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 第5章(2)

場內比試暫停,目光全往這兒掃來,鱷兄鱷弟的「下去打」聲,仍舊持續,火熱挑釁。

眼尖的場內技評,發現了螭吻身分。

「九龍子大駕光臨,萬樂城蓬蓽生輝!」透過貝螺放送,這句驚呼響徹海空。

技評點破螭吻來歷,場內驀然一靜,連鱷兄鱷弟們也瞬間噤聲。

「九龍子文武雙全,場中恐無敵手,不過,純粹較量、切磋,也算與民同樂,不知九龍子可願下場試試?」技評先褒美,再請求,想為比試賽事再掀另一波熱潮。

「我?我比較想參加大胃王競技。」螭吻很坦白。

大胃王競技,亦為樂城火熱游戲之一。

「大胃王競技是晌午的項目,不沖突的,您下場來動一動,等會兒可以多吃好幾碗。」技評打定主意,要拱龍子出場,為城里賺一筆收入。

螭吻想月兌口說︰「場中那些,太弱,我沒啥干勁。」

「這一個,也說得一嘴厲害!叫他一塊兒出賽!」後方突然冒出一句,是鱷兄鱷弟之一,指向驚蟄,要拖他下水。

「好,都請賞臉,到場內來──眾客倌,用最熱烈掌聲,歡迎!」

如雷掌聲,源源不斷,頗有「「人不下場來,便不停止」」之勢。

「要參加嗎?」他問向驚蟄。

「到最後,會變成你與我對戰。」其余參賽者,驚蟄瞧不入眼,包括關主在內。

「听來不錯,走!」螭吻倒有興趣了,還沒有機會能和驚蟄交手,只听父兄們夸過驚蟄很強。

螭吻拉驚蟄下場,繳了費,完成報名。

暴人下注,自是必須報出種族、年歲、習武資歷,甚至師承何派。

螭吻毋須多補充,「龍子」威名一出,幾乎全場都押他贏。

驚蟄則不然,他是蛟,雖屬強悍物種,面對龍子,只有一旁喘的份。

不過,對手尚非為螭吻前,他也獲得絕大多數的「押勝」。

就連巨齒鱷男,由這兩人之中要挑個對手,亦很清楚──

再蠢,都該挑蛟,而不挑龍。

「就你了!贏過你,我第十勝便入袋了!」巨齒鱷男高傲指向驚蟄。

蛟嘛,他又不是沒戰勝過蛟物,哼!

「手下留情些,采用‘兩擊法’,千萬別一招斃命,這只是場打發時間的游戲。」螭吻豎起兩指,提醒驚蟄,怕他太認真,把巨齒鱷男當死敵。

「嗯。」驚蟄淡應,螭吻看著他上台,然後,慘叫兩聲──當然,不是來自于驚蟄──驚蟄又走下台。

而方才,叫囂響亮的巨齒鱷男已癱昏台上。

這一景,不少參賽者受到驚嚇,紛紛退出,誰也不想淪為下一只。

丙不其然,最後,變成螭吻與驚蟄的對戰。

「這……該下哪邊贏呀?」

又到了下注時間,眾人不由得苦惱。

「當然是龍子!咱海底,最強,非龍莫屬!」有人已簽好注單。

「可……那蛟男,也很強呀!」

扁看外表,蛟男高大威猛,龍子卻嬌小有余,活月兌月兌是小毛頭……輸贏難斷定哪。

「蛟不可能勝過龍,這兩者天生強弱抵定,押龍子,準沒錯!」

「可是兩人站在一塊兒,蛟男的氣勢絲毫不遜龍子。」看起來也多了……

「看外表不準,那鱷妖比蛟男高壯許多,還不是三兩下遭人擺平!」

「也有點道理耶……」

「龍是龍,蛟就是蛟,披上彩鱗,蛟也成不了真龍──」

這句話,清清晰晰,傳入驚蟄耳內。

黑藍的眸,冷若冰霜。

諸如此類的言語,他听得……還會少嗎?

