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餅送夫人 第二章 變成羅家女(1)

傷寒,又是傷寒!

施玲蘭——不,現在應該改叫她羅蕙心才對,從為了撿拾被河水沖走的衣裳而落水被救回家之後,便染上了傷寒,臥病在床整整五天才有力氣起身下床。

這五天里,她因為身體虛弱,喉嚨疼痛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別人問她什麼,她都虛弱的以點頭或搖頭做回應,大多時間就呈現昏睡狀態,整個人顯得病懨懨的,看起來既讓人覺得心疼又可憐,所以根本沒有人發現她和落水前的羅蕙心有所不同。

現在的羅蕙心再也不是原本的羅蕙心,因為在她的身體里裝的是施玲蘭的靈魂與意識,現在的她可以說是一個全新的羅蕙心。

至于施玲蘭,從這幾日來幫忙照顧她的李大娘那里听說,似乎是死了。

說來也是巧合,羅蕙心的娘竟然在施家當女乃娘,當初她在弟弟出生之後只見過幾次便因染上了傷寒而一直待在暮雨院養病,所以根本沒見過弟弟的女乃娘。沒想到她死後,竟會進入弟弟女乃娘的大女兒身體里重生一回。

說真的,這匪夷所思的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她至今仍想不透,只知道不想死的她真的活了下來,只是從施家大小姐施玲蘭的身分變成羅家十四歲長女羅蕙心。

但是不管如何,她是真真正正的活了下來,沒有死。為此,她真的感謝老天。

施家的事已成了她上輩子的事,現在的她是羅蕙心,雖家境貧苦,爹是個藥罐子夫子,從幾位學生那里賺取的微薄束修連自個兒醫藥費都支付不了,娘為了維持家計,只能進施府去當別人兒子的女乃娘,連自個兒生的女兒都沒能力喂養,只能托付李大娘的媳婦幫忙養著,再給點銀兩酬謝。

羅蕙心是羅家的長女,事隔十四年羅家次女才出生,名為羅蕙芸,如今才兩個多月大而已。

說起來,施家千呼萬喚才得來的繼承人施天養小少爺好像也差不多大,只不過兩個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個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富貴命,一個卻命薄如紙。

原主羅蕙心從小就是個孝順、乖巧且懂事的好孩子,小小年紀就開始幫忙娘親照顧生病的爹,幫忙做家事,稍大之後便幫忙掙錢,十一歲到十四歲之間還曾賣身到新城里的一戶富人家當粗使小丫鬟三年整,直到她娘親生產前兩個月契約到期才被贖回來。

回到家里之後也沒能喘口氣,馬不停蹄的又一肩挑起家里的重擔,既要照顧哮喘癥病發纏綿病榻的父親,又得照顧身子愈來愈重的娘親,還得設法掙錢養家,整個人忙得團團轉,瘦得不成人形,讓人看了心疼不已。也因此,她的娘親才會在生下妹妹之後毅然決然的到施府去任職女乃娘。

這一切都是過去五天來,李大娘在幫忙照顧生病的她時,對她或對來人叨叨絮絮的說話內容所拼湊出來的,也讓她大約了解她現今所處的生活環境,以及原主是怎樣的一個人。

羅蕙心,一個孝順、乖巧懂事的十四歲小泵娘,曾在新城孫家做過三年的粗使丫鬟,四個多月前才又重回爹娘身邊,然後為了家計四處幫佣做事,賺取微薄酬勞貼補家里。出事那天接了洗衣的工作才會在河邊失足落水,命喪黃泉。

必于原主之前曾做過三年粗使丫鬟這一點,施玲蘭覺得完全是老天在幫她,因為這代表即使她有些出人意表的表現,例如擁有一身制作各式各樣的點心的好手藝與好廚藝,應該也不會惹人懷疑才對,畢竟她曾在富貴人家里當過三年的丫鬟。

三年的時間,除了原主之外,不會有人知道她在新城孫府里學了些什麼。

想通這一點之後,施玲蘭——不,現在應該叫她羅蕙心才對,她忐忑不安的心終于定了定,不再惶惶不可終日。

今後她便是羅蕙心了,關于施家的種種就當是上輩子的事,人死燈滅,還有什麼執著與留戀的呢?

至于施玲香對施玲蘭下手毒害的事她雖忘不了,也含恨想報仇——至少得讓她出口怨氣,揭穿施玲香殘害嫡姊的惡行才行,但以她現在要身分沒身分,要錢財沒錢財,要權力沒權力的情況,她能做什麼呢?只有徐徐圖之了。

另外,她還想偷偷去探望一下祖父,想知道他現在好不好,在經歷最疼愛的孫女突然病逝,白發人送黑發人之後,身體還好吧?無恙吧?

不過現在想這些都是徒勞,現今最重要的便是想辦法掙錢,改善現有的生活環境才行,否則她根本寸步難行!

