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
同樣的狀況再一次發生在她身上!
無名的噩夢又讓展歡由深睡中驚醒。她掙扎著睜開眼楮醒來,大口喘著氣瞪著一屋子的黑暗,等到她慢慢恢復意識了,這才想到昨夜自己好象也是作噩夢作到驚起……
怎麼又來了?!
在黑暗中躺著動也不動,她的腦于里似乎還殘存著剛才夢境的某個畫面,似乎……跟一面鏡子有關……
鏡子?
她的心一動。
她在床上坐了起來,努力回想夢中的景象,可是除了一個模糊的銅鏡影像,其余完全一片空白。
視線不由投向窗外,突然地,一股渴望去觸踫某樣東西的念頭又躍上來,而且外面的月色似乎正不斷誘惑著她……
展歡不由自主地掀開被子,接著滑下床。她宛如夢游般地走出了門外。直到一微帶冷意的夜風吹來,她才猛地一醒。而接著,她大驚失色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差點跳起來——
松濤樓?!
她……她什麼時候又跑到這里來了?
展歡簡直不敢相信地倒退了一步,見鬼了一樣地瞪著靜靜佇立在夜色中的松濤樓。
怎麼……怎麼會這樣?明明她記得自己還待在房里,怎麼她才一抬眼,看到的就是這里?她不是在作夢吧?
展歡立刻抬手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痛!
這下她有整個人徹底清醒過來的感覺了。接著她該怎麼辦?
昨夜發生的事躍上腦際,讓她開始背脊泛涼起來。不過她也看到松濤樓主子爺房的窗仍亮著的光了。
知道主子爺還醒著、就在那里面,奇異地,她陡然感到莫名的心安。
這麼晚了,不知道主子爺還在忙什麼?
包詭異的是,她還站在這里做什麼?
突然驚覺眼前的問題,展歡打了一個冷顫,一刻不敢再逗留,正要轉身趕忙回房,可就在這時,她的眼皮一跳,眼角正巧瞄到昨夜出現異光的那面窗,驀地又是一下亮光閃過,而她的耳邊也同時听到低低的說話聲。
又來了!
展歡咬緊牙根才沒讓自己拔腿就跑。
不行!她決定了!就算真的是鬼魅作祟,她也非查個究竟不可!而且她偏偏就不相信她遇上的是鬼魅。
因為來到荊家快半個月,她從來就不曾听其它人說過府里有怪事發生,也許是有人在這里搞鬼恰巧被她遇上了……
說不定是外面溜進來的賊一直躲在那屋里伺機要偷東西,而她看到的光正是他們弄出來的,至于這說話聲不就是他們剛好泄漏行蹤發出來的?
想到這里,展歡突地神色一凝,並且馬上想到主子爺的安危。
糟了!如果真的是賊,那主子爺不就很危險?
飄在耳邊的呢喃聲不知何時悄然消失,而這時的展歡已經將身形藏在可以看見整個松濤樓的樹叢後。握緊拳頭,她的一雙眼楮直盯著前面的屋子,心里迅速細思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視線移到和那有問題的房緊鄰的主子爺仍亮燈的屋——主子爺難道一直沒發現鄰房有任何異狀嗎?
她知道那一向鎖著的房,是昔日主子爺的妻子放雜瑣東西的小房間,不過自從夫人亡故後,那小房間就一直被鎖著,更沒有人再進去打掃過——她不知道是不是主子爺怕睹物思情還是其它原因,總之,那小房間算是荒廢了。
所以,也有可能,它成了外面賊人偷進來躲藏的地方!雖然它的門鎖仍在,可是說不定他們是從窗子溜進去的……反正,任何可能都有可能!
展歡認真地計畫上前去探查那小房間的主意。既然這事讓她遇上了,她當然不能當作沒看到,更何況,她早該在昨晚就該想到了才對,可她竟胡思亂想了去……
用力一搖頭,拋開其它心思,她專注在眼前「捉賊」的事上。
現在她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找主子爺或其它人一起來捉賊,一是她自己來——不過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後者。
因為現時只是她的猜測有賊人躲藏在這里,在她還沒見到人的情況下,她莽莽撞撞地就把大家找來,結果那里面卻什麼也沒有呢?
