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里苦 第十一章 我養了塊木頭(2)

晚上,言少輕自然是留下吃飯了,晚飯擺在言老夫人住的鏡花院。

愛里的院落眾多,言少輕最喜歡鏡花院,她記得小時候,她祖母就嘆息著說過,很希望一朝醒來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鏡花水月一場,她還在她原本的世界里,所以她把院子命名為鏡花院。

她是不明白祖母在說什麼,不過祖母命名,總有其道理,她的名字也是祖母所取,說是有句話叫「人不輕狂枉少年」,所以給她起名少輕。

「廚房那知道大姑女乃女乃回來了,也沒人吩咐就做了嗆芹芯,姑女乃女乃快嘗嘗,這嗆芹芯還是咱們府里的廚子做得好,饒是在宮里也吃不到這麼道地的嗆芹芯。」藍嬤嬤笑著說道,一邊殷勤的為大小兩個主子布菜。

她是言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後來嫁給言府的管事,前幾年丈夫死了,兒子接手了管事的位置,媳婦也是府里掌事的,她年紀大了,輩分也高,平時不必干活,就專門張羅言老夫人的起居。

「嬤嬤說得對,宮里的嗆芹芯確實做得沒有咱們府里的好。」言少輕頻頻點頭,又添了小半碗飯。

藍嬤嬤見她吃得香,一時興起道︰「要不,給大姑女乃女乃打包些帶走?」

言老夫人啐了一口,笑罵,「說那什麼話?皇後娘娘還打包外食帶進宮里,給人看到了以為皇後娘娘多貪吃。」

藍嬤嬤抿嘴笑道︰「小姐說得是,是我想得不夠周到了。」她到如今沒外人的時候,還會喚言老夫人為小姐。

「祖母,我這打包若是給人看到,應該會以為宮里膳食有多差,以至于我要回自個兒家打包吃的回宮吧!」

言少輕笑吟吟的說道。

藍嬤嬤掩著嘴笑。「哎喲,大姑女乃女乃這話兒給人听到可不得了,宮里吃的那可都是山珍海味。」

三個人說說笑笑,外頭傳來了動靜,一個丫鬟打起簾子,進來稟道︰「大人回來了。」

一個聲音同時響起,「母親,兒子來給您請安了。」

听到言禾的聲音,原本談天說笑的三個人,臉上頓時都不約而同的斂起了笑容,言老夫人皺起了眉,藍嬤嬤則退到主子身後低眉順眼、目不斜視地杵著,而言少輕可說是在瞬間便凝了面容。

她爹的聲音讓她微感緊繃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從她有記憶開始,便沒有看他笑過,他總是嚴肅著一張過于削瘦蒼白的臉,像個兩袖清風吃不飽的寒門儒士。

事實上,她爹從未對她疾言厲色過,連大聲一點說話都不曾,所以她並非是懼怕他,是他身上清冷和不可侵犯的氣質讓她有疏離感,他是國之棟梁,但之于她,卻只是個相當陌生的爹。

一直以來,無論她是跟隨祖母的腳步去考仵作,或是去參加科舉,她爹的反應都是平平,外人看來可能是寵辱不驚,只有她知道,那是漠不關心,就像她祖母說的,她爹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們就是跟他有血緣關系而已,其實跟外人沒兩樣。

「丫頭,等會兒你爹進來會先跪你,再跪我。」言老夫人正經八百的說道。

「祖母……」言少輕哭笑不得。她爹對于他自己的娘親數十年如一日,只有中規中矩的晨昏定省,母子關系疏離至此,也算奇葩了。

丙然,不出言老夫人所料,言禾繞過屏風,見言少輕也在,他眼里掠過一抹很輕微的詫異,旋即撩袍拜見。

「微臣拜見皇後娘娘!」

言少輕虛扶了一把,「父親不必多禮,快請起。」

如今言府里,就只有她爹見了她會一板一眼、一絲不苟的行跪拜大禮,叫她很是無言。

言禾自然是不會留下一起用膳的,他走後,飯桌上才慢慢恢復了生氣,言老夫人親自把嗆芹芯移到孫女面前。

「多吃點,瞧你瘦的,這樣要如何為皇室開枝散葉?」

言少輕冷不防地想到白天時宇文瓏對她撂下的話,面上一紅。

他不會真的召她侍寢吧?

