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一行人到了春泥院。
敝的是,一個守門的婆子也不見,院門大開,灑掃、修花澆水的丫鬟也不在,一院子空寂得很。
不過也因為無人留守,一陣男子的粗喘與女子的嬌吟聲特別清楚的傳出,靠得越近,申吟聲越明顯,甚至還听得見交迭的撞擊聲,一聲高過一聲,讓聞者面色漲紅。
听到這一聲聲激昂yin聲,錦心更樂了,腳下像踩著雲朵飄飄欲飛,那開懷的笑聲差點溢出唇畔。
「王爺,你听,奴婢並未騙你,靈兒那賤人當真與人私通,全然不顧她是王爺的女人。」她連姑娘都省了,直接喊賤人,一個勁地想著如願以償,王爺的後院此後又是她一人獨大。
「賤人嘴賤。」南懷齊一巴掌抽向錦心的面龐。
「啊!王爺……」撫著發腫的面頰,她兩眼驚瞠。
她哪里做錯了,為何王爺動手怒摑她?
「你在高興什麼,又在笑什麼,本王的女人,本王會听不出她的聲音?你的親眼所見是不遺余力的抹黑本王的女人,讓本王來看一場不堪入目的鬧劇。」他對錦心的忍耐已到達極點。
不是那女人?
「王爺,奴婢沒有欺瞞你,屋內的女子確實是于靈兒,她……你怎麼在這里?!」錦心忽地大叫,雙目瞠大地看向南懷齊身後。
「咦!我不在這里要在哪里?你腦子犯傻了不成,我回我自個兒的院子還得向你通報呀?」可憐喔!快被自己搞瘋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安排好……你不可能沒事……你應該在里面……」錦心腦中一片混亂,不斷喃喃自語。
神色略顯困惑的于芊芊頭一偏,面色嫣然,「王爺,發生什麼事,好像挺熱鬧的?」
「你去了哪里,為何不在院子里?」南懷齊沒有責備,大掌輕撫她汗濕的發絲,以指為她拭汗。
她嘿嘿笑了兩聲,「我做了竹蜻蜓送瑾兒,在他那里玩了一會兒,本來他還不讓我走,非纏著我陪他午睡。」
午睡……
「你陪了?」
那小子皮癢了,連他的女人也敢染指。
「我要陪了,你會給我好臉色嗎?肯定又把氣發在瑾兒頭上,讓他有抄不完的書,沒見過像你們這樣的父子,活似天生的仇人,沒個消停。」也不知道在爭什麼,一見面就斗。
「芊芊。」南懷齊輕聲低語。
「嗯。」她一應。
「我信你。」她不是趙小憐。
「啊?」她一怔。
「你不是會吃虧的人。」他勾起的唇角笑意深濃。
于芊芊一听,難得的臉紅了。「你知道了?」
「下次不要用這種方式試探我,我的心,只有你,不會有第二人。」她太聰慧了,令人又愛又恨。
她討好的抱住他的腰。
「下不為例,我只是不想當人家的刀下俎,任人擺布,不予以回擊實在不痛快。」
「至少先知會我一聲。」他以為舊事重演,差一點鑄下大錯,她真是……南懷齊咬牙,又舍不得罰她,只能狠狠地擁著她,恨不得將她揉入懷中。
「我盡量。」意思是不保證。
別人算計她,難道她不能反過來引人自食惡果嗎?
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如果沒人來找她麻煩,她是和平主義者,很樂意與人和睦相處,反正人生除死無大事,何必結怨生仇呢!鎊自退一步,各自池塘養魚,好壞自負。
南懷齊臉色微黑,他全無怪罪的疼寵只換來她一句「我盡量」,若是再有類似的陷害,莫非她又要考驗他一回?
「芊芊,我們生個孩子吧!像你多一點的女孩。」兒子他有了,生個閨女湊個好字。
「我不要。」她很直率地拒絕。
「為什麼?!」他神色一沉。
不為什麼,因為不想生,言不正、名不順,她生什麼生,生下來的孩子非嫡為庶,日後拿什麼跟人拚搏?
