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鵝的眼淚 第9章(1)

「你,給我站住。」

流利的英語在身後揚起,獨自在花園除草的白縈玥抬起頭,對上一雙怒氣沖沖的碧綠貓眼。

她微微怔住,不知對方找上自己有何意圖,她已經非常努力避免出現在他們「夫妻」的面前,三人能不踫頭盡量不踫頭,也把自己當成無聲的隱形人,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

這幾天她一直告誡自己要釋懷,放開這段偷來的感情,她要沉澱心情回歸原來的自我,不再為愛情痴迷。

然而知易行難,她無法一下子便將愛過的人從腦海中洗掉,越是想忘,希爾的影像越是清晰,連夢里都來糾纏,讓她的心里好糟、好亂。

所以她才決定走出房門,看看藍天、模模青草、聞聞花香,心想也許這樣自己會想通得快一點。

只是,她沒想到會踫到自己最不想踫見的人——希爾的妻子,莫妮亞。

「看什麼看!看我狼狽你才好得意地笑嗎?」這雙眼楮太干淨了,竟然全無雜質,好似在諷刺她已受盡世俗的污染。

原本是來顯威風,給人排頭吃,可莫妮亞一瞧見白縈玥那澄澈如湖泊的翦翦水眸,頓時氣勢一弱,惱怒地自慚形穢。

「說話時凝視對方的眼楮是一種禮貌,我看你,是不想失禮于你。」白縈玥自認只是暫時避難的過客,客人就要有客人的分寸,不可喧賓奪主。

她不氣不惱的神情,反教莫妮亞大吃一驚,她以為這台灣女人會大吵大鬧叫自己不要搶她的情人,沒料到她的反應竟是如此平靜,好像從不曾怨怪自己的出現。

有人能這般豁達、無私嗎?換成是她,絕對做不到,她不能容許所愛的男人有其他女人。

「少在我面前裝出一副聖潔的模樣,你要搞清楚,我才是受害者,我丈夫的心現在全在你身上,待我如陌生人,教我情何以堪?」莫妮亞是真的惱白縈玥,不是做戲,因為她氣不過希爾居然拒絕她的投懷送抱,還說不介意她另尋男伴較量床技。

她十三歲破處後就沒再受過這樣的羞辱,男人一見到她就如蜜蜂看到花蜜,不需她勾勾手指便會自動靠過來,與她同享肢體交纏的快樂。

但是希爾?艾思德和其他男人不一樣,初相識時他就對她愛理不理,態度輕慢地幾乎不把她當女人看待,還叫她有多遠滾多遠。是她不肯相信自己的魅力征服不了他,因此一再糾纏,不時出現在他四周,最後他出于生理需求才和她上床。

她以為如此來來他便是她的男人,甚至為此沾沾自喜,並開始計劃網住他,以性為手段企圖徹底擄獲他,進而成為他名副其實的枕邊人,一步登天坐上艾恩德夫人的寶座。

可惜她太自負了,不到半個月他就離開,連一句道別的話也沒留下,除了一把她送給他的房間鑰匙。

「我、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我不知道他結了婚……」即使心里千般難受,白縈玥還是忍痛道歉。

但,真說得清誰是誰非嗎?

都怪老天爺的惡作劇,在不適當的時候開了不合宜的玩笑,才將有情人傷得體無完膚,心碎難補。

「一句‘不知道’就想抹煞對我的傷害,你可曾想過我苦候丈夫的心情?他去哪里了、人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和誰在一起?我是帶著多少疑問與焦急度過每個沒有他的日子?」莫妮亞裝出悲憤難當的樣子,想引起她的愧疚。

白縈玥目光一黯,「我們曾想過忍著不動心,苦苦壓抑,可是一直沒人來找他……」所以最後才情不自禁,因為他們克制不了想愛彼此的心。

莫妮亞一陣搶白,不讓她說完,「難道這是我的錯嗎?我根本不曉得他在哪里,要怎麼找他?」

「有心就一定找得到,真心相愛的人不論相隔多遠,還是能夠感應到對方的存在。」白縈玥始終相信愛是世上最偉大的力量,任何事物也斬不斷。

莫妮亞在心里暗笑她愚蠢,人又沒有雷達,豈會轉一圈就發現目標。「你在炫耀得到他的心嗎?還是嘲笑我們的感情不夠堅貞?所以我只能默默等待,更差點將丈夫拱手讓人?」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千萬別誤會,何況你已經找到他了呀,我會……祝福……」白縈玥語塞地解釋,神色相當無助,胸口抽痛得厲害。

