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衣會武,于芊芊是經驗老到的賊,紅蓮弱了點,但勝在身形嬌小,三人小心翼翼地隱藏蹤跡,一路跟著名叫春兒的綠衫丫頭,從偏門進入主屋,上了台階。
她們看到春兒左顧右盼的,瞧瞧四周是否有人走動,又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行跡詭異,似在听屋內有無動靜,接著有些笨拙的潛入于芊芊久未居住的屋子,稍稍打量了一下屋內擺設,忽地一矮,不知將何物塞入吉祥如意雙花團枕底下,又快速退出屋子,滿臉慌亂地奔出春泥院,腳下的粉底繡花鞋差點滑落也顧不及穿好。
錦繡閣住的是已故王妃趙小憐的陪嫁僕人,如今正主兒已不在了,把持著閣里事物的是掛著內院管事頭餃的錦心,擅入春泥院行鬼祟之事的春兒若是無人指使,她有幾個膽子敢在正得寵的王爺寵姬頭上動手腳?
不用去追查她背後的那個人是誰,真相呼之欲出,還需要煞費苦心去猜測嗎?只是這一伎倆用意為何,難道害了別人,自己就能得利嗎?
「主子,你看,是一堆書信。」一等春兒走了,耐不住性子的紅蓮第一個沖進屋里,她熟門熟路的掀開枕頭。
那是一條繡著纏枝牡丹的煙紫色鳳綾繡帕,方方正正的折迭成豆腐狀,將繡帕展開,里頭包著約十封左右用泥金宣紙書寫的書信,一封封依前後次序排列得整整齊齊。
不過因緊張的緣故,信紙上有些抓皺的折痕,抬頭寫著「靈兒卿卿,吾之所愛」,以下是洋洋灑灑、文情並茂的才子佳人互訴情衷,遣詞用字何其深情,纏綿慵懶。
「這黃文俊是何人,他寫艷詞的造詣倒是自成大家。」不來寫幾篇艷本太可惜了,他有大才。
以于芊芊的現代眼光來看,這幾封信文筆流暢,把花前月下的偷情描述得十分含蓄,若能再露骨些,添點情不自禁的動作,那就更加刻骨銘心了,令人難忘。
「住王府後第三條巷子深處的二進院子,一個屢考不中的落第秀才。」緋衣向來清冷無波的聲音重了些,尤其是那一句「屢考不中的落第秀才」,幾乎是咬牙切齒。
「咦!緋衣,你還真清楚,你去偷看人家深夜讀書嗎?」唇紅齒白美相公,佳人暗傾情……西廂記啊。
緋衣面一冷,「能與王府比鄰皆良民,王爺曾命緋衣查探過近鄰一二,知其品性。」
「他仰慕我哪!我該不該小有得意一番?」住在深閨也有人攀牆送情書,可見她美名在外。
美人家中坐,玉郎折春杏,莫不是一枝紅杏出牆來。
「姑娘,這是在壞你名節,其心險惡,若是王爺瞧見了這些書信,姑娘百口也莫辯。」明擺著陷害,想毀人清白。
「喔,是嗎?」兩眼忽地一亮的于芊芊搓著雪白下顎,嘴角露出一抹令人心驚膽顫的賊笑。
「主子,奴婢把這些下流東西通通拿去燒掉,王爺看不到就不會生氣了。」氣呼呼的紅蓮漲紅臉,急著湮滅證據。
于芊芊素手一揮,「留下,別動它們。」
「姑娘?!」
她暈頭了嗎?這害人的玩意兒怎能留著?