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她先去探探再說!
她是沒捉過賊啦!不過憑她的「蠻力」,她多少還有些信心。
爺的房,燭光仍未滅。
展歡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小心翼翼地朝松濤樓走近。
即使她已經盡量放輕、放慢了腳步,可在這寂靜的夜里,她仍敏感地听到自己踩過地面的細微步音仿佛大到可以驚動里面的人,她感到她的一顆心幾乎要躍出胸口。
好不容易,她總算由園外輕手輕腳來到了松濤樓,再像偷兒一樣地小心閃過主子爺的房。她接近了那有問題的小房間。
這時,她已經冒出了一身冷汗了。不過她也只稍頓了一下,接著她再度鼓足了勇氣,慢慢、慢慢地將腳步移到那小房間的門上,然後將耳朵盡量貼在門側,想听听可能由里面傳出來的任何一絲聲響。
一會兒,什麼聲音也沒有。再一會兒,依然死寂悄然。
展歡等到頸子都發酸了,里面還是完全沒動靜。
皺皺眉,她揉揉頸子站直了身子,瞪著眼前的門,她不禁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猜測。
會不會真的虐她想太多了?里面根本沒有她所想的藏了賊?
就在展歡的信心忍不住產生動搖時,突然——
被月光照射貯窗上玄銀的異光又一閃,同時一抹女人似的身影也跟著映在窗上,但一瞬無蹤。
展歡看得清清楚楚,她差點失聲大叫起來。
真的有人在里面!
她捉到了!
「妳在這里做什麼?」毫無預兆地,她的身後突然響起熟悉低緩的聲音。
展歡一驚。幾乎是立刻就轉過身,荊天衣那背對著光、更顯高大如一尊天神般的身影映入她的服中。她差點慌了手腳,不過在她的思慮還未完全成形時,她已經直覺有了動作——
她陡地大步跑到他身前,想也沒想抬高一手覆住他的嘴,而且她還同時用另一手想將他拉離到遠一點的地方去。
荊天衣如山不動。
「妳?!」借著月色,他認出了這半夜闖到這兒的「暗夜訪客」是誰了——她額頭上仍腫青的傷更證實了他的記憶無誤。
被主子爺的襯眸一盯,展歡總算察覺了她的舉動有多麼地失敬。心猛地一跳,她趕忙放下雙手口
「啊!爺!」一時忘了捉賊的事開口喊,可馬上地,她機伶地趕緊閉嘴,還緊張地回頭朝那已經被她證實有人在里面的小房間看了看,再轉回來,幾乎是以听不見的低聲對荊天衣又快又急地說︰「有人躲在那里面!真的!爺!我看到了!」她還猛比著那個小房間。
荊天衣暫時撩下質問這叫「小歡」的丫頭可疑地在半夜出現在他房外的事,她急切的神色和她所透露出來的訊息讓他不得不凝肅了起來。
看了她一眼,他隨即把視線投向她說的房間。接著,他二話不說便大步走向它。
展歡只一愣,立刻跟在他身邊。
而荊天衣也並不魯莽。他突地橫出一臂阻攔住,低頭瞥了她一眼,眼中的含意明了易懂!他要她待在原地別動。
展歡眨了下眼,決定還是听主子的意思。于是她乖乖站在那里沒再跟。
荊天衣贊許地對她一頷首,然後繼續往小房間走過去。
展歡看著他完全沒發出一點聲音的靠近門邊,低頭似乎正仔細查看門上的鎖,一會兒之後,他離開了門前往旁邊的窗子去。他用同樣的細心查看著任何一絲有人入侵的跡象。
展歡只看得到他偉岸的背影,並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找到了什麼,可這時,他用一樣悄無聲息的腳步轉到了屋後去。
展歡知道他是去檢查後面的窗。她焦急地等著,當然,她的視線也不時往方才那光與女人身影出現的窗監看著——她相信人一定還躲在里面。
同時,她也高興主子爺肯相信她說的話去查看,她只希望主子爺真的可以找出點什麼來。
沒多久,荊天衣魁偉的身影無聲無息地由後面轉了出來,他直接走到展歡等待的眼前。
展歡迫不及待想從他的臉上知道答案。
