓人擔心。」
曾幾何時,總是要她傷神的妹妹也懂得關心她了,靳時維模了模靳永貞的臉,「在悠然村里,你還怕我委屈了嗎?」她的目光透過窗,落在站在外頭院落的瘦長身影。
「那是……」
「玉王爺,」靳永貞端起碗,「你別數落我,他自己說要來的,我也沒法子。」
靳永貞走到屋後,決定先去替姊姊把藥給熱一熱。
靳時維站起身,拉開門對著站在屋前的溫良玉輕喚,「王爺,外頭天寒地凍,快快請進。」
溫良玉雙手背在身後,收回打量悠然村罩在一片雪茫中景色的視線,一個轉身,臉上掛著吊兒郎當的笑,踏進屋子里。
屋里頭的陳設簡單干淨,在燭光照耀下,靳時維一身青色布衣,身上沒有太多的裝飾,只簡單的插上花鈿。
「貞兒深夜出城,原來是你病了。」
「不過是場風寒罷了,是貞兒小題大作了些。」靳時維微低下頭,「王爺——怎麼會來?」
她心知肚明自己的妹妹與玉王爺有私交,只是靳永貞不提,她也不願去問,畢竟只要不要鬧出事來,她就裝成一切不知,只是今日玉王爺都跟著妹妹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了,她還不多問一句,似乎也是古怪。
「不過巧遇罷了。方才回府之時正巧見她出城,這大雪紛飛的,就送她一程。」
靳時維不笨,知道溫良玉不想多提,她在心中嘆了口氣。
溫良玉也不在乎自己的說法靳時維信或不信,反正若要解釋,那是靳永貞的事。
他仔細的打量了下靳時維,好些時候京城里都沒有衛國公府重病大小姐的消息,沒想到她竟然是躲到了這里來,眼前的她雖不像外傳一般病入膏肓,但臉上不見血色倒是事實。看來這風寒確實來得又急又猛。
他淡淡的開了口,「我皇兄已經大婚,靳大小姐可以回府了。」
「什麼?」
溫良玉的嘴角微揚,明人不說暗語,「衛國公不是擔心靳大小姐會被我父皇看上,放到太子身邊,所以才讓你到這里避禍的嗎?」
把進宮說成避禍——這話還真只有溫良玉可以面不改色的說出來。
「我皇兄現已大婚,除了太子妃還有兩位側妃,可以想見將來妻妾無數,腦筋動不到靳大小姐身上。」
靳時維淺淺一笑,「王爺說笑了。」
「真相如何,靳大小姐心知肚明。狩獵那日,靳大小姐送上的灰兔上頭的箭矢是我皇兄的專用箭。」
靳時維臉上的平靜碎裂,透露了些驚訝。
「靳大小姐縱使聰慧,但還是天真,竟忘了最重要的毀尸滅跡。只怕當時有心的人見了那枝箭矢,心里都明白了些事,包括衛國公,還有——我父皇。」
靳時維抬頭看著溫良玉,傳言玉王爺游戲人間,荒唐不懂事,今日才知不然。
「本王本不想插手此事,但見靳大小姐體弱,若真久居于此,只怕芳華早逝,所以還是回府去吧。」他師承靈門,師父收了包括他在內的七個徒兒,其中一位師弟以醫術見長,而他也多少懂點,不過只是皮毛。
「沒料到王爺還善醫術。」
「本王不懂,只知道病了就該好好養著,不要落下病謗,將來難治。」
靳時維還來不及答腔,就听到外頭響起了聲響,只見一身黑衣的侍衛在院子里擋住了個高壯的男子,她連忙說道︰「王爺,來人是相識的。」
溫良玉瞄了一眼,喚了一聲,「墨寒,退。」
墨寒聞言立刻退到一旁,男子匆忙進屋。
一進屋子里,宋鷹揚就神色微僵的護在靳時維身邊問︰「你是誰?」
「宋大哥,這位是玉王爺。」靳永貞端著熱好的湯藥回屋,「玉王爺,這是宋大哥,你該是听過他的,現在滿城都在談論的武狀元,這次我給你的馬,還是請他派人送回京的。」
宋鷹揚聞言,難掩驚訝之情,心中不解靳永貞怎麼會給玉王爺送馬?而且——他瞄了靳永貞一眼,這一身男裝又是怎麼一回事?