「可有多跟太後親近親近?」不等她回答,言老夫人又道︰「太後只有皇上一個孩兒,自然是想跟你多親近的,太後身邊的寧靜,你也要對她好一點,是伺候太後多年的老人了,也是看著皇上長大的,必要時能在太後面前說上話,對你也是種助力。」

言少輕回過神來,不怎麼在意地說道︰「我平日政務纏身,也沒多少空閑能去太後宮里走動,不過寧靜姑姑倒是對我極好,興許是愛屋及烏吧!」

晚膳後,言少輕又跟去了宋慈閣,看舊案卷看得津津有味,這些都是她祖母經手的案件,說是要趁腦子還行,詳細記下來,也可給後面辦案的人一個參考。

「丫頭,你也該回宮了吧?」言老夫人時不時就從桌案後抬頭看她一眼。「雖然有太上皇的通行令牌,可也不好太沒規矩,小心落人話柄。」

她也不知道在蘑菇什麼,直到過了亥時,這才回宮。

爆里,風平浪靜。

「娘娘這一整日都去哪里了?怎麼看起來如此累,還連朝服都沒回來換下。」竹桑好不容易把主子等回來了,連忙上前伺候更衣。

言少輕一楞。累?她是心里累嗎?因為一直記掛著宇文瓏的話,所以心里七上八下的,比平時辦案還要累。

「沒什麼事吧?」她把朝冠拿下來交給竹桑,一邊解了朝服就往桌案去,打從她成了皇後之後,重要的卷宗手下的人會自動送來鳳儀宮。

「娘娘是在問雲妃嗎?」竹桑把朝服順手交給青芽去整理,斟了盞冰洛神花茶給言少輕。「奴婢听說,知道皇上下旨要誅穆家三族,雲妃在暴室里哭了個肝腸寸斷,不吃不喝,一直哭著喊著要求見皇上,說她是冤枉的,她沒有害梅嬪。」

听到雲妃之事,言少輕心煩,一口氣將洛神花茶喝了,重重擱下了空杯盞,凝眉坐了下來,打開了擱在最上頭的卷宗。

竹桑嚇了一跳,「娘娘這是怎麼了?」

言少輕蹙著眉心,只道︰「沒事。」

喵嗚——

毛茸茸的小雪球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跳進言少輕懷里。

輕輕撫著貓兒,她的神情才略略放松下來。「雪兒今天過得如何?可吃飽睡足否?」

「娘娘別提了,這小家伙今天好命極了。」竹桑邊磨著墨邊笑道︰「小佑子公公送了好多吃食過來要給雪兒,還有馬女乃呢,說是皇上的意思。不過說也奇怪,皇上怎麼會突然關心起雪兒來了?」

言少輕心里撲通一跳,有四個字鬼使神差地浮上了腦海——愛屋及烏。

愛誰及誰?

雪兒的主子是誰,答案已不言可喻……

「娘娘,這花燈是您的嗎?」多蘭提著一只貓造型的花燈進寢殿來了。「您花燈節那日有去賞花燈嗎?」

言少輕緩緩點了點頭,「是我的,皇上買給我的。」

一時間,寢殿里各自忙活的三個人都定住了身形,同時抬眸看著言少輕,驚得嘴都開了。

「你們這是怎麼了?」言少輕有些失笑的看著她們。

竹桑深深吸氣,確認道︰「皇上買……給您的?」

言少輕點點頭,「有何不妥?」

竹桑急急說道︰「娘娘!奴婢記得,有一年花燈節,當時還是翼親王的皇上約了您見面,但因為表姑太太一家從泉州來作客,娘娘出不了門,沒能赴約,便派奴婢到翼親王府去傳話,娘娘可還記得這事?」

「我記得。」言少輕微微蹙眉。「怎麼突然提起這事來了?」

通常她問案都是這樣問的,所以此刻她只想到一定是花燈有問題,可能牽扯到了某樁命案,所以竹桑的神色才會那麼鄭重。

「那麼娘娘可知道,咱們大雲朝的花燈節別有意義?」竹桑的語氣更加急切了。

想來她們家娘娘未考上科舉前,整日不是埋首苦讀就是跟著老夫人去驗尸,對風花雪月之事一概不知也不奇怪。

「什麼意義?」言少輕一下一下地順著貓背,在想的仍是出了什麼命案。

竹桑的拳頭緊了緊,娘娘果然不知道!

「娘娘,咱們大雲朝的民風素來開明,終身大事不限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婚的男女若是彼此有意,便能在每年的花燈節那一日送一只花燈給對方,後續再向父母稟明,請媒人說親。」

竹桑一說完,言少輕的心就咯 了一下,臉上也忽然一熱。

「娘娘,皇上送您這只花燈,是在向您表達心意呢。」多蘭連忙把花燈送到了主子的桌案上。

言少輕瞪著那只花燈,心里各種滋味,怪不得他說要送她花燈而她應好時,他那麼喜出望外。

竹桑樂不可支,一副都快飛上天去了的樣子。「娘娘,奴婢猜,皇上當年約您在花燈節見,只怕也是要向您表白心意……」

「娘娘!」這時菊生跌跌撞撞的進來。「尚寢局的劉公公來過了,說皇上今晚翻了娘娘的牌子,要娘娘準備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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