荊天衣看出來了。而他對她一搖頭。
展歡得到答案,卻不死心。
「爺,請您容許我打開這房,我可以證明我並沒有看錯。」她小聲地請求他。
荊天衣原本到此就可以結束這場夜半的鬧劇,將這丫頭遣回去,不過由于她堅定的神情和她在他面前毫不畏縮的精神,令他不由得心生贊賞地對她寬待了起來。
他微微一笑,突地將原本一直放在後面的手伸向前,亮出了他剛才順便到後面工具間找到的一根木棍。
「看來我們還是得小心一點比較妥當。」對著她驚訝的表情,他從容回道。
可以在事前作好萬全準備的,他就不會倉促而毫無把握地應戰。
展歡立刻發現她對這包容力十足的主子爺的好感又大邁進一步。響應他燦爛、短暫的一笑,她隨即認真下臉色,一個閃身貼到了那房門旁,準備等一下他打開門就跟著沖進去。
荊天衣也察覺她一副專注凝神、不過完全跟害怕無關的神色了,他的眼里精光一閃,可他什麼也沒說,一步上前,靈巧快手地迅速將只用復雜手法圈起的鐵鏈解開——而在這期間,鏈子被扯動的「錚錚」聲在安靜的夜里顯得極為突兀、刺耳。想來就算真有賊人躲在里面也知道有人要進去,知道他們的行藏被發現了。
展歡也不無緊張地在旁邊看著被他快速解開的鐵鏈,就怕里面的人突然不顧一切沖出來。不過,她顯然是多慮了——
直到荊天衣解下鏈子、一把拍開已塵封多年的門,里面一直沒傳出任何聲音,更別說會有人沖出來了。
將兩片門完全敞開,明亮的月光立刻毫無遮蔽地照進去,站在門口的兩人的影子也映進屋里。
荊天衣微瞇了瞇眼,一下子便適應了小房間內的黑暗,並且也很快往里面目視過一遍。大致看來,屋里根本沒有可供藏身隱匿的地方,除了幾件家具、一些小箱子,和細碎對象,里面就連一只耗子也沒有。
確定里面沒有危險,他才放手讓早在他身後踮著腳尖急得想一探究竟的丫頭進去。
而展歡一被允許踏進里面,再看到房里幾乎空蕩蕩,根本什麼賊人也沒有的景象,她還不敢相信地呆了一下,再走到房子中央,環視著四周,她真的傻眼了。
怎麼……會這樣?明明她就看到窗上有個女人的影子……
不由偏頭看向那曾映出影子的窗,她還是想不透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真的是眼花了?或者她在作夢?
「好了,丫頭!照妳的請求,我們里面也看過了,而如我們所見,這里什麼人也沒有,現在妳可以安心回去睡覺了吧?」荊天衣出聲了。
陪她玩到這里已經是他的極限了,至于有關她會半夜來這里、還宣稱見到賊的疑惑,他會要她解釋個一清一一楚,不過不是現在。
事實擺在眼前,此刻的展歡也不得不承認——沒有賊、沒有女人,她被自己的幻覺蒙騙了!
然後,最大的問題來了——她把主子爺也一並拖下水,這下她該怎麼對他交代?
「爺,對不起!我……是我看錯了!」她立刻面向主子爺,誠心誠意地低頭認錯。「我真的以為我看到了……對不起!請爺懲罰小婢的粗心大意和對爺的無禮。」
荊天衣看了她頭也不敢抬的模樣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便舉步向外走。
展歡一愣,立刻跟著他身後出去。
而他在她出來後,也只隨意將門拉上,並沒有再扣上鎖。
「爺!這鎖……」她發現了。
荊天衣一直走到了他的房門外才停步,他頭也不回地朝身後的丫頭一揮手後,進門。
「那門沒什麼好鎖的。時間很晚了,快回去睡!」
門板就在她面前合上。
展歡還楞楞地在主子爺的門前站了好一會兒,這才終于回過神來的轉身離開。可就在她即將要踏出松濤樓的園子前,她不禁又回頭看了那小房間一眼。
小房間靜靜沐浴在月光下,仿佛沉睡了般。
嘆了口氣,展歡頹喪地轉開視線,走了。
經過這一夜,看來她得盡量閃著這里……還有主子爺遠一點。因為根據這兩回的經歷,她發現只要踏近這屋子她就有事,只要遇上主子爺她就出糗。所以她決定了,除非萬不得已,她能有多遠就離他們多遠!