但目光一對上溫良玉帶笑的眸子,他回過神連忙跪了下來,「臣宋鷹揚,拜見玉王爺。」
溫良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也沒有要他起身,只是靜靜的打量,宋鷹揚——日前高中武舉,但這個身分卻遠不及他是護國大將軍宋右安之子來得讓人另眼相待。
靳單易告老返京後,可是將手下的靳家軍交給宋右安了。
他收回打量的視線,「起來吧。」
「謝王爺。」宋鷹揚起身站到一旁。
「宋大哥,我一向把你當自己人,」看著靳時維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藥,靳永貞分心說道︰「今日見到我和王爺來悠然村的事,你可千千萬萬不要傳出去。若讓爺爺知道,我這輩子肯定再也出不了門。」
「我明白。」宋鷹揚也沒多問,對于靳家兩位小姐,身為靳家軍的一員,是要用命守護的對象。
溫良玉輕敲著桌面,含笑開口,「狀元郎此刻本該在京城里受盡吹捧愛戴,怎麼跑到這城郊野外來了?」
「听聞大小姐受了風寒,特來探望。」宋鷹揚也沒有隱瞞。
「倒是有心。」溫良玉帶笑的看著宋鷹揚,又瞄了下靳時維。
靳時維喝著藥,依然一臉波瀾不驚。
溫良玉倒瞧出了點趣味,「狀元郎長得氣宇軒昂,難怪寶公主一見傾心。」
宋鷹揚聞言一楞。
靳永貞的反應則激動多了,「討人厭的寶公主看上了宋大哥?宋大哥是個好人,怎麼能配個惡婆娘?」
「貞兒。」靳時維淡淡的警告了一句。
靳永貞不由嘟起了嘴。
溫良玉見狀,眼中含笑,這丫頭就是藏不住話,「縱是惡婆娘,也是個公主,到了相看良人的年紀,這些日子柳貴妃都忙著打听,還讓人把京城各家公子的畫像全都送進了宮,但寶公主一眼就相中了武狀元。」
「王爺說的——」宋鷹揚有些焦急的看了不說話的靳時維一眼,又看向溫良玉,「可是真?」
「本王有必要騙你嗎?」溫良玉冷哼了一聲,「看來不用幾天,就會有道聖旨下來,你就等著當富貴榮華的駙馬爺吧!」
宋鷹揚一臉為難,但礙于溫良玉的身分又不能開口。
「娶了個河東獅回去,什麼榮華富貴,是一生盡毀才是。」縱使有姊姊在一旁,靳永貞依然不吐不快。「她打破了我娘給姊姊的夜明珠,我討厭她。」
「什麼?」溫良玉眼底的利光一閃而過,「她打破了夜明珠?」
靳永貞微愣,遲疑的點了下頭。
「你怎麼從未跟本王提過?」
「爺爺和姊姊都說不要鬧大,以免損及聖上顏面,」她埋怨的瞧他一眼,「你們皇室中人都不講理。」
「貞兒!」喝完藥的靳時維揉著發疼的太陽穴,真慶幸溫良玉不計較,不然以靳永貞的性子早招罪了。
靳永貞連忙扶著靳時維,「姊姊,你不舒服嗎?」
靳時維無奈一嘆,「累了。」
「時辰確實也不早,姊姊是該累了。我扶你回里頭歇著。」
「好。時辰不早,你也得早些回去,別讓爺爺擔心了。」
「知道。」
靳時維對溫良玉行了個禮,被扶進了內室。
她雖察覺了宋鷹揚看向自己的目光,但由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一個將軍之子,高中武舉,娶公主,成駙馬,是天大的喜事;而她是靳家嫡長女,雖尚無婚配,但她要的是個贅婿,入贅靳家讓靳家有後,故宋鷹揚從不在她的思量之中。
「不用看了,」溫良玉取笑的聲音響起,「人都不見了。」
宋鷹揚有些狼狽的收回視線。
溫良玉覺得宋鷹揚也是個人才,配寶公主確實是可憐,「若武狀元不願,就在父皇開口前先請旨吧。」
宋鷹揚有些不解。
溫良玉拍了拍宋鷹揚的肩,本不想幫他,但听聞阿寶打破了夜明珠,氣不打一處來,阿寶喜歡宋鷹揚,他就不讓阿寶如願。
以他父皇的性子,若知道宋鷹揚心中有人,而這個人還是對北周有大功的靳家之後,他肯定不會硬指這門親事。