何況她這具身子才十六歲多一些,不足十七,以這兒落後的醫學,生孩子是生死人關,太早有孕對母體不利,生下的孩子也會先天體弱,不好照顧又容易夭折,傷母損子。
但是這些話她能跟他說嗎?這年代的女人都是這樣,為什麼她就不行?養兒育女是身為女子的天職,沒人會因生產不易而不生。
這是大多數男人的想法,他們只想到生和養,卻沒想過從生到養要經歷多少挫折危險。
于芊芊不想為了這件事和南懷齊鬧翻,她裝傻地將頭埋在他懷里,一言不語的淡定,再淡定。
倒是沒能成功拉下于芊芊的錦心從難以置信的驚駭回過神來,她終于害怕了,她想害的人不在屋里面,那麼屋內的女人又是誰?她的「親眼所見」反成了鐵證如山的誣蔑。
鎮定,鎮定,一定要鎮定,要沉著應對。
這麼多年她為王爺打理內院諸事,沒功勞也有苦勞,何況她也算府里的老人了,王爺就算要罰也不會罰得太重,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好歹是王妃生前最得力的一等丫鬟。
錦心腦子里想的不是如何月兌罪,而是在這次「小懲」過後,她又該用什麼辦法對付逃過一劫的于芊芊,將她所受的苦頭一並討回來。
殊不知再也沒有以後了,她的所有陰謀盤算到此為止。
「你想去哪里?」一身紅衣的緋衣擋住欲借機溜走的錦心,揚高的聲量又亮又響。
「我……你滾開!不要擋路。」在她眼中,緋衣是身分低賤的奴婢,她自視高人一等,瞧不起人。
「你用什麼語氣叫她滾,你方才不是振振有詞地說絕無虛言,句句屬實,那麼本王問你,你用哪只眼親眼所見?」芊芊人就在她面前,看她還能不能口出荒唐言,將人詆毀得一無是處。
「這……奴婢心一慌……看……看錯了……」她不能再踏錯一步,一定要先認錯,把話圓回來。
可惜她要力挽狂瀾,別人不見得肯給她機會,打蛇不死後患無窮,于芊芊定會一腳將她踩下去。
「什麼看錯了?錦心辦事一向很利落……咦!王爺,我屋子里怎麼傳來嗯嗯啊啊的怪聲,有人在我屋里?」嗯!很賣力,不枉她用了加倍的迷情散,效果不凡,立即見效。
「別進去……」南懷齊伸手欲攔,但懷中的小狐狸已溜出他的懷抱,上前推開半掩門扉。
不知該不該說她拿捏得剛剛好,她剛一進屋,寢房的方向便響起一聲男子的粗吼,隨即是呯的一聲,完事後的大老爺爽快地往床上一趴,重量不輕。
濃而腥羶的氣味彌漫一室,不是很好聞,叫人想反胃,不動聲色的緋衣悄然開窗,風一吹,濃稠的味道散了不少,也不那麼使人作嘔,稍微可以忍受。
「啊!你們是誰,為什麼在我床榻上?羞死人了,太敗德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行苟且之事,你們……唉!傷風敗俗、傷風敗俗……」咦!怎麼一下子天就黑了。
明媚水眸上多出一只遮目的大掌,南懷齊臉色冷沉地將還在叫嚷的于芊芊帶開,隔著一座美人撲蝶屏風,不讓膽大妄為的她看其他男人的luo露身軀,他還沒那般大度。
「你……你們怎麼可以擅自闖入小生與卿卿的愛巢,有失體統,不知禮數……啊!我流血了,快找大夫,我要死了……」自稱小生的男子捂著血流不止的額頭,哭得像殺豬一般。
南懷齊手中捏著兩粒取自福壽賀喜玉石盆景里的紫玉圓果,又往他額頭一彈。
「想死?不難,在本王府邸築起愛巢,你是活夠了,還是真不怕死?你躺的這張床,本王會燒給你當棺材。」
本王……本王?啊!他是殺神晉王?!