但是,身為人家的下人,有很多事可不是她說這樣就能這樣的……
棒日,就在展歡和其它人正打掃大院時,胡大嬸一臉嚴肅地走過來,當場交給她另一個工作。
「妳現在就去打掃爺的住處,包括……旁邊那間雜物室。這是爺剛才出門前親自交代的,快去!」即使胡大嬸稍早前由爺那里得到指示時驚愕不已,沒想到被爺一直鎖著的小房——他們私底下稱之為禁室的房間——竟不知何時、何故被他重新打開。雖然爺是個還算平易近人、難得的好主子,她仍因著下人的本份並不敢當場向他探問太多,不過當他再特別提到要叫小歡來做這件事,她的詫異和不安加深。當然她的腦袋再怎麼多慮也絕對想不到小歡會與主子有其它意外的交集,她唯一跳出來的念頭只有一樣︰這丫頭不會是昨天去打掃時闖了什麼禍,讓主子對她注意了起來?
雖然她並不相信這安靜又勤快,且甚得她心的小丫頭會闖出什麼禍事,不過她應該還是問一下有個底才對。畢竟這些丫頭都由她所管,她可不能讓她們在府里和主子面前出什麼差錯。
而展歡接到了這工作,心里立刻有不怎麼妙的預感出現。不過,不妙歸不妙,上頭說了,再硬著頭皮她還是得做。
因為,主子的話就是聖旨。
所以她也只稍稍怔愣了一下,就將手上的抹布和桶子先交給一旁的另一個丫頭。「好!大嬸!」對胡大嬸點頭表示知道了,她踩著快步就要往後頭走。
不過胡大嬸倒是追上了她。「小歡,昨天我派妳和如玉去爺那兒,妳們沒做出什麼事吧?」胡大嬸問了。
展歡沒想到大嬸會這麼問。她停下,不知道該不該把她無故撞昏自己、在爺面前出丑的事全盤托出?嗯……這算不算有事?
「我……不小心撞傷,爺看到好心地立刻要替我上藥……」到最後她決定揀重點說。
胡大嬸終于有些明白了,不由放下心。可她仍不免又驚訝又好笑,總算知道這丫頭額上的紅腫瘀青是怎麼來的。
「好吧、好吧!妳這丫頭原來也有這麼不小心的時候,我還以為妳在爺面前出了什麼狀況。」她笑著一揮手︰「行了!妳快過去吧……對了!」她忽地想到的趕忙又叫住展歡,肅靜著表情慎重交代︰「爺房的旁邊那間禁……雜物室,妳盡量什麼東西都別去動到,大致掃過就好,明白嗎?」
也因此,在經過昨天白日,和夜里的意外事件後,雖然很想避開松濤樓遠一點的展歡,還是只得認命地又踏進這里了。
幸好主子爺不在!
展歡想到自己昨天夜里給他帶來的麻煩仍感到不好意思,所以他不在松濤樓,她也剛好省去面對他的尷尬。當然她也想到,主子爺會叫她來清理這里,恐怕也是有要懲戒她的用意,否則他怎麼會特地點名她,還要清掃昨夜被打開的小房間?
即使她懷疑主子爺存心懲罰,可她明白依她昨天簡直近似惡搞的行徑,他沒攆她出府還真算是大人有大量了,所以她被獨自派來打掃這麼大的地方,可是一點也不敢心生埋怨。相反地,為了報答主子爺的不怪罪之恩,她更是下定決心要把主于爺的住處打理得干干淨淨、一塵不染。
站在爺的房門前,她深吸一口氣——
開工!
