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第14章

「宋孟德實在不該讓你來這里。」鸞鏡皺著眉說﹕「之前我與他……」

九歌忽然抱住他的脖頸,嘴唇火熱地捕捉著他的。

他一怔,「九歌,現在——」

「噓,若是外面有人,這樣就听不清我們的話了。」她的唇在他的耳畔低語。

他露出欣然一笑,「你的確長大了。」以前的她可沒有這麼多的心眼。

「我和宋孟德說,倘若他不讓我來,我寧可不當這個女皇。」她呢喃著,手掌大膽地探進他的衣服之中,在外人看來,他們正在上演一場香辣火熱的戲。

「他就由著你胡鬧?」鸞鏡扣住她的月復,深深呼吸著她的氣息。

「他告訴我你們的計劃。鏡,你的計劃雖然好,但是這個鷹翼實在是太狡猾了,你想引誘他進入你的圈套,一個宋孟德是不夠分量的。」

「所以你來了?」

她頓了頓,「鏡,如果我不來,你的這個計劃又成功了,你就是大氏國的叛徒,你要怎麼辦?我知道你是不會回鳳朝的。」

「我早該死了。」他的話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卻也因為沒有波瀾而更令人心碎。他輕輕撫模著九歌的臉頰,回憶著她的一顰一笑,淡淡地說﹕「為鳳朝解決這次危機之後,我會無牽無掛地去死。」

九歌一驚,渾身戰慄的出了一身冷汗,慶幸自己還好早到了一步。

鸞鏡一聲深喘,「九歌,你來真的?」

這個時候,她對他的「下手」不是掩人耳目的做戲,他一只手抱著她,騰出另一只手在身邊抓了好久,終于抓到一床被褥,立刻將兩人裹入里面。

「天還沒有黑吧?你這個樣子要是給外人看到,以後怎麼做你的女皇?」他的手踫觸著她的肌膚,那熟悉玲瓏的曲線,在在讓他的自持越來越崩解。

「我不管別人,只要你……能看到我。」她吻著他的眼瞼,將自己的丁香小舌探進他的口中撩撥。

鸞鏡嘆息一聲,干脆投入其中,外人看不到被褥里的春色,只見到一個巨大的布球在床上翻來覆去。

帳外,果然有兩雙眼楮正盯著里邊,那是鷹翼臨走前安排的兵卒。這對小兵年紀還輕,未經歷過男女之事,看到眼前的情景都不禁紅了臉。

其中一個嘀咕問﹕「我們將軍怎麼和鳳朝的女皇這麼「熟」?熟到一見面就滾到床上去了?」

另一個哼道﹕「這女皇看來也不是什麼好女人,大概看上我們將軍長得俊俏。」

「但將軍不過是個瞎子,瞎子能有什麼魅力?」

那小兵有點擔心地說﹕「我們要不要進去打斷啊?殿下臨走前也沒說遇到這種情況怎麼辦?」

他的同伴嘻嘻笑道﹕「你還怕他們會這樣跑了不成?打擾人家好事可是不道德的,再說,我也還沒有看夠呢。」

「呸,都被被褥檔住了,能看到什麼?」

失去了光明的鸞鏡一雙耳朵變得非常敏銳,依稀之間,他听得到外頭有兩人正在嘀咕什麼,于是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鷹翼真的留下人來看住自己。

他很想好好思忖一下該怎樣安排之後的事情,但是九歌……卻讓他無法定下心來思考。

此刻她那雙頑劣的小手探索著,像他身上有什麼寶藏似的,探遍了一圈之後才停下來,伏在他的胸膛上低喘著問﹕「你身上的這些傷痕,以前我問過你,你說是小時候摔倒留下的,其實,是作戰時候留的,對吧?」

鸞鏡尋覓到她的耳垂,吻了一下,「是。」

「為什麼你在大氏國叫「無名」?」她問出最讓她不解的謎題。

「因為,我從出生就不被允許有名字。」他的音色沉下,「我的母親是大氏從某國擄劫來的奴隸,國主看上了她,有了幾次寵幸,然後她懷了我。大氏的律法規定,奴隸的兒子世代為奴,不被賜名。」

九歌訝異地問﹕「即使你的父親是皇帝,也不可以嗎?」

「是的。」

她不由得義憤填膺起來,「豈有此理!難道你就該世代為奴?」

「這是律法,任何人撼動不得,即使國主很喜歡我,也不能改變國法。但是他也沒有讓我流落在外,把我留在宮中,和皇子們一起讀書練武。」

「那是應該的,你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但就是這樣又如何?你依然無名。」

她忍不住叫了出來,鸞鏡急忙用手捂住她的唇。

「你想讓外面的人都听到嗎?」他小聲的說,「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只說眼前。明日我必須去和鷹翼會合。宋孟德知道該怎麼做嗎?」

