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娘 第十一章 引蛇出洞(2)

這還不是拉仇恨的起點,只是開端。

一會兒,新荷初栽的湖面上,一葉扁舟輕巧劃過,吃水不深,漾起陣陣漣漪。

莊子上種了兩季稻和若干果樹,從靠近河道旁挖了條溝渠引水成湖,春天種藕,秋天收成,湖里的荷花剛長葉未見花,一片片的荷葉在湖面上鋪開,未聞花香先有詩,美景如畫。

坐在小舟上的刑劍天和佟若善也不劃動,由著小舟任意飄流,兩人相依偎談心說笑,對著湖里的魚群指指點點,不時小打小鬧,笑語如珠。

站在岸邊的陸婉柔看著他們有說有笑的愜意神情,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了,心中的妒火就要壓抑不住而噴發。

為什麼不是她?為什麼不是她?為什麼不是她?!她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愛他!

但是真正讓陸婉柔陷入瘋狂是入夜後——

「嗯……不行,我不行了,你快出去……哦!我……我受不住,你這野人……輕點……」佟若善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刑劍天低笑道︰「我又從莽夫變野人了,阿善,你也太不中用了,虧你還是醫者,怎麼不做些大補丸給自己補補?」

「補……補你的頭,補再多也被你采陰補陽給吸光了!」她陰氣不足,他的陽氣卻太旺了。

佟若善背對著丈夫,半趴在泉沿邊,被抬高的讓身後的男人狠狠貫穿,一波又一波的溫泉水拍濺上白女敕雪背。

「阿善,替我生個像你一樣白白女敕女敕的娃兒,我會一輩子疼寵你們……」他奮力一挺,進入最深處,把所有的愛灌入她體內。

一道踉蹌的陰影跑出溫泉池,動情的刑劍天瞳眸眯了眯,迸出冷意。

陸婉柔的心好痛,痛到無法喘氣,他居然要她替他生孩子?!她不許!他的孩子只有她能生,別的女人不行!

想起兩具緊緊結合的身影,那一聲聲的低吟輕喘,她再也受不了了……刑劍天是她的!

佟若善非死不可,就像之前的那三個,妨礙她的人都該死,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一回到屋里,陸婉柔馬上吩咐道︰「珊瑚,立即調二十個人過來,還有,通知武寧侯夫人,我要和她踫面,她之前和我談的事我同意,越快越好,我不要等了,時機就在眼前,這一次我要徹底解決!」

「老炭頭,到了沒?」

「快到了。」

「老炭頭,到了沒?」

「快到了。」

「老炭頭,為什麼還沒到,山泉寺不是在城外而已嗎?」佟若善快急死了。

「夫人,我們才剛出城,少說要大半個時辰,你稍安勿躁,坐好了,老炭頭趕車又平又穩,絕不會顛著你。」吆喝一聲,老炭頭手里的馬鞭揮得英武,一如他趕驢車時。

「我要快,不是穩,我不怕顛著,你只管趕路,越快越好!」她很急呀!半刻都耽擱不得。

「好!夫人坐穩了,老炭頭要讓馬車飛起來了。」老炭頭再一揚馬鞭,馬身一痛的馬兒發出嘶嘶聲,揚蹄狂奔。

原本平穩的馬車忽地顛急,搖擺得相當厲害,車輪子輾過一截爛木頭,彈跳了一下,坐在馬車里的佟若善也身體離椅地往上一彈又落下,發絲因搖晃而有些凌亂。

「夫人,你別急,不會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夫人是有福氣的人,老天爺會保佑她。

「我也想不急,可是一想到受傷的是大哥,我的心就是怎麼也靜不下來,老記掛著不知傷得如何?」沒親眼見到難以安心,古代的醫術那麼落後,一點點小靶染就有可能要人命。

武寧侯府的下人來報,世子佟仲陽到山泉寺為亡母辦一場水陸道場,他前幾日就入住寺中,齋戒茹素,念經超渡,打算連做七七四十九天,好為亡母盡一盡為人子的孝心。

誰知他一早起來,居然心血來潮想到後山逛一逛,偏偏前些時日剛下過雨,山勢土軟,他一個踩空往下一跌,松軟的土石也跟著滾落,大大小小幾百斤的石頭、細砂便壓在他身上。

他的頭破了,腳折了,血流不止,昏迷不醒的躺在寺里的房中,全身流出的血快把他浸成血人兒。

下人要她盡快趕去,看能不能救世子一命。

佟若善確實說過她不是大夫,只會救命,任何外傷都難不倒她,可是內部震傷她卻束手無策,即使是現代醫學也救不了被摔爛的髒器,除了器官移植再無他法,所以她非常擔心,暗暗祈禱大哥只是外傷,沒有內出血或髒器破裂,否則醫好了也會留下終身帶疾的後遺癥。

