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小婢 第7章(2)

「好,你等我一下,我先交代一件事。」上官流雲神色一凝地看向他嬌護的牡丹。「你們乘馬車去參拜,我隨後就趕上,別累著了。」

「不打緊嗎?要不要我留下來幫忙。」她倏地捉住他的手,眼露憂心。

他笑著輕撫她柔細烏絲。「這是男人的活,別搶看做,你做女人家的事,求菩薩給我們一個孩子,等你燒完香,事情也解決了。」

「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心里很不安,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听我一回好嗎?別跟我事。虹玉,我把嫂子交給你,你要好生照顧著,不要讓她走太多路,她不像你是習武之人耐得住操磨。對了,從後門出去,盡量避開外頭那些鬧事的人群。」他們要吵,他就讓他們一次吵個夠。

「知道了,我會看好她,完好無缺地還給你。」流雲哥哥真哆唆,只關心牡丹姊姊不關心她。

龍虹玉對他的差別待遇感到氣悶,不過她是重義守信的人,即使對他的偏心忿忿難平,還是會信守承諾,不負托付。

不負托付,真的辦得到嗎?

當龍虹玉的手臂流著血,深及見骨的傷口不斷噴出鮮紅的血時,她滿滿的自信瞬間被瓦解,化成一滴又一滴灑落青綠野拿的紅雨。

在飛龍城里,沒幾人敢挑戰龍一飛的刀,身為龍家的小姐,她向來橫行無阻,誰都懼怕大哥那把重達百斤的龍刀,因而對她多般忍讓。

可是她沒想過有那麼一天居然有人敢將刀口劈向她,而且下手毫不留情,壓根沒把她的身份看在眼里。

「牡丹姊姊你先走,我來檔住他們。」能拖一時是一時,她絕不能讓流雲哥哥失望。

他們,表示不只一人,為數眾多的蒙面黑衣人檔住去路,提著竹籃的小香早已慘死刀下,香燭牲果散落她四周,而駕車的車快也奄奄一息。

看龍虹玉血流如注仍強撐著身子檔在面前保護自己,心口揪痛的夏牡丹怎麼也無法丟下她。「虹玉,你受傷了,我先幫你包扎傷口。」

那些黑衣人見她們毫無反擊能力,便暫時停下攻擊,冷眼看著她們。

像是注定是小婢命,她老是保不住華美衣裳,先前為了礦場堡人她撕毀嶄新衣裙,如今她又撕下杏黃裙擺,做為止血之用。

「還包扎什麼傷口,快點逃命去,他們找的是我,和你無關,你趕快走,不要理我,免得被我拖累。」要死死一個人就好,不要死一雙,平白便宜了見人就砍的匪徒。

「誰是龍府千金?」

之前為首之人劈頭喝問,擺明了是龍家的仇人,再笨的人也听得出他們尋仇的對象是誰啦。

仗著一股義氣的龍虹玉二話不說的跳出來,既然是她龍家人結下的恩怨,就不應該至連無辜,連累他人受罪。

何況她死就死一個人而已,牡丹姊姊是身懷六甲的孕婦,一具身軀內兼負兩條人命,要是有個萬一,她就是萬死亦難辭其咎。

其實她就憑著一股傻勁罷了,和她兄長龍一飛一樣魯直,自以為學了點皮毛功夫便自詡是俠女,視鏟奸除惡、保護弱小為己任。

「傻丫頭,就算我想走他們也不見得肯放我走,為防事機敗露,他們一個活口也不會留下。」她邊說邊扎緊她傷處,讓血不再狂流。

對于她舍身相護的義氣,夏牡丹感念在心,在她重生前的五十年歲月里,從來沒人肯挺身而出護她周全,全憑她一人單打獨斗闖過凶險重重的大戶人家爭斗。

而這丫頭不僅不怕死的站在她面前檔刀,而且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亦未棄她于不顧,反而要她自行逃生。這份無私難能可貴,教人為之動容,她夏牡丹何德何能得此厚恩,要是真丟下她逃走,她還是個人嗎?

「哼!的確是聰明人,說的一點也沒錯,你們一個也別想走得掉,刀下只有無命鬼。」雖然如此絕色,死了有點可惜,但她生得再嬌艷還是得死,奉命行事的他們沒得選擇。

「你……你們在說什麼混話,怎麼可以隨便殺人,她是來龍府做客的客人,又不是龍家人,你們要找就找我,不要像瘋狗一樣見人就咬。」她拚著最後一口氣也不會讓他們動牡丹姊姊一根寒毛。

「賤丫頭,死到臨頭還敢張狂,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帶頭的黑衣人一使眼色,他身後數名手下一擁而上,銳利刀鋒直向龍家小姐。

刀光一閃,僅鏘作響,轉眼間,龍虹玉身上又多出大小不一的傷口,她秋香色的衣衫已被流出的血染成紅色,但臉色越來越蒼白,幾無血色。

她老早招架不住黑衣人的攻擊,全憑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在硬撐。她踐珊的步伐連連後退,站不直的雙腿在打顫,只要黑衣人再幾次猛擊,恐怕她再也無力支撐。

