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鏟鏟起一壞土,扔開。
沒有人要他的頭……
戴著斗笠遮陽的胡挺剛哀怨地蹲在地上,名牌休閑背心與短褲被他穿來當花農的制服,胸前掛著兩支小狽造型的小型電風扇,這是雄哥特地去幫他買來紆解暑熱的法寶。
再鏟起另一壞上,扔開!
也沒有人想要踢他的頭……
烈日當空,他煩躁地撥了撥斗笠下悶濕黏膩的短發,氣餒的將手中的鐵鏟扔到一邊。
他覺得自己就快要被太陽給烤干了,所有人很快就會親眼見證本世紀最優秀的跨國總裁大少爺,「滋」的一聲化成水,然後消失于無形,從此自地球表面完全蒸發……
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也會有認不出黎宙堇的一天!
雖然沒有任何人「肖想」他的頭,但他還是很想把自己脖子上的這顆水泥腦袋摘下來踢去黏牆壁!
苞她廝混了那麼久,他滿心以為自己已經非常熟悉她的每一面。
沉著冷靜的、蹙眉微惱的,壓抑激動的,或者是該死的異常勇敢的那一面……他以為自己已然將她看得透徹,沒想到……
恥辱。
他承認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少爺,養尊處優、嬌生慣養,在別人的眼中他大概沒有什麼能力或貢獻,從來沒洗過一杯一盤,更別說做過什麼讓人受益匪淺的大事業。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本事在哪里。
只要他願意付出心力,他曉得自己能夠辦到很多人傾注全力也辦不到的事隋,例如電腦。
事實擺在眼前,他對電腦軟硬體的熟悉與掌控度就是一例。
幾年前的他對野望存在著競爭較勁的心態,當時的野望成就斐然,年紀輕輕的,既是世界聞名的服裝設計師,同時也是知名的餐廳經營者。為了和野望一較高下,他選擇了「對手」完全沒有接觸的領域去鑽研,最後成為了科技總監。
那個職位可不是他拿隻果或是香蕉換來的!
但是顯而易見的,「了解一個人」和「鑽研一項事業」雖然同樣必須付出時間與用心,得到的結果卻不一定相同。
對于黎宙堇,他自認是付出了前所未有的專注、心力以及感情。
也說不清是為什麼。
她難以取悅、平凡無奇,她的個性里甚至有著明顯的瑕疵,卻也讓他付出最多、動情最深。想他胡挺剛生平玩過……不對,是踫過那麼多女人,就數這個瑕疵品最吸引他的目光!
再怎麼說,他也該認出她的長相吧?!
雖然不指望做到「化成灰我都認得」,可是……他重重一嘆。總面言之,認不出黎宙堇那個鄉野農婦的模樣,對他的自尊心打擊很大就是了!
好像過去那些日子,他都白混了似的。
頹然的坐倒在土堆里,胡挺剛也不在乎身上的名牌服飾是不是會弄髒,更不介意此刻的狼狽是不是不符他尊貴的身份,反正已經熱到最高點,直接伸手拿下頭頂的斗笠開始大扇特扇!
胸前掛著的兩個電風扇吱吱的吹著,剛好左右胸口各一個,猛一看好像兩個會轉動的,而頭上正好飄來一朵白拋拋的雲,越看越像短腿烏龜的形狀,他仰著頭,瞧著瞧著嘴巴忍不住漸漸張開……
突然地,只見他爆出一陣朗颯大笑,開心的猛拍自己的大腿。
不遠處的黎別葵見狀,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鋁箔包飲料。「姊,你是去哪里認識那個神經病的?」
一旁的黎宙堇原本默默瞅著胡挺剛傻呼呼的側臉,唇畔含笑,在听見弟弟這句話之後,她迅速收回目光,淡淡地抿了抿唇。
「公司同事罷了。」
「真的像你說的這麼簡單嗎?」他緊盯她的每個表情反應,「原來爸爸的舊照片就是他給你的。」
黎別葵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胡挺剛再度拿了另一張照片,套用了以前的老招,拗黎家姊弟同意讓他留下來。
而且這一回還包吃包住!
