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妃好毒 第10章(1)

「四皇兄。」

「六皇弟。」

呃!就這樣?

看到錯身而過的兩人面色尷尬的互頷了個首,便眼神錯開的各行各路,不再有任何交談的各坐在距離最遠的兩端,隔著一座兩人高的營火,周盈瑞有些躊躇地看向陸定淵。

本是無話不說的親兄弟,把酒言歡,笑談昨日事,醉臥萬里晴空下,以天為帳,以地為床,以滿天星子為燈,攜手共畫明日山河圖,金戈鐵馬照丹心,踏遍荒漠來時路。

曾幾何時,搭肩策馬的豪邁男兒形同陌路,多時不見的問候只剩下,句話。

周盈瑞的心口有點痛,為她的王爺夫婿感到心痛。

猶記得重生前,王爺最大的遺憾是沒和燕王和好,他十分在意自己行事太過沖動而傷了自家兄弟的自尊,不留情面的嘲笑燕王只是個會行軍打仗的兵痞,空有愚勇卻不長腦。

鬧僵了以後王爺曾想著化開僵局,不再讓兄弟情誼繼續惡化下去,可是他放不段,一延再延,到了最後連見了面也不知該說什麼,互看了一眼便走開。

人生能有幾次機會重來,不該,也不能放任悔意加深,白白的扼殺相互扶持的情義,終成兩道背道而馳的身影。

她必須想個辦法——

「真心話大冒險?」

這是什麼游戲?皇家人面面相覷。

其實提出建議的周盈瑞也不甚了解,僅知大致的規則,她是從月季那里得知的,月季說是她家鄉的一種游戲,他們那兒的人大部分都會玩,用來套出別人不為人知的真心話。

她依樣畫葫蘆的學了一遍,拿到皇上面前來賣弄,用意是解開寧王和燕王的心結,黽歸于好。

「听起來似乎不錯。」皇上笑著點頭。

不錯?大多數人不以為然。

天家無親情,皇室無手足,為了一張龍椅,父子相爭,骨肉相殘,兄弟鬩牆,鮮血濺遍金鑾殿,尸骸成山,白骨鋪地,堆積成一條登龍大道,從此再無親人,稱之寡人。

在場的皇親國戚誰敢說出真心話,那不是找死,活膩了自個兒往刀口撞,一刀身首兩分離。

難道要做兒子的跟老父說︰你老了,該退位了,我想坐你這位置很久了,換我來指點江山吧!

或者是︰兄弟,我想做皇帝,識相地就讓開點,別來和我爭,否則我滅了你,讓你兒子沒爹,老婆、小妾當寡婦。

喏!這就是真心話,發自內心,可是敢說出口的有幾人,他們的話只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因此有了大冒險。

