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杜綺玉額頭上的傷口可能留疤後,闖禍的溫婉亭其實是有些忐忑的,但在听見大姊不僅要她明日一早親自去認錯與賠不是,還要將她送回侯府的處置之後,她的忐忑頓時變成了不服與不願,以及滿滿對杜綺玉的怨恨與不可原諒。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個破落戶賤丫頭害的,若不是因為她的出現,哪會發生這一連串的事?全是她的錯!
帶著滿腔壓抑不住的怒火與怨恨,她直接轉身往外沖。
正專心對妹妹循循善誘、苦口婆心講著為人處事道理的溫氏,壓根兒沒想到妹妹會突然站起身來就往外沖去,因此在一陣錯愕之後,才猛然驚醒的想到要追人與攔阻。
「婉亭,你要去哪里?」她急起直追,一邊大聲對朝陽苑里的下人喊叫著,「快點,快攔住四小姐,別讓她離開,快點!」
還好下人的動作夠快,反應也及時,三兩下便擋住了溫婉亭的去路,讓她得以後來居上,橫身擋在還不斷想突圍的妹妹面前。
「你到底想做什麼?想去哪里?」她氣呼呼的問道,怒不可遏。
「大姊你讓開,讓我過去,這次我一定要打死那個臭丫頭。」溫婉亭瘋魔般的恨聲說道。
溫氏被氣到心口疼,一只手搗著胸口,一只手伸出來指著她,既心痛又失望的質問道︰「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我剛才跟你說了那麼多,你到底有沒有听進去?」
這問題根本不需要問,因為她若有听進去的話,現在也不會氣成這樣了。她這個妹妹真的是被寵壞了。
「大姊你讓開,你現在說什麼我都听不進去,你先讓我去把那賤丫頭解決掉之後再說,以後不管你說什麼我都听你的。」溫婉亭一臉狠意。
「你……」溫氏當場被氣到說不出話來,她看著滿臉恨意與狠意的妹妹說︰「你真是瘋了,而我也一樣,才會和你在這里浪費唇舌。」一頓,她接著下令道︰「香雲、香隻,你們倆送四小姐回房,再派兩個婆子看著,明天送四小姐回侯府之前,不許她踏出房門一步。碧玉,待會兒把東西收拾下,明日一早我會派人送你們回侯府。」
「是。」香雲和香隻異口同聲應道。
碧玉雖是溫婉亭的貼身丫鬟,但對大小姐的命令也不敢不從,只稍微遲疑的瞄了四小姐一眼後,便垂眉斂目服從的應聲答道︰「是。」
溫婉亭沒料到大姊竟會下達將她軟禁的命令,她在一陣錯愕後,立即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響。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妹妹,你不能幫著外人卻不幫我。大姊,你不能這樣!」她指控的大叫道,隨即被兩個丫鬟一左一右的扣住雙手。她用力的掙扎,怒聲吼道︰「放開我,大膽!你們這兩個該死的丫頭放手,放開我!」
香雲和香隻兩人皆置若罔聞,仍一左一右的緊緊抓著她。
「該死的丫頭!我叫你們放手听見沒有?放開我!」溫婉亭用力的掙扎。
香雲開口道︰「四小姐,奴婢送您回房。」
「我不要回房,我要去東廂房找那個卑賤的臭丫頭,我要她滾出這里,滾出上官府!」
溫婉亭尖聲怒吼道。
「該滾出這里的人不是她,而是你。」冷漠低沉的男性嗓音突然在滿是女人的庭院中響起,瞬間便讓現場安靜下來。
眾人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去,只見上官擎宇不知何時來到這朝陽苑,正帶著一臉冷酷嚴峻的神情站在石徑上,冷冷地看著溫婉亭所在的方向,那態勢令人望而生畏。
溫氏先是一陣錯愕與尷尬,隨即又感到不滿與忿忿,覺得二弟這樣未經通報就闖進來很無禮,還當著她的面驅逐她娘家妹妹叫人滾,根本就沒把她這個大嫂放在眼里,實在是太過分了。
她隱忍怒氣,明知故問的開口道︰「二弟今日怎會有空到我這里?」然後又轉向自個兒的貼身丫鬟命令道︰「你們倆還站在那里做什麼?還不送四小姐回房休息。」