沒辦法,黎凱夫妻的田園合照吸引力實在太強大。
「你說,他手上為什麼會有爸爸的照片?而且看來還不只一張……不曉得他身上還有沒有?」黎別葵將喝完的鋁箔包壓扁,姿態俊朗的伸手一丟,直接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我會找機會問問他。」
原以為弟弟會就此踱開,沒想到他卻還杵在原地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她忍不住挑了挑柳眉,「怎麼了?」
「為什麼一個擁有凱迪拉克的有錢人要堅持在我們花場打工,而且還死皮賴臉的叫我們提供食宿?」
黎宙堇在弟弟那一雙打量的視線下變得有些不自在,「這你應該去問他吧,怎麼會來問我?」
黎別葵年輕俊逸的臉龐倏地陰郁,「你們真的只是同事關系?」
「當然不。」
他揚起颯眉,「還有呢?」
「現在是雇佣關系,你忘了他是花場里的廉價農工啊?」
撇了撇嘴,想開口又作罷,他轉身踱開,只是走沒幾步又回過頭,「姊!」
「又干麼?」專心施肥的黎宙堇沒看他。
他瞅著她那張被太陽曬得通紅的清秀側臉。
你知道你常常不自覺的看著那個神經病微笑嗎?
「怎麼了?你說啊!」
吸了口氣沒將話說出口,黎別葵沉默地走開。
「別葵,你到底想說……」
黎宙堇一轉頭,這才發現弟弟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她的視線忍不住又飄向了胡挺剛,看見坐在地上的他雙手各拿著一把鐵鏟奮力挖土,認真忙碌的模樣已經到了左右開弓的地步。
她默默注視他汗濕的側臉,嫣紅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慢慢揚起。這個男人連挖土都能挖得念念有辭的,他該不會是少爺當久了,以為這些花草也會和人一樣听候他的指令吧?
熟練地結束了手邊的工作,黎宙堇好奇地悄悄走向他,「你在念些什麼啊?」
胡挺剛被她嚇了一跳,左手的鐵鏟一不小心竟朝旁邊的柏樹根給鏟了下去。
他們兩人迅速互望一眼,「你要賠償哦。」
大少爺沒好氣地撇撇嘴,「反正我來這里就沒指望自己能賺錢回家!」
她忍住笑,幫忙鏟土種樹。「為什麼要拒絕升遷的好機會?」
「你是不是說錯啦?我會將那種小鮑司的小職務放在眼里嗎?」跨國集團的科技總監正職都被他晾在後邊生霉菌了,更何況是這種資本額比他一根腿毛還不值錢的破銅爛鐵小鮑司!
似有若無的睇了睇他,黎宙堇故作無心狀。「我以為你會待在清菲的身邊。」
「待在她身邊干麼,抓跳蚤啊?」胸口掛著的小電扇沒電了,滿頭大汗的他低頭認命的換電池。
瞅著他這副模樣,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很想笑,尤其當胡挺剛胸口的那個小電扇又「啪嗒啪嗒」的重新轉動時,她真的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的笑當場換來他一眼瞪視,但是胡挺剛最後卻也不自覺的哈哈大笑,「是不是很像兩個會轉動的?你看,小雄買的這個還可以變速哦!」
「好了啦,你別玩這種無聊的游戲了。」
黎宙堇被他逗得直發笑,只見兩個成年人坐在土堆上玩起低層次的游戲,在從未體驗過的輕松笑鬧間,她看見胡挺剛原本俊美無儔的臉龐上又是汗又是土的,輕笑著伸手替他拭了拭……
兩人的笑容在彼此視線對上的瞬間漸漸褪去。
他凌眼倏地迷離,情不自禁的側過了俊臉想吻她,卻被她輕輕轉頭躲開。
他睇著她,不說話。
只見她低斂著清澈美麗的雙眸,有一搭沒一搭的鏟著土。「你不是跟清菲在一起嗎?」
「我現在在誰身邊,這樣還不夠清楚嗎?」
「我看見你上了她的車。」沒有得到任何一句回應或辯解,她強忍住轉頭看他的沖動,繼續冷著聲音開口,「公司上下都在謠傳你們同居了,所以你才會每天都搭她的車下班離開。」
「既然知道是‘謠傳’你還信?」
「如果不是謠傳呢?!」
胡挺剛俊颯的臉龐沉了幾分,「別對我大聲說話。」老子是何等身份,從小到大只有他吼人的份!
