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以防萬一,出任務時,他向來淺眠,所以幾乎在她醒來的那一瞬間,他就發現了。
她的心跳加快,肌肉繃緊,還小小的抽了一口氣,然後屏住了呼吸。
他考慮著是否要張開眼楮,但這時張開眼,大概會讓她嚇得心跳停止,為了某種不明所以的原因,他不太想再驚嚇她,所以他繼續閉著眼。
她停頓了幾秒鐘,跟著才慢慢把擱在他腰上和胸膛的小手縮了回去,再小心翼翼的把腿從他的腿中抽出來。
他並不是故意要將她當抱枕抱,昨夜他真的有在事後縮回手腳,努力叫自己安分點,不要對她亂來,但當她後來又自己滾過來時,要他不去踫也滿難的,總不能叫他把她推開,是吧?
她動作很緩慢,顯然非常擔心會吵醒他,然後就得面對眼前這尷尬的狀況。
但太過緩慢的動作,有種撩人的性感,當她白女敕的大腿,緩緩刷過他時。
她的呼吸又停止了,動作也是。
他繼續閉著眼,盡力維持心跳的穩定,卻無法不嗅聞到她身上誘人的味道。
昨天下午洗了澡、卸了妝之後,她身上已沒了化妝品的苦味,只有完全屬于她的味道,讓他有一種想將臉埋進她頸間,張嘴伸舌舌忝咬的沖動。
他很想這麼做,但他清楚女人的底限與發出的訊號,這位大博士的身體或許想要他,但她的理智可不想,不然昨天在浴室里就不會退縮。
如果他現在吻她,十之八九會換來一記巴掌,還有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點點信任。
他還需要她的合作,比之前更需要了,他們現在可沒時間再次和她玩捉迷藏。
他不能對她下手,至少不能在她並非完全心甘情願的時候。
可眼前這一切,簡直就是活生生的煉獄天堂,她柔軟的身體,甜美的味道。
力剛閉著眼,極力保持著穩定的呼吸,除了那不听話的地方之外,全身都處于放松的狀態。
她的心跳更快,體溫上升,他能感覺她的視線緊盯在他臉上。
然後,她再次開始動作,慢慢的、輕輕的,一次一點點的,抽回她的大腿。
唉,天啊,這感覺……
好吧,他承認,他習慣果睡是真的,但確實有一半是想要逗著她玩,這女人太過緊張又正經,神經兮兮的模樣,讓他實在看不下去,所以才故意非得要月兌個精光,誰知道報應來得這麼快。
她的大腿又軟又女敕,如絲般柔滑,萬分性感誘人,他忍住一聲沖到喉頭的申吟。
難道從來沒人告訴她,長痛不如短痛,做任何事都得像打針一樣,要快、狠、準嗎?
就在他快要獸性大發的那一秒,她終于把腿完全抽了出來。
她松了一口氣,他也是。
但是,當她完全撒去身體的接觸時,一絲遺憾,悄悄涌現。
他听見她窸窸窣窣的下了床,走進浴室,很快的,水聲傳來,他這才睜開眼,支起身子偷看了一下。
門是關起來的,當然。
她在洗澡,他掀開被子,低頭看著自己,無聲苦笑。
水聲停了,他迅速躺回床上。
沒有多久,她走了出來,他繼續閉眼裝睡,卻感覺她回到床邊。
她站在那里,站了好一陣子,打量著他。
她的視線,從他的臉,往下游移,來到腰間,然後是他的臀部。她一直沒有移動,只是杵在床邊,時間久到讓他都狐疑起來,然後他感覺她的長發,落在他腰上,輕搔。
嗯?搞什麼?
幾乎在同時,他領悟到她彎下了身。
下一秒,她抓住了在他腰臀處的被沿,慢慢提起。
該死,他希望她只是想偷看他,而不是想拿針筒對付他可愛的,但很不幸,她這回可是站在那邊。
他迅速睜眼,正要翻身伸手阻止她時,眼角卻瞄見她將被子往上拉,另一只手空空如也,沒有握著任何像針筒的東西,他一怔,只見她抬起手,一邊把滑落的長發掠到耳後,一邊替他把被子從腰間,拉到了胸膛。
這女人竟然替他蓋被子?
他呆住,還沒來得及思考,她的視線已經開始上移,他飛快將眼楮再閉上,卻難以忘懷那張在黯淡晨光中,蒼白得幾乎有些透明的溫柔側臉。
心髒不知怎地,跳快了兩下。
她的腳步聲,在房里輕移,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因她的靠近和遠離忽急忽緩。
不動聲色的,他將眼皮睜開一絲細縫,看見她隨手整理著房間與浴室,收拾著他昨夜掉在地上的巧克力棒空袋,還有那些堆在床頭櫃上,被她拿來敷腳的毛巾。
她走到了他身後,他考慮著要假裝翻身,最後還是繼續維持原來的姿勢。
這些年,他和不少女人同床共枕,但真的很少有人會替他蓋被子。
大部分的女人,都會把他吵醒繼續做的事,不然就是拍拍走人。
他一直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哪里有問題,她們一開始都還滿喜歡他的,但他似乎總是遇到喜歡逢場作戲和一夜的女人。
她打開陽台門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不好,這女人該不會又想溜吧?