「……真想看看王爺的表情,他是信我呢,還是相信眼見為實?」男人的真心不是看他說了什麼,而是怎麼做,她興奮了,充滿期待,迫不及待地等著看南懷齊到時的表現。
緋衣不贊同的搖頭,「姑娘,有些事開不得玩笑,王爺他……呃,和前頭王妃鬧得不太愉快。」其實她是知道一些內情的,深閨寂寞的王妃趁著王爺領兵在外時與人私通,甚至讓那名男子穿房入戶,在錦繡閣顛鸞倒鳳,行雲雨之事,被突然有事回城的王爺捉奸在床。
因此王妃難產而亡,所產之子的身世遭受質疑,小孩子眉眼未開時看不出肖誰,只看了一眼的王爺便將小主子丟給錦心照顧,從此不聞不問,也不曾有過探問。
「她是她,我是我,即使王爺的身分再尊貴,我也只想知道他值不值得我傾心相戀。」她也怕愛成絕情,一夕成空。
「你說什麼,芊芊的屋里有男人?!」
暗自得意的錦心不敢表現得太張揚,她一臉沉重地佯裝怒不可遏,又是心痛春泥院那位的不自重,又是難過王爺被**女子所朦騙,錯信了口月復蜜劍的小賤人。
她的表情隱忍悲傷,看似真為王爺的被辜負感到憤怒,好似她是絕對不允許王府內有人仗著王爺的寵愛恃寵而驕,做出令王爺顏面有損的不堪丑事,那是當誅的污穢。
但是只要稍微留心,便會發現她激憤的面容上,紅如朱丹的唇微微上揚,眼中得意且帶著隱隱笑意。
「是的,王爺,奴婢親眼所見兩人正在那屋內行yin穢之事,奴婢駭然,不敢有所隱瞞,急忙來稟告王爺,請王爺速速將奸夫yin婦擒拿問罪,不容他倆視王爺的尊嚴于無物。」于靈兒,這次你還逃得掉嗎?不死也要教你終身成殘,垂眉低視的錦心眼中迸出狠毒冷意。
一驚過後,南懷齊黑瞳微眯,目光銳利地看向不見慌亂的女子。
「你親眼所見?錦繡閣與春泥院相隔甚遠,你如何得見,莫非能目視千里,穿牆透壁?」沒料到王爺並未怒火中燒的抽劍沖到春泥院,一劍砍殺了背著王爺偷歡的兩人,反而平靜地詢問她經過,心頭一慌的錦心差點回不了話。
「奴婢去請示靈兒姑娘春衫的裁制,出了正月便要春游,不知府里的定制是否有無變更。」她說得合情合理,找不出破綻,每年王府會裁制一年四季的衣衫,依品級各有二至四套,布料也略有差異。
下人們依次遞減,管事以上才得一、兩疋錦緞,主子自是不在其中,另有霓裳閣的師傅裁制。
「管好錦繡閣是你分內之事,本王說過內宅之事由芊芊接手管理,你竟敢擅自違抗本王的命令插手後院事宜,春衫一事是你能過問的嗎?」她還不安分,妄想興風作浪。
南懷齊心中不是沒有懷疑,當年趙小憐偷人確實是他心底難以抹滅的恥辱,但是他沉住氣,冷靜的想一想,便發現錦心的語氣和神態不太尋常,透著一絲興奮和迫切,好不歡喜。
這些年在戰場上的磨練,他早已不是當年青澀易怒的錦衣少年,一個人話中的真假不難听出,她的表現太正常才引人疑竇,一院子下人都沒發現的事為何被她正巧撞見?
這個「巧」用得太玄妙了,讓人不得不疑心。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心愛之人的為人,芊芊面上隨和但骨子里比誰都剛直,寧折不屈,除非有人負了她,否則她絕不相負,一旦愛了就不回頭,傾其一生,相伴相守。
思及心上人,他眼眸一柔,但是看到濃妝艷抹,不時暗送秋波的錦心,柔和的目光驟地一冷,眼露厭惡。
未料會被指責,錦心面色驚慌,「那是靈兒姑娘遲遲未告知春衫的裁定,奴婢院子里的姐妹紛紛來問,奴婢身為她們的領頭人,自是責無旁貸地該問清楚了好辦事,並未逾矩,誰知……王爺現下似乎不應忙著責備奴婢,而是揪出辱及王府聲望的下作蹄子予以嚴懲,端正門風。」錦心不達目的心不死,她一再將歪風吹向春泥院,口口聲聲是不留余地的懲罰,以王府名聲為由促其嚴辦。
「放肆,本王需要你教本王如何行事嗎?本王的顏面還輪不到你來擔心。」她一再生事,還敢算計到芊芊頭上,看來留她不得了。
被一頓痛斥,略微收斂的錦心雙目低垂,兩手的指尖因憤怒而戳入掌心。
「王爺何不親自走一趟春泥院,便知奴婢所言非虛,句句無假,王爺不該遭受親近之人蒙蔽。」
「你說你親眼所見?」他給她最後一次機會。
「是的,奴婢確實看見了靈兒姑娘與一名陌生男子摟摟抱抱,他們全無顧忌的在大白天宣yin。」她設下的陷阱不可能出錯,當年的王妃不就一步步走入了她的算計,再也翻不了身。
「你最好仔細斟酌了,別往歪路上走,本王絕不容許有人行陰私之舉。」想找死,他成全她。
南懷齊臉上殺氣畢露,心一驚的錦心遲疑了一下,但是能一舉除掉令人痛惡的眼中釘的誘惑太大,她一咬牙,立下重誓。
「奴婢若有妄言,寧可身死。」
「好,如你所願。」
以為計謀得逞的錦心在心里笑開了,她難掩喜色地起身在前頭帶路,身姿娉婷,細腰擺動,多少風情盡在嘴角的一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