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她有瞬間的慌亂,可隨即深吸了口氣,要自己鎮定下來,別因他的來電受到影晌。
「這很難嗎?你在發給別人的名片上不是注明了聯絡方式?」要找她並不難,難在他該如何跨出第一步。
失笑的搖搖頭,她自嘲自己大驚小敝,草木皆兵。「是,請問初執行長有何貴干,勞您大半夜還得費心公事?」
「我們之間有這麼生疏嗎?我記得你可是唯——個敢打我頭的女人。」而且打得他很痛,她的手勁不算小。
「那是以前不懂事,你不會還記很吧?」說要放下,她心里還是惦著和他的一切,沒辦法一下子完全忘懷。
幽然的嘆息聲響起,仿佛充滿疲憊。「是你恨著我。你心眼好小。」
「我才沒有……」她想拼解,但轉頭一瞥,旁邊梳妝鏡反射出她此時神態,令她霍然怔住。她沒有嗎?那這怨懟的表情從何而來?
「語綾,出來,我想見你。」初日輝強勢的說。他從沒想過自己竟會如此迫切想見一個人,想得他胸口快要炸開。
夏語綾看向床邊的鬧鐘,壓低聲調提醒他,「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大家都在睡了。」
「可是你房間亮著燈,跟我一樣沒睡。」她也想著他,一如他想念她嗎?
「你、你在我家門口?」她用手捂著手機話筒,怕泄露自己的無措心慌。
「我給你三分鐘,不然我會直接按你家門鈴。」說完他在心里想,她一定會惱怒得想打爆他的頭吧?果然……
「該死的初日輝!你要敢驚動我爺爺女乃女乃,我絕對跟你沒完沒了。」她幾乎要咆哮了,只不過不敢放大聲量。
他听得出她正在壓抑怒氣,卻仍說︰「只剩兩分五十七秒了,你的動作得快一點,我不介意深夜拜訪你的家人。」如果這是威脅,他也相信肯定奏效。
「你敢給我計時!活得不耐煩了?我喂!喂!斷線了……」他竟然掛她電話?!那個該剝三層皮的混蛋!
夏語綾氣得冒出想殺人的沖動,穿著便宜的室內拖鞋和家居服,披著一頭凌亂的長發就沖出房門,到了客廳,及時想起家中熟睡的長者,才又踢手踢腳地拉開大門,走向路旁燈柱下那抹碩長身影。
「你……」
一見到她出現,初日輝溫柔地笑了。
「我真的很想你,尤其在每個輾轉難眠的夜里。」是想她想得睡不著,還是睡不著又想起她,他已無從分辨了。
指著他鼻子的縴指頹然放下,她氣不起來了,悶聲道︰「別說你這些年沒交過女朋友,你想的是她們,不是我。」
「純粹宣泄的,我有,但沒有稱得上是女友的人。她們和我的關系都僅止于,短暫不長久。」他曾想從她們身上汲取溫暖,可得到的只是更加空虛。
她一怔,想問這其中包括他那位長相甜美的女同學嗎?然而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我沒想過你,我的日子過得很充實,沒空做無謂的事。」她說謊了,若說這世上有誰最令她放不下,非他莫屬。
聞言,他輕笑,月兌下寬大的西裝外套披在她發顫的肩上。「很好,你沒想過我就不會心口難受,像我這里,滿是快漲出來的思念。」
看他比著胸口的位置,她鼻頭微微發酸。「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啦?」
「看你。」他定定看著她,眼中滿是懷念與柔情。
「你看到了。」她暗示他該回去了,時間不早,她也該上床休息了。
「還有……」
「還有?」她兩眼睜大,好似他的未竟之語對她是多大的驚嚇。
「陪我看日出。」他說。
「嘎?」夏語綾錯愕得說不出話來,不相信有這麼剛好的事。她才剛听著這首歌,他居然就出現了,還一字無誤地說出歌名,令人好不詫異。
這是巧合吧,他不可能知道她正在听的歌,為了不擾人安寧,她在房間將音量調得很小。
「好久沒看日出了,身邊少了個人總是提不起勁,覺得意興闌珊。」他作息上的改變是因應工作,睡得晚,自然也不會起早,是好些年沒看過從海平面升起的太陽了。
「若是我不答應你,你大概會賴著不走吧?」她有些無奈,又有些不甘心。
初日輝笑著摟住她僵硬的肩膀。「被你厚臉皮纏久了,我多少有點受影響。」
「你……」她欲言又止,最後選擇沉默。
「走吧,我的車子停在巷子口,你家的巷道太窄了,車子開不進來。」摟著不甘願的女人,他暗笑在心,其實她一點也沒變,還是心軟好說話的女孩。
不管她心里有多麼復雜的情緒,心性依然如夏日陽光,自然而然地帶給旁人溫暖。
「初小輝,你不要以為你詭計得逞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你要是再使小人伎倆,我會報警處理」她就不信他不怕出丑。
一道陰影往下壓來,薄唇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宣言,夏語綾怔愣地瞪大眼,嬌女敕的芳唇正被一點一摘地攻陷,那個記憶中神色冷傲的男孩,正在吻她。
「怎麼不說話?會冷嗎?你的嘴唇凍得發紫,夜晚的海邊對怕冷的你來說,還是涼了點吧。」初日輝關心的問。
夏語綾不想說話。他憑什麼若無其事的吻她,仿佛她的唇早就屬于他,他頭一低便可悠意掬取,絲毫不用顧慮她的意願?她是他的,無須言語表明,是這樣嗎?她知道他一向漠然冷傲,不喜受拘束,目空一切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人沒有絕對的耐性,絕無法令他表現出真性情。
但是曾幾何時,他竟也學會了強取豪奪,在知道她有男友的情況下,仍是狂肆妄為,視她為所有物地予取予求?