他翻身睜眼坐了起來,瞧見她包著披肩,站在外面的陽台上,看著遠方。
她沒有完全走到陽台的盡頭,只走出去一點點,小心的讓分隔鄰居的矮牆和陽台上的植物遮住自己。
她沒有要逃跑,他松了口氣,好笑的揉搓著臉龐,然後下一秒,注意到床邊的椅子上,有個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件褲子,他的褲子。
他愣愣的看著那件已經折好的褲子,眨了眨眼,它還在那里,整整齊齊的端放著,要不是上頭還沾著些泥,看起來還真像店里販賣的商品。
他最後一次看到它時,它應該在地上,還是椅子上?
總之,不是折好的狀態,昨夜她哩唆的,他根本忘了自己到底把它丟地上還是丟椅子上。
顯然她剛剛收拾東西時,順便替他撿起了褲子,拉平折好,放在這頭的椅子上。
他好奇的又抬眼看向那站在外頭的女人。
她的背影看起來十分單薄,可她沒有倚靠著牆,反而站得筆直,就像根釘子。
但她不是釘子,他知道她有柔軟的地方,不只身體,連心也是。
山嵐悄悄浮游飄移,他可以感覺到寒氣入了屋,外面一定更冷,他看見她拉緊了披肩,在薄霧晨曦中,環抱著自己。
有那麼一瞬。她看起來像是快被白霧包圍吞噬,但她沒有動,只是定定的看著同一個地方,白霧忽濃又淡,來了又消散。
他好奇她在看什麼,不覺中,他下了床,走向她。
靠近了,才發現她在看山谷對面的小教堂,那座教堂很可愛,坐落在樹林之中,這個小城,看起來就像是童話故事里的模樣。
但注視著前方美麗的風景,她緊抿著唇,秀眉微擰,蒼白的小臉,顯得有些悲傷。
「妳知道,有一種說法,說上帝存在萬物之中,而非只在教堂里?」
如他所願,她微訝的回過頭來。
「你是教徒嗎?」夏雨盯著他滲冒出胡碴的俊臉問。
「不是。」他咧開嘴,道︰「我沒有宗教信仰。」
她想也是,如果他真的是,她會非常驚訝。
「但我相信如果真的有神,衪確實存在于萬物之中,存在花草木石、天地山川之中,甚至妳我之中,看看前面這一切。」他瞧著她,微笑,「基本上,我們能站在這個地方,就是一種奇跡。」
這個男人真正讓她愣住了。
雖然才短短相處一陣子,她已經發現他是個幾乎只靠野性直覺往前沖的家伙,他不是計劃型的人,她以為他根本不太思考。
「妳說得沒錯,我不喜歡思考,大部分的時候,我都不思考。」
听到他的話,她一愣,才發現自己剛剛竟然把最後一句想法月兌口說了出來。
「想太多,有時候沒什麼用。」他雙手胞胸,姿態輕松的靠在落地門的門框上,笑看著她,「我靠直覺過日子,而我的直覺通常是對的,否則我活不到現在。」
這個男人的眼里,有著嚇人的坦白,她注視著他,忍不住問︰「如果你的直覺錯了呢?」
「那就面對它,修正它。」他毫不猶豫的說,回得簡潔明了。
她為之愕然。
他歪著頭瞧她,笑意更甚,道︰「我想那是我喜歡妳的原因之一。」
「什麼?」她有些呆,小嘴微張。
「妳不逃避問題。」他說。
她烏黑的杏眼,微微睜得更大。力剛輕笑出聲,朝她伸出手,「來吧,寶貝,讓我們把麥德羅這個問題解決掉,然後妳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覺。」
他說得好簡單。
這男人一副輕松寫意的樣子,好像解決麥德羅,只是走進餐廳吃頓飯一樣。可她曉得,他清楚不是這麼一回事,他知道麥德羅是什麼樣的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雖然承認他不喜歡思考,但這家伙並不真的是個笨蛋。
瞧著眼前這笑容滿面、自信帥氣的男人,她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也許她瘋了,但他莫名其妙的自信,竟奇怪的讓她忽然興起一種,事情也許可以順利解決的希望。
他伸出的手,仍懸在半空。
她沒有握住,只看著他的眼,開口吐出一句。
「你還是先把你的褲子穿上吧。」
他穿上了他的褲子。
當然,也沒有忘記內褲和上衣。
山里的薄霧,在陽光升起之後,就已完全消散。
男人搖頭晃腦的哼著歌,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隨著音響里流瀉出來的音樂,有節奏的輕敲著,只差那麼一點,他大概就要起來扭腰擺臀了。