「王爺,饒命呀!小生是誤闖、誤闖呀!美人相邀,小生卻之不恭。」他匆匆忙忙的下跪磕頭,身上的衣物穿得亂七八糟,衣襟未拉攏,腰帶綁得松松垮垮,一腳著鞋、一腳著襪,發未梳攏地垂在耳後,整個糟糕到不行的狼狽,毫無讀書人的風采。
「是哪個美人令你甘冒大不韙,拚著一死也要做牡丹花下死的名士?」風流也要有本事,否則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听著于芊芊的軟糯嬌嗓,整個身子都酥麻了的男人一臉暈陶陶。
「是王府的于姑娘,小名靈兒,小生與她兩情相悅,情定三生,今生今世非她莫娶,望貴人能成全小生一片痴情。」于靈兒的名字一出,一聲嗤鼻的重哼驟起。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于芊芊捂著唇偷藥,這個小生太有趣了,死到臨頭還妄想抱得美人歸。
「小生不知,望貴人賜知。」男人很有禮的求教。
她吃吃的發笑,拉開捂眼的大手,反正有座屏風擋著,她什麼也看不到。
「你听仔細了,我姓于,小名靈兒。」
「喔,是于姑娘,小生這廂有禮……啊!你說什麼,你叫于靈兒?!」他大驚,臉色一下子白了幾分。
「是呀!這府里于姓女子只有一個喔!」謹防山寨貨、仿冒品,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男人的唇開始發顫。
「那我身後的女子是誰?」
「你都不知道了,我哪曉得,或許你該問問她。」別怪我心狠呀!春兒,是你們先欺人太甚,我不過還以顏色罷了。
已經頹然而坐的男子灰白著臉,六神無主,全無主意。
「可是與小生魚雁往返,一紙盡訴情的是靈兒姑娘呀!」不怕添亂,就怕不夠亂的錦心趁機開口,明知大勢已去,她還要搏一搏,把水攪得更混濁。
「王爺,說不定這位郎君真的搞錯了,他是來赴靈兒姑娘的盛情相約,既有書信往來,定可以此為證。」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是吧!就讓你死得徹底。于芊芊笑得異常和善地看了錦心一眼,讓她突然感覺背脊發涼。
「信……信在此……」床幔之後,一只顫顫巍巍的小手探出,手里是包著書信的繡帕。
不等南懷齊開口,錦心一把奪過,有些急切地扯開繡帕,將通奸證據送到南懷齊跟前。
不過接過信紙的是含笑而望的于芊芊,南懷齊根本連看都不想看,事已至此,他若還看不透,又有何能力爭天下?
分明是有心人的栽贓設陷,要往他心上人身上潑污水,讓她就此身敗名裂,背上不貞的污名,此生再無出頭日。
「王爺,你還是看一看,寫得真不錯,尤其是反面的圖畫得更有趣。」她的手筆能差到哪去。于芊芊笑著將信紙塞入他手中,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好畫大家一起分享。
畫得很有趣……劍眉一顰的南懷齊僅在書信正面睨了一眼,修長手指一翻,訝然的目光落于反面,頓時面上戾色驟消,微露一絲笑意,氣勢懾人的眉眼間染上薄歡。
「頑皮。」他語氣寵溺。
于芊芊伸了伸舌,做出俏皮鬼臉。
「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你儂我儂,兩情相悅,這情景多感人。」是感人,她把才子的臉畫上豬頭,佳人的花容月貌上多了一點一點的黑芝麻,豬頭才子在月下吟詩,麻子佳人在花前彈奏一首〈春江花月夜〉,花兒听了都蔫了,月兒驚恐萬分地躲進雲層里,死也不敢看這驚悚的一幕。
于芊芊還特意用四格漫畫的形式畫出頗有趣味的圖畫,她不求像,只求好笑,一張信紙一格畫,還有風趣對白,畫到最後成了豬頭才子真風流,踩到芭蕉跌一跤,佳人嬌媚愛吹蕭,滿臉麻子掉不完。
「對了,我剛才好像听見有人說是我約那位公子來相會,還有書信為證,我都不知道證據擱哪兒,怎麼你們有神通,隨手一扒就能扒出花花腸兒?春兒,我听紅蓮說你不識字,可就巧了,難道受了這公子的雨露精血你就開了靈竅?」床幔後的赤luo女子驚得臉色發白,滿是青紫的身子抖如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