羅蕙心轉頭看著簡陋的屋內四周,只見家徒四壁,門窗壞損,屋里甚至見不著一件完整的家具,桌子缺腳,椅子不成組,桌上的茶壺杯子都有破損缺角,書架癱毀了一部分,上頭的書冊又舊又破,好像多翻幾回或稍微用力些,就會破掉散掉一樣。

這個家真的很窮,窮得揭不開鍋,也難怪做娘的得丟下自己剛生下的女兒去做別人家孩子的女乃娘,做女兒的得去幫人洗衣服賺取微薄的酬勞,最後還把命都給賠了。

羅蕙心不由自主的輕嘆了一口氣。

回想起她被救醒時,羅父淚流滿面的將她緊抱在懷里,之後她生病的這五天里,又拖著自個兒的病體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幾乎每回她睡醒睜眼時,都能看見瘦削的父親帶著一臉關懷與憂心的神情守在她床邊,一見她醒來便先對她微微一笑,接著便會柔聲的問她好點沒,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喝水,想吃什麼之類的,讓她感動不已。

在她還是施玲蘭時,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做爹的也可以這樣親近女兒,疼愛女兒,關心女兒,對女兒輕聲細語、溫柔以對,她現在才知道。

她喜歡現在的父親,喜歡來自街坊鄰居們的關心,因為這些人都是真心真意的,沒有一絲虛偽,不像施府里那些總是帶著算計,皮笑肉不笑的人。

她感謝老天給她續命重生的機會,羅家雖然貧困,但卻擁有再多財富都買不到的父女親情與溫暖。而且听說娘比爹還更疼愛她。她喜歡這個重生,喜歡這個親情與溫暖滿溢的家,喜歡當羅家女,喜歡當羅蕙心。

至于羅家的貧困,她一點也不在意,因為她有得是賺錢的本領。

羅家,今後她就要在這里安身立命了,她會讓這個家慢慢變富裕,讓爹的病有錢能治愈康復,讓娘不必再為家計愁苦,能回家親自撫育自己的女兒——她的妹妹,然後一家四口團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羅蕙心,你可以辦到的。

羅父回家,看見生病的女兒沒躺在床上休養,竟拖著羸弱的身子跑到灶房做事,整個人頓時心疼不已。若非他的身子沒用,拖累了妻女,這些年來她們又何需跟著他吃苦受罪呢?他真的是太沒用了!

「心兒,你在這里做什麼?病都還沒好,怎麼不好好躺在床上休息呢?來,回床上去躺著休息,這事爹會做,不用你操心。」他走上前輕斥女兒,但臉上的神情和語氣卻藏不住他的心疼與自責。

「爹,我沒事了。」羅蕙心語音沙啞的開口說,心里滿是幸福與感動。這聲爹叫得她是心甘情願,一絲都不勉強。

「你有沒有事爹會看不出來嗎?去,回床上躺著休息。」羅父瞪眼道。

羅蕙心心下感動卻沒有依從,而是用著沙啞的嗓音再度開口,說︰「爹,我在床上躺了這麼多天,身子都躺僵了。您讓我做點事,舒展舒展,身子才會好得更快些的。」

「你確定嗎?」他猶豫的看著她,「爹不要你太勉強,如果病情因此又加重的話……」

「沒事的,我的身子我自個兒知道,不會勉強自己的。」她微微一笑,然後關心的看著父親削瘦而憔悴的臉龐,說︰「爹,您也別光顧著照顧女兒,也要照顧自個兒的身子,別勉強自己。」

「爹知道,爹不會勉強自己的。」羅父點頭應道,一頓後又忍不住再次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我真的沒事。」她微笑的說。「爹,您去休息一下,一會兒就能開飯了。」

「爹不累,爹在這里幫你打打下手。」

「爹,君子遠庖廚。」

「別學你娘,君子也是要吃飯的,沒人服侍的君子遠了庖廚難道要活活餓死不成?」羅父瞪眼道。

羅蕙心一呆,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想到爹也有這麼風趣的一面,她還以為讀書人都會堅持這句話,自命清高,沒想到身為夫子的爹還是個特例,真是與眾不同。

既然爹堅持要幫忙,羅蕙心自然從善如流,父女倆合作無間,不一會兒便煮好一鍋粥。

沒辦法,灶房里的食材少得可憐,能整治出一鍋粥來吃就不錯了,不過,當粥一入口,羅父的神情頓時整個一亮,立刻大聲稱贊說好吃,還一口氣連吃了兩碗,然後撫著肚子直呼好飽好飽太飽了,讓她看了直想笑。

「心兒,你這手藝是哪來的?之前你煮的粥可沒這麼好吃過。」羅父突然疑惑的問她。

羅蕙心微窒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碗,說︰「爹,我的手藝本來就很好,只是回家後每天要做的事好多,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好好展現我的好手藝。爹,過去幾天我躺在床上一直都在考慮一件事,如果我想要做生意,您會不會反對,會不會生女兒的氣?」

