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梁依依幫飯團洗完澡之後就帶去給獸醫看,打過預防針甚至剪過毛了。飯團那身坑坑疤疤的毛經過剪毛,終于能再見人了。除了小臉跟四只腳留著較長的毛,就只有尾巴留一小團毛,看起來可愛斃了。
那天她一抱著貓回來就忙著跟高肆報告。「我跟你說,醫生說飯團應該是銀白色金吉拉,真是超可愛的。我買了這種干糧跟貓砂,還有貓便盆,你看看。」
斑肆的回應是惡狠狠地瞪她一眼
她只好識相地模模鼻子抱著貓回房間。
他每次叫梁依依把貓弄走時,她就只會抱著貓,一貓一人無言地瞅著他瞧,哀怨的眼神讓他只能暴躁地撥亂那頭原本很光潔的頭發,忿忿地走開。
既然高肆喝阻無用,就只能任貓住下來。不過依依很識相,都讓貓住在她房間里,不讓貓跑出來亂溜達。
這天他從健身房回家,一打開門就听見貓叫聲。
他本想不理的,那是梁依依養的貓,不干他的事。
「喵嗚……」
叫聲再次絆住他的腳步。「梁依依,管好妳的貓。」這個笨女人,不會忘記喂貓吧?她自己每次都亂吃東西,那只貓不會學她一樣都吃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吧?
不過這實在不關他的事情,這陣子他已經管太多不關他事情的事,真是夠八婆的。他懷念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啊!他要回復他以前那種近乎孤僻、自閉的生活。
可惜只要有梁依依這女人在的一天,這種渴望絕對難以實現的。
走進房間,快速地拿了套衣服,雖然在健身房已經洗過澡,但他還是又沖洗了一次。
不到十分鐘,他穿著寬松的T恤跟運動短褲走出客廳倒水喝。他腳步聲才剛響起,梁依依房內的貓叫聲又起。
「喵嗚……喵嗚……」這次好像生怕他走開不理,一聲急似一聲。
他嘆口氣走過去敲了敲她的房門。「梁依依,妳沒听到貓叫聲嗎?」該不會睡死了吧?她的作息很不正常,他也不知道她到底都睡幾點到幾點的。
敲了半天沒人應門,他跑到門口的鞋櫃前看了看,發現她常穿的涼鞋不在,可見得是出門了。
這廂飯團听到他的腳步聲走開,以為自己要被拋棄了,更是死命的喵嗚喵嗚叫得好不可憐。
他只好走回去試著開她的房門。「我要進來了。」先出聲預告,並且停留了幾秒之後,他轉開她房間門把,開了。
房門一開,飯團開心地走到他腳邊磨磨蹭蹭,然後拚命抬起那張小臉仰望著他,圓滾滾的眼楮閃爍著企盼的光芒。
他低,大手一撈,把貓抱了起來。
依依的房間整理過了,比之前整齊許多。角落擺了貓砂盆,另外一邊的角落擺了一個淺盤子,里面的飼料早就空空了。
「小家伙餓了吧?妳那個笨蛋主人沒注意到,讓妳挨餓了。」他拍了拍貓的頭頂。
「喵嗚!」飯團似乎非常贊同他的話。
斑肆忍不住笑了。
左右找了一下,很快在食盤附近找到飼料,他打開來倒出一些,飯團馬上狂奔過去,「喀啦」、「喀啦」地嚼起飼料。
待飯團吃飽喝足之後,便蹲坐在床邊休息,可半點都沒有之前的熱情勁兒,高肆模了模飯團,她也把腦袋倚偎在他大掌中,一副舒服得不得了的模樣。
苞貓玩了一下,高肆發現飯團的耳朵似乎有抓傷的痕跡,不知道是不是發炎了。他猶豫了一下,決定帶飯團去看醫生。
偏偏找不到她的貓提籠,正在猶豫間,大門開門聲音響起,依依回來了。
「喚?你怎麼在這兒?」依依把背包往床邊一擺,很自然地問。
「貓飼料吃完了,飯團在里面叫得很吵,我只好進來看看。」高肆原本打算抱貓的手又縮了回去,一副要跟她和貓撇清似地。
「吃完了?啊,我出門前忘記檢查了。」她懊惱地說。平日她也很少出門這麼久的,今天是因為去打個臨時工,所以才出門一整個下午。
「所以我說養貓絕對不是隨便心血來潮就可以養的,妳知道妳要擔負的是一條生命。飯團的耳朵好像發炎了,妳有注意到嗎?」高肆忍不住又把老話重提。
