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眼淚 第2章(2)

「天黑了,你怎麼不回家?」看著她的淚,夏天甫的心不由自主的抽緊。

「走不動。」她有些賭氣的回話。其實從龍太營造走出後,她便一步也沒離開地坐在大樓前的花圃,心里反復地回蕩一句話。

他忘了我,他忘了我,他忘了我……

就算天地間失去了光彩,海浪也不再拍打沙灘,我的心仍只為你一人跳動,生生世世,只有你是我唯一的記憶。

我怎麼能忘記,怎麼能忘記?他說過的話怎能忘得徹底,單單失去屬于她的那一段美好?

是她太容易被拋在腦後,或是太天真了,還相信世上有永遠不變的愛情,一個人傻乎乎地陷在愛的漩渦里,獨立求生。

金子萱無法不怨起他的遺忘,在她被痛苦折磨的時候,他竟忘卻昔日誓言,不帶任何感情包袱,全然無愧地活得自在。

思及此,女巫邪惡的一面浮了上來,佔據人類首尾的善念,因為有愛所以恨意難消,違背諾言的人該受懲罰。

「走不動?」

金子萱抬高慘白的臉,咧開暗沉綠唇。「我說過我有貧血的毛病」

「然後呢?」

「請我吃飯。」她說得理所當然,一副他該深感榮幸的張狂樣。

面對她不加掩飾的率直,夏天甫說不出拒絕話語,深邃的黑眸無法從他亮燦瞳孔。「為什麼我要請你吃飯?」

「因為喂飽我是你的責任。」她大言不慚的鼻孔朝天,睥睨「卑微」的人類。

喂飽她是他的責任?

為什麼這句話好像在哪里听過,一閃而過的飛掠腦海深處,在他心里造成騷動,隱隱約約記得在很久以前,也曾有道俏皮音在他耳邊輕呢……

記憶像迷路的孩子,有時淘氣地與他玩捉迷藏,有時又跳月兌現存印象,讓他越走越遠,迷失在找不到出路的黑暗森林,偏離方向。而她又怎能肯定他不會拒絕她,他又為何動搖心志,下意識的認為不論她提出何種要求,都應責無旁貸的應她所求?夏天甫迷惑了,被自己沒來由的舉動搞糊涂,直到都坐餐廳里了,仍是只能失神看著她。

「吃呀,看著我就會飽嗎?」她相信自己此刻的容貌絕對稱不上是秀色可餐,不倒胃口就該偷笑了。

「你不打算將臉上的妝洗干淨嗎?」他問出心底的疑惑。

卷起一口千層面的金子萱大口往嘴里塞。「這叫個人特色,別人模仿不來。」

「可是失去真實的自我。」濃妝下臉究竟在隱藏什麼,他很想知道。

一怔,她明顯流露一絲倉皇。「何謂真實,何謂虛假?我看你也虛偽得很,人前人後兩張臉,去整整形吧,端張和善的臉做壞事才不會引人懷疑」

「我不做壞事,表里如一」無論面對誰,他的冷峻不曾改變。

或許是劫後余生的緣故,這七年來,他的內心深處就像是有什麼被抽離了,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具空殼,對任何事也起不了半絲興趣,如老僧入定。男人也好,女人也罷,在他眼里全是一個樣,他沒辦法對他們產生親近的欲念,甚至是排斥感,厭惡有所目的的靠近。現在他做的是父親要他做的絕色,一個兒子,一個精明果斷的領導者,他要帶領龍太營造走到巔峰,成為這行的傳奇。

「哼!少說大話了,誰真的會干干淨淨走完一生,沒做過幾件小奸小惡的齷齪事?你敢說你失去的記憶里沒欺騙過女人的感情?」話說得太滿只會咬到自己的舌頭。

「我騙過你嗎?」她給他想當熟悉的感覺,從口氣到肢體語言,以及她看他的眼神。

她認識他,而且交情絕非普通朋友,因為她眼中有恨,和他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噗!」塞滿嘴的西西里海鮮頓時一口噴出。

嚇……嚇死人了,他不會真想起什麼吧?!

拍拍胸脯,金子萱硬是吞了一大口柳橙汁,將口中殘余的實物沖下肚,這才小心翼翼地應付起對面的男人。這是一間平價西餐廳,是她無意間發現的美食料理,價格實在料又美味,一般收入的小職員都吃得起,不怕被當成冤大頭。雖然付賬的人多金又慷慨,壓根不把飯錢放在眼里,不過主要原因在于她,若是出入五星級高級餐館,她擔心惡習又會發作,一瞧見那些上流社會的偽善者,她就會忍不住想玩死他們。

而老大之前就有發出警告,要他們少惹麻煩,她一向敬畏他,自然言听計從,否則老大的轟天雷一劈,沒幾人逃得過。

「我們是情人嗎?」夏天甫冷靜地看著她,企圖從她臉上看出端倪。

又是一噗,她連忙用手捂住,死白的臉微露潮色。「誰、誰給你錯誤的觀念,我們絕對「不是」一對的——」

她矢口否認。

「真的嗎?」他問得很輕,似在說給自己听。

「我沒必要騙你,我是花店打雜的臨時工,你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你和我是兩條搭不上線。怎麼也不相配。」她說的滿口酸,故意撇開頭不看他。