「老炭頭,再快點!」還是太慢了。

「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要翻車了。」再急也要留住小命。

山泉寺位于京城西郊五十里處,有位明空大師禪法精妙,精通佛理,受萬人景仰,寺里香火鼎盛,綿延不熄,每日往來的信眾多不可數,只為听明空大師講道。

「夫人,你要靜靜心,心不靜,待會兒怎麼醫治世子?」老炭頭安撫道。夫人若是先亂了,別人哪能不亂,定心骨得先穩住了才行。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佟若善做了幾個深呼吸,直到她攤開手,確定手不再發抖才停止。

「夫人,世子到後山干什麼,他不是應該到道場等大師念經嗎?」要為亡母辦法事要的是誠心,哪有心情游山玩水。

青芽的疑惑提醒了心緒混亂的佟若善,她此時才用上腦子。「常和與常安還跟在他身邊嗎?」那兩人會武,若真有事會拉兄長一把。

這次跟出來的是青絲和青芽,一個細心有耐性,可以幫著上藥和包扎,一個身懷武功,兼任保鏢,至于較沉穩的青蟬則留在府里鎮壓牛鬼蛇神,不讓人隨意進出他們的院子,而生性毛躁的青桐容易壞事,佟若善就沒帶她了,省得她幫不上忙反而惹上禍事。

「不清楚,來的好像是侯府的門房,他說得很急,一說完就走了,奴婢來不及問。」青芽當下也沒想到要多問,只急著要通報夫人,武寧侯府世子是夫人嫡親兄長,輕忽不得。

為什麼不是常安或常和來報信,難道事有蹊蹺?「一會兒到了山泉寺都警醒點,一有不對勁就出聲。」

「是。」青芽和青絲同聲應道。

馬車入山了,順著山路往上,隱約可看見蓋在半山腰的廟宇,白牆紅瓦,屋頂兩側是一公一母兩只嘲風獸,中間是三仙賀壽,巨大的盤龍柱隱隱約約,霧氣盤空。

「夫人,要不要知會將軍一聲?」青絲總覺得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眼皮直跳。

佟若善想了想,搖搖頭道︰「他最近事也多,常忙到半夜才回府,別再拿這事兒煩他了。」

邊疆暫無戰事,皇上並沒有要刑劍天趕回邊城的意思,似乎要將他扣在京城,免得爭位的皇子們看上他的兵馬,不過放完婚假後,刑劍天又回到兵營操兵,目前人在城外三十里處駐扎的騰驥營,兩、三天才能回府一趟。

「將軍怎麼突然這麼忙,將軍前陣子不是空閑得很,還說想上山打獵?」青芽也覺得有些奇怪。

「听說兵部丟失部分兵器,皇上要他去查。」佟若善也覺得一顆心慌得厲害。

都已經打草驚蛇了,就等著蛇出洞好逮住蛇頭一舉成擒,可是在萬事俱備的節骨眼居然冒出個事來,簡直太不尋常了,難道陸婉柔手眼通天,連兵部都有她的人?

好不容易趕到山泉寺,佟若善一行人才剛走進寺內,尚未開口詢問人在哪里,一位邊走邊抹淚的美婦便迎了上來,雙眼紅腫,似乎哭了許久。

「你們怎麼才來,快,陽哥兒快不行了,快跟我去見他最後一面……」人一死,就不會和她兒子爭世子之位。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看到梅氏,佟若善反而面露防備,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幫你娘做法事,我能不到場嗎?好歹我也是現任的侯府夫人,我不來你爹還不休了我。」梅氏說得好不氣憤,好像她也不想來,是侯爺強迫她非來不可,她勉為其難為侯府做面子。

「我大哥真的受傷了?」佟若善不放心的問。

梅氏不耐煩的揮手。「還有什麼真的假的,血淋淋的被抬進寺里,很多人都瞧見了,那一身傷呀!真是慘不忍睹,你要再不去看一眼就來不及了,連明空大師都說傷得很重。」

「我去瞧一瞧。」佟若善一听,也顧不得真假了,帶著兩個丫鬟就往寺後禪房走去,山泉寺和天懸寺的格局差不多,她很快地便找到地方。

一推開門,濃濃的血腥味便撲鼻而來,她不由得蹙眉,再仔細一看,一個滿臉血污的年輕男子躺在禪榻上,身上衣服有多處破爛,每一個破口或多或少都沾染著污血,他已經連申吟都發不出聲音,只剩下胸口微弱的起伏。

「大哥?」

似乎听到妹妹的呼喊,只剩一口氣的佟仲陽極為吃力的睜開腫脹的眼皮。「妹、妹妹……」

「大哥,真的是你,你怎會受這麼重的傷?!」不敢相信眼前幾乎無法辨識的男人竟是親大哥,佟若善頭也沒回地朝青絲伸出手,青絲立即從懷中取出一只紫青瓷瓶放到她的手中。

「我……不……你……走……」佟仲陽吃力的發出幾個單音後,又無力的閉上眼。

「別說話,把藥吞了,這是用一百多種藥材煉制出的補氣丸,它能補你的元氣和精力,讓你快速回復體力。」幾十斤才做出五顆藥丸子,全是精華,大補。

青絲遞來一杯水,讓扶起兄長的佟若善喂水吞服。

「……我……你走……快……不留……」他不能害了妹妹。

「什麼走不走的,我听不懂,你也別說了,我什麼也不會,只會救命,你把命交給我,我救你。」佟若善一說完,便解開他的衣服,有些傷已經和衣服凝在一起,她只好用溫水化開。「青芽,我的醫藥箱。」她的剪子和斜口鉗、鑷子也不可少,消毒殺菌、紗布球、五點零縫線、夾鉗……