「他知道,我也並非沒有安排,就這樣冒冒失失地前來。」

「你做了什麼?」

「我威脅了個人,讓他幫我,如果他幫了我,我會許給他讓他夢寐以求的渴望。」

九歌的神秘兮兮讓鸞鏡很是好奇。他懷中的這個女人,在這幾個月里的成長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猜得出那個人是誰嗎?」她洋洋得意地問。

沉默半晌,他緩緩道出一個名字,「南昭英。」

這回換她詫異地低呼,「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

他無聲地一笑,「這並不難,因為朝中人都是你的臣子,不需要你威脅就會為你賣命,只有南昭英這個外國王子,才需要你使手段。」

他腦中忽地靈光一閃,想起了南昭英曾經告訴過他,甚至親自展示給他看過的「能力」,九歌這回找了南昭英,若能善加利用,或許他會變成一支奇兵也說不定。

「我要他說動南黎國主,為我鳳朝出兵增援一萬。那麼你知道我許給他的好處是什麼嗎?」

「雲初濃。」

九歌笑著嘆息,「我就是瞞不過你。」

「因為是你,所以我才能猜得出來。」

「嗯?什麼意思?」她挑起眉。

鸞鏡摩掌著她的唇辦,然後覆蓋上去,將所有的呢喃吞沒——

一會,他退開後,微喘著氣道﹕「因為從你十四歲起,我全部的心思就都在你身上了。」

十四歲時,她那樣不拘禮儀地跑到他面前,圍著他打轉,然後滿是頑皮與好奇地對他笑著說﹕「你看來年紀不老,也能做我的皇叔?」

自那一刻起,他的眼楮里,除了這張清澈又驕傲的美麗笑臉,就再沒有容納過別的風景。

是緣分吧?只有緣分,才可以將相隔千里,身分如此差異的兩人拉在一起。

明的,他是她皇叔,他們的親緣關系不會允許他們走在一起。

暗地里,他是敵國臣子,他們世代為敵,還有殺兄之仇無法化解。

無論怎樣,這該都是孽緣,而不是美滿姻緣。

只是,人心的陷落豈能用緣分的類別劃分?當他用盡心機將她捧上女皇寶座時,他也清楚,自己的生死亦已交到她的手上。

她要他,他活,她不要他,他死。

「我要的是你這個人,即使你不是鸞鏡,你依然是你,而我,不能沒有你。」

當這句話從她口中吐露時,他被命運判定,可以為了這個女人活下去。

活著,為了見證她的光彩與榮耀。

活著,為了拱手河山時她燦然的一笑。

即便雙目已盲,心眼依然能看到。

鷹翼在鄧城的確受阻,他沒想到吳遷會這麼頑強抵抗,即使他用上一半兵力,鄧城依然固若金湯,尤其在他帶軍去找鸞鏡之後,吳遷的偷襲讓他的後方軍隊損失慘重。

清晨,他在大營中制定一次大規模的攻城計劃時,鸞鏡帶著人馬也撤回來了。

鷹翼看著他,幽幽笑道﹕「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乖乖回來。」

「現在形勢如何?」鸞鏡沒有與他寒暄,第一句話便直切主題。

「吳遷讓我們損失了三、四千人馬,這個混蛋!」他咬牙切齒地咒罵。

「我給你帶來一個好消息,宋孟德昨夜送信過來,說願意投誠。」

「真的?」鷹翼聞言雖然有些驚喜,但向來多疑的他還是保有理智。「他知道他們女皇在我們的手中還敢投降?不怕被鳳朝的人罵成千古罪人?」

「宋孟德算盤打得很精,他說他雖然投降,卻不會公開,只是在我們軍隊要穿過瘍陽關時,他會打開城門,故意放兩聲炮。若是你能攻下鳳朝皇城,他會立刻率軍為你護駕。」

鷹翼皺起眉,「若是我攻不下皇城呢?這老小子帶著大軍就在我的身後,豈不是要暗算我?」

「所以我讓他交出虎符。」鸞鏡一笑,「當日在朝中,為了虎符之事他不惜造反,但現在虎符就是控制他們這些地方將領最好的辦法,沒有了虎符,他不能私自調兵,否則就是叛國。」