「先發制人,宋大人,為了靳家大小姐,也為了自己,不然這輩子你就準備對著一個刁蠻公主過一生吧。」
宋鷹揚斂下了眼,因為溫良玉的話,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年前武科殿試發榜,才過元宵,兵部便趁著年節熱鬧舉行會武宴,地點就在兵部校場。
靳單易雖已年事高,依然是座上賓。畢竟他當年也是武科殿試出身,更是一生歷仕三皇的了不起人物。
夜宴設在校場中臨湖水的平台上,湖中還有個不小的擂台,搭了個臨時的木橋,連接擂台與岸邊。
上頭有兩個人打著赤膊近身角力,其中之一是靳單易麾下、深受靳單易用心教導的兵部侍郎謝表曼之子謝雁山,看他彎腰抱住對手的腳,用力的一撞,便將人給撞倒在地,就可知實力。
靳單易不由撫著胡子,看來還真是虎父無犬子。要不是為了避嫌,憑這小子的能耐,入朝爭個武狀元也未必不成。
「好。」
听到身旁靳永貞的贊嘆,靳單易的嘴角先揚了起來,這一生的榮華富貴幾乎是拿了靳氏一門的命換來,但幸好他身邊還留下兩個小丫頭。
轉眼間,丫頭們長大了,他此生早就看淡生死,只怕等他兩眼一閉,兩個丫頭沒人照料。
撲通一聲,其中一人落了水,擂台上已經分出勝負。
「真是好樣的。」
靳單易伸出手,將激動的靳永貞給推回位子上坐好,不是怕她失了姑娘家的分寸,而是單純怕她掉下去。
「爺爺,謝大人真行。」靳永貞轉頭看著靳單易說。
「說是兵部第一勇士,自然行。你小心些。」靳單易對她慈愛一笑,然後看向一旁也是一臉驕傲的兵部侍郎,「轉眼間,雁山也大了,那股狠勁,倒真有你當年之勇啊!」
謝表曼連忙說道︰「不敢、不敢。這孩子是有幾分武勇,但自小長在京城,這又是太平盛世,也沒機會上陣殺敵,只能在兵部磨磨,听這第一勇士之名——他小子是驕傲,我這個當爹的是替他羞啊!」
靳單易揚頭大笑,「有能耐,有些恃寵而驕也是無妨,只是——」他的話鋒一轉,低聲問道︰「婉兒還好吧?」
謝表曼听到靳單易問及自己的妻子,不由心生感動,老國公向來都把眾將士當自家人,「謝老國公關心,婉兒這些年就是這個樣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那病只怕是神仙難返。」
「也是可惜了。」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擂台上意氣風發的謝雁山,「雁山看自己的娘如此,肯定心里難受。」
「他孝順,自小又與他娘親貼近,心里難受是自然。但畢竟已經長大了,這些日子我娘親還打算給他挑個媳婦。」
「也是應該,得給他挑個好媳婦才行。」靳單易听到底下的歡呼,不由放眼望過去,看向站在擂台與謝雁山面對面的人,「宋鷹揚——是右安的嫡長子吧?」
「回老國公,是。」謝表曼恭敬應道。
靳單易眼底閃過期待的光芒,宋右安當年曾是他麾下的大將軍,現在領著十萬大軍鎮守邊疆,至于宋鷹揚已是多年未見,小時便見這孩子力大無窮,過了這麼些年也不知能耐到了什麼地方,他可得仔細瞧瞧,看這次高中狀元是憑著真本事,還是聖上看在大將軍的面子上,欽點了這個小子成了狀元郎。
四周的吵雜一靜,似乎眾人都有些期待。畢竟一個是新科的武狀元,一個是他們兵部首推的第一勇士,這場對陣,除了精彩之外更有些皇城將士與邊關將士的面子之爭。
只是在這緊張的氣氛中,居高臨下的靳單易察覺了一絲不對勁,眾人皆專注在台上時,他卻朝身旁的謝表曼低語了幾句。
謝表曼微楞了一下,立刻起身離去。
「爺爺,怎麼——」
靳單易輕舉了下手,靳永貞立刻閉上了嘴,沒多久就听到身後的聲響,她轉過頭去。
一如以往,只要溫良玉出現的地方,她往往一眼就能看到他——只是,他怎麼會來?