已經,毫無感覺了。

下注的單子,由場邊美婢逐一收回,結果一計算完畢,不出所料──

「九龍子的注單,創紀錄新高!」技評透過貝螺,如此說道。「果然是英明龍主之子,備受萬民愛戴!真是迫不及待想欣賞龍子英姿,大敗蛟公子,驚蟄──」

「慢著,我還沒下注!」螭吻驀地出聲,去向美婢討單子。

「咦?龍子了要押自己贏嗎?可是,城內有規定──」技評尚未說完,慘遭打斷。

「誰說我要押自己?」螭吻搖頭,掏出身上所有財產,豪氣朝貝桌上一擺,語氣堅定︰「我要押驚蟄勝!」

此話一出,不只技評瞠眸,場邊亦隨之嘩然。

最最錯愕的,當屬驚蟄。

「這是,酸諷他嗎?」驚蟄第一反應,便是這個。

氣憤之後,則是不解,螭吻笑容不帶惡意,很認真。

「一只龍,一只蛟,擺在一起相提並論,任憑是誰,也知道如何猜測勝負,況且螭吻是龍,更沒有自貶的道理。」

謙虛嗎?死小表沒這種情操吧……

謙虛情操當然沒有,螭吻有的,是對自身的怠惰很有自覺。

能獲哥哥們稱贊,還讓父王要求「「去玩物享樂,別太認真練武」」,想必驚蟄確實有本領。

再反觀他,人人說他先天奇骨,卻後天勤奮不足,相較下,他倒不覺自己有十成勝算。

加上無人押驚蟄勝,而他孤注一擲,若能通殺,這幾日開銷全賺回來了,哈哈哈哈……

「龍子,下場參賽之人不能押輸贏,這是規定……」「萬一龍子惡劣放水,故意裝輸,比賽豈有公平可言……」技評不敢說得太明白,怕螭吻惱羞成怒。

「我就算下注,也絕對全力以赴,不會有絲毫作假。」螭吻才沒這般小人。提到比試,攸關顏面問題,哪容放水。

「可是,沒人押自己輸呀……」

「因為驚蟄很強呀!」當然要押強的那方勝。

螭吻反手往騺蟄胸口,重重一拍。

「什麼龍呀蛟呀,全是世人認定,誰說蛟一定輸給龍?也是有認真的蛟,和不認真的龍吧!」

「能臉不紅、氣不喘,比喻自己是不認真的龍……真是勇氣十足。」聞者,無不默默月復誹。

明明該心情惡劣,驚蟄卻笑了出來。

眸光,緊緊追鎖著與技評爭辯的螭吻。

是透進湛海的光線,太過強烈的緣故吧,灑落螭吻周遭,薄亮的璀璨,才會如此刺眼……

刺眼,轉開目光,不去看就好,偏偏,像被糾纏、被強迫、被逼著佇留。

也不想,由那片璀璨之中,離開……

發著亮的臉龐,那時,甚至勾引得驚蟄有股想伸出手去踫觸的念頭。

到底用了多大的定力,才阻下那個想法。

但現在,毋須再忍。

長指,肆無忌憚,滑過白皙的頰膚,很冷,曾有的暖意,已經消失不見。

螭吻睜開眼,看見的便是驚蟄與他,同躺大榻上。

驚蟄的指,游移在他臉上。

驚蟄單手撐頤,盯著他,神情沈忖,像陷入某段回憶……

螭吻察覺不對──他明明瞠大了眼,但平躺在驚蟄身旁的「他」,仍雙眼閉合,動也未動。

而他,遠遠看著兩人,仿佛局外之人。

可那是他的身體!他的臉!他的皮膚!

「不要模我!」螭吻出聲抗拒。

驚蟄沒有立即停手,指骨微微彎曲,由顴骨處,滑下左腮,再至下顎,慢條斯理,觸模著、戲撫著,彷似正把玩一件玉雕。

包像……在模貓。

螭吻感覺不到手指力道、溫度,可是眼前景況太……詭譎,令他腦門一熱,是氣,更是惱!

那種愛憐,那種珍視,根本不該有!作戲給誰看呀!

不是撕破臉,狠話說盡了嗎?

被模的「螭吻」,無動于哀;看著自己被模的「螭吻」,一臉羞懣。

螭吻以為他沒听到,于是,準備再吼。

再不阻止,不斷、不斷、不斷往下的長指,活像要從頸子再往下挪,一路模進衣襟里──

同一時間,驚蟄緩緩抬眼,望向他這方,而非床榻上的「螭吻」。

眸光,深,而冷峭。

「別踫我的身體!」螭吻咬牙切齒。

「我踫,你又能如何?」驚蟄回以一笑,挑釁。

他是不能如何,此刻的他,魂在這里,身在那里,兩者分離,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沒被關入小小魂球內。

匆匆一瞥,確定自己處于一室闊房內。

房中寬敞,卻無太多擺設,僅有幾套必備家具,毫無贅飾,更無美感,只覺得冷硬。

他立即猜想,這里是驚蟄的住居,他未曾踏上的地方。

以往,總是驚蟄不遠千里,特地來找他,為他送蚌、送鮪、送食物。

他記憶中……他費心時去見驚蟄的次數,一次也沒有。

「又這是哪里?」螭吻雖有答案,還是多此一問。

「我的別莊,你沒有來過。」

「叫你不要踫我!你還一直模!」說話就說話,手指仍不住地游移,在他的臉上,他的發鬢──

螭吻不知道是否該要慶幸自己魂體月兌離,不然現在定是哆嗦不斷,渾身寒毛直豎!

「你可以阻止我呀,假如你能的話。」似要刺激螭吻,驚蟄的指月復輕柔如絮地來到「螭吻」的唇瓣,若有,似無,廝磨著。

「我若能,絕對先痛打你一頓。」

驚蟄對他的狺吠恍若未聞,笑痕猶揚,逕自再道︰「我想起了當年,在萬樂城里,你與我的比試,那一場……沒能比成的武試。」

是了,那場比試,最後沒有開打。

只因螭吻太堅持下注,要下自個兒的對手勝,與城內規矩不符。

螭吻一拗起來,脾氣死硬,任誰好說歹說,他就是堅持。

僵持不下的對峙,最後是在螭吻一句「不讓我下注,我就不玩了!」中,終告結束。

驕矜的龍子,高傲的死小表,才不管場邊多少人下注,多少人等待,以及如何收拾善後,說走就走,連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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