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來安排。
鳳揚塵豪氣干雲的一句話落下,果然著人準備華麗的大馬車,八匹毛色黑亮的大宛名駒,鑾韁配著巴掌大的玉珞,十二個鈴鐺純金打造,紅綢繡穗華幔,翠羽寶蓋,裝飾著大型豪華馬車,坐上十個、八個人也不嫌擠,車子座位底下還有小火盆,想煮個粥炖個湯也不成問題。
但是出發的地點卻不是帝都,也少了鳳揚塵一路跟隨,僅有木清、木湛等人陪同,讓向晚錯愕之余不免疑心重重,這個向來我行我素的男人葫蘆里又在賣什麼藥,他這回的作為反常得叫人匪夷所思。
雖然他以前不見得肯事事告訴她,私底下瞞了她不少事,但是對她一向一言九鼎,應允她的事不曾反悔,即使是帶著捉弄的方式,他還是會一一實現,不讓她埋怨他空口白話,不守信用。
上馬車前,得知目的地是徐州,向晚忍不住向鳳揚塵發問了,他卻說——「爺說話算話,幾時眶了你,不過爺爺的壽辰在即,在你回帝都前,總要熱熱鬧鬧為他辦一回大壽,人生七十古來稀,你以為他還有幾回能辦大壽的機會,做兒孫的自然要盡盡孝道哄他老人家開懷開懷。」再過不久是爺爺的六十整壽,當然要大擺宴席,把所有商行的人都請來為他祝壽。
見他並無遮掩,眉開眼笑地解釋,雖有疑心的向晚並未追究到底。「非要陳老爺家的流虹雙面繡屏風不可嗎?陳家遠在三百里外的徐州,陳老爺又是個古板、不通情理的老先生,我擔心沒法在一個月內來回,會錯過老太爺的壽辰。」
「你不曉得人會越活越回去嗎?咱們家的老頭子也別扭,就愛和陳爺爺斗氣,沒搶了他珍愛的雙面繡屏風不肯罷休,你就辛勞點跑這一趟,趕不及也無妨,事後補上他照樣收得開心。」爺爺呀,借你的面子一用,過後不還。
「二爺請斟酌用詞,‘咱們’兩字不可胡用,老太爺的壽禮我會盡快趕在他生辰那一日送達,絕不會誤了這份喜氣。」向晚盤算著該怎麼向陳老爺開口,他對自己的收藏向來像守財奴一般的守著,不輕易轉賣或送人。
鳳揚塵無視眾目睽睽,攬腰又摟臂地將即將遠行的佳人拉向身前。「都快是一家人了還害臊呀,等辦完爺爺的壽宴,爺便向外宣布咱們的好事近了,絕不讓嚼舌根的傳你是爺的小妾,爺要給你的是別人求也求不到的元配正位。」
他豈會委屈她,即使她的真實身分不是站在雲端上頭,他還是會視若珍寶,嬌寵她一世。
「我只說考慮,尚未點頭。」不確定的事她不會給予答覆,若是世事不如人意,她只能辜負他。
「向晚小心肝,爺有可能讓你考慮嗎?你當如意繡坊這些日子來在忙什麼,你的好姊妹春濃整日忙得不見身影,她是在為你趕制嫁衣呀!」無奸不成商,他是縱橫南北百年的皇商家族家主,沒這點手段還能混得風生水起嗎?