「那,虎符呢?」

鸞鏡手舉起,一枚用黃銅打造的虎頭調兵符就在他掌中。「這虎符一分為三,三者合一時才可以調動千人以上的兵力。其中一枚在地方將領手中,一枚在兵宮,還有一枚在皇宮的御書房內。」

鷹翼雙眼一亮,伸手拿過那枚虎符把玩。「這鬼點子是誰想的?還真是妙!回到大氏之後,我也要勸父皇這樣改一改。」

「那麼現在你想怎樣做?」

他的眼珠轉了轉,嘿嘿一笑,「很簡單,既然你和宋孟德已經說好,那麼你先帶著人走,鳳朝應該還有不少人不知道你被貶了王爺的身分,你做先鋒可以迷惑他們。而九歌,我留著她壓陣在後。」

鸞鏡遲疑片刻,「你是想用九歌做人質來要脅我嗎?」

「你是聰明人。」鷹翼拍拍他的肩膀,「不錯,與其說用九歌來要脅鳳朝,不如說要脅你,你要是想讓她好好地活著,就要在這一戰上好好表現,才有可能保得住她的性命。」

「你留了一個很大的麻煩在自己的手上,鷹翼。」鏡居然從容地笑了,「九歌在你手上,你就是眾矢之的,如果被吳遷知道,他會傾巢而出和你拚命的。」

「那好啊,我很久沒有和人玩命了,正想活動活動筋骨。」

鷹翼盯著他的笑臉,心中雖然覺得不舒服,卻也說不出到底哪里讓他覺得不對勁。

但他還是語重心長的半討人情、半威脅,「無名,自小你我一起長大,感情不錯,太子害你的時候,我可是很努力地派人到處找你。這一次,也是我把你接回大氏國的,所以你別嫌我羅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件事——你應該清楚,對我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和事,我看都不屑看一眼,而背叛我的人,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他。」

鸞鏡微微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

鷹翼的話外之音他豈會听不出來?和鷹翼相處二十幾年,其為人他當然十分清楚,若他沒有了利用價值,或者敢背叛他,鷹翼會親手殺了他。

世人活在世上,大多數交往的朋友都是因為彼此之間可以互相利用而已,就像當年的長空利用他為自己掙得軍功,就像鳳星桐利用他想登上王位,就像如今的鷹翼,雖然深入險地救他回國,說到底也是因為他有利可圖。

世上,唯一對他毫無利用之心的人只有一個——九歌。

因此為了她,他也可以犧牲一切。

他再問道﹕「要我何時出發?」

「即刻。」鷹翼思索後道﹕「我但願你我能在鳳朝皇宮里會合,到時候,若你還要九歌這個女人,而她也不和你計較滅國之恨的話,我可以放你們兩個去雙宿雙飛。

鸞鏡笑笑伸出手,「多謝。」

鷹翼和他兩手一擊,清脆的擊掌之聲在空中回蕩,可鸞鏡心中卻暗自冷笑。他知道鷹翼的許諾是個一輩子也不可能觸踫的美夢,若他真的能滅得鳳朝,他和九歌,只能共死,不可能同生。

所以,該是他反擊的時候了!

九歌輕輕模著掛在頸上的石頭,這是昨夜她從鸞鏡的脖子上取下的。她找到了他,就不會再放手,而這塊石頭她也要一並收回。

鸞鏡說﹕「這石頭破了,我再給你找一塊吧,磕破的稜角很容易扎傷你。」

她卻搖頭,「不,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我說過我會戴到死,以後我再也不把它拿下來了。若是石頭扎到我,每疼一次,便是提醒我當初對你有多殘忍,提醒我應該珍惜眼前。」

其實,那破碎的稜角已經有點圓潤,不該是最初摔碎的樣子,想來,是有一雙修長的手,時時地在石頭上摩掌,漸漸地磨平了這處傷痕。

想到那雙手也曾經溫柔地在自己的身體上撫過,九歌的臉不禁有點紅了。

「在想無名嗎?」鷹翼陰陰冷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九歌頓時收斂了所有的笑容,抬起頭,警惕地注視著眼前高大的黑影。

