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鵲兒當然選擇回江氏的院子。
將軍府的板子可是扎扎實實的軍棍,又不是皮在癢,傻子也知道別跟過不去。
晚飯時,杜雨勝心情很好,一來,彩娘今天準備了兩道南蠻點心,都是她以前愛吃的,二來,華定月一臉吃到蒼蠅的樣子也讓她大快。
這十幾天拚命調戲她,還說什麼回桑落院後,就把姨娘們移到最後一進,希望她別在裴翠齋住了,搬回主屋雲雲,姨娘們是這麼听話的人嗎?還有,她是這麼听話的人嗎?
還好她內心已經是三十幾歲的人了,如果她真的是十八歲小泵娘,還不被他那些誠懇的眼神給打動,以為丈夫總算看到自己內心的不平凡,喜孜孜搬回桑落院,至于下場,看江姨娘就知道了,一夫多妻,注定就是一輩子不開心,不受寵是悲劇,受寵了依然是悲劇。
雖然說是墜馬摔傷了腿,可是啊,她覺得一定有撞到腦袋,導致他完全低估女人對安全感的渴望以及對爭寵的決心——江鵲兒的眼淚似乎讓他受到很大的震撼,導致每次吃飯都會找話聊的他很沉默,也明顯沒胃口。
華定月越郁悶,她就越想笑,再調戲她啊,哈哈。
一個不小心,四目相對,她還來不及把笑意完全憋住,被他看個正著,糟!
男人放下筷子,「夫人胃口好像不錯。」
杜雨勝尷尬,又不能說心情好所以吃得多,只好微微一笑,試圖混過。
「在這里都不平靜了,回將軍府恐怕會更糟。」
杜雨勝想,那當然,一口氣就抬了兩個丫頭當妾室,這對府上的未婚丫頭來說是多大的鼓舞啊,蘇姨娘跟陸姨娘可是丫頭們心中的女神呢,大家都幻想著哪日能跟女神並肩,那就發達了。
「可如果讓你回院子幫我管,你肯定也不願意。」
杜雨勝繼續在肚子里頂嘴,那是當然,她不貪戀他的愛,也不貪戀華家的財,何必去做那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
「你隨便跟我說個故事吧。」
杜雨勝傻眼,這什麼奇怪要求,她又不是說書的,隨便都能拿出段子。
大概是見她沒反應,華定月又說,「那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唉,算了,听故事總比講故事好。
沒想到過了一會,華定月又道,「算了。」
杜雨勝已經連月復誹都懶,看著華定月在房中走來走去,心想,你開心就好。
華定月走到最旁邊的時候,暖春恰好進房,行了個禮,「便跟小姐猜的一樣,听說,江家姑娘最近很得太子的寵,太子妃肚子遲遲沒動靜,江姑娘若是有了,大概就會封上側妃,屆時——六、六爺。」
她看桌邊沒人,還以為六爺已經用完膳走了,沒想到人還在,而且臉色那樣難看,打听江家的事情,不知道會不會給小姐帶來麻煩……
相對于暖春的不安,杜雨勝卻十分坦然,「繼續說。」
「呃,是。」既然主子有命,那她便開始倒情報了,「便是因為這樣,二女乃女乃說要帶江姨娘出來時,夫人這才允了。」
「桑落院兩位呢?」
「自然也是知道,不過倒不是打听來的,是江姨娘說,她的姊姊過些日子就會封上側妃,桑落院的丫鬟們說,最近江姨娘氣焰高得很,以前還會喊聲陸姊姊、蘇姊姊,可現在都只喊陸姨娘、蘇姨娘。」
「夫人可有什麼表示?」
「听夫人的意思,江姨娘如果只在桑落院鬧騰,那便由她,可若出了院子還把自己當那麼一回事,便是要罰的。」
「我知道了,你跑這一趟也辛苦,下去休息吧。」
「是,小姐。」暖春又彎了彎身,這才離開。
杜雨勝站了起來,「我跟夫君雖非真夫妻,但華家待我也算不錯,給我清靜院子,也不阻撓我做生意,若是能給夫君分憂,我自然願意,只是,我不過是名義上的六女乃女乃,一來,沒有娘家當後盾,二來,沒有夫君的寵,三來,也沒有婆婆的緣,侍妾的身分雖低,但江家只怕不久便會成為皇親國戚,這情形下,我是不好管的,江姨娘今天沒鬧起來,不是看我的規矩,是看著夫君跟二嫂在,女乃女乃做到像我這樣,很多時候是有心無力,還請夫君體諒。」
華定月點點頭,「我明白。」
以前用完晚飯他都還會在她房中磨蹭一下,但今天大概是真的煩了,只動了幾筷子,便說累了要回房。
杜雨勝壓抑內心的雀躍,溫言道,「請夫君好好休息。」
目送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杜雨勝立刻又添了一碗飯。
涼夏一邊給她掮涼,一邊笑道,「便只有六爺這麼好騙,以為小姐真管不來那幾個女人。」
「我都注定要被休了,管那些做什麼呢,哪,你可記得,一個男人如果不向著你,你幫他做什麼都只是白費功夫而已,你浪費的時間永遠換不到愛。」
就像以前,她每天給田彥彬妻便當,可他還是去給徐玉娜修馬桶一樣。
想想,她也挺佩服田彥彬的,老婆都掀桌了,可他就是有辦法覺得,是她想太多了,徐玉娜的衣服緊到胸部都快彈出來,但他就是可以覺得,她對自己真的沒意思,而他自己就更簡單,他光明正大,那些都只是基本人情道義。
穿越後,時間很多,她有了一個體悟,如果一個男人學不會拒絕的話,那麼,就得拒絕那個男人。
大概就有點像華定月現在的狀況吧。
之前說得多斬釘截鐵啊,可是一旦江鵲兒梨花帶雨,他便為難了,男人喔……
棒天早上,杜雨勝正在梳妝,暖春匆匆跑進來,一臉興奮,「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什麼事情這麼高興?」
「那江姨娘膽子好大,昨天被小姐訓斥了,可也不怕,今天一大早自己進了六爺的房間。」
杜雨勝興趣來了,「說清楚點。」
「就是,」暖春喝了口茶,「六爺早上梳洗一向由那幾個侍奉大丫頭輪流,今早粗使丫頭把洗臉水跟漱口茶準備好,站在門口等著大丫頭出來拿,可沒想到江姨娘卻端了起來,那粗使丫頭沒見過江姨娘,可看她一身華貴衣服,也不敢說,便讓她拿進去了,今天負責服侍姑爺的是艷兒跟婉兒,兩人一看有個陌生女人端著東西進來,以為是不老實的管事娘子想勾引六爺,便要發作,但這發作起來,江姨娘也不輸人,說自己可是桑落院的侍妾。」
杜雨勝噗嗤一笑,看來,姊姊有望封側妃,真的帶給江鵲兒很大的底氣,侍妾的身分跟艷兒那種等級的丫頭來比,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一根純銅釵與一根混銀叉,有差嗎?