「二爺,你……」一根長指點在殷紅唇瓣上,止住她的張口欲言。「噓!喊我塵哥哥,不然我當著眾人的面吻你。」他鳳眸含笑,直要看進人的心里。
玉顏一緋,她低聲惱斥。「別太過分了,二爺,向晚的銀針不多,要省著點用,出門在外多有不便。」
他得意的一揚眉,如春風拂面般怡情。「你那師父不難收買,為了愛徒的終身大事著想,他給了我一顆能解百毒的護心丹,還有,你敢再給我扎針下藥,待會你一出門,爺馬上轉手賣了你的好姊妹們,疏雨、香羅她們可是搶手得很,只要一拋售,你想會被誰搶了去?」
「你……很卑鄙!」向晚指尖沾了迷藥的銀針剛要往鳳揚塵的腰月復扎,忽聞他鄙賤的威脅行徑,她縴指一收,只能鳴金收兵。
「過獎,過獎,能對付你的就是好招,還不喊聲塵哥哥來听听,不然爺可要嘗嘗這若丹朱唇了……」他低下shen,唇近得要與她的相貼在一塊。
「等一下,別亂來,我……呃?塵,塵哥、哥哥……」她兩頰羞紅的急喊停,聲若蚊蚋。
「你說什麼,沒听清楚。」他故意把耳朵湊過去,好像她在他耳邊話別,情意深濃,難分難舍。
「……塵、哥、哥。」輕咬著唇,她喊得羞憤,盈盈秋波的美目中滿是醉人桃色。
「再喊一次,沒準要隔上好長一段時日才能從你的柔女敕粉唇,听見你嬌柔的輕喚,當然要多听幾遍過過癮。」鳳揚塵一臉陶醉,摟著佳人不放,讓一旁等著她出發的眾人看得臉都黑了,都不曉得他在上演哪一出離情依依的大戲。
就這麼在鳳宅大門口胡搞瞎纏了好一會兒,一行人才終于上了路,前往徐州采辦老太爺的壽禮,馬車轆轆一路向南行,出了西寧城高高築起的南門,進城、出城的百姓來來往往,好不熱鬧。
出了城門是一望無際的稻田,出了穗的稻子尚未轉黃,綠油油地,幾頭老牛在田埂旁吃著草,雪白鷺鳥站在牛背上,低頭啄食一只只吸血吸得很飽的牛虱,放眼望去盡是一片欣欣向榮的農村景致。
在向晚等人離開不久以後,一大隊官兵進入了繁榮不下帝都的西寧,高舉軍旗,由一身戎裝的大將軍帶隊,浩浩蕩蕩朝鳳宅行去。
鳳揚塵安在城門的探子快馬回報,流蘇院里的眾人全都面色凝肅。
「二爺,對方來者不善,我們真要束手就擒,由著他們擺布?」民不與官斗,尤其商人以和為貴,最忌起沖突,但隨人擺弄絕不是上策。
難得正經的烏參一臉正色,不見平時的諂媚和奉承,綠豆大的小眼楮布滿不安和憂色。
「他們敢來,咱們就沒有應變之策嗎?能拖就拖,不要讓他們有所疑心,交代下去,不許有人說漏嘴,誰敢陽奉陰違,走漏風聲,以鳳氏規條處置!」趁這段時間,向晚走得越遠越好,別回來蹚這渾水,他會替她擋下這波風暴。
「二爺,不怕官,只怕管,萬一人家橫著來,欺上門來,咱們人多也多不過官兵,仗勢又壓不了正得勢的大官,二爺可想過後路,不能一群螞蚱全吊死在一根竿子上,總要有兩手準備。」鳳氏這棵大樹不能倒,一旦倒了,會牽連不少人。
鳳揚塵思忖了一會,冷眸一抬,覷了覷眼前眾人。「若是爺被帶走了,烏參留下,暫代爺出面,與三婢共同把持鳳氏事務,外邊的事爺已打點好了,離憂會照看著,你們盡力撐到爺回來為止,爺會想辦法月兌困,你們不用來救爺月兌離險境。」
「奚世就近陪從,充當僕役,逐風、炎風、夏雨、微雨四人率領暗衛暗隨其後,必要時等爺指示出手,切勿輕舉妄動,別讓他人察覺你們的存在,與敵對陣最忌沉不住氣,爺還要靠你們逃出生天,給爺好好地活著……」「是的,主子。」