溫良玉跟在皇帝的身後,緩緩步上樓梯,坐下時只是淡淡的掃過了靳永貞,彷佛兩人從不相識。
靳永貞正想暗暗對他扮個鬼臉,爺爺卻站了起身。她一驚,連忙也跟著站了起來。
「老國公,萬萬不可。」皇帝連忙伸出手阻止了靳單易行禮,「今日朕不過輕車簡從來兵部湊個熱鬧,順便犒賞兵部上下,可別壞了眾人興致。」
「聖上愛民如子,百姓之福啊。」
「老國公,快坐。」
大人物駕到,靳永貞連忙退站到了一旁。
不得不說,溫良玉會長這麼好看,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因為有個好看的爹。當今聖上當年可有絕世美男的盛名在身。不過這幾年,溫良玉玉樹臨風,秀美俊逸,艷名傳遍四海,聖上的風采早被自己的兒子給比了過去。
突然四周響起了吆喝聲,也顧不得溫良玉,靳永貞的目光急急的看向擂台,就見謝雁山被武狀元一個單臂過肩摔在地上。
「好!」皇帝不由喝了一聲。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由他所欽點的武狀元因為身分顯赫,多少令兵部的老將們無法心服,所以正好趁這個機會,讓上下瞧瞧這新任的狀元可不是個繡花枕頭。
在當今聖上的心里,與朝中文人相較,這些武將們的心思容易猜透多了,不論年紀、長相,只要能夠證明自己的能耐,就能令人心服口服。
武狀元自小便力大無窮,所以在角力這關可以說是佔盡了優勢。
謝雁山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縱使有心反擊卻也無力,最終只能甘敗下風。
宋鷹揚對他有禮的一個抱拳。「謝大人承讓。」
「狀元郎謙虛了。」謝雁山也只能站起身,回了個禮。
「大人,聖上來了,一同見駕去。」
謝雁山微驚,這才看到看台上一身紫衣的當今聖上。
「狀元郎好眼力。」謝雁山的眼底閃過佩服。
「大人的眼力也不差,只是太專注在打斗之上。」邊說著,宋鷹揚邊與謝雁山一前一後的走過木橋,「這並非不好,只是兵不厭詐,若將來帶兵作戰,可得記得眼觀四面,耳听八方,別只顧著一心往前沖。」
謝雁山微楞了一下,受教的點了點頭。能在武舉勝出,並不單單只有一身蠻力武藝而已,更得懂得策術與兵法,今日交手,謝雁山算是服了這個武狀元。
兩人同時上前跪在當今聖上的跟前,皇帝對自己欽點的武狀元可是越看越歡喜。
「老國公,」皇帝一臉欣喜的看著靳單易,「你與宋家也算是舊識吧。」
「回聖上,」靳單易點了點頭,「確是舊識,我與宋將軍一起出生入死多年。」
提到這個,皇帝不由感慨,「老國公一生為國,這江山可是老國公替朕給守住的。」
「老臣惶恐。」
皇帝的手輕抬,若是今日靳單易後繼有人,他或許還會擔憂功高震主,但靳氏一門為國家社稷最終只留下一門孤寡,說到底他是欠了衛國公府上下許多。
他的目光看向立在一旁的靳永貞,「這永貞也有一段時日未見了。」
靳永貞沒料到突然叫上了她,連忙上前跪了下來,「臣女靳永貞叩見聖上。」
「好!」皇帝仔細打量了一番,「倒益發像個大姑娘了,怎麼今日只見你,不見你姊姊時維,怎麼?身子還未好轉嗎?」
他有耳聞衛國公府的大小姐染病多時,原想派太醫前往,卻被靳單易給拒絕,說是不合規矩,怕惹了非議,令皇室為難,他也就由著他了。
靳永貞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姊姊身子好些了。」