「然後呢?」
「艷兒姑娘自然沒把江姨娘放在眼里,讓她放下東西出去,可江姨娘又怎麼肯,吵得大聲了,婉兒便出來說,六爺讓她們兩人到別的地方去吵,江姨娘不信,想沖進內房,可婉兒擋著門口呢,又怎麼進得去,江姨娘喊了幾聲,六爺都沒理,江姨娘立刻哭了。」
杜雨勝笑著搖頭,「還哭啊?」
梨花帶雨偶一為之讓人心疼,但若天天如此,只會讓人心煩罷了。
「可不是。」暖春也是一臉笑,「六爺要彩娘把江姨娘押回二女乃女乃的院子,讓二女乃女乃管著別亂走,彩娘進院子時,二女乃女乃還在睡呢,听到這事都傻了,也管不得有別人在,便把江姨娘說了幾句。」
杜雨勝想,這樣處理倒是不錯,人是江氏帶來的,她就要負責管好——誰讓她沒事找事做,自己院子里都鎮日雞飛狗跳了,還管到別人身上,江鵲兒那種千金小姐才有的德性,老實說,真的吃不消。
「小姐,我覺得……」暖春吞吞吐吐。
「覺得什麼?」
「我覺得,六爺是發落江姨娘給小姐看的,先前,六爺說要把侍妾們移到後頭去住,可小姐卻說,哪有這麼簡單,剛好江姨娘昨天跑來,六爺一看她哭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連一個姨娘的眼淚都頂不住,何況家里兩位還有孩子呢,小姐昨天笑得那麼壞,六爺肯定是看懂了,所以今早才讓彩娘直接把人拎回二女乃女乃的院子,好告訴小姐,自己說的是真的。」
「暖春,你是不是被收買了,最近怎麼老幫華定月說話呢?」
「小姐,婢子是替您想才這麼說的,若是以前,婢子當然認為和離好,可現在六爺都改了,小姐不如給六爺一個機會吧。」
杜雨勝站起身,伸手便往暖春額頭一彈,「你啊,還真好騙,京城里誰不知道華六爺等著時間休妻呢,先前看不起我的出身,現在卻突然想跟我成為真夫妻,這樣判若兩人的言行舉止,不會覺得其中有詐嗎?」
「肯定是受傷後,小姐細心照顧,六爺感動了。」
杜雨勝又是一彈,「本小姐哪里細心照顧了……」
「六女乃女乃。」小丫頭在外頭喊道,「二女乃女乃來了。」
杜雨勝朗聲道,「請二女乃女乃進來。」
看來江氏在大將軍府的日子真的不是很好過,這麼急著要過來跟她解釋昨天跟早上的事情。
比起八字還沒一撇就洋洋得意的江鵲兒,江氏的腦袋算是清楚得多——那位可能會被封妃的江鳳兒雖然是嫡女,但跟江鵲兒卻非一母所生。
江鳳兒三歲時母親便過世,其父再娶繼室,這繼室便是江鵲兒的母親,也所以雖然都是嫡女,但卻非同一母。
那繼室雖然不敢苛刻江鳳兒,但終歸還是比較疼愛自己的女兒,尤其生了兒子之後,更是看江鳳兒的孿生弟弟江凰各種不順眼,關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江大人不耐煩管院子的事情,心想只要不要太離譜便算了,這種情形下,江鳳兒跟江凰吃的暗虧自然不會少。
江鳳兒若是封妃,會拉拔的也只有自己的弟弟而已,只有江鵲兒那種千金小姐才會覺得「畢竟是一家人,肯定會照顧自家人」,一個女人能在太子府第爭到寵愛,絕對不會是拖泥帶水的個性,必要時,什麼都能斬。
江氏畢竟在大宅生活了十幾年,看得通透,封妃又如何,不過講出來好听,說實話是,萬一江家當年對他們姊弟不好,恐怕江鳳兒還會想辦法報復解恨一下呢。
「我這麼早過來,沒打擾到弟妹吧?」
人都來了才這麼說,實在是……
雖然內心這樣想,杜雨勝還是立刻說出違心之論,「哪的話,二嫂過來,高興都還來不及。」
涼夏已經很機靈的上了茶,又迅速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