「祝福?不是違心之論吧!否則我都找上門了,為什麼你還賴著不走?要不是心存妄想,怎會厚著臉皮夾在人家夫妻中間興風作浪?」這女人的純真表情讓人好想摧毀它,莫妮亞第一次發現自己使壞的天分很有用,仗著假身分欺負無力還擊的弱者,滋味果然很爽快。

不過看對方臉色發白一副快哭的模樣,她還真有點于心不忍,要不是收了錢得替人辦事,她也想就此打住算下,反正希爾那里她也嘗不到甜頭吃。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定會走,請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找到安全的居所,絕不會再留下。」如果他們夫妻重修舊好,只怕她就算不走也會心碎而亡。

「安全的居所?」莫妮亞挑起眉。

白縈玥面色淒楚,略帶遲疑地說道︰「因為我和家人鬧得不愉快,所以暫時不能回家。」

姐姐嫁人了,那個家也空了,雖然目前住著姐姐的親阿姨,不過她一向很怕對方,並不想回去。

因為真姨看她的眼神總像要吃人似的,她每次一瞧見都忍不住發抖。

「原來是離家出走呀?看來你也不是什麼好女人,隨隨便便就和男人同居,我還當你善良、肯照顧我失憶的丈夫呢。」外表柔弱不見得沒心機,她也挺會裝的嘛。莫妮亞輕嗤一聲。

「我不是……」白縈玥漲紅臉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她確實和人家的丈夫同住一個屋檐下,還做了不該做的事……

也許她真的很壞吧,所以姐姐才不要她。

「不管是不是我也管不了,你離我丈夫遠一點就沒錯!我不希望他還惦著你,老是拒絕和我親近。」只要沒有這女人,莫妮亞相信希爾說不定就會轉向她的懷抱,讓她再度回味野獸般的激情。

「我知道。」白縈玥心口酸澀地點頭,她是該退讓了。

莫妮亞接著問︰「還有,我問你,希爾有沒有送你東西?」看這女人身上樸素得連件首飾也沒有,該不會藏在哪里了吧?

「東西?」白縈玥面露不解。

「像是珠寶、鑽石之類的。我有一條紅寶石項鏈交給他保管,你知道他放哪兒嗎?」莫妮亞先試探她口風,想從中取得線索。

「不知道,我不喜歡石頭,冷冰冰的沒有感情。」白縈玥老實的說。過去爸媽送了她很多,但她全放在家里沒帶出來。

莫妮亞有些惱了。「誰問你喜不喜歡,我是問他擱哪了?是不是保險箱里?密碼多少?我要見它掛在我脖子上,而非送給別的女人當禮物。」

見她咄咄逼人,白縈玥有些害怕地退後兩步。「我不知道,他沒有送我。」

「你退什麼退?心虛了是吧?他把你當寶捧在手掌心上,怎麼可能一件像樣的小禮物也沒送你?肯定是你在說謊,不老實!」莫妮亞不相信她,聲調越揚越高,幾乎是咆哮了。

「我沒有騙人。」自認在感情上理虧的白縈玥縮著頭反駁,不願和莫妮亞起沖突。

「還敢睜眼說瞎話?快把密碼告訴我,不要以為什麼都不說就能留住他,希爾是我丈夫,不是你的,你霸佔我丈夫還想搶我珠寶,未免太貪心了。」莫妮亞盛氣凌人,說得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