「是。」香雲、香隻倏然一驚,立即拉著四小姐就要走,怎知——
「慢著。」上官擎宇道。
「二弟這是什麼意思?」溫氏頓時沉下臉。
「大嫂是想包庇凶手嗎?」上官擎宇毫不留情的反問。
「二弟!」溫氏有些怒不可抑的出聲喝道︰「你說話最好注意些,誰是凶手了?不要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嗎?」上官擎宇冷冷一笑。「那麼大嫂的意思是表妹額頭上的傷口是她自己弄傷的,自己拿杯子砸傷自己,弄到破相的嗎?」
「那、那只是一場意外。」溫氏不由得有些氣弱。
「意思是我現在拿個東西把某人砸個頭破血流、破相毀容,也可以聲稱那是一場意外了?」上官擎宇嘲諷道,然後轉頭冷冷地看向溫婉亭,把她嚇得立刻將身邊的兩名丫鬟推到身前當擋箭牌。
溫氏被上官擎宇擺明的威脅給嚇壞了,這位小叔子的手段她雖沒見過,但從他能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四皇子和五皇子之間就知道他的厲害之處,倘若他真要動手毀了婉亭的容貌的話,是絕對沒有人能夠攔阻的了,更沒有人能夠抓到這事是他所做的把柄。
想到這兒,她不禁覺得渾身冰冷,一陣害怕,不得不趕緊放低姿態,開口認錯。
「二弟,這件事的確是婉亭的錯,我已罵過她,也決定明日一早就將她送回家,你可不可以看在大嫂的面子上就原諒她這一次?」她以商量請求的口吻,低聲下氣的說道。
「我沒有錯,都是那賤丫頭的錯。」溫婉亭執迷不悟的說。
「你給我閉嘴!」溫氏朝她怒吼,簡直快要被這驕縱的妹妹給氣死了。
「我說的是真的,是那卑賤的丫頭先挑釁我、瞧不起我,把我惹火了,我才會想給她一點教訓。她算什麼東西,竟敢狐假虎威的威脅我!」
激動的溫婉亭不但沒閉嘴,嘴巴一張一合的反倒說得更多,整個就是在那邊自尋死路。
「卑賤的丫頭?」上官擎宇緩聲重復這幾個字。
溫氏暗叫一聲不好,趕緊開口朝妹妹喝令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還不快點認錯賠不是!」
上官擎宇卻沒給她認錯的機會,直接開口道︰「我上官擎宇的表妹、上官太師府的表小姐是卑賤的丫頭?這件事我會請祖父親自去問問侯爺,讓侯爺給我上官家一個交代。」
溫氏聞言臉色都被嚇白了,這件事若捅到父親那里,不僅婉亭會遭殃,連她也不會有好果子吃。最重要的是,她身為上官家的媳婦,卻讓自己的妹妹這樣羞辱鄙視上官家的人,她以後要怎麼在這里過生活?
她愈想愈害怕,愈想愈生氣,驀然幾個大步走到妹妹面前,伸手「啪」的一聲,用力甩了任性又愚蠢的妹妹一巴掌。
「我剛才叫你閉嘴,你是沒听見我說的話嗎?」她怒氣沖沖的朝她咬牙迸聲道。
「大姊——」
「別叫我,我沒有你這種驕縱任性又愚蠢的妹妹!」她怒聲道,然後接著說︰「也不需要等到明天了,你現在給我滾回家去!香雲,去叫人備馬車,我現在就親自送她回去!」
香雲點頭,立即領命而去。
「香隻,你送四小姐到門房那里等我。」她繼續下達命令,說著頭一轉,看向在場兩個粗使婆子命令道︰「你們兩個陪她們一起去,在我到之前,別讓四小姐離開門房那里半步,否則唯你們倆是問。」
「是,大少女乃女乃。」
「碧玉你留下來收拾東西,明天再回去。」
「是,大小姐。」
狠狠地發了一陣火又迅速安排好一切之後,溫氏終于稍稍冷靜下來。
她先深吸一口氣,才轉身面向比嫡長子更受寵,是上官家真正寵兒的上官擎宇,專心應付他。
她一臉誠懇的開口。「二弟,嫂子在這里先向你認錯,賠個不是。婉亭那丫頭從小就被寵壞了,她會這麼驕縱蠻橫、任性妄為的對待杜家表妹,其實我也要負起一部分的責任,是我的存在讓她誤以為自己有所依仗和憑恃才會這麼肆無忌憚,嫂子真的很抱歉。所幸表妹傷的不重,否則我萬死也難辭其咎。
