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袋主母(上) 第四章 荷包賺滿滿(1)

從突厥皇城一路南下到京城,約要走上五到六個月,凌翎的棺木由三百名突厥士兵和兩百名邊城侍衛運送回京,她生前是知識淵博的女史,死後無比尊榮,這一生也值了。

當年的凌太傅,今日已是凌丞相,太子一登基,昔日的帝師也加官晉爵,而為防外戚坐大,皇帝重用自己人馬,凌府二子亦官居高位,一文一武輔佐帝君,女兒的死是凌丞相心中最深的痛,為了確保女兒芳魂能安然抵京,他動用了些權勢,讓兩名欽天監官員前去接棺,護棺,女兒都已然客死他鄉了,還能不讓她落葉歸根嗎?

長長的送棺行列五、六百人,的確夠聲勢浩大的,坐在棺木上的凌翎常托腮冥想,她寧可活著也不要這份尊榮,死後皇上雖封賜她為常寧郡主,但死了的她要封號何用?

走走停停三個多月,只能無形的凌翎無聊得四處听人說閑話,精通突厥、匈奴、契丹、吐蕃話的她听著突厥人說起他們養的牛羊,毛皮多到銷不出去,挖出的寶石沒人買,也不知往哪里銷,滿帳篷的香料堆到快發霉了。

然後她又听見欽天監兩名官員的對話,一個憂心忡忡的說︰「三年大澇之後必有大旱,百姓又要民不聊生了。」

另一個則回道︰「快去囤糧吧!說不定還能發筆大財,夠吃三輩子。」

她把這些話听進去了。

大澇之後會有大旱。

當她重生在皇甫婉容身上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先累積一筆小財,用這筆銀兩去購買茶葉和鹽,以讓利一半的方式讓人運往關外代售。

而後再用所得的銀兩購買當地的皮毛和香料,以及便宜到整捆整捆賣的藥材,她略加整理後再高價賣出。

四個月後,一千兩的本金她賺到七萬兩。

接著,她聯絡上從前的經商管道,由那些人手中進貨,價錢又便宜了兩成,她還省下運費,由對方自組的馬隊天南地北的運送,少了中間人的抽成又賺了一筆。

一年兩趟的買賣,為她賺進三十五萬兩。

欽天監所言的大旱果然發生了,各地陷入無糧可食的恐慌,早有準備的皇甫婉容以五倍的價錢賣出耐旱的糧種,只要在湖泊、山腳下有少許水的地方就能栽種,它們成長期短,用水不多,很快就能收成,一解糧荒之苦。