「發炎?真的嗎?」她緊張地蹲下去檢查飯團的耳朵,但飯團可不願乖乖讓她掀開耳朵,幾次奮斗之後,她看到貓耳朵里面的確有一些紅紅的痕跡。「怎麼辦?她是生了什麼病?」依依緊張地問。
「我也不知道,最好帶去給醫生檢查看看。」看到她慌張的神情,他嚴厲的語氣又和緩了下來。
「我……」依依抓住他的袖子,一臉快哭的表情。「是我不好,沒有好好照顧她。是不是她營養不夠才容易生病?這耳朵的問題不知道多久了,會不會是我沒發現?嗚嗚,飯團,媽咪對不起妳。」
看著她平日掛著笑容的臉蛋現在是愁雲慘霧的,害得他原本想乘機訓示一番的打算立刻作罷。「別神經過敏了,妳才把她撿回來幾天,哪會有多久?再說,流浪貓因為營養不均衡,有些病痛也是正常。別急,帶去給醫生看就是。」
不知為什麼,他真不想看她眉頭緊皺的憂愁模樣,寧可她對他囂張,也不願意她垮著肩膀。
「真的嗎?」她的手依然抓著他。「那你陪我去好不好?順便幫我注意一下醫生說的話,我怕我听漏了。」
「妳會不會太緊張啊?」他翻了個白眼,不過一接觸到她哀求的眼神,嘆了口氣說︰「好吧!把妳的提籠拿出來,我們帶她去看醫生。」
「提籠?」她傻傻地重復道,怔了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因為平日沒有帶她出去,這個月預算又有限,打算下個月再買的……」
「那就只好用抱的了。」他認命地彎腰抱起貓,依依趕緊拿起背包跟在他身邊,這一刻兩人忽然有種彼此緊密相連的感覺。
兩個人才到大門口,經過警衛室時,熱情的警衛跟他們打招呼。
「依依,跟高先生去散步啊?感情真好,還帶貓呢!」
「貓咪生病了,我們帶她看醫生。」依依扯開一抹牽強的笑。她擔憂的眼神落在高肆身上,他回以一個堅定的表情,給她有力的支持。
看到兩人間的眼神流轉,警衛心里暗想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他早就說這兩個是一對的,他們還要否認。
「生病啦?」警衛湊過來看。「這不是高先生常常去喂的那只流浪貓嗎?剪完毛、洗過澡還頂漂亮的。你們兩個挺有愛心,年輕人這樣好。」
「高先生常去喂的貓?」依依停了下來。
「是啊,就在公園那邊啊,我好幾次看到高先生買東西喂這只貓,真有愛心啊!像高先生這種年輕人……」
警衛劉伯伯還想繼續嘮叨,高肆已經受不了的拉住依依的手,快步離開了。
才走出幸福大廈的範圍,她忍不住斜眼瞄他。「是誰說不要同情心泛濫的?原來你早就偷偷地在喂飯團了,口是心非的家伙。」她嘴里指責著,嘴角的笑容卻掩飾不住的浮上來。
這一刻她心中有什麼東西被融化了,感覺自己簡直要對他無條件地敞開心了。最近對他產生的那種莫名其妙的眷戀感,是再也無力抵擋了吧?
原來他只是故意顯得很冷酷,真是別扭的家伙。
斑肆的臉上依然波瀾不興,完全沒有被拆穿的困窘。但他的內心其實正在後悔著沒戴墨鏡出門。
這一刻高肆才注意到,他被依依急得竟然穿著T恤跟運動短褲就出來了,萬一被熟人認出來,他的形象豈不就要毀于一旦?!包何況他這酷哥懷中還抱著一只貓呢!
帶著貓從寵物醫院出來,依依緊張的表情終于放松了。
「幸好不嚴重,飯團,妳要感謝高肆哥哥哦!」依依走在高肆身邊,依然由高肆抱著貓。
「哥哥?為什麼我是哥哥?」他皺起眉頭。
「不行嗎?你不要當哥哥嗎?總不會當弟弟吧?」依依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看著他。
「我記得妳自稱是飯團的媽咪,那為何我是哥哥?」這成什麼樣子?難不成他還要因為一只貓的關系變成她兒子?
「噗!」她笑了出來。「我沒想這麼多耶,好吧,那你自己選,要做飯團的什麼人?不做哥哥,那做爸比好了。爸比要幫忙養貓哦!」反正他的酷模樣已經完全破功,想到管理員披露出他去喂貓時他的表情,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這樣不就被妳吃豆腐了。」他斜看她一眼。
「為什麼?」這話怎麼說呢?