「好些便好,她這一病也好些時候了,加之體弱多年,轉眼都過了婚齡。衛國公府的親事,朕本不該多問,但也該是時候訂親了。不如朕替老國公做個媒如何?」
靳單易一驚,雖說他一心希望自己的孫女找到好人家,但人畢竟有著私心,他更希望她們縱使出嫁也都留在自己的身旁,所以早就盤算了招贅婿的念頭,只是時維身上的殘缺眾人皆知,能入得了眼的人家都嫌棄,而願意婚配的他看了又不滿意,這才會拖過一天又一天,但現在聖上要指婚……
「朕還記得,老國公家的孩子名字取得好,出于詩經名時維,看來宋將軍當年也是因為這時維出生,才將咱們的狀元郎取名為鷹揚,正好配成一對時維鷹揚——說到底是姻緣早注定。」
彬在地上的靳永貞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腦子飛快的轉動著,原以為自己今天只是跟著爺爺來湊熱鬧,怎麼聖上一來就要指婚了,而且听那口氣,似乎要把姊姊嫁給宋大哥?
雖然宋大哥一向待姊姊很好,她也覺得他不錯,但是一想到他要娶自己的姊姊,心中就升起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而且爺爺不是說,怕姊姊嫁出去後受人欺負,所以最好要招個贅婿,能照顧姊姊,還能替靳家延續血胍,可是現在——她悄悄瞄了下爺爺,就見他一臉不顯思緒。
「鷹揚,朕替你許的這門親事可好?」
宋鷹揚立刻叩首,「謝聖上。」
「武狀元配上了衛國公的嫡長孫女,朕今日可真是做了件開心的好事。」
聖口一開,靳單易就算不想也得允了,他在心中嘆了口氣,站起身,只能跪下謝恩,但皇帝早一步的拉住了他。
「老國公,萬萬不可。」皇帝是打心里敬重老人家,「實不相瞞,這門親事是武狀元自己求來的,朕相信他一定會好好待時維,老國公放心。」
靳單易心一突,他還真不知宋鷹揚對時維有這個心思,但宋家他是信得過的,時維嫁去宋府,確實是不用怕受欺凌。
「謝聖上。」
皇帝要人將靳單易扶坐下,目光看向跪著低頭不語的靳永貞,露出一抹笑,「既許了時維佳婿,也不能委屈了你,朕……」
「老臣有一事相求。」也顧不得大不諱,靳單易打斷了皇帝的話。
皇帝微楞了下,也沒氣惱,直說︰「老國公請說。」
靳單易的心一橫,永貞的性子可不像時維,不能隨意就指了門親事,于是說道︰「國公府一門如今只剩下時維與永貞,如今時維承蒙聖恩,下旨賜婚,老臣感激于心。只是永貞的親事,還盼聖上交由老臣擇選。」
皇帝心中自然清楚靳單易的考慮,靳家到了這一代可說是斷了香火,若是靳時維婚配武狀元,就剩下靳永貞,若要招贅婿也是可能,只是他心頭可有另一個盤算,眼角看了下坐在身後的溫良玉。
這孩子長得俊美但性子閑散,雖被封了個王爺,卻厚著臉皮頂個稱號,整天流連花叢。
這些日子還不停出入一間新設的采月坊,據聞那里頭養了不少俊俏的公子與童男,說穿了就是專門給喜愛小倌的男子出入——這孩子是越大越不讓人省心,若不早些替他定下正妃,只怕夜長夢多早晚惹出事來。而他看中的便是靳永貞的剛烈性子,正好配上自家兒子的間散。
「老國公是不信朕能許門好親事?」
「老臣不敢。」
皇帝溫和一笑,「老國公莫慌,朕只是越見永貞越歡喜,想與衛國公府結個親家。」
溫良玉一臉吊兒郎當的笑,听到皇帝的話,心卻是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