只是長出的作物賣相不會太好,但這年景有得吃就很好了,誰還管好不好看,皇甫婉容的用意也是讓更多人不致餓死,挨過這一年就有好年冬。

囤糧是杯水車薪,以她手頭上的銀兩也囤不了太多糧食,若要發國難財太缺德了,她要為兒女積福,不以糧價來發財,糧食吃完了就沒了,還不如給糧種更有盼頭。

盡避如此,她還是賺了二十萬兩左右,比賣糧還賺,百姓搶著買她的糧種,趕緊種下,好歹有條生路。

荷包賺飽的皇甫婉容在縣城買下五間鋪子,分別賣皮貨、香料、藥材、首飾和茶葉,她還打算再開間米鋪,因為她剛買了五百畝土地,自家種的米自個兒賣,不假手他人。

銀子多也有銀子多的煩惱,她為了盤帳常常忙到三更半夜,尤其是每半年一次的報帳時,那更是別想沾床,算到天亮也不見得能算完,她算得連手臂都酸得舉不高。

于是她教導年紀漸長的淺草算帳、盤點,想將她教成理帳高手,雖然成效還不大,但多少有了個能讓她喘口氣的幫手。

她的忙碌孩子們全看在眼里,雋哥兒睡到一半起床見到娘的屋子還亮著燈,小小年紀的他十分心疼娘親,希望能快快長大,好為娘親分擔。

人手不足,皇甫婉容又讓夜嬤嬤買人,丫頭四名,打雜的婆子兩名,佃農多了二十戶,莊子四周加蓋了五寸厚、六尺高的磚牆,牆頭上鋪上倒勾和破碗片,防賊。

當初的小莊子擴充了一倍大,多了三座院子和一整排下人房,以及兩座谷倉,院子里種著四季花卉和果樹。

人一發達了,窮親貴戚都來了。

謝氏姑佷一曉得長媳居然買地蓋屋,賊心不改的兩人又想仗著身分來欺負人,她們眼紅皇甫婉容的莊子和幾百畝土地,想要不花一文錢地奪過來。

可惜今非昔比了,如今的皇甫婉容可不是好惹的主兒,她一句「丈夫已死,準備再嫁」,便將她們派來的人趕出去,還用媳婦的嫁妝屬于媳婦的私產,夫家不得收歸私有,而且是「前」夫家。

這個「前」字用得很好,把一向把持後院大權的謝氏氣到快吐血,明明是他們趙府趕出去的棄婦,這會兒竟然過得有滋有味,一點不覺得羞恥還打算二嫁,徹底擺月兌趙府。

謝氏氣得直喊「逆媳」,可是人家不痛不癢,當初是她說人家不貞,等不及繼子百日便將懷著身孕的長媳以及嫡長孫給掃地出門,這會兒她有什麼臉面不讓人家嫁?

棄婦又如何,是趙府不讓她為夫守節,她再覓良緣也是理所當然,夫家的婆婆逼出來的。

這一回皇甫婉容進城是準備買座四進宅子,雋哥兒雖請了先生啟蒙,但越來越大了,也得要到私塾讀書了,莊子離城里太遠,往返多有不便,還是住近點便利些。

「娘,我可以再吃一碗桂花湯圓嗎?」

「不行,吃多了肚脹,你又要鬧肚疼了。」妹妹越來越胖,他都快抱不動了,要減點肉。

不等皇甫婉容開口,頂梁柱雋哥兒聲音一揚,一板一眼的教訓妹妹不可貪嘴,吃得多了可是會害自己難受。

「可是哥哥,桂花湯圓真的很好吃,我再吃……呃,兩口就好。」嬌軟軟的小女娃為難的比出兩根細白小指。

「吃兩口也要買一碗,娘賺錢很辛苦,不能浪費,吃剩下的要給誰吃?」妹妹真是太不懂事了。

「可以給……給粉豆吃。」女敕筍似的小指頭指向一旁的丫頭。

當初買的一家四口姓周,周叔成了莊子上的管事,周嬸子管著廚房,一兒一女分別被兩個小主子亂取名字,當了小廝的男孩叫湯圓,好吃又好記,丫頭便叫粉豆,現在正一臉忍笑的站在瑩姐兒身後。

「小姐,奴婢不吃桂花湯圓。」

「很好吃的,為什麼不吃?」瑩姐兒有著找不到知音的沮喪,肉肉的小粉頰鼓起來了。

「因為奴婢不能吃自己的哥哥。」粉豆一說完,朝憋笑憋得臉發紫的湯圓哥哥看了一眼。

「嗄?!」什麼意思?