松濤樓的小廳、寢房、書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展歡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投下所有的心力,總算將它們清理完畢。
倒掉了一桶子的髒水,展歡站在爺的廳里,叉著腰環視四周她的工作成果一眼,再忍不住滿意地微笑起來。
很好!扁可鑒人!可以當皇宮住了!
接下來是——隔壁的小房間。
無可避免地,想到要再進去那讓她看到怪象連連的房間,她的心情就有點兒緊繃。不過很快地,她卷起袖子、振奮起精神為自己打氣。
怕什麼?!她怕的只是里面藏了一窩子的盜賊土匪,不過如果是她連拳頭也打不到的妖魔鬼怪呢?她也只能任它去了!
拎起打掃工具,展歡大步就給它推開自昨夜便沒再上鎖的小房間的門,一腳踩進里面。
只見在夕陽余暉的光線下,房間內的細塵隨著她打開門的動作而翻騰揚滾。她瞧見了,不由瞇眼皺眉,趕緊把里面的兩面窗統統打開,讓外面的新鮮氣息流通進來,她再稍定地看了下她現在所處的環境。
昨夜她只是匆匆進來,約略看過一遍這房間,況且又是在昏暗的月光下,她也並不能看得很清楚,而此刻是白日,她總算可以將這里好好打量仔細了——
一張小桌、一張圓椅、花瓶架、衣架、壘在地上的幾只小箱子,和一些極瑣碎的小東西……總之,這里面就這些無關緊要被遺棄的物品在,實在顯得有些空蕩荒涼。
而這些,就是大家在暗地里說的,主子爺的夫人遺留下的遺物?
展歡模模下巴,懷疑極了。
不過她也忽然想到——這里……不知道有沒有她要找的鏡子?
可她要找的那面鏡子應該是被藏在寶閣里,和一堆奇珍異寶一起被它的主人珍視、愛護才對,怎麼可能會像個破銅爛鐵似地丟在這廢棄堆中?因為根據她爹的說法,和她爹費盡十幾年的功夫才搜尋來一點一滴的傳言而匯整出來的寶貴訊息顯示,他們要找的這面銅鏡可是有數百年以上的歷史,它不但是稀世珍寶,也光采耀眼,就算不識貨的人見到它也不會將它埋沒才對。
展歡搖搖頭,覺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拋開思緒,她趕忙把注意力重新轉回打掃這屋的事上。
雖然大嬸只要她大略掃過就好,可敷衍了事實在不是她的個性,所以,她還是開始認真地清掃起來。
由于長期無人進來打理,所以屋里的塵埃可真是積了厚厚一層,這讓她光是應付這滿天飛揚的塵就已經先灰頭土臉、噴嚏連連了。
好不容易,她才把地面全清過一遍,又弄得鼻水淚水直流、眼冒金星。
忍不住大大吐了口氣,她抹了抹臉上的汗,決定先休息一下再繼續做完剩下的工作。
靠在疊成半人高的小箱子旁,她望向窗門外,這才發現天色已經慢慢昏暗下來了。
「咕嚕」——這時肚子也發出一聲叫喊。
她自己不禁好笑。
好吧、好吧!不能休息了!再休息下去她這工作就別想在晚上開飯前做完!
這麼激勵自己,她趕忙重新打起力氣和精神,從靠得正舒服的箱子站直趄身,不過就在她要起來時,她的腦袋猛地傳來一陣暈——由于最近兩天這莫名其妙的頭暈目眩接連來拜訪到她都快習慣了,所以她一驚,立刻心生警覺,趕忙伸手抓住身邊的東西先把自己穩住。
幸好這暈眩沒昨天的強烈到令她不省人事,她的眼前只轉了一下,接著突然又恢復清明——簡直像這暈眩感只是她的錯覺似!