眼看著一把閃著銀光的大刀就要往她臉面劈下,來不及阻檔的她已有赴死的準備,在一旁看著的夏牡丹忍不住出聲喝止。

「等一下,你們不能殺她,你們要找的人是我。」她不能再悶不吭聲。

「你是龍府千金?」見她頗有幾分膽量,帶頭的黑衣人及時揮手要底下人暫停動手。

「我不是。」

「你不是?」他冷笑。

「不過你們的主子寧可要活人,也不會樂見無用的死人。」她在走一步險棋,九死一生。

「喔?說來听听。」他感興趣的說道。

「礦場的塌陷不是意外吧!你們的主子要什麼?」她不是傻子,早在他們攔下她們之前,就己聯想到此事應與方才龍府前礦工抗爭一事有關,否則怎會她們前腳剛踏出龍府,他們後腳就追上來了?再加上坑道的意外絕非天然災害,一場大雨不可能使整條通道都塌了。

尤其是上官流雲的神色有異,他手握一把焦黑泥土似在察看,她離他雖遠卻也聞到燃燒過的火藥味。

經由她旁敲側擊,得知這些事和朝廷頒下的某物有關。

他訝異地挑起眉。「你知道他要什麼?」

「鹽令。」夏牡丹面無畏色的吐出令人一震的字眼。

蒙面的黑農人露出錯愕眼神,證實她所料不假,也讓她有了談判籌碼。

「你殺了龍虹玉動搖不了持有鹽令的龍一飛,他只是你們看得見的主事者,但實際上他背後還有人,那個人才是你們真正的對手。」她神態據傲,掃視在場每一個黑衣人。

「此言當真?」

夏牡丹抱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道︰「龍一飛是個粗人,以他魯鈍的才智能駕取行商多年的商號賬房嗎?」

「這……」他的確不是經商奇才,有時還魯莽得可笑。

「你可以拿我當人質,我是那個人的女人,肚里還懷著他的孩子,為了我們母子的安危他不會再和你們主子做對。」她也在賭,賭她在那人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賭贏了,她便甘願交出自己的心,反之,不過是認清了男人皆不可信,她也可以從此死心,不再為誰心動。

「我怎麼知道你的話不是緩兵之計,用來拖延受死的時辰。」他考慮她話中的真實性。

「對你來說並無損失不是嗎?我人仍在你手中,但你多了制敵為先的籌碼。」

夏牡丹刻意以手扶在後腰,讓平坦小骯看來似真懷有身孕。

黑衣人撫額沉吟,目光看向跌坐在地、一身是血的龍虹玉。「那她就沒有活著的必要,我一刀砍了她。」

眼神已經渙散的小泵娘此時毫無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不——」她驚呼,心跳猛烈。「你……不可以……她還不能死。」

夏牡丹忍住不走向氣息越來越弱的龍虹玉,她知道兩人的性命取決她一念之間,她不能有半點示弱的神態,必須讓人信服她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若她只是單純的牡丹小婢,斷無膽子敢獨自面對凶狼的黑衣人,但是曾是夏姨娘的她見過不少風風雨雨,面對凶殘場面自然不致畏怯。

「給我一個理由。」

她故作淡漠地說道︰「總要有個人回去報訊,她這血淋淋的狼狠樣再好不過了。」

屏著氣,她努力想辦法留下龍虹玉這條命。

「好,我同意。」黑衣人並未猶稼太久。

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氣,但她表面仍不動聲色。「可否允許我和她說幾句話?」

見她並無威脅性,是手無寸鐵的弱質女子,黑衣首領點頭示意,要她長話短說。

「牡丹姊姊……」她好無能,保護不了人,還反教人保護。

夏牡丹括住她的嘴,不讓她開口。「听我說,虹玉妹妹,你循看下山的路走,有間掛著雲間距的商家,你跟掌櫃的說你是雲爺的人,請他送你回龍府。」

「我不……」為什麼不讓她說話,她有好多話想說,再不說怕來不及。

「保留體力別再跟我事,你替我傳話給龍當家的兄弟,就說……」她小聲地說著,幾近耳語。

龍虹玉一听,驚得膛大眼。「你怎麼能讓我傳……」

她的嘴巴又被搭起來。

「不要忘了我的命捏在你手中,你一定要活看回去告訴那個人,別心存惡念想害我。」她驀地起身,刻意揚高嗓音,讓身後的黑衣人听見。

「牡丹姊姊……」龍虹玉虛弱地喊著。

夏牡丹沒回頭,自願受縛地向黑衣人走去,她沒顯露一絲害怕神色,贏得帶頭男子的尊敬,他微微一額首便將人帶走。

而此時正處理完工人鬧事的上官流雲心口突地感到一陣抽痛,他皺了皺眉,運氣調息,隨即準備上菩提廟與娘子會合。

一想到他的牡丹娘子,原本臉上濃重的陰郁一掃而空,露出情意綿長的笑唇,心里想著飛鵝山的事一解決後,他便要帶他的牡丹花回上官家,給她一個正式名分。

她會是他唯一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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