「我才沒有大聲說話!倒是你,如果不是你做賊心虛,為什麼不敢反駁?!」
他按捺似的吸口氣,「我說,不要──」
「我沒有吼你!」
兩個人瞪著對方,胸口激動的起伏著。
她也說不清,此刻自己眼眸中突然泛起的水霧究竟所為何事?
可能是這一場意料之外的爭吵,也許是他這一副亟欲對她發作脾氣的態度……她怎麼樣就是不願意承認壓抑在自己胸口的挫折感,全是因為眼前這個該死的男人沒有強烈否認他和黎清菲的關系!
「我還有別的事要忙!」
「你給我等一下!」他迅速拉住她的手、拖住她亟欲站起的身形,「女人,你可不可以听我把話說完?」
沒等她回答,胡挺剛手勁一扯,毫不困難的將黎宙堇拉進了懷里,縴細的嬌軀就這麼沒有抵抗余地的半躺在他盤起的雙腿上。
就在她掙扎著想起身的時候,突然听見他這麼問──
「感覺涼一點沒有?」
她怔了一下。
「兩支電扇對著你吹啊,你的火氣消了沒有?」
她的視線望著眼前那兩個啪嗒作響的爛玩具。
「女人,我在問你話,回答啊!」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自言自語,就這麼抱著懷里的軟玉溫香大聲抱怨,「真搞不懂你的腦子到底裝什麼?」屎嗎?不對,有機肥料的機率大一點!
「你這女人也不想想大少爺我忍著脾氣讓你吼,拋下了好日子不過,跑到這里當農工,看你有危險就拚命沖上去替你擋子彈,這些感人事跡說出來給人听,十個人听了有十一個人會幫我拍拍手還頒獎杯給我!結果你竟然不給我放在眼里,還在這邊盧我跟另一個女人的關系?」
「我親眼看見你坐上清菲的車子……」
「我陪她去約會嘛!」見她想發飆,胡挺剛又補充說明,「我的意思是,她想找另一個人約會,怕對方拒絕,所以拖我去當幌子。」
「我不相信你!你有這麼好說話?」
真不愧是他的未婚妻,雖然有瑕疵,不過還是挺了解他的。
「我當然不是什麼善心人士啦,而是有交換條件的,黎清菲答應我在業務上面Cover我嘛!」見懷里的黎宙堇微皺著眉頭,似是相信了,他又認真地補了一句,「是真的!」
「那你說,清菲真正有興趣的人是誰?」
「你見過啦,就琳達嘛!」
琳達……她回想了一下,驚喊,「上次制伏銀行搶匪的女保鏢?!」
「哎呀,那是人家的私事,你如果真的想知道什麼就自己去問黎清菲,讓她自己告訴你。」他閑歸閑,但是還沒有道人長短的興致。「反正我話說到這里,以後你可以省省了,別再把我跟她湊成一對!」
他的意思是……怎麼可能?!清菲那麼漂亮又那麼優秀,再說她身邊不乏殷勤圍繞的男人,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啊!
「你別拿沒有的事情來轉移我的注意力哦!」
「有任何疑問你自己去問你堂妹,有些事不應該由我說出來,只是你別再把我們套在一起了,听到沒?!」
就算黎宙堇心中再有什麼疑慮或不快,但是凝眼瞟了瞟面前的他……
說的也是,一個堂堂大少爺因為她的緣故,心甘情願將自己搞成這副髒污狼狽的模樣,如果說他的個性天生犯賤就算了,但是他犯賤的部份分明不在這里……
所以他是真的喜歡她?