眾人齊應,精神抖擻,嚴以備戰。
不到兩刻鐘,隨著震天價響的踢踏聲,數百名官兵分成兩列,持槍佩劍站得挺直,將鳳宅大門圍得滴水不落,連只鳥也飛不進去。
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全都站得遠遠地看熱鬧,低聲交談著,各種猜測紛紛出籠。
身著鐵甲的將軍威風凜凜,目光銳利,神色冷肅,在管事的恭迎下來到懸掛御賜「天下第一商」匾額的正廳。
「誰是‘觀音面女諸葛’向晚,公主懿旨到,下跪接旨。」大將軍聲音渾厚,震懾四方。
姍姍來遲的鳳揚塵有些盛氣凌人,不接旨也不下跪,只冷冷地調侃。「哪來的觀音面女諸葛,大人莫非走錯了地方,要拜菩薩得到廟里去,黑頭參,去幫大人多買些香燭和紙錢,讓大人去拜一拜觀音,保佑他官運亨通,步步高升。」
「放肆,本將軍是為宣召而來,爾等小民豈可膽大妄為,還不快快將人喚出,接公主懿旨。」將軍冷顏一沉,面如鐵石般堅硬。
「大人光臨寒舍是鳳家莫大的光榮,快請上坐好接受草民款待,別的地方不敢夸口,來到西寧城就要嘗嘗鳳陽酒樓的酒菜,否則就是白來I趟,你是貴客,當要以禮待之。」沒有當官的不貪,就看銀子多寡。
鳳揚塵一揚手,十數名穿著薄紗,豐盈胴體若隱若現的嬌嬈女子扭腰擺臀地從內室走出,胸前飽滿,腰肢細如柳,女敕白的修長腿兒骨肉勻稱,赤著雪足瑩白誘人,足踩處系著鴿卵大小的縷金鈴鐺。
她們一上來話也不多說,全圍著神色局促的大將軍,有的為他拭汗,有的為他揉手,有的端著酒要以口哺,有的剝著艷紫葡萄以指親喂,有的撫上他胸口媚眼送秋波,未語先有情。
這些不亞于鳳揚塵之前送給鳳寒波的揚州瘦馬,而且更美、更艷、更魅人,更懂得如何讓男人欲仙欲死,縴縴素手掌乾坤,盈盈魅笑奪人魄,伺候男人是她們拿手本事,還沒有人不為之傾倒。
「你、你們要干、干什麼,全給本將軍住手,不……不然治你們一個蔑視軍法的大罪……」漲紅臉的將軍氣息不穩,兩手像趕蚊子似的想揮退一擁而上的美人,但又不敢使重力怕傷著嬌滴滴的小女人。
「我們是服侍大人的,又不是大人手下的兵,你還治我們什麼軍法,小艷紅可怕死了……」
「是呀!大人,別拿官威嚇我們姊妹們,我們膽子小得很,一下就暈在大人你懷里了……」
「大人好威風!綠芳真愛你,瞧瞧這虎背熊腰,比奴家腰粗的胳臂,大人可別偏心,讓奴家摟摟你。」
「大人好神氣,這眼呀鼻子的就是不一樣,多麼有男子氣概,此乃真英雄也,看得梅兒臉紅心跳,意亂情迷……」
「大人,你別吼那麼大聲,嚇著嬌兒了,你模模嬌兒的胸脯,是不是心跳得又快又急呀,大人可別讓嬌兒再嚇到了。」
左一句大人,右一句大人,滿身的脂粉味撲鼻,急得直冒汗的將軍滿臉通紅,表情無措,手腳不知往哪里擱,不管往哪兒閃都會踫到美人的細皮女敕肉,豐胸、翹臀、小蠻腰、簡直是嚴嚴實實的胭脂陣。
上陣殺敵一刀一顆腦袋也面不改色的將軍,一面對幾乎衣不蔽體的嬌俏人兒,那股殺敵的氣勢硬是發不出來,他覺得渾身又熱又濕,身上的鐵甲重得要壓垮他,閃避不了美人恩又有一些心猿意馬,乍紅乍白的臉色讓他有進退兩難的困窘。
相較將軍的無福消受,一旁跟進的小兵可是欣羨不已,恨不得取代將軍的位置與眾美人恣情歡愛。