「拿到傳花的人可以對在場某一人發問,他願意回答並且答案讓人滿意便是過關,反之要受罰,譬如罰酒呀!學狗叫,在地上爬三圈等。」周盈瑞簡單地解釋游戲的玩法。

听到學狗叫大家都笑了,興致勃勃地要好好玩上一玩,連皇上也拈著胡子,大笑著說有趣、有趣。

「以我來開頭,我要問問端敬公主,你想要什麼樣的駙馬,是英挺的,還是有學問的,或是白胡子老爺爺。」

「白胡子老爺爺」六個字一出,陸明貞氣得跳起來想打人,「周小瑞,你陰我,我明明是對你最好的人,你還陷害我,你真不是好東西,果真是個壞壞壞……壞的。」

她連說了十幾個壞,怒目圓睜。

「請回答,公主。」

她瞪了瞪,朱唇嘟得老高。「我不理你。」

周盈瑞掩唇輕笑。「皇上,公主不回答怎麼辦?」

呃!這個……皇上咳了兩聲,笑睨嬌瞪著他的公主。「不回答要受罰,罰什麼呢!」

「父皇,你不疼明貞。」公主小嘴一噘,很不高興。

不罰還怎麼玩下去?周盈瑞讓小青取出一只球狀的竹編物,輕巧地搖了搖。

「處罰在這里頭,公主抽一個。」

原本是受罰者不回答,由發問者決定受什麼處罰,可是周盈瑞要「作弊」,因此改為搖盅抽簽的方式。

「我不要,誰知道你會不會又騙我。」她才不要當傻子。

「公主想當言而無信的無賴嗎?」知道她愛面子,周盈瑞激她。

「你……哼!算你狠,抽就抽。」她伸手撈了老半天,取出一張微帶茉莉花香的小紙箋。

「因為我是發起人,所以由我來念出箋紙上的處罰,公主被罰的是……」她賣關子的頓了一下,吊足眾人的胃口,大家屏氣凝神的听結果。

「親最喜歡的人一下。」

「親……」陸明貞先是面頰微微發熱,繼而松了一口氣,大方的抱住皇上,狠狠地將唇瓣印上。

「我最喜歡的人是父皇,他是我的心肝寶貝,我要帶著他陪嫁。」

「陪嫁……」皇上聞言哈哈大笑,拍拍公主的背說︰「你也是父皇的心肝寶貝,可是父皇不能陪嫁,你招婿吧!」

皇上的一句話,日後免去端敬公主和親的命運,她招了狀元郎為婿,居于公主府。

「換我、換我,我要指定四皇兄回答,你最喜歡的人是誰,可是你不能說是周側妃,她除外。」神采飛揚的公主馬上回敬一記,她兩眼亮得像寶石,無比歡快。

「拾人牙慧……」學人精。

周盈瑞小聲的咕噥聲被陸明貞听見,公主的小脾氣發作,以眼神頂回去,兩個人像鬧翻了的小泵娘,一吵完又和好了,瞪來瞪去表示交情夠,吵得再凶也不傷和氣。

「我最喜歡的人……」陸定淵故作思忖的左右看了看,把陸明貞急得想催他快點說。

「自是父皇、母妃。」

「就這樣?四皇兄未免太無趣了,跳過、跳過,換人。」陸明貞還想玩下去,可是下一個發問的不是她。

陸定淵把唇一揚,略帶諷意地問︰「我想問三皇兄,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皇位。不假思索的答案掠過陸定宗腦海,但他不能說,他微頓,回得十分順溜,「當然是父皇龍體康泰,國運昌隆,四海升平。」

這回答很制式,但令人滿意,皇上嘴角噙笑地一點頭。

接下來是怡郡王、魯侯爺、慶文公、八皇子、九皇子、康伯公、寧河世子、莊親王世子……有人說真心話,有人選大冒險,在星空之下圍著營火,彼此的關系拉近了不少。

餅關的大口喝酒,受罰的人二挨罰,陳王爺頭上插了一朵大紅花,張國舅兩頰抹上兩圈女人的胭脂,吳老國公爺多了兩道濃眉,金小侯爺倒穿鞋子,高歌一曲一時間笑聲連連,你看我,我看你,互相取笑。

問來問去,傳花又到了周盈瑞手中,她目光湛湛地如一泓清泉,看向她眼中唯一的面容。

「寧王爺,你此生最後悔的是什麼事?」她眼神略微一飄,往笑都不笑的玄衣男子身上看去,暗示他說出心底話,但是……

「愛錯人。」

「嗄?!」她訝然。她以為他會說和燕王的爭執,趁機把誤會解開。

「因為一股香味,我當我喜歡的人是她,但是我錯了,我愛的是另一個人,她才是我心系之人。」幽蘭香味,月兌俗清靈,淡淡的,似有若無,回想起縈繞在他鼻間。

陸定淵心中綿密的情意飄向令他魂牽夢縈的小女人,泛柔的眸光浸潤著不變的等待,只為那縷飄遠的芳魂。

「王爺……」心弦一撥,微微顫動,似水清陣浮起淚霧,周盈瑞感受他涌向她的濃烈愛意。

「我要問問你,今生最後悔的是什麼事?」沒人發覺的,他五指倏地握成拳,眼眸深處閃過一抹沉痛。

「我?」她一怔,忽地露出初荷新綻般的柔美笑靨。

「無怨、無悔,我愛的人愛我,再無所求。」她擁有了王爺的愛還有什麼好後悔的,那是世上最美的寶物。

「瑞兒……」原來她無怨也無悔……好,真好,他沒有錯過她,老天爺待他不薄……陸定淵的眼眶一熱,在幽暗月光下,無人瞧見那眼底的激動,他學會隱忍,韜光養晦,手腕圓滑地保護所愛。

