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主的男人(下) 第10章(2)

錦仁帝最樂,笑得胡子都在飄,頻頻頷首——

「是的,是了,朕在帝京亦有耳聞,哈哈,其實召你們倆進來說話,朕就是想問問實情究竟如何啊?」

聶行儼雙臂往前一揖。「陛下,微臣……」

「皇帝陛下有所不知——」麗揚搶話。「當時北境軍力阻陀離于五戟嶺外,帝京大危,北定王爺分身乏術無法施以援手,是他說陛下的京城和江山,無論如何必得保下,我被他一番赤誠感動才快馬加鞭直奔帝京,之後才與東臨、南境兩軍聯手,喚鷹群相幫……」略頓,驕傲地揚高下巴卻癟了癟嘴。

「皇帝陛下,他若不娶我,那不是過河拆橋嗎?」

聶行儼抬頭瞪人,麗揚後腦勺被瞪得熱熱的,但,沒在怕。

錦仁帝被他倆逗得直笑,見北定王那有話說不得的愕然表情,當真不知鷹族公主會突然來這麼一招似。

但畢竟是于國有功的大功臣,不能太掃功臣臉面,皇帝于是端整面容,清清喉嚨問︰「那公主可有想法?」

「有!」麗揚坦率應聲,小臉仍仰得高高,眸中充滿期盼。「皇帝陛下要許北定王爺恩惠之前,不如先賞我吧?」

皇帝挑眉。「公主想討什麼賞,盡避開口。」

「我啥都不要,就要他。」說到「他」,她秀指又對著聶行儼直指過去。「陛下把我指給他,也把他指給我吧?」

「唔……由朕指婚嗎?定然不錯。哈哈,也好也好,可行可行,既不過河拆橋,更成全你鷹族結定的恩義,就這麼辦。」

某人一听,眉開眼笑喜孜孜,立時拜倒。「皇帝陛下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呵呵呵呵,呃……是說,聶卿意下如何啊?」皇帝老兒這時才想起要問問另一位當事人的想法。

聶行儼同樣拜下,徐穩有力道——

「一切全憑陛下作主。」

天朝皇帝為答謝鷹族三公主危時相挺的義氣,特意為三公主指婚……呃,不,是由著她自個兒指婚,結果一指指中大將軍北定王爺。

錦仁帝原本欲允北定王爺婚事自主之請,無奈三公主麗揚橫空殺出,硬生生逼得錦仁帝不得不「犧牲功臣以全天朝與鷹族之情義」。

北定王爺一被指婚,考慮到北境諸多軍務端賴他掌持,不好久留帝京,婚事準備于是進行得如火如荼,僅短短半個月,麗揚公主的一百二十抬、首尾長達數里的嫁妝便浩浩蕩蕩抬進北定王府。

錦仁帝考量麗揚公主獨自在帝京無人為其備嫁,亦心疼她親族皆被陀離所害,因此指婚過後,便將麗揚公主備嫁一事交由皇後操辦,麗揚由內廷出嫁,身分與天朝公主一般尊貴。

既是簡在帝心的異族公主,又有皇後主持備嫁,整座內廷後宮自然對三公主麗揚抱持高度興趣,想多來親近親近的嬪妃與公主們多了去。

結果為她備嫁不只皇後盡心,內廷不少位妃嬪娘娘亦為她添妝,這一百二十抬嫁奩的前幾十件皆是錦仁帝所賜,接著是皇後所賜,跟著是各宮娘娘們的心意,還有天養牧場托帝京風雲客棧為她備上的實用物件和吉利物品。

天養牧場的親友們接到知會,緊趕慢趕,終于在麗揚出閣的前一天抵達帝京。

麗揚今晚格外開懷。

開懷的原因不是因今夜是洞房花燭夜……呃,她是為洞房花燭夜開心啦,但此非主因,而是今夜終于讓她等到了,終于拜過堂,送入洞房,終于啊!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當成天朝公主備嫁,拘在內廷的半個月盡避見識到不少稀奇玩意兒,亂七八糟識了些人,還是悶啊!