「不用擔心我會再撕你的衣服。」他低,凝視著這雙美麗而冰冷的眼,「再怎麼說你也算是我的弟媳,他在前方作戰期間,我不會對他的女人怎樣。」

「他走了?」她睜大眼,十分訝異的樣子,「他去哪兒了?」

「自然是去打仗。他沒和你告別嗎?」鷹翼笑笑,「只要他按照我的話去做,你放心,你們很快就可以見面了。」

她冷冷地看著他,「一直以來,你們都把他當做奴隸一樣對待吧?指使他听從你們的命令,不听,說什麼兄弟情都是假的。」

「這是他的命。」他轉身走出去,「人各有命,怨不得人,而且我給過他許諾,只要他听我的話,等我登上王位時,會給他一個公開的身分。」

九歌凝視著他的背影,冷笑始終掛在唇角。

她絕不會讓任何人再輕視鸞鏡了。他們當然會重逢,但絕不是在鷹翼的陰謀得逞之時。

看著外面的天色,鸞鏡現在應該已和宋孟德見面,吳遷那邊也快該行動了,還有被她威脅利誘的南昭英……也該到達戰場了吧?

在瘍陽關的將軍府前,宋孟德再次和鸞鏡重逢。目光交流中透看深意,彼此一開口就知道對方心中的意思。

「宋將軍,又見面了。將軍的信我軍已經收到,所以殿下派我來和將軍交接投誠一事。」鸞鏡微笑著先出言。

宋孟德也笑著迎過來,「有勞將軍跑這一趟,請代我向貴國殿下致意。在這里說話不便,將軍還是和我到里面去吧。」

他扶著鸞鏡要走進去,看到鸞鏡身後有兩個副將也想跟上,立刻臉色一沉,喝道﹕「現在是本將要和你們將軍交談秘事,我的人馬都不能跟隨,你們跟上來做什麼?」

「可是……這是我們殿下的吩咐。」副將解釋道。

宋孟德怒斥,「現在是在我的瘍陽關,當然是我說了算。」然後一扯鸞鏡,「走!我們進去,看哪個不要命的敢跟進來,本將一刀宰了他!」

鸞鏡幾乎是被他拖進密室的,一踏進門檻,他不由得笑出聲,「宋將軍的氣勢很驚人。」

「不這樣不足以震住他們。」宋孟德笑道。

他側耳傾听,「這屋中還有人?」

「鸞鏡,你的眼楮……怎麼了?」熟悉的聲音中帶著一份吃驚,在他面前響起。

「昭英殿下。」鸞鏡道出對方的名字,「很高興你能來。只是我這樣見你,有點狼狽了。」

一雙大手下一刻緊緊握住他的,溫暖得沁人心底。「鸞鏡,我真沒想到……一別之後,會發生這麼多的變故。」

「我也沒想到你在知道真相後,還會答應前來……幫我。」鸞鏡微笑揭開兩人的心結。當初,為了不讓九歌遠嫁,兩人連手編造出公主有病的謊言,騙得南昭英退婚。此後九歌登基,他輔佐,皆再也沒有見過南昭英。

顯然,如今這個秘密已不再是秘密了。

南昭英卻呵呵一笑,「那件事不用再說了,我心里明白,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小小的不擇手段一下,沒有什麼的。」

鸞鏡也笑笑,「殿下這次來幫我們,是因為九歌的利誘,還是為了自己心愛的人,也要「不擇手段」一次?」

「你……都知道了?」南昭英被點破心事,雖然有點尷尬,但是很坦蕩。「這邊的事情了結之後,我要帶初濃回南黎。這並不是因為我答應了女皇陛下什麼,即使不來幫你們,我依然會帶她走,來這一趟,是因為我是你的朋友,而且,我不想初濃心里背負著那麼重的擔子一輩子。」

他輕呼一口氣,「初濃是個好女人,只是沒有遇到一個好男人。還好後來她遇到了你,相信今後不會再有遺憾。多謝你來幫我和九歌,也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宋孟德在旁邊听得有些糊涂,但此時不是探人家隱私的時候,他最擔心的是九歌的安危。「女皇陛下現在在哪里呢?」

「她在鷹翼的看守之下。不過鷹翼為了用她來要脅我,不會對她不利的。」鸞鏡解釋,「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將計劃變動一下,既然昭英殿下來了,我們的勝算就更大了。宋將軍,你應該知道南黎國有種世傳的異能吧?」

「有所耳聞,只是無法相信。」宋孟德用狐疑的目光看著南昭英。

他是听說過海外四國中有一些奇特的能人異士,比如東野國有人能用風,西涼國有人能操控水。而南黎國據說王族中有人可以布置結界,所謂的結界,不僅能抵御風及水的攻勢,也會讓外人找不到結界中人的所在。

不過這些事情在外朝人看來,簡直像是傳奇小說,沒有人會當真。

難道眼前這個南黎王子,真的可以布置結界?