「妳是飯團的媽咪,然後妳又讓我當爸比,那妳說,我們該算什麼?」他低頭看著她。
她被他忽然出現的凝視給弄得局促不安,臉蛋也跟著紅了。「我……唉呀!才不是那樣算的,動物的稱謂跟人的不能混在一起,你做你的爸比,我做我的媽咪,哪有……哪有什麼關系!」完蛋了,她怎麼會想到他的吻?想到他那天吻著她的樣子,就像情人般的吻……
他看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忽然發覺她長得真是可愛。不過他懷疑自己腦袋有問題,因為大部分時候他都覺得她有一堆數不盡的缺點,現在卻覺得她可愛?
可是她的臉紅紅女敕女敕的,尤其那唇像是掐得出水來,真想……
看著他愈來愈靠近的臉,她的心跳奔馳了起來,就在她忍不住半閉起眼楮等待那個吻時,他竟然忽地跳開去。
斑肆扒了扒自己原本整齊的頭發,用力地甩掉那股想吻她的。可見得他最近真的太忙了,所以腦袋瓜子有點不正常。
依依壓抑住心里那種若有所失的感覺。
「喂!斑肆,我們走錯了,那邊才是回家的路。」依依忽然揪住他的袖子,指著兩人後面的方向說。
「沒錯。」他繼續往前走,她也被拖著走。「那邊有家寵物用品店,去逛逛。」
「寵物用品?可……可是我沒錢了。」她為難地說。
「逛又不用錢。」他依然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哦。」她只好乖乖的跟著走。
十五分鐘之後,她終于明白「逛」跟「不用錢」很難畫上等號。
看著她手里提著的提籃,還有幾包貓的營養食品跟化毛膏,她無方地看著一手抱著貓、一手還在挑貓玩具的高肆。
「是誰說逛又不用錢的?你竟然買了這麼多,買提籃就好,剩下的改天再買。」她每看一樣東西都覺得很貴,然後只好又放回去。
可是有時候她放回去後,高肆在後頭又拿了起來。
「是我買又不是妳買。」他繼續興致勃勃地看著貓零食。「不知道飯團吃不吃這個?」他舉著一包貓零食在她眼前。
「一百五?」她眼楮睜得大大的。「搶劫哦,這麼貴。我在便利商店買一包零食也不過二十塊,為什麼貓的要一百五?那我的分她吃就好了嘛!」簡直是貴到離譜,貴到讓她心痛。
「妳知道貓不能……」
「吃人吃的食物,是吧?」她都會背了。「我知道啦,只是……好貴。」雖然不是花她的錢,她還是忍不住要心痛。
斑肆好玩地看著她。「妳是不是賺錢當興趣,然後省錢當樂趣?」
她緩緩地抬頭,然後用力的瞪他一眼。「你不要把飯團寵壞了,以後我很難教養她,由奢入儉難,你懂不懂?」
「妳說的好像在養小孩。」他笑了,發現自己最近笑的頻率好像變多了。
「養小孩?」她一愣,臉又偷偷地紅了。奇怪,怎麼又胡思亂想了?他那天雖然吻了她,但隔天就又恢復冷淡的模樣,好像那個吻是出自她的幻想似地。
還有剛剛,他明明要吻她了,又忽然跳開,讓她小小的受傷了一下。所以她已經決定要把那種曖昧的感覺拋諸腦後了,誰想到他又說出這種詭異的言論。
「妳這麼想省錢,我帶妳吃免費的大餐,怎麼樣?」他將手里的東西拿到櫃台結帳。
「免費大餐?去哪里吃?」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
「我明天要參加之前拍的廣告的慶功宴,妳跟我去吧!在飯店吃自助餐。」他剛一說出口自己就有點後悔了,畢竟他從沒帶人出現過,現在也不該惹這種是非。
再說他現在應該跟她保持距離,以免那種詭異的繼續蔓延,但是……唉!誰教他一時沖動,話都說出口了?