是她給了他錯誤的認知,還是她一直未看清他的本質,掠奪畢竟是男人的天性,越是不容易得手的越有挑戰性,使人熱血沸騰,對嗎?
夏語綾眼神一黯,不願再去細想,此刻環著她的雙臂結實有力,充滿男性強悍的氣息。源源不絕溫暖她的熱氣是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在這有如時間靜止的時候,她的背貼著他寬厚胸膛,只想和他一起看向潮起潮落的海洋。
「語綾,我說想你不是假的,你還記得那年夏天嗎?我死也不肯參加學校舉辦的營火晚會,你卻硬是拉著我,強迫我一定要陪你跳團康舞,你還把自己烤焦的肉片塞入我嘴里,要我幫忙毀尸滅跡……」
那時她笑得好開心,像個月光下的精靈淘氣又頑皮,以捉弄他為樂,每次都把他逼到極限,再以學姊的身分命令他不準生氣。
而他明明氣到想轉身就走,她一個雙手合十的賠笑臉,他就會覺得和她生氣是件可笑的事,因為她根本不痛不癢,只會變本加厲的煩他。
到最後,他已經不曉得是懶得理她,或是不知不覺的被制約,只要她笑著出現在他面前,他便拿她沒轍,只能由著她擺布。
「你是跋扈的,不許別人輕易忘了你,像生命力旺盛的小草,強韌地在我心底扎根,等到蔓延成草原時已來不及拔除了,它的根扎得很深、面積太廣,已盤據我所有思緒。」她帶來可怕的影響,全面佔領他無力抗拒的心。
仿佛一世紀,其實不過短短數分鐘,夏語綾口中呼出白霧,櫻唇輕啟道︰「既然想,為何會找不到我?十多年不算短,只要有心就不會落空,何況我們還在同一個城市里,想見面總有機會的。」
聞言,他身體一僵。「我有我的苦衷。」
「那是因為為你身邊有人了,不需要多個絆腳石,我的存在可有可無,想到的時候懷念一下,平時就拋到腦後,反正不重要的人用不著時時掛懷。」沒有她的生活,他應該過得多采多姿吧?
她猜想。
也有些心酸。
「不是這樣的,我真的身不由已,太多的事絆住我,還有——」他不能讓康月虹知道她對他的重要性,進而掌控他的弱點。
他需要時間變強,強大到足以保護他在乎的人,因此寧願忍受內心的寂寞也要和她先保持距離,絕不讓她涉入他家族的豪門斗爭中,成為一粒被犧牲的棋子。
「還有什麼?」夏語綾抬起頭,望入他深啦的眸子。
初日輝撫著她白暫的嬌顏,苦笑伴隨著嘆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相信我一回好嗎?」
以她熱心助人的個性,一旦得知他目前的處境,必定會不顧阻攔的助他一臂之力,將自己暴露在危險中,淪為對方下手的目標。
她從不知恐懼為何物,總是相信人性存有良善,她的信念是勇敢去做,不怕失敗,就算是面對十惡不赦的壞人,也相信對方有痛心悔改的一天。
「信任是相當薄弱的理由,很難讓我打從心底認同。」畢竟他曾失信過一次,那是她心里最深沉的痛。
因為他,她第一次了解到人與人的相處不能單方面思考,她一味想用自己的方式改造他,認為他離群孤立是不對的,是她太自以為是。她妄想綁住老鷹的雙翅,好讓他們彼此作件,可是他要飛翔,最終飛到她到不了的天空,只留下他的背影,用行動提醒她,他是自由的,誰也不能將他掛在地面…
「那就在一旁看著,我會重拾你的信心的。」見到她落寞的神情,他內疚又不舍,只是想把她藏在自己的羽翼下,讓她免受風雨侵襲。
其實初日輝不懂女人,不知道她們可以比男人堅強,甚至捍然的守衛自己的幸福,因此他只能用他所知的方法,去讓她避開危險,想為她打造一個無風無雨的溫室。
但是,夏語綾從來就不是溫室的花朵,她是吃立荒野的玫瑰,嬌艷卻也有刺,必要時會予以敵人反擊。
她發出輕笑聲,笑容很輕淺。「小初,我們都長大了,不再是對世事無知的高中生,有些事真的無法重來,就像斷了線的風箏被風吹遠了,再也找不回來。」如果曾有的情佳淡了,消失在時間洪流里,她也可以不再那麼恨他。
「無法重來就創造新的,「人的意志足以改變一切。」這是你常對我說的一句話。」人定勝天,天底下沒有沖不破的難關,只在于肯不肯做。她說過的每句話,他都牢記在心。
夏語綾忍不住瞪他。「有沒有人說過你很頑固,像糞坑里的石頭?」
「有,你常擰著我的耳朵對我吼。」他悶笑一聲,將她轉過來,輕啄她水女敕的唇游。
「你……就記得這些有的沒有的……」她氣得報紅耳根,朝他不安分的壞嘴輕輕一巴掌拍下去。
記憶有個相當微妙的開關,有些事明明早已忘懷,儲放在心里深處蒙上了一層灰,可是當「開」的按鈕一按下,它立刻就被敢動,如一張張相片歷歷浮現。
太久太久了,她以為散在風中的往事,他一提及,當日情景仿佛又來到眼前,一個穿著白上衣、藍白折裙的高中女生服下夫著書,追打著一臉不耐煩的大男孩,她裙角高高揚起,是太陽底下最亮眼的一抹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