「喂,你們不要太過分了,當著父皇的面眉目傳情,當我們是睜眼瞎子呀!看不到你們兩人眉來眼去。」也太張狂了,旁若無人的說起膩人的情話。

鮑主大聲一喝,大家都笑了,也令周盈瑞羞個大紅臉。

「我要再問寧王爺,你最恨的人是誰,恨不得讓他喝你的洗腳水。」周盈瑞故作俏皮的引開旁人的深思,只顧著發噱,她知道他不會回答,因為在皇上面前,「真心話」說不得。

終于逮到他了。

「……最恨的人……」

丙然如周盈瑞所料,陸定淵的黑瞳在眾人面上掃視一回後,並不言語,仇人名單遲遲不宣布,令人等得心焦,最後慢條斯理的一擺手,爽快的接受有意為之的處罰。

「……寧王爺罰的是……呃!有點困難,可能不太容易,可以換一個嗎?!」看了看抽出的字箋,周盈瑞假意做出為難的神情,似乎認為陸定淵做不到。

她故作為難是為挑起眾人叫囂,讓人不多想,自然而然避開某些人的懷疑,達到她原來的目的。

「不能換,周小瑞你不能袒護四皇兄,快說,是什麼,四皇兄若完成不了就罰他喝一整壇酒,不醉趴了不行。」喊得最大聲的是陸明貞,她命人把酒醇都搬出來。

對于公主所為,皇上不只不阻止還撫胡縱容,可見她有多得寵,就算戲弄皇兄也由著她。

「說吧!我認罰。」陸定淵嘴角噙笑,黑瞳閃過一抹意味未明的幽光,他沒錯過自家小女人的任何一個舉動,眼尖的瞧見她將他原先抽出的花箋捏在指尖,由袖口滑出另一張大小相仿的字箋,若不細瞧是瞧不出有何分別。

不過他曉得她不會害他,故未點破,笑咪咪地看她要玩什麼花樣,他陪她玩到底。

「王爺要被罰……」她捂唇輕笑,看向獨自喝酒的六皇子陸定禧。

「扛著燕王到三里外的楊柳樹下,由燕王折柳交給王爺,然後換燕王再背王爺跑回來。」

「什麼?這太難了吧!」

「就是呀!黑瞪瞎火,踩到小土坑可不好。」

「算了,換一個啦!三里太遠,閃到腰就……」有人曖昧一笑,目光看向陸定淵兩腿間。

在場的人無人不知四皇子和六皇子不對頭,兩位王爺為了一名女子——現在的寧王妃鬧得連話都不說了,只差沒大打出手,揚言決裂,他倆不是死敵也相距不遠,再無半點手足之情。

所有人都不看好這個處罰,紛紛鼓噪地替兩人「說話」,其中以陸定宗表現得最為「不忍心」,仗義的挺身而出,要幫陸定淵攬下這場艱鉅的煉獄之罰。

「這可是體力活,王爺別勉強……」周盈瑞的一句話戳人心窩,暗指久不經戰事的王爺們中看不中用,是空心大老爺。

「不用,我自己來。」陸定淵倏地站起身,挺拔的身影直如勁松,令人感到一股嚴肅威殺之氣。

「我奉陪。」此時像啞巴的陸定禧丟開手中的酒杯,面無表情的盯著朝他走近的偉岸男子。

在眾目睽睽之下,陸定淵身一低,毫不費力地將體形和他差不多高大的弟弟扛在肩上,大步地朝黑暗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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