「做生意?」羅父怔愣的問道。

「嗯。」她點頭道,不著痕跡的轉移原本的話題。「咱們家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我想去做生意掙錢,改善咱們家的生活環境。只要有了錢,娘就可以回家來,不必去當別人的女乃娘,妹妹也可以不必再寄人籬下,最重要的是爹能吃更好更有效的藥將哮喘病謗治,不再受折磨。」

「心兒……」

「爹,心兒知道士農工商,四民中商人一向排在最末端,也知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但女兒只是一介女流,既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也成不了什麼才女彰顯家門,您就讓心兒去從商,改善咱們家的生活好嗎?」她求道。

羅父沉默了下,黯然低頭道︰「都是爹的錯,是爹對不起你們母女,是爹的錯。」

「不是的。」羅蕙心用力的搖頭。「這怎會是爹的錯呢?是心兒原本就想從商,想做吃食的小本生意,不想浪費學來的好手藝,與爹無關。」

「若不是爹沒用,撐不起這個家,心兒又何需要拋頭露面,到外面去掙錢幫忙養家呢?都是爹的錯,是爹沒用,拖累了你們母女。」

「爹,心兒不喜歡听這種話,您以後別再這麼說了好不好?您是心兒的爹,沒有您便沒有心兒,哪有什麼拖累不拖累的。咱們言歸正傳,爹,您是不是不反對女兒從商做生意?」羅蕙心期盼的問道。

從她開口說要從商至今,爹臉上有怔愕,有自責,有難過,有些許震驚,但卻沒有看見任何生氣或鄙視的神色出現,所以她最擔心最難過關的一關,該不會就這麼輕而易舉的過關吧?

「你想做什麼生意?」羅父沉吟了一會兒,不答反問。

「吃的,例如一些糕餅小點之類的吃食。」她毫不猶豫的答道。這是她的強項。

「咱們這個小鎮人不多,也沒什麼富裕人家,這個生意真能成嗎?」羅父憂慮道。

「爹,我沒說是要在咱們這個小鎮里做生意啊。」

「那你要去哪兒做?」

「京城。」

「京城?!」羅父驚愕的瞠大雙眼,難以置信女兒竟有如此野心,又或者該說好高騖遠。

「心兒,要想在京城做生意不是那麼簡單的事,一來咱們沒有背景,沒有靠山可以依靠;二來也沒有那個銀兩可以租店面做生意,即使是個小攤位,咱們也租不起。因為京城里的攤位非常的貴,就算有銀兩,沒有介紹人或保證人也不見得能租得到。」他蹙著眉頭語重心長的對女兒說,想讓她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爹,去京城做生意是我的目標,不是一開始就要去城里做生意。」羅蕙心安撫父親。

「況且現在只是想想而已,能不能成,該從何做起都還不知道。心兒只是想讓爹知道,我有這個想法而已。」

「原來如此。」羅父松了一口氣。「心兒,你想做生意,爹不會反對。但是爹希望你能夠腳踏實地,量力而為,千萬別好高騖遠做出什麼投機取巧、害人害己的事。」

「爹,您放心,心兒不會胡來的。」

「那就好。對了,你做生意大概需要多少銀兩,告訴爹,爹來想辦法。」他的學生里有幾個家境不錯的,如果他厚著臉皮開口,應該能借到一些銀兩。羅父心想著。

羅蕙心頓時只覺得一陣心暖。「爹,這事不急,您先別操心。等我有了具體的想法後,我再跟您說。」

「好。快吃快吃,別光顧著說話忘了要吃飯。做生意的事慢慢來沒關系,重要的是你要先把自己的身子養好。你的身子若沒恢復以往的健康,別想爹會讓你出門做什麼生意。快點吃,多吃點。」羅父說。

羅蕙心點點頭,端起碗來繼續吃粥,等用完餐準備起身善後,卻讓父親趕回床上休息,取而代之的把該她這個女兒、女子做的家事給做了,讓她一整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再好的父親,再疼愛女兒的父親也該有個限度吧?她的這個爹,真的是好到讓她無言以對的地步,但卻也讓她心暖到不行。

這個人是她爹,她羅蕙心的親爹,千金不換。

娘去了施家當女乃娘,妹妹寄養在鄰居大娘家里,所以家里只有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

羅蕙心病情嚴重臥病在床那五天,附近的鄰居一直都在幫扶著他們父女倆,這恩情不僅羅父記著,羅蕙心也沒有忘記。所以當她能下床進灶房之後,她便一直想著是不是要做些糕餅小點心之類的吃食感謝大家。沒辦法,她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這個了。

只可惜想法是不錯,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家里要什麼缺什麼,她空有滿月復的食譜,高超的手藝,沒有需要的食材,她也生不出那些讓京城中的皇親貴族與名門富戶們趨之若鶩的糕餅點心啊。

不過有句俗話說的好,窮則變,變則通。因食材欠缺而深感無奈的她實在按捺不住技養,只好就地取材,用家里現有的食材制作糕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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