一思及此,她嬌艷的雙辱忍不住甜蜜地抿起。
笑了笑了,火氣消了!「那我可以吻你了吧?」
「你在胡說什麼?這是兩回事……晤!」
大太陽下烈日當頭,掛在胡挺剛胸前的小電風扇,因為兩具身軀親昵擠壓的關系,「啪啪」的揚動聲似乎有些壓抑。
胡挺剛探入的舌尖仿佛帶了一絲汗濕的咸味,她怯怯地品味著,心里嘗到的卻是滿滿的甜!
這樣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為什麼會願意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他覺得很委屈吧?肯定是!她記得他已經不只一次的抱怨過了。
那為什麼還不走?
心里越是這麼問,浮現的答案就越清晰,胸口溢滿了被寵溺的甜,原本推抵在他胸膛上的雙手輕輕地環上了他的脖頸,悄悄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胡挺剛將得到回應的狂喜,全數投注在這一場唇舌的纏綿里。
他的吻仿佛充滿了醉人的魔力,時而狂烈、時而濃密,黎宙堇似夢迷離間,沾了泥土的小手情不自禁地撫上那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縱容自己表露對他的喜愛。
不……不只是喜愛,此時此刻的她終于願意坦然承認,自己對眼前這個男人不僅是喜愛而已!
羽翼般輕柔的觸感,惹來他一聲滿足的喟嘆,懷中的她越是柔順討憐,他被觸動的情感就越深……
緩緩退開了她香甜的唇,他俯下俊臉睇著她,眯起眼,沒有錯失她瞳眸里粲然閃動的愛戀。
「喂,瑕疵品。」
在他懷里的黎宙堇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推開他抱擁的手,拍開那兩個可笑的小電風扇。「干什麼,次級品!」
他愣了一下,哈哈大笑。全世界最沒見識又最不知惜福的井底之蛙就是她!
不理會她的推拒與掙扎,胡挺剛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難得露出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模樣,「我蓋一個大溫室給你好不好?」
她顰了顰柳眉,「那要花很多錢。」
「本少爺有的是錢!」他用鼻孔哼了哼,跩個二五八萬。「你想一想,我們把整個花場都用溫室蓋起來,所有的設備都是電腦控制的,不但有定時澆水系統,還有溫度控管裝置──」
「不行。」
他還沒掰完,已經被她一口拒絕,推開他站了起來,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說到底,你就是不想頂著大太陽工作。」不再理他,黎宙堇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鐵鏟準備離開。
胡挺剛跳了起來,追著她的跑。「再這樣下去,我會死在這里的!」
「你可以不要勉強自己在這兒工作啊。」她的口吻隱含淡淡笑意。
他頓了一下,決定假裝沒听見。「我是說真的,繼續這樣下去,再過不久,你就會看到我‘滋’的一聲,當著你的面融化了!」
「不、可、能。」
兩人一個走,一個追。「好啦,你就答應讓我蓋溫室嘛,所有的花費都由我負責,我保證把它蓋得跟白金漢宮一樣漂亮!」
「我就是怕你把它搞成那樣好嗎?」
在黎家住了幾天,胡挺剛隱約感覺黎家姊弟的母親,也就是他未來的丈母娘有點怪怪的。
說不上來究竟是哪里不對勁,該笑的時候她會笑,跟她說話打招呼她也會給予回應,好像一切都很正常,可是在正常的背後又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小心翼翼,反正……就是有點怪!
然而他卻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平常看似溫柔和氣的丈母娘,居然不只是「怪怪的」而已!