「至于額頭上的傷口,我听說宮里有一種去疤膏很有療效,一會兒我送婉亭回家時,會央請我爹娘幫忙想辦法進宮弄幾瓶來,一定不會讓表妹額頭上的傷口留下疤痕的,嫂子在這里向你保證好不好?所以,可不可以請二弟高抬貴手,別把這件事情鬧大。」一頓,她換個方式道︰「婉亭那丫頭已到議婚的年紀,這件事若傳了出去,她恐怕難逃驕蠻任性的評語,婚配之事可能會變得更加艱難,我想二弟應該不希望見到那種結果吧?」
上官擎宇忍不住挑了挑眉頭,還真沒想到大嫂會拿此事出來做文章,偏偏這文章又剛好命中他的罩門,讓他不得不重新衡量得與失。
「大嫂怎麼確定溫四姑娘會乖乖地听話嫁人?據我所知,四姑娘去年便已及笄,若是有心想嫁早就成親了,也不會拖到現在,不是嗎?」他輕諷的開口道。
「二弟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溫氏忍不住苦笑道︰「婉亭之前滿腦子打的是什麼主意,想必二弟不會不明白。之前我是樂見其成,也希望溫家和上官家能夠親上加親,但現在已知毫無希望,我又怎會讓婉亭繼續蹉跎下去呢?你放心,我向你保證,這回即使她不想嫁也得嫁。」
「好,我相信大嫂會信守承諾,不會食言而肥。」上官擎宇沉默了下,終于點頭松口。
「謝謝。」溫氏頓時松了口氣。
上官擎宇抬頭看了眼天色,「時候不早了,大嫂既要回娘家,那就趕緊早去早回吧。母親那邊由我來說,我正好有事要去母親那里一趟。」
「好,那就麻煩二弟了。」
「不客氣。告辭。」說完上官擎宇便帶著敦兮轉身離開朝陽苑。
確定他真的走遠後,溫氏不再壓抑怒火,將觸目所及可以讓她發泄怒氣的所有東西,包括院子里的花草樹木盆栽等,全都凌虐了一遍,這才走出苑外,朝大門的方向前進。
離開大哥大嫂居住的朝陽苑後,上官擎宇直接取道朝父母居住的勤清苑走去。
他知道剛剛他在朝陽苑里鬧的事遲早都會在府中傳開,所以此刻的他完全是抱著自首的心態,主動去向母親說明一切以及認錯。
沒錯,他也承認自己剛才在朝陽苑的所做所為是不對的,不僅失禮、卑鄙還有失上官家的禮教與體統,非常的丟臉。
可是他並不後悔。
杜綺玉是他帶進上官家的,在這里她一個人無依無靠又人生地不熟的,只有他能帶給她一點心安或依靠的感覺,如果他連這點事都做不到的話,那他就不是一個男人、不是上官擎宇了。
除此之外,她獨特的價值與重要性,還有在不知不覺間已侵入他的心等,這些理由都讓他無法容忍有人傷害她。
事實上,當初他之所以會帶她回家,便是覺得在府中他有自信能護她周全,絕不會讓人傷害到她一根寒毛,結果沒想到她不僅受了傷,還有毀容的疑慮,這叫他怎能不發火呢?
一會兒他得好好的和母親說說這件事,讓母親明白他這次反應會如此激烈,全是因為尊嚴受辱。
以他上官擎宇的本事,他想庇護一個人完全是易如反掌的事,可今日他都將人帶回家里了,竟還讓受他保護的人在府中受了傷還恐留疤,這可不只是打他上官擎宇的臉而已,根本就是毀容之仇,他能不大動肝火嗎?
他想,這個理由母親肯定能夠接受與理解,但到了祖父及父親那里他恐怕就得再多說一些,多承認一點才行,不然那兩只老狐狸恐怕不會讓他如此輕易過關。
也罷,一個人的時間和能力總有限,他正想找些助力來幫他,祖父及父親應是不錯的人選,只是在說法上他得好好地斟酌一下才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一些匪夷所思、怪力亂神之事,他還是要以護杜綺玉周全為首要之事。
所以,這件事他得好好思索一下講法。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也可趁此機會與祖父和父親坦白,那便是關于他的真心。
他既然已明白自己的真心,就不需要再藏匿著,免得每回一提到他的婚事,家中長輩們就要愁眉苦臉給他看。不過老實說,他真的很懷疑當他將自己的真心說出來之後,長輩們是否還能夠笑得出來,又或者從此以後日日都得眉頭深鎖了。
他有些壞心的偷樂著,步伐沉穩的走進了勤清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