鸞鏡再解釋,「請昭英殿下從現在起在這瘍陽關四周布下結界,讓鷹翼那邊的人突然失去了我們的蹤影。宋將軍封住城門,不許任何人將消息走露出去。他遍尋不著,定會按捺不住自己追過來,這樣,我們就能將他困在瘍陽關和鄧城中間,圍而殲之。」

第二日,鸞鏡的計策就奏效了。當鷹翼沒有按時收到鸞鏡這邊的戰報,而後派出的探子也說失去了他們的蹤影時,不禁大吃一驚。

起初他以為是鸞鏡臨陣月兌逃,但若是如此,不該整支軍隊都找不到了。他連續派了幾波探子夾查。得到的回報都是一樣的——大軍失蹤。

「見鬼了!」鷹翼捶桌案,「難道他們能飛逃遁地不成?」

他斜眼瞪著坐在一旁好像沒事人似的九歌,「女皇陛下該知道他們在哪兒吧?」

「他們不是你的部隊嗎?你問朕,朕怎麼會知道。」她卻不屑地嘲笑回去。

鷹翼幾步走到她面前,大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說!你一定知道!」

靶受到脖子上讓人室息的壓迫力,九歌的眼中卻沒有懼色。她冷笑的說﹕「你想知道嗎?那你自己去查啊!要你這全軍首領干什麼?前不前,後不後,畏首畏尾的,你這個樣子的將領,在我鳳朝會被笑掉大牙。」

他眯起眼,「要像你這個女皇傻呼呼地自投羅網,才是聰明嗎?」

「起碼朕死後,鳳朝的史書會記載朕是為國殉難,死得光榮。」

他聞言朗聲大笑,「女人果然是愚蠢的!真想不通無名怎麼會為了你,失了心,丟了魂?」

她輕聲說﹕「那是因為你不懂愛。」

「愛?」他嗤之以鼻,「那是最沒用的東西,又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酒喝。」不死心的又再追問﹕「這是不是你們商量好的計策?好誘騙我上鉤!」

「是。」九歌笑笑,「我們的目的就是引誘你趕快去瘍陽關,好讓你丟下鄧城這個毫無用處的雞肋。」

鷹翼盯著她看了許久,默不作聲。

她暗自偷笑,鸞鏡深知鷹翼多疑多慮,昨夜他這麼對她說過——

「中原有個司馬懿,平生最忌憚諸葛亮,所以當諸葛亮設下空城計,在城樓上邀請他入城的時候,他根本不敢進。而今鷹翼也是司馬懿,我們就是要擺下這個貌似空城計的實城計,誘他上當。這一點,就看你如何激將了。」

丙然,今兒個到了半夜,她听到外頭人聲馬嘶地鬧騰起來,很快就有人進來「請」她上車。

她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陛下之後會知道的。」士兵口風很緊,奉命不得透露一個字。

她看到不遠處的鷹翼,故意笑著大聲說﹕「殿下終于決定退兵回大氏國了嗎?」

鷹翼冷冷地看她一眼,「我決定退兵之日,就是陛下為鳳朝犧牲之時。所以陛下還是不要期盼這一天了。」

她秋波流轉,再故做不經意似的問身邊士兵,「我們今晚能趕到瘍陽關嗎?」

一個小兵不防備,月兌口而出,「就是要半夜去,殿下說,這樣才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九歌立刻明白——鷹翼上當了!

得到鷹翼已經起程來到瘍陽關的消息,鸞鏡絲毫不敢懈怠,立刻展開部署。

吳遷那邊也已得到飛鴿傳書,秘密從鄧城出發,翻過兩座山,中途出現在大氏國的軍隊右側,將其軍隊橫截成兩段。

宋孟德則率軍出關,和大氏國的軍隊正面迎敵。鸞鏡帶來的那近萬名大氏國兵馬被安置在距離戰場最遠的地方,嚴加看管,也不知道關外發生的戰役,一個個還優哉游哉地靜靜等候將領下一步指示,殊不知鸞鏡以下的所有副將都被軟禁了。