所有的驚訝與混亂,就在那一瞬間無預警地爆發出來。
而這一切的起因,只是一張舊照片──
「你在看什麼?」
慵懶躺在沙發上的黎別葵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匆忙間慌亂的將手中的東西胡亂塞進口袋里,抬起頭一看是胡挺剛,忍不住怒瞪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他聳聳肩,「反正被嚇死的不會是我,所以一切好說。」
曉得這個俊小子還瞪著自己,他也不以為意,「砰」的坐在他旁邊的位置。
「看什麼看得這麼出神?女星果照啊?拿出來分享一下呀,臭小子!」
「嗟!我還以為你對我姊多死心塌地呢!」
「你啊,就是太女敕了,來,讓大哥我教教你!我們男人的心呢,跟眼楮是長在不同位置的,懂嗎?」
筆作冷淡的黎別葵想笑卻又強忍著,「你不怕我姊把你的眼楮給挖出來?」
「這你可以放心,在她面前我的眼楮跟心是放在同樣一個位置的。到底在看什麼,拿出來啊!」看他遲疑了一下,從口袋里抽出那張舊照片,胡挺剛抿了抿唇。「原來是這個啊!」
看樣子,這對姊弟對他們去世的爸爸非常的懷念。
黎別葵看了他一眼,「你那里還有我爸爸的照片嗎?」
沒有了,但是……胡挺剛噙起俊颯嘴角,模了模他的頭,「我再找找看。」
他突然鬧起別扭,紅著臉推開他的手,「別把我當小孩子!」霍地站了起來,他將舊照片塞進口袋里,三步並兩步走上樓。
忽然有了捉弄這小子的興致,胡挺剛噙著有些惡意的笑容跟了過去,然後,他看見樓梯口的地上掉了一樣東西。「欸,臭小子,你不是很珍惜它嗎?怎麼掉了都不知道?」
他正想彎腰去撿,卻發現有個人的動作比他更快。
「不好意思啊,讓我來就行啦……咦,伯母,你還沒睡嗎?」
羅美惠拾起地上的舊照片,看著,笑容漸漸褪去。
「你也覺得很懷念吧?你和伯父拍這張照片的時候,看起來好年輕──」
「媽?!」
突然出現在樓梯口的黎別葵看起來既驚慌又恐懼,趕緊沖了下來。
「你這小子,喊這麼大聲想嚇誰啊?」
胡挺剛正想多罵幾句,忽然看見原本沉默不語的羅美惠目光陷入狂亂,開始喃喃自語。
「老公……阿凱是不是還在葵花園?糟糕,我怎麼忘記了?我應該去叫他回來吃飯了,不能放他一個人在那里!老公……」
「媽!」黎別葵緊抓著想往外跑的母親,原本白皙俊秀的臉龐又驚又懼。
胡挺剛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是不是錯過什麼了?
驀地,羅美惠不知道打哪來的力氣,竟然一把揮開了兒子的手往門口沖。
不小心撞上了樓梯的扶把,黎別葵吃疼的放聲急喊著,「胡挺剛,快攔住我媽媽!」
他趕緊迎上去,企圖扣住她掙扎揮舞的雙手,又忍不住擔憂的分神關切跌坐在地的黎別葵。「伯母,你怎麼了?別葵,你有沒有怎麼樣?!」
「阿凱……放手,我要去找我老公,他在等我!」
「伯母,你冷靜一點……」
這一刻就算他再遲鈍,也看出羅美惠的不對勁,他努力抱住她掙扎的身軀。老天,他終于發現原來女人的力氣也可以很大的,難怪有些男人會被老婆打到喔咿喔咿送醫院!
「媽,不可以!」
在黎別葵的驚喊聲中,只見發狂的羅美惠抓起矮櫃上的花瓶,往胡挺剛的頭上砸了下去。
「喔買尬……」他只覺得頭頂好像有什麼爆開了,強烈的暈眩沖擊而來!
從外頭愉快地走進屋內的黎宙堇和雄偉二將看到的正是這一幕,她震驚的叫了出聲,提在手上那一袋水果立刻掉了滿地,「挺剛?!」
「少爺!」
胡挺剛搖搖欲墜的身子一個踉蹌,讓羅美惠趁隙掙月兌,又想往外沖。
「小雄抓住她……」
闔上眼之前,胡挺剛仿佛看見黎宙堇又驚又泣的蹲在自己身邊,努力叫喊著什麼……可他卻怎麼也听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