夏雨瞄著他,雖然一副有蟲上身的模樣,他開起車來,還是莫名其妙的順暢,雖然行駛在彎曲的山路上,卻依然如履平地。
他換檔踩油門,全都順得像上了油似的,而且他幾乎不踩煞車,大概是上路半個小時後,她就發現了這一點。
因為不太踩煞車,車子速度有些快。
她以為她很快就會因此吐出來,但也因為他不太踩煞車,車子速度雖然快,卻十分平穩,她沒有在位子上被拋來甩去,暈車的感覺降低許多,甚至沒有什麼反胃欲嘔的沖動。
他開車不是那種暴力式的往前沖再緊急煞車,就只是很平順的順著道路行駛過去,無論左轉右彎,他全在剛剛好的地方旋轉方向盤,他知道該在哪個地方換檔,或松開油門,又該在哪個地方踩下去,沒有丁點誤差,活像他早在這條路上,來回開過幾百遍似的。
但她清楚他沒有,這是他第一次走這條路,他在出發前,還在翻看她昨天買來的地圖。
這男人關車的技術好得嚇人。
我靠直覺過日子。
他說過這句話,她現在才清楚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鳳力剛有著超乎常人的野性直覺,他的動物性本能、反射神經全都超越一般人的水平,這輛車在他的操控下,有如裝了翅膀,和她昨天駕駛它時,感覺起來完全是不同的車種。
路旁的森林,蒼郁蔥蔥,陽光在枝葉間忽明忽滅。
雖然是夏天,山里還算陰涼。
今早,他又和紅眼的人通了一次電話,約好了踫面的地點。
因為她已經被多國通緝,又有人在追殺她,他們決定要先把她弄出歐洲,她不知道他們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她順利通過海關,她仍有疑慮,她強迫自己閉上嘴,不要太過嘮叨。
他們同意了她的計劃,她必須尊重他們的安排。
她的計劃是先離開這個國家,和紅眼的人會合,然後一起去救出肯恩,想辦法逮到麥德羅,然後和曾劍南一起將他們換回來。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就像天方夜譚,但鳳力剛沒有嘲笑她,曾劍南也沒有。
她一直懷抱著希望,盡管處處踫壁,仍不願放棄,但因為身旁這個男人,這是第一次,她感覺這件事有成功的可能。
鮑路經過一座湖泊,鄰鄰的水光,在陽光下閃爍。
一座眼熟的城堡,忽然出現在遠處的山腰,她愣了一下,月兌口。
「你走錯路了嗎?」
「沒。」他開心的說︰「沒錯。」
「我以為你早上才說,我們要往南去瑞士,而不是往北回德國。」她秀眉輕蹙。
「是啊,沒錯。」他點頭。
她伸手指著前方那座在山林間忽隱忽現的城堡。
「但那不是新天鵝堡?」她昨天才剛剛經過而已,如果要往南,就不可能再次經過才對。
「對啊。」他朝她眨眼,咧嘴一笑,「但我沒去過,我想說順便觀光一下也挺好的。」
都什麼時候了,還觀光?!
夏雨著惱的張嘴,才要發難,卻又猛然頓住。
「你早上是故意說給瑪莉蓮听的?」她瞧著身旁那個滑順的旋轉方向盤的男人,指出︰「我們不是要去瑞士。」
他挑眉,吹了一聲口哨,笑著稱贊︰「聰明的女孩。」
她很久沒被人吹口哨,也很久不曾被人這樣真心的稱贊了,在那一秒,她竟然真的感到有那麼一點雀躍,好像她只有十歲似的。
真是的,她不懂這有什麼好高興的,只不過是一句稱贊而已,但那虛榮的感覺還是在。
「我們要去新天鵝堡?」她強迫自己開口,把心思拉開,那座城堡越來越近了,她開始看到游覽車在路上出現。
「對。」
「去做什麼?」
「觀光。」他笑彎了眼。
假笑的人,笑不到眼,眼部的眼輪匝肌無法用意志控制,眼輪匝肌的神經和大腦快樂中心的活化是同步的,只有真正感到快樂,眉毛外側那里才會凹陷下去。
讓她困擾的是,這個男人總是真心的在笑,他是真的覺得很開心。
他不是笨蛋,她提醒自己。
「我希望你不是在嘲笑我。」這句話莫名其妙就冒了出來,讓她有些尷尬。
真是的,那讓他知道她在乎他的反應。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乎,夏雨雙手交叉在胸前,飛快將臉轉開看著車窗外,他已經把車開進了城堡山下的小鎮。
力剛微訝的瞄她一眼,雖然她已經看向窗外,他依然可以看見粉紅爬上她秀氣的耳朵。
嘴角的笑意更深,但莫名的柔情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