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硯卿原本想大聲響應他沒事,卻在無意間瞥見花橙藜關心的表情,耳邊倏然響起兩人那天的對話。
要是你真的溺水昏迷不醒,我還有一個方法可以救你。
什麼方法?
用嘴巴。
啊?
其實不只溺水,當一個人失去心跳和呼吸的時候,都可以用這個辦法。
她說的那個方法,無非就是反患者的下巴抬高,然後嘴巴貼住嘴巴,將空氣送進患者的肺部。
想象她的芳唇緊貼著自己嘴巴的畫面,蒲硯卿頓時臉紅心跳,站都站不穩。
如果……如果……
他用力吞吞口水,考慮自己假裝溺水的可能性,如果他溺水的話,花橙藜應該會用她說的那個方法救他,那他就可以、就可以跟她接、接吻了……
不行,太卑鄙了!
想到自己竟然為了能和她嘴對嘴接觸而使出這種小人招數,蒲硯卿就覺得羞愧,不配稱做讀書人。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對,他不能夠對不起文天祥,但是他真的很想一親芳澤……
「蒲硯卿!!」
他已經夠掙扎,小六子這時偏偏突然發出一聲巨吼,害蒲硯卿嚇到腳打滑,整個人當場沒入水中。
本嚕嚕……
怎麼會這樣,水深明明只到他的腰,他卻喝了一肚子水。
「小六子,你快下去救人!」
就在蒲硯卿納悶自己怎麼會這麼荒唐的同時,小六子接獲花橙藜的命令,要他跳下湖,他理所當然照辦。
小六子粗手粗腳兼長手長腳,不需要太費力氣就將蒲硯卿撈上岸,將他放在湖邊的草地上準備急救。
「我來。」花橙藜果真像蒲硯卿想象中那樣,要用嘴對嘴將空氣送入他嘴里那一套,幫助他清醒。
蒲硯卿明知道不應該,他既然沒有昏迷,也只喝了幾口水,就不該裝死。他若還自認是個君子,理所當然應當睜開眼楮阻止花橙藜,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問題是美色當前,他又沒色膽,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他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一親芳澤……
蒲硯卿一直在讀書人的風骨與踫觸花橙藜的中掙扎,他可以感覺到她溫熱的氣息吹在他臉上,柔軟的嘴唇即將落下。
他的心怦怦跳,眼楮偷偷開了一條縫窺視花橙藜,沒想到卻看見小六子厚厚的嘴唇朝他壓來。
天啊,這是什麼情形?
「來,蒲大哥,讓我幫你急救。」親親,啾……
小六子腮幫子鼓得跟河豚一樣,眼看著就要壓到他的嘴唇,蒲硯卿連忙睜開眼楮把小六子推開。
「我醒了!」他仿佛有神功附體似地瞬間清醒,小六子人沒救成,反而跌了狗吃屎,真個是很倒霉。
「哎喲!」跌得可真痛。
「你還好吧?」花橙藜在一旁忍住笑,她雖然什麼都沒說,表情卻已一目了然。
「還、好好。」他心虛地微笑,總覺得自己的詭計早就被她看穿,他再一次在她的眼前鬧了大笑話。
「既然你都沒事了,干麼還閉眼楮啊?」可惡,這小子越來越有力氣,推得他好痛。
「你……你還敢凶我。」都是小六子這臭小子害的,勒死他——
「你怎麼會這一套急救方法?說!」蒲硯卿使出勒頸絕技,勒得小六子差點沒斷氣。
「當然是橙藜姊教的。」啊啊,再勒他就要沒氣啦!「我一直沒機會用,還以為今兒個終于有機會練習了呢!」沒想到他會突然醒來。
「都是你害的!」勒死他——
「這關我什麼事?」小六子不明就里,蒲硯卿照勒他的,管他冤不冤枉。
兩個大孩子互相勒來勒去玩得好不愉快,花橙藜在一旁默默看著他們兩人打鬧,表情若有所思。
「橙藜姊?」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小六子,你去車上幫我把毯子和祛寒藥拿來好嗎?」花橙藜回神微笑囑咐小六子。
「我馬上去拿。」小六子一溜煙不見人影,花橙藜對蒲硯卿露齒一笑,他的心立刻又狂跳起來。
「你的身子骨好多了,渾身濕透既不會打噴嚏,也不會咳嗽,也不會喊冷。」和他頭一次栽進湖里的反應截然不同。
「好像是呢!」經她這麼一提,他也覺得自己大有進步。「你不是,我還沒發現,我好像真的不再那麼怕憐。」
「而且你的脈管炎也痊愈了。」她打量他的腳,一些征狀都沒有了。
「這都是你的功勞。」蒲硯卿笑道。「你不曉得用了什麼仙丹妙藥給我吃,我才能這麼快擺月兌病痛。」
他說的話當然不無道理,但是花橙藜可不會將功勞攬在自己的身上,他之所以進步神速,恐怕跟他每天午休時間的神秘活動有關。
「小六子好慢。」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花橙藜納悶。
「可能在忙別的事吧!」他最好別回來,讓他們獨處。
「他還有什麼事情可忙的?」不過拿個東西。
當然有,忙著蹲馬步,忙著打拳,忙著幫哥兒們談戀愛。
蒲硯卿明白小六子是為了幫自己,才會故意磨蹭不立刻回來,他得好好把握機會才是。
「那個……」他搔搔頭,不曉得如何開口。
「哪個?」花橙藜對任何事都心思細膩,偏偏只對愛情沒感覺,連蒲硯卿這麼明顯喜歡她都看不出來。
「我……我想問你——」
「嗯?」
他想問她,有沒有可能會喜歡上一個破病鮑子哥兒?這個破病鮑子哥兒正很努力地鍛煉體魄、學習武功,期待哪天萬一她若是再遭遇到危險的時候,能夠挺身而出站出來保護她。
「我……」他想問她,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他會不會看到她欣喜的表情,抑或是會嫌他麻煩,因為她一點兒都不想被他保護?