展歡瞪著前方,一時之間還不敢亂動,直到過了一會兒確定真的沒事後,她才慢慢地挺直身子站好。
可就在她要收回原本扶在箱子上的手時,一下被什麼銳器狠狠劃過的刺痛卻令她的手立刻像觸電般彈開。她嚇了一跳的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那仍隱隱痛著的感覺仍在,可在她的手上,卻什麼痕跡也沒有。
她又驚又疑惑。
不過很自然地,她將視線移到了她剛才靠著的木箱子上。
她之前一直沒心思去注意到,這最上面頗精致的木箱子蓋原來已經稍微滑動,打開了小小的一條細縫。
展歡盯著箱子和它露出的小縫,突然之間,很好奇里面究竟是裝了什麼?
她不禁伸出手,手指已經按在那蓋子上想將它打開,不過,大嬸的警告忽地躍上心,她驚醒地連忙縮回手、退開。
就在這時,天色已完全暗下。而還未點上燈的屋里,一片漆黑。
展歡在黑暗中又退離了那箱子兩步,因為就當她的手離開那箱子、外面的最後一點日光消逝、屋內也完全暗下來之際,她竟恍惚看見由箱子的細縫中一道幻影般的光線一閃。
她拍拍自己的臉頰,提醒自己清醒一點,那只是幻覺、幻覺。
一定是剛才吸入太多灰啊塵的,所以才讓她頭昏跟著眼花起來……
「嘰哩咕嚕嘰哩……」
喃咒似的低語聲忽然就在她耳畔響起,猝不及防地,她差點沒驚駭地跳起來!
「誰?誰在這里?」她出聲喊。
雖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說話聲嚇了一跳,不過她以為是有人進來,立刻向門口望去——咦?沒人?
她再瞇起眼,借著由外面反射進來的微弱月光查看了看四周,同樣沒發現有人,那麼那說話聲是……
「嘰哩咕嚕……」
听得出是女人,卻不知道在說著什麼的聲音又毫無預兆地進出。
展歡這回真的可以確定,她的身旁完全沒人,可是這聲音卻又是近在她的耳邊傳出,而且她也聯想起這兩曰她都在接近這房間時听到的幻音和這十分近似,現在她只有一個念頭——不會吧?她又遇上了?
錚定!鎮定!
她深呼吸,再慢慢吐氣。
那听來開始爆怒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沒停息,她總算冷靜些了的閉上限,一會兒再睜開,終于確定耳邊的聲音不是她幻想出來的。
也許……她真的見鬼了!
她的心跳速度總算漸漸平穩下來,也總算適應那依舊像不斷在疲勞轟炸她的聲音的存在,她清了清喉嚨。
「哼!……喂!妳……妳听得到我說話嗎?」她竟然像個呆子一樣地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而不是什麼也不管的先跑再說。看來她爹那一套怪力亂神之說已經已經成功地將她潛移默化了。
沒想到她一開口,那詭異的聲音竟還真的停止,似乎正在听她說。
展歡忍不住揉揉自己開始打結的眉頭,實在不想相信自己竟在和個一鬼一進行溝通。
「妳真的听見了?」
「嘰哩!嘰哩!」
情緒似乎並不怎麼好的聲音,差點沒把她的耳朵轟聾。
她伸指掏掏耳朵。行了!她懂了!
「好!對不起!我問了一個笨問題。」她無聲地苦笑。
「嘰——咕嚕咕嚕……」
大概在罵她。
展歡不知道接下來她該做什麼?現在她明白自己真的遇鬼了,然後咧?
沒有然後。
她突然直接就朝門口走。
那鬼聲也陡地中斷。
展歡只愣了一下,腳步依然往門外踏。不過這時,那聲音不但又出現,還轉成了柔媚酥軟的低調——只不過仍舊是讓人無法听出其中的語意就是——而且在她身後,一下地異光再次閃過。
她感覺到了。不由停下腳步,轉過身去。湊巧,她的視線就這麼捕捉到了一抹淡銀偏黑的光影在她剛才靠著的箱子的上方消逝。
她的心跳了跳。
「妳不會就藏在箱子里吧?」月兌口而出,然後就連她自己都呆了呆。
那箱子,不過孩童一個手臂長,當然不可能藏著人,可要是這鬼鬼怪怪的東西,也許就有可能了。
聲音靜默了一剎,又響起︰
「嘰哩咕嚕……」
炳哈!對不起!還是听不懂啦!