于是,一場大戰就這樣開始——

鷹翼這輩子沒有打過這麼窩囊的仗,自四面八方涌出來的鳳朝軍隊像是天兵突降,讓他所有的情報都變成了笑話。

當他的軍隊被截成兩截時,他知道自己中了埋伏,所幸他還握有九歌這張王牌,他不信鳳朝人真的能丟下他們的女皇不管。

戰場上,他將載著九歌的馬車安置在自己身邊,帶著部隊一路殺進,直至瘍陽關關口。

「無名,我知道你在關內!傍我滾出來。」鷹翼憤怒地大喊,「我和大氏國哪里對不起你了?你竟然敢叛國……」

城關大門打開,鸞鏡騎著一匹馬從內走出,他並沒有帶太多人跟隨。

他遙遙拱手,「殿下,請下令撤軍吧!保護大氏國的子民才是身為帝王該有的仁愛和胸襟。」

鷹翼霍然跳下馬,拉開馬車車門,將九歌從內拉出,擋在自己身前,「你少和我廢話!版訴鳳朝人,若是他們不投降,我就殺了他們的女皇!」

他的話果然讓戰場上的鳳朝士兵忌憚,兩邊的廝殺聲漸漸平息,成千上萬雙眼楮注視著這邊的動向。

鸞鏡也下了馬,傾听著鷹翼所在的方向,大聲道﹕「陛下!戰場之上,刀箭無眼,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九歌笑著回應,「朕生是鳳朝的人,死是鳳朝的鬼,不會怕大氏人的刀劍!鳳朝將士听令,有懈怠軍機,讓大氏人滅我疆土地,視為叛國懦夫。」

「喝——」

九歌視死如歸的氣節,頓時感動了無數鳳朝士兵,她的話一傳十、十傳百地散布開來,當上萬人奉旨領命的吶喊聲震天響起時,即使是鷹翼,都不禁為之畏懼。

他大怒道﹕「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他手中的刀剛一舉起,忽然一支利箭扶著破空之聲飛來,他本能地轉身撤步,躲開箭勢,再定楮一看。射箭的人竟然是無名!

他更加怒不可遏,「無名,你居然敢向我射箭?!當日這听音射箭的功夫,還是我教你的!」

鸞鏡昂然道﹕殿下,當年你我習武,發誓絕不恃強凌弱,但是你今日以一女子做為要脅,不覺得有違你的誓言嗎?」

鷹翼環目四顧,驚見不知何時自己的身邊悄悄圍攏過來許多鳳朝的士兵,而九歌已經在他剛才轉身之時被人拉到安全地帶。

他憤怒至極,「既然如此,無名,就別怪我不顧念你我手足之情了。」

說著丟下手中長刀,抽出馬背上的弓箭,瞄準鸞鏡,箭如流星,閃電射出。

九歌驚得大喊,「鏡!小心!」

鸞鏡听到聲音,本能地一閃,箭尖擦著他的臉頰射過,他只覺得臉頰一疼,用手一模,已有濕液的血腥氣浸染手掌。

但他只是笑著放下手,大聲道﹕「這箭,就算你我絕情絕義的見證!從今以後,我不再是大氏國人了。」

「但你也休想做鳳朝人。」鷹翼的第二箭已在他的怒喝之聲響起時同時飛到。

鸞鏡剛要做出反應,忽然迎面撲過來一人,將他重重地壓倒在地。

他先是怔住,繼而立刻做出判斷,扶住對方,連聲急喚,「九歌!你怎麼樣?」

「我,若是死了,你會為我哭泣嗎?」她喘息著,讓他听不出她的傷勢如何。

「不許胡說!」他急瘋了,雙手急速地在她身上尋找箭傷。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在他耳畔響起,「我沒事,只是嚇嚇你。」

他陡然沉下臉,「戰場之上豈容兒戲?」

她緊緊抱住他,「不是兒戲,只是你好久沒和我發脾氣了,我喜歡那個會對我板起面孔的鸞鏡,不是那總是心懷懺悔的斷腸人。」

他的心驀然被一種巨大的溫暖包裹,一時忘了這是戰場,忘了他們還躺在地上,只是緊緊擁著她,將她火熱的心一並融進懷中。

立在城牆上的南昭英看到這一幕,不禁悠然一笑,感慨道﹕「看來這輩子他們是分不開了。」

不遠處,鷹翼已被無數的鳳朝士兵用槍尖抵住了全身周遭,動彈不得,且更多的鳳朝軍隊像一只巨大的蠶繭,緩緩包裹著這片連綿數里的戰場。

這一戰,鳳朝大敗大氏軍隊,俘虜了大氏軍的首將太子鷹翼,重創大氏國元氣。以至于許久之後,大氏國都再也沒有力氣侵犯鳳朝。

塵歸塵,土歸土,冥冥之中,世事總有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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