「我不是……」白縈玥直搖頭,急得快落淚。

她被莫妮亞逼得無處可退,心慌得想逃,卻不慎踢到地面突出的花磚,人失去平衡往後一跌,摔了一大跤。

她是不小心跌倒的,但由某個角度來看,倒像是凶悍的莫妮亞推了她一把。

正好目睹這一幕的希爾?艾思德怒火中燒,立即毫不留情地上前,用力將莫妮亞推倒在地。

「你想對她做什麼?她是你能踫的嗎?要是她掉了一根頭發,我讓你永遠回不了法國!」

「你……你發什麼瘋?干麼推我?呸!你害我吃到草了……」嗯……還有爛泥巴。

莫妮亞氣呼呼地爬起來,一手叉腰指著希爾的鼻頭,破口大罵。

看到他心疼不已的扶起那個台灣女人,態度明顯差了十萬八千里,讓她非常不是滋味,惱怒在心。

「我說過不準動她,你听進去沒有?竟敢背著我對她動手?」希爾眸心上黯,因為心愛女人的小手自他手中倏地抽走,神情驚惶,一副很想和他撇清關系的樣子。

「你哪只眼楮看見我動手,我不過是找她聊聊我們共同的男人。」

听見‘共同的男人’,白縈玥頓時刷白小臉,身體顫抖得恍若秋日落葉。

「親眼瞧見了,還會有假嗎?還是你要說這是她自己跌倒的?「一個人好端端的,怎麼可能說跌就跌?

希爾生性多疑,尤其不信眼前這個金發女人,她動機最可疑,教人不得不起疑心。

「本來就是她自己跌倒的,我連踫都沒踫她一下……你那是什麼眼神?當我說說謊成性的騙子嗎?不信你自己問她。」看到他眼中的鄙夷,氣瘋了的莫妮亞伸手扯來一旁的女人。

「我……」想解釋的白縈玥才剛開口,馬上就被另一只有力的臂膀拉回去。

「以小玥的善良天性,根本不會指控你做了什麼。她認為每個人都是好人,就算你做了傷害她的事,她也只會笑笑地說你是不得已。希爾護衛般地說。他知道天使的心里沒有邪惡,只有光明。

被他的惡意抹黑氣到失去理智,莫妮亞忿然地回吼,「是!全是我做的!是我看她不順眼,早就想給她好看了,不找她麻煩我渾身不舒服,誰教她搶我老公!「

「我不是你老公,不要再口口聲聲往臉上貼金,你是什麼貨色,我會看上你?你不過是上……「上流社會敗金女,天生。

因為不能光明正大保護自己的女人,讓她平白遭受羞辱,心里有愧的希爾又氣又惱,差點因怒極攻心說出自己已經恢復記憶的事。

白縈玥受不了他們因自己爭吵,自覺有義務終止兩人的爭執,因此扯開喉嚨大喊,「不要再吵了!全是我的錯,是我不該介入你們,我才是那個不對的人。請你們一定要和好,不然我會良心不安。」

在這段愛情關系中,她根本是多余的。

一說完,她嗚咽地捂著唇跑開,眼角的淚因風吹過而落在希爾手背上,熨燙了他的心。

這一瞬間,他心痛難抑,竟惶然的提不起勁追過去。

見情勢大逆轉,莫妮亞還有些愣住,「她滿識相的,懂得退出戰場,不跟我搶男人。」光是這一點,自己以後會少欺負她一些。

他倏地回頭,狠瞪她一眼。「不要得寸進尺。」

「呵呵,想我少想她麻煩就吻我,否則——」她話尚未說完,忿怒的男唇隨即咬上她的唇瓣,粗暴又充滿怒意,蹂躪她向來自傲的豐唇。

「你、你這個……」本想罵人的她一頓,忽然露出得意的笑,「做得太好了,那女人看得發呆,今後肯定會離你遠遠的。」

「什麼?」希爾驟地回身,正好看到心愛女子捧著心,表情愀然空洞的望著他們,接著轉身跑離他的視線。

「還不去追?她要跑了!」莫妮亞痛快地諷道。

「你……」他抿著唇,鐵青著臉,丟下令他恨不得扭斷她頸子的女人,拔腿狂追一生的摯愛。

其實,不是沒人知曉希爾?艾思德在台灣,幾位和他相處不睦的同父異母史長便曉得,其中一人還想趁機殺了他,以絕後患。

但是他沒主動聯絡,他們也不會刻意親近,直到他「失憶」的消息傳出去,才引起眾人高度的注意。

于是,他們馬上派人來打探,送上各色美女,企圖以聯姻方式拉攏給出鞏固自己的勢力,掰出對已方有利的說詞想取信于他,好接手他如日中天的權勢。

當然,莫妮亞更是被視為美人計的要角之一,不過如今色誘不成,離間倒是挺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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