所有人都笑了,只有瑩姐兒听不懂,她一臉茫然地看看娘,又轉頭一瞧笑得捧月復的哥哥。

「娘,他們在笑什麼?」壞人,她要生氣了。

皇甫婉容笑著抱起女兒,覺得手沉又放下。「粉豆的哥哥叫湯圓,她吃了你吃剩下的桂花湯圓,不就是把她哥哥也吃下肚,所以她不吃湯圓,表示她是個很敬愛哥哥的妹妹。」

「娘,哥哥壞,他笑我,你打他。」哥哥不是好哥哥,欺負人,就數他笑得最大聲,好討厭。

笑完之後的雋哥兒又擺出正經八百的樣子,雙手背于後,好不穩重,一張秀逸小臉板得很老成。

「哥哥只是笑又沒有做壞事,怎麼可以打他,你是妹妹不能仗著年紀小使小性子,那就不是好妹妹。」她寵孩子,但不會毫無節制的寵溺,該教的時候她還是會開口。

瑩姐兒扁著嘴,很不開心。

驀地,一只瑩潤小手伸過來,輕勾她小指頭。

「妹妹,我不是笑你,我笑的是粉豆。」妹妹要哄著,不然她一鬧起脾氣,今兒個就沒得玩。

「真的是笑粉豆不是我?」小女孩嬌憨的神情很可人,白白女敕女敕的肉包子臉叫人想狠啃一口。

「真的,哥哥最疼妹妹了,我保護你。」

小扮哥嘴很甜,把妹妹哄得眉開眼笑,忘了在生什麼氣。

「嗯,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歡哥哥了。」小女孩的「最」有好幾十個,當不得真。

看到兩兄妹粘粘蹭蹭的抱在一起互相磨著臉,好笑又好氣的皇甫婉容當個壞心人,將兩人分開,「那娘呢?」

「也最喜歡娘了。」瑩姐兒嗓音軟糯的撒嬌。

「小馬屁精。」她往女兒鼻頭一彈。

「我不是馬屁精,我是瑩姐兒,娘喊錯了。」她本來就最喜歡娘,最喜歡哥哥了,又沒有說錯。

「好、好,你是娘的香玉墜子,娘要把你戴在身上帶著走。」

正說著,她眼角瞟見兒子大概是被對面賣些小玩意的攤子吸引住目光,目不轉楮的往對街走去,心里突然有股不安的騷動。

「小心,孩子——」

突地,一輛堆滿柴火的板車從某戶鋪子的後門推出,沒注意到的雋哥兒正要迎面撞上,危急之際,一只黝黑的大手及時將他拉開。

看到比他身量還高的板車從面前擦身而過,回過神來的雋哥兒這才有些後怕,倏地眼眶泛紅。

「小表,走路要看路,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曉得……哎呀呀!沈老二,你干什麼……」

居然拎他的後領。

「他還是個孩子。」準是嚇壞了。

「你幾時多了悲天憫人的慈悲心,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就在街上討生活了。」駱青一點也不介意讓人知道他當過乞兒,沒有當時的看盡白眼、忍饑受凍,怎會有今日的他?

「他不是你。」看得出這孩子出身不錯,錦衣玉食供著才養得出清亮無塵的澄眸。

是說他沒他好命嗎?人一出生便有雲泥之別,脾氣爆的駱青不快的輕推雋哥兒一下。

「喂!小子,你爹娘呢?」

但他的一下對沒練過武的孩子來說,那已經是惡意的重推,習武者的手勁重,他的手還沒收回,雋哥兒重重的跌坐在地,手肘、手腕和手心都擦傷了,微沁出血來。

這一突發狀況讓同行的幾名大漢都看傻眼,他們有些無語,這到底是救人還是欺負小孩?

「小少爺……」湯圓一臉慌張的扶起忍著不哭的小主子。

皇甫婉容開口道︰「我就是他娘,小熬人有禮了。」先禮後兵。

「娘……」雋哥兒眼中蓄著淚。

皇甫婉容朝兒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看見他手上的血跡,明媚水眸眯了眯。「自個兒爬起來。」

「……是,娘。」雋哥兒也很倔氣,推開湯圓的攙扶,抱著擦破皮的手慢慢起身。

「你是我們家的頂梁柱,可不能哭。」這孩子沒有爹,他必須比一般孩子更堅強,更能耐得住打擊。

她能教他的是人不能有依賴心,跌倒了要自己爬起來,他雖有祖父卻像沒有,而壞了心腸的祖母容不下他。

「是。」他大聲一應,模樣堅毅的叫人心疼。

「哥哥,你疼不疼?」瑩姐兒軟糯的嗓音帶著泣音。

「不疼,哥哥不疼。」他的袖口被血染髒了,所以他捉起湯圓的袖子往臉上一抹,抹去眼中的淚水。

小男孩的故作勇敢,小女孩對兄長的心疼,這一幕兄妹情深落在駱青等人的眼中,有些動容和尷尬。

尤其是救人的冷逸男子,他在看見雋哥兒強忍淚水的神情,心口不自覺的一抽,鈍痛,他有種沖動想抱起雋哥兒,摟在懷中細細呵護,保證雋哥兒不會再受任何傷害。

「原本我是該謝謝你們的,要是沒有這位壯士出手,小兒怕是會受到難以承受的傷勢,可是事情一碼歸一碼,請問這個吃了大力丸的兄弟,小兒與你無冤無仇吧?何須在他的身上施展你舉世無雙的大力功。」再多出點力,孩子的命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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