「是,夫人,你的醫藥……啊!我的手……」咚地的一聲,醫藥箱從青芽的手上滑落。

「青芽!」佟若善回頭一喊,以為她沒拿穩。

「夫……夫人,我忽然全身沒力氣……」青芽雙腿一軟,突然跪倒在地,全身軟綿綿的無法出力。

「怎麼回事,你……」

一道得意的笑聲由梅氏口中傳了出來,她往前走了兩步,朝青芽撐地的手狠狠一踩,接著她瞪向佟若善,奸笑著道︰「我來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你們兄妹不順眼已經很久了,你們就像一塊割不掉的腐肉老是纏著我,讓我日也痛、夜也痛,一直想著該用什麼方法割掉。

「你還沒回侯府之前,我尚可容許這個愚蠢至極的世子,畢竟我的兒子還年幼,就讓他多活幾年,可是你回來後,不僅沒按我的意思乖巧听話,反而是顆大惡瘤處處挑我痛處,事事刁難我,屢屢羞辱我,讓我難堪,連我在府里的地位都岌岌可危,全是因為你!」

佟若善怒瞪著她,警告道︰「別忘了我是誰的妻子,動了我,你能全身而退嗎?」

聰明的大魚沒出現,卻來了只愚不可及的小蝦米。

「哼!死了就死了,還能再活過來嗎?世人都會以為你是被克死的,我不找刑劍天討命就不錯了,他還能找我要公道嗎?」多好用的理由,想都不用想。

「你打算怎麼殺我?」佟若善說完,打了個手勢,青絲馬上低,將翻倒的醫藥箱翻正,從箱子里拿出剪子和消毒用具。

看著兩人私下的小動作,梅氏笑得更大聲了,「你們不要有任何妄想了,里外都安排了人,只要你們一想逃,他們便會革殺無論,所以我勸你別亂動,還能多活一會兒。」

梅氏身後站了四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眼神極冷,鼓起的手背看得出是練家子,而在禪房外,也有數名神態相似的黑衣人來回走動,有的佩劍,有的拿刀,還有人背著弓箭,殺氣騰騰。

「我看你也不知道如何殺我吧,因為你梅仙瑤就是別人手中牽的一條狗,人家叫你往東就往東,叫你往西就往西,沒了自己的主見還活著干什麼!」佟若善撂完話,看向大哥,心頭一驚,嚇!這傷口挺麻煩的,要花點功夫正骨再縫合。

「你……你死到臨頭了還嘴硬,你那個會武功的丫鬟中了軟筋散,那是針對學武的人才有用的散功藥,你想指望她救你是不可能的!」每每想到那兩扇被洞穿的門板梅氏便怒不可遏,為了那一對腳印,她被人笑得快抬不起頭來,如今這個臭丫頭終于落在她手上,她一定要好好折磨她!

「你把藥下在香爐里吧,一開始我們只聞到腥濃的血味,沒注意其中多了一抹杏仁味。」以燃香的方式讓人吸入體內,不知不覺全身虛軟,最後內力完全使不出。

「呵,你很聰明,可惜還不夠聰明,不然也不會傻傻地自投羅網……等等,你在干什麼?」梅氏一雙凝煙眉忽地倒豎。

「反正閑著沒事,順手救人。」佟若善將針頭穿過大哥翻起的皮肉,一拉、一扯,打個死結,剪線。

「不許救!把東西放下,誰準你救人了,你自己都是個快死的人了,還敢賣弄這種不成調的醫術。」梅氏嘴上說得狠絕,但終究是個內宅婦人,真要她拿刀砍人她還真不敢,只敢虛張聲勢的喊上兩嗓子。

「那就讓我大哥死得好看些,你看他一身傷的多可怕,你瞧了不怕作惡夢嗎?」佟若善繼續縫合。

「你、你別想搞什麼鬼,我會盯著你,等夜深人靜時把你往後山一扔,再說你失足墜谷,如此一來便不會有人懷疑了。」梅氏沒見識過她的醫術,以為她以往的救人只是夸大其辭,所以也沒加以阻止,況且她也認為佟仲陽是活不成了。

「好理由。」非常完美的死因。

「我想的。」梅氏揚眉一挑。

「可惜那個人不這麼想,她不會讓我死得容易,你的美好願想怕要落空了。」再打一劑青霉素。

在無數次的失敗後,佟若善終于做出具有青霉菌的抗生素,裝在水晶研裂的針筒中,她只有這麼一支針筒。

「什……什麼那個人,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一切的行動都是由我一人策劃的……」梅氏想表現出自己無所不能,可是一急就心虛,眼神飄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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