今夜回歸北定王府,嘿嘿嘿,待啟程返回北境,她麗揚又是遨游九州的大鷹。

此時前頭宴席早已開吃。

新郎官送她進囍房,在喜娘們一連串的吉祥話里為她挑開紅頭帕,與她一塊吃了不少意喻吉祥的果物,又喝過合巹酒,總之是「秤心如意」又「棗生桂子」,該辦的全都辦了,新郎官又因前頭催促,只得出面應酬。

喜娘們幫麗揚拆卸鳳冠霞帔,伺候她梳洗。

今日干爹干娘和天養牧場一些親朋好友皆趕來,剛才小賢妹子還溜進囍房里跟她說了好一會兒話,說干爹干娘被老王妃請上座,一同受新郎新婦跪拜時,干爹虎目淚汪汪,干娘眸眶也紅了,讓她听著心暖暖,眸子也跟著潮潤。

當喜娘打散她的發束,為她梳順青絲,新郎官去而復返,大步踏進房內。

「出去。」聶行儼淡淡兩字一吐,喜娘們的小心肝嚇得撲通亂跳,實瞧不出大將軍王爺心緒究竟如何,冷眉峻龐,目深唇凜,像……不如何痛快?

欸,都說是莫名其妙被指婚出去,莫怪臉色不豫,可惜這位北定王妃了,雖才相處短短時候,都覺是個可愛奔放的女子啊……眾喜娘滿腦子想法,拋給端坐榻上的人兒好幾記同情兼鼓舞的眼光,隨即魚貫退出,不忘牢牢帶上門扉。

這家伙!

聶行儼開罵︰「滴溜溜轉著陣珠,心虛了?還想琢磨什麼鬼點子?還想著避我不見嗎?能嗎?可能嗎?!」

見他往門上落閂,跟著大步流星過來,麗揚縮到榻內,背貼著內牆嚷嚷——

「沒的沒的,沒要避你不見啊!被拘在內廷十多天,說是要備嫁,皇後娘娘管得可嚴了,還命宮人嬤嬤督促我親繡嫁妝帕子,說至少得自個兒繡出一條才成,要送給夫君的……」

「帕子呢?」北定王爺雙臂抱胸,如托塔天王般杵在榻前,困得她無處竄。

麗揚皺皺鼻子,硬著頭皮從懷中掏出。「總之繡得很丑,你盡避嫌棄好了……」

帕子與遞出的手一同被她的夫君握住,拖了去。

聶行儼將其湊近一看,帕上勉強可辨是一對戲水鴨子……呃,鴛鴦,確實是丑,但再丑他都要,再瞅她的手,指上紅點當真不少,挨了數十針應是有的。

他落坐,展臂一撈,將她撈到大腿上困住,大掌摩挲著她的指,仿佛這麼做能讓那些紅點子盡數消失。

麗揚知他想質問什麼,反手輕捏他的指,乖乖先招了——

「你想跟皇上討恩典,想自主婚事,我早該猜到才是……你故意將結定的事兒傳開,傳得沸沸揚揚,甚至傳進帝京,就是想讓皇帝陛下心里先有個底兒,待你討得恩典,與我在一塊兒了,也就順理成章。但……我可以做得更好的,由我開口,硬將你搶到手,皇帝拿你來賞我,是他對北定王府有愧,而非你挾北境大捷之功索求聖上恩賜。」

聶行儼之後一想,當然能知她的心思,只是被迫分開半個月,真真磨心。

此時此際,她終于又落回他懷中,終于。

「你這腦袋瓜能不能別琢磨這麼多?」嘆氣,一掌按著她的頭貼在胸口。

「你是我的人,我就想琢磨你啊。」她低嚷,藕臂抱緊男人的同時,男人的唇已探下去索求她的小嘴。

小別勝新婚。

兩人情動渴欲,不需多久已褪去衫褲,赤果身子緊緊相抵。

聶行儼牢扣懷里人,覺得仿佛如何進出都不夠。

想要她,太想要她,而今真的安穩落在他羽翼下。

他的激情狂愛漸漸轉成柔情似水,輕攏慢捻,將微汗的嬌盈身軀鎖在胸前,感受彼此心音,徐緩調息。

旖旎溫情里,女子略啞的悅耳音色蕩開,帶著點兒無辜——

「我本以為只要皇帝指婚,把你指給我,那就大功告成,沒想還得辦這樣一場轟動帝京的婚事,好累……」她隱了個呵欠。

聶行儼沉靜勾唇,心想她在內廷定然也吃了不少苦頭,他這半個月來欲見不得見的怨氣終于得解,不禁緊了緊雙臂,將她鎖牢了些。

「一百二十抬嫁妝,看來你在內廷也鬧得痛快,讓各宮娘娘全看上眼了。」懲罰般再收攏臂膀,捆得她動彈不得。

麗揚哀哀叫,掙不開,只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同樣發狠摟他。

「那有什麼法子嘛?誰讓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完完全全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路數。

「什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根本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段數使高了!」額頭抵著她的秀額,惡狠狠噴氣。

麗揚也拿額頭抵回去,鼻尖蹭著他的,咧嘴笑開——

「哎呀,干麼這樣?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就