「那為什麼我覺得你我相識已久,我可以不設防的將心底話告訴你?」使著商場上常用的心機,夏天甫暗中觀察她的反應。

「錯覺。」他不用說,她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

女巫的觀心術只要叫出咒語就能使用,可是有一個禁忌,不能常用在所愛的人身上,否則力量就會越來越薄弱,直至失去效用。

「你的名字?」直到現在,他才赫然發現自己一直不曉得她的名姓。

「你常跟陌生人吃飯?」深紫色的眉毛調高,看似開心的笑臉下有著不悅的陰影。

「你是第一人。」她帶給他想當奇妙的感受,似一點酸,一點澀、一點惆悵的懷念,還有「找到」的充實感。

至于「找到」什麼,他也說不上來,好像缺了一半的靈魂正在豐盈,補足常年流失的缺口。

「小金」

「大家都叫我小金,你也跟著喊吧,反正我們不會是朋友。」朋友說她不夠聰明,但是她也不至于笨得從蹈覆轍。她愛過他,一次就夠了,她不想再次唾棄自己的軟弱,在同一個男人手中連栽兩次。

「你讓我很困惑,小金。」他和她有相同觀點,他們絕當不成朋友,但是……他想親近她。

身體比理智誠實,全無疑惑地反映出心底的想法,他想緊緊抓住她,逼出她真正面容。

那種越來越深切的渴望在呼喚他,只要一靠近她,冷卻的情感便如加溫的熱水,沸騰著五髒六腑,曾以為沉寂的心,好似即將復蘇。

低沉的「小金」飄入耳中金子萱為之輕顫。「不要用你的溫柔引誘我。」

回想起過去,她聲音幽遠,飄渺如空谷回音,輕似棉絮,叫人听不真切。

那是一段甜蜜的過往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彼此愛得沒有負擔,在笑聲中度過,,完全不知道愛情的背後是殘酷,兀自沉浸于兩人的世界。可惜他不夠鑒定,而她又不太容易放棄,只想品嘗戀愛的美味,不願接受接踵而來的苦澀,最終兩人在相愛的當頭,毅然決然地放開對方的手。

「你的表情讓我明了一件事,你曾經在我的生命中佔了極重的位置。」不然她不會淚流滿面,真情流露地在他面前落淚。

金子萱裝作不以為然的撇嘴。「真那麼重要怎會輕易遺忘?別自欺欺人了,飛魚和鳥是兩種生物,無法連結成一個世界。」

吃完飯,該說再見了,怎能眷戀不走?他們的緣分早在七年前就斷了,由他親手折斷的。

「讓我們重新認識彼此吧。你好,我是夏天甫,今年三十歲,很高興與你相遇。」夏天甫對她的話置若罔聞,猶如捕蟬的螳螂,伸手覆握她放在桌上的潔哲玉手。

「你……」她神色微慌,不太自在地想掙月兌他的掌控,但他握的很緊,不肯松開。

「給我一個機會找回自己,我遺失了自己。」握著柔細手心,夏天甫更確定他的過去有她。或許有些微妙,但他真的從手與手的交握中,感覺到相屬的電流,酥酥麻麻地流過手臂,知道左心房。

這是鐘惠蘭或其它女人無法給他的相融感,像是注定的情緣,夢中的模糊面容漸漸清晰那是一張不容認錯的臉。

心口一揪的金子萱幾乎要點頭坦白一切了,可是她的最後一點理智阻止了她。

「我沒有義務幫你,等你找到自己再說。」

狠下心抽回手,她不準自己回頭。

一次心傷用了七年時間療養,至今尚未完全痊愈,若再受一次傷害,她要花多少歲月才能談笑自若。

「小萱……」夏天甫驀地喊出一個另金子萱悠然一僵的名字。

「你……你喊我什麼?」杏色瞳眸飄過紫輝,睜如圓石。

夏天甫見她臉色微變,面容微浮了悟神色。「小萱,我以前是這麼喚你的吧?」

「我……我不知道,我困了,送我回家」她故意回避問題,阻止自己為他動心。其實她才是自欺欺人,不斷努力說服自己不再愛他,努力得好累。當初的傷太深、太痛,一踫就鮮血淋灕,她怕了,也不想再受傷。

可是感情的事豈能由人,要不然她也不會一听見舊情人將有攸關生死劫難,就立即奮不顧身的直奔南台灣,不管不顧老大的事同樣要緊。

「希望下一次,我能看見你最真實的容顏」他心里有了期盼。

金子萱哼了一聲,兩腳走得飛快,刻意不等他,讓結完賬的男人匆匆忙忙趕上,微喘地走至她身側並行。

陡地,她視線一底。

「你的腳怎麼了?」

說好了不關心,可她就是無法克制自己。

峻冷面龐蓨地僵硬,夏天甫靜默了會,才扯動嘴角。「跛了,在一場意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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