「真的嗎?太好了,高肆,你真好耶!」她拉住他的袖子左右搖晃,飯團垂眼看了她興奮的臉一眼,然後又窩回去他溫暖的懷中。
為了一個不小心月兌口而出的邀約,高肆得到了更多的麻煩。
「妳難道沒有正式一點的洋裝?」看著她的裝扮,他挑剔地說。
「正式一點的?有幾件沒穿過的……」唉,穿那種洋裝她哪能好好吃飯呢?她的目的是去吃東西的,又不是去比美的。
「去拿來我看。」他雙手環胸端坐在沙發上。
「哦。」她低聲地應,不甘不願地從衣櫥最里面挖出幾件爾爾送給她的洋裝。「這個怎樣?我只有這幾件,沒別的了。」她先把話說在前頭。
他的目光掃了一圈。「妳既然有這些衣服,平日為什麼都穿成那樣?」
「哪樣?」她低頭看了看身上寬大的T恤跟牛仔短褲。「這樣很舒服啊!」
「快點去換,我不想遲到。」高肆坐回去,拿起杯子喝口茶。「還有,妳有化妝品吧?別跟我說妳什麼都沒有。」
「有是有……」但是整套都沒拆封過。
「那還不快去。」他催促著。
她只好硬著頭皮進去換衣服。
十分鐘後,她探頭出來。「高肆,你知不知道那個……」
「哪個?」他從報紙中抬起頭來,轉過頭去發現她已經打好粉底,但是眉毛、眼影都還沒有上。
「睫毛膏怎麼用?」她尷尬地問。一個女人淪落到去問男人化妝品怎麼用,可以說是丟臉到極點了。
斑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妳到底是不是女人哪?」說著索性站起身,大跨步地走過去。「拿來。」
「拿……什麼?」她囁嚅地問。
他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她嚇得把整套化妝品都往他手中塞。「都在這里了。」這也是爾爾送給她的,從來沒有拆開來用過的化妝品。
爾爾確實是教過她,但她忘了。誰會記得啊?
斑肆畢竟是吃這行飯的,對于化妝總是要懂一些,而這一些已經很夠她用了。拿起眉筆幫她掃過眉毛,接著上眼影。
「眼楮看下面。」他命令著。
依依只能乖乖地服從。
「好了,張開來。」他又說。
依依一張開眼的剎那,他有種驚艷的感覺。事實上幫她化妝的過程他就發現,她的五官非常精致,只要稍加打扮,可以是個美女。
尤其那雙眼楮,形狀優美,在眼影的襯托下整雙眼不僅有神,還讓人移不開目光。她的鼻子細挺,讓她的五官變得立體;而她的唇形柔美,讓人想……
「高肆……」她的聲音有點小,聲音里卻繃著一種呼之欲出的情感,讓他差點忍不住就要低頭含住那唇瓣了。
不!不行再這樣下去!他只是一時腦袋不清楚,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高肆在心中對自己催眠。
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可以了。自己上蜜粉,然後我們要出發了。」他有點狼狽地丟開手邊的化妝品,轉身離開。
「有那麼怪嗎?」依依懷疑的又照了照鏡子。「畫得不錯啊!」她的臉明明不丑,他干麼見鬼似地逃開?最近他這種舉動愈來愈多了,讓她愈來愈懷疑自己是不是變丑了。
她拿著鏡子前後照了許久,卻只看到自己灼亮的眼神,正因為某種陌生的情感而顯得有點迷惑。
又十幾分鐘後,她第一次坐上高肆的百萬名車,開心得像是要去郊游的小朋友。「你這車很棒耶!」她忍不住好奇地東看西看,發現車子內部配備跟他平日給人感覺一樣,高級卻又難以接近。
斑肆懶得說話,反正他們在一起,就算他不答腔,依依一個人也有辦法自己說自己的,真不知道這該不該算是一種異能。
「我覺得你的車子跟你很像。」她研究半天,終于下結論道。
「哦,怎麼說?」他有點感興趣了。
「乍看之下都是非常的高級,高級到讓人覺得難以親近。可是如果有機會接觸,就會發現,這種車子坐起來好舒服,有種親切的感覺。」她偏著頭描述著。
瞄了一眼她活靈活現的表情,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所以妳發現這種車不僅好看,其實也還滿實用的?」就像他一樣,這段日子他可是被她用得很徹底。
不管是幫她倒垃圾還是喂貓,他的作用愈來愈大、愈來愈無所不能。
「對啊,你也一樣。」她完全听不出他的諷刺意味。「看起來很冷淡,但其實很善良。」
「我?善良?」男子漢大丈夫被她用這種形容詞一冠,氣勢都消減了大半。
「雖然每次都擺一張臭臉,但是你還是幫我喂貓,然後當飯團的好爸比。雖然你一直嫌棄我養貓,但你卻把皈團照顧得比我還周延。你的好都藏在里面,不想讓人家看見。」
「是嗎?」他想不到她的心思如此細膩,平日大而化之的她看起來很粗線條,現在一想,那是因為她懶得計較,還是真的毫無所覺?恐怕他對她了解還不夠,應該好好研究研究。
「是啊!」她毫不猶豫地點頭。
斑肆不置可否。車子平穩地往前開去,他們之間的微妙氣氛也持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