「你到底要問我什麼事?」花橙藜看他困窘的表情,猜想他大概想和她聊心事,遂微笑鼓勵他。
她猜得相去不遠,他確實有滿肚子心事想對她說,只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我想問你,明年我就去應考好嗎?」他明明是想問她感情的事,結果卻扯到科舉上頭,真個是……很無力。[熱%書?吧&獨#家*制^作]
「會試嗎?」她記得他已經是舉人,若要再應考,也只能是會試。
「嗯。」他點頭。「會試三年才一次,今年已經才過鄉試,明年春天就要舉行會試,我想去試試看。」
鄉試次年,禮部按例會在京城舉行會試,又稱「禮闈」或「春闈」,共考三場,每場三日,取中者為貢士,第一名稱為會元。
「若失去明年的機會,又要等三年,你當然應該去試試看。」花橙藜一般只提供意見,很少幫人下決定,然而她這次卻打破慣例。
「你也這麼覺得?」老實說,他沒有把握,但既然她都這麼說了,他一定會努力求取寶名回來。
「是呀,我是這麼覺得。」花橙藜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意見有這麼重要,但他的眼神好像她的答復給了他全世界,開始也覺得自己必須謹慎回答。
「好,我明年參加會試。」他興致勃勃地點頭,立志要更加發憤讀書,不教她失望。
花橙藜個性雖然溫和善良,但其實鮮少為任何事情感動,這回她卻被打動。
他似乎可以為了她一句話徹夜努力,可以為了她一個無心的建議,設下長遠的目標,這對她來說是壓力也是全新的體驗,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承受得起他純真如孩童的熱情。
怎麼辦?她好像有點想逃走……
閃電般的悸動來得太快,打在花橙藜一向堅定的心房上,她有如堡壘般密不透風的心牆竟然也開始出現一絲裂縫,激起她前所未有的不安。
花橙藜一直以為都是沉穩、恬靜、如春風般輕柔,可她的心中此刻正刮起一股小小的旋風,實在是始料未及。
她對蒲硯卿微笑,表面上看不出異狀,只有她自己清楚內心起了什麼變化。
一股不同以往珠親密氣息,在他們之間悄悄蔓延開來,即使天真如蒲硯卿,都可以感受到他們之間那股張力。
他們好像被一條無形的繩索牽制住,不由自主地看向彼此,臉越靠越近……
「橙藜姊,我回來了!罷剛我在樹下撿到一只受傷的小鳥,幫他敷了大半天的藥——」
就在最關鍵的時刻,小六子突然間現身,氣得蒲硯卿只想拿刀殺他。
「呃,怎麼了?」干麼用那種可怕的眼神看他……
原來小六子不是為了幫他,而是害他,虧他還把他當成好兄弟!
「沒事。」看見蒲硯卿的反應,花橙藜忍不住噗哧一笑,總覺得好妙。
「你,給我過來。」他要宰了他!
一聲慘叫,小六子慘遭蒲硯卿一陣修理,看得出來他的身體真的好了很多。
不過到了下午練功時間,小六子馬上報復回來。
「什麼,你都長這麼大了,居然還不會游泳?!」听完小六子的話,程踏雪震怒,罪魁禍首直指蒲硯卿。
「我……我本來就不諳水性……」可惡的小六子,居然當起報馬仔,大家走著瞧……
「不用說了,你現在馬上給我跳下湖學游泳,學不會游泳不準起來。」
「咦?」
「小六子,你負責教他。」程踏雪再下一道命令。
「什麼?!」
「他要是學不會游泳,你也不準起來。」
害人反害己,結果小六子也被拖下水,兩上大男人這回真的成了「苦命鴛鴦」,誰也佔不到便宜。
阿彌陀佛,冤冤相報何時了?覺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