「滾、滾開,再、再敢靠近本將軍一步,一個個打入大牢,先關上十天半個月。」將軍大喝一聲,把手上的明黃懿旨捏得死緊,唯恐一放松,又要陷入可怕的女人堆里動彈不得。
一見他真要嚴令執行的威嚴樣,又有官兵入內驅趕,出身青樓的姑娘們看了鳳揚塵一眼,在他責怪她們辦事不力的眼神下一一退下,宏敞大廳又恢復原先的平靜,只有滿室的女人香久久不散。
「大人,何苦為難這些仰慕你英姿的姑娘們,她們一听到要伺候大人你,可都高興得闔不攏嘴,忙著補妝修眉,胭脂點唇,就為了將最美的姿容呈現在大人面前。」何必假惺惺裝出正氣凜然,分明色心外露,心存邪念。
見他已有動搖卻仍嚴詞拒絕,鳳揚塵魅惑的丹鳳眼微閃冷意,他目光狀若隨意地拂過將軍所帶來的隨從,其中一名被巨漢擋住的身影引起他的側目。
他的料想沒錯,將軍的身後還有人,他不是獨身而來,那人的勢力必定在他之上,因此才多有顧慮。
「少說些言不及義的話,立即將女諸葛叫出來,否則違令抗旨,鳳氏上下都得遭罪。」這可惡的鳳氏阿斗,存心讓他難看不成。
「女諸葛……唔!有這個人嗎?好像沒什麼印象,黑頭參,咱們宅子里有什麼女諸葛?爺上個月買的那匹駿馬應該叫母夜叉才是。哎呀!幫爺想一想,花銀子的事找爺準行,其他的有四大美婢撐著,爺不管事的……」他擺了擺手,一副問了他也沒用的神情,他就是個擺著充好看的無用主子。
烏參配合的佯裝恍悟。「大人說的大概是前些日子跟人私奔的家婢,她在眉心點了一顆痣假裝是觀音痣,一張嘴能言善道地騙倒不少人,後來被發現她偷了主子一筆銀子呢,東窗事發後就跟情夫跑了。」
「啊!你一說爺就想起來,長得還挺標致的,本來爺還想收她為妾,沒想到她不識抬舉,嫌爺是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把爺氣得真想用金磚砸死她。」他氣憤不已地朝半空直揮拳,順口炫耀財勢雄厚。
「金……金磚……」那得多重的金子,一塊金磚足以買下一座大院子了。
「大人呀,不是草民不交人,實在是無人可交呀!不如你回去告訴公主一聲,那向晚偷人被沉了潭,尸首讓魚蝦吃個精光,若是公主不嫌草民俗氣,改明兒送尊和公主一般大的金人賠罪可好?」他夸張地比著人高的金子人像,花起錢來毫不手軟。
「這……」一時間,將軍不知道該做何回應,人不見了他拿什麼交差,總不能弄個假的充數。
「欺君罔上,罪加一等,大膽刁民信口開河,欺瞞朝廷命官,來人呀!把抗旨不從的鳳氏家主拿下,送往帝都候審,女諸葛一日不出現便關他一日,直到他肯吐實為止。」是可忍,孰不可忍。
斑約七尺的壯漢一挪身,一名面容明潤如玉的冷峻男子走出,一身玄色暗紋癖袍,腰間是朱紅三瓖白玉腰帶,腰帶下垂著白玉雙魚腰牌,神情冷肅、氣勢凌人。
「姑娘,你在想什麼?怎麼見你眉頭不展,愁容滿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可有什麼不妥處?」善于察言觀色的木清問得很小心,擔心向晚責怪他話多,一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也大驚小敝,擾得人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