展歡眨了眨眼。
是不是那些看不見的東西都這麼說話的?難怪這世間會有道士的存在!
如果她爹在這里,也許他還可以解釋給她听。
何著那箱子的方向,好奇心又在蠢蠢欲動,可大嬸的訓戒她還是沒忘記。
她沒有資格隨便去動別人的東西,更何況耶又是夫人的遺物,就算是就算是眼前有個古怪的鬼物出現也不行……
等等!
這女鬼似乎總跟這房間有關聯,該不會……該不會這女鬼就是主子爺那亡故的夫人?
這個念頭實在是太震撼了,展歡一時竟亂了心神。這……可能嗎?
她冷不妨打了個寒顫。
而這想法一在腦子里出現便盤踞生根,展歡突然轉回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咕嘰!本嘰!」
似乎發現她竟打算拋下她走人,那聲音再次轉高為憤氣騰騰的語調,並且幽芒再一閃,只見窗上,一個女人看似怒拔張揚的黑影掠過。
不過這回決心不回頭的展歡什麼也沒看見,而且她還堅定地用雙手掩住耳朵拒絕那聲音的入侵——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防御真的奏效,她一堅決搗住耳朵不想听,那聲音立刻像被隔阻了似的立刻在她耳邊消失。
咦?真的有用?
展歡頗感驚奇地揚起眉,並且試著放下遮著耳的手!什麼聲音也沒有!
可就在她稍放松警戒時,她的頭忽然沒來由地一暈。一驚,她立刻防備心起,而就在她全神貫注地防範時,原本無故產生的暈眩感也很快消逝。她站穩了身,一種懷疑的念頭猛地躍上來——
她這幾次莫名其妙出現的頭暈,昨天還因此在這小房間前撞傷,不會就跟「她」有關系吧?
這麼一想,展歡愈覺得有可能。因為她細推幾次的出狀況,地點好象都不月兌這里……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問題來了——
為什麼是她?而且……如果這女鬼真的就是前夫人,這荊府上上下下的人幾十個,為什麼偏偏挑中她?
她帶衰相?還是連「她」都覺得她比較好欺負?
展歡搖搖頭,根本一點也不想再跟「她」有牽連,更不用說要找「她」問清楚纏著她的目的了。
這時,只見前面有人提著燈由遠而近地走過來。而且很快就來到她的面前。
「我就知道妳還在這里!」如玉停在她身前,喘了一口氣,才皺皺眉瞪著她繼續說︰「小歡,妳怎麼了?臉色這麼差?」她注意到了。
展歡立刻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臉,想到剛才發生在屋里的事,她只能微微苦笑。「是嗎?大概是急著想把工作做完,連一口茶水都沒喝,所以……」怕嚇到如玉,所以她沒對她說那房有古怪的事。
如玉倒是馬上被她轉移了注意力。
「對了!大嬸就是要我來跟妳說,她沒有叫妳今天就把這里清掃完,要妳做不完的明天再做也沒關系……喂!妳不會真的就一個人把爺住的地方都清好了吧?」她看到展歡一身髒兮兮兼狼狽,就知道她有多認真在打掃這里了。
這家伙,總有辦法教她們這些人想偷懶一點都覺羞恥!
見到如玉,展歡只覺一陣溫暖上心頭,剛才的經歷簡直像場夢境似。
「還沒,還剩一些小地方沒弄好。」那讓她見鬼的小房間,她才清了一半就出狀況了。
「好啦、好啦!那明天再清啦!」如玉管她弄好沒弄好,二話不說拉了她就走。「幸好我還幫妳留了一些飯菜,要不然妳今天晚上要餓肚皮了!我說妳呀,工作是工作,不過也不用拼命到這種地步,反正妳做得再好,最多也只得到大嬸的贊賞幾句,而且還白白讓其它人看妳不順眼,這根本劃不來嘛……」
就這樣,如玉一路念到底,完全沒讓她有插嘴的余地。
至于藏在小房間木箱里的秘密,和她可能踫上「鬼夫人」的事呢?
展歡決定還是別踫為妙!
她可一點也不想跟個「鬼」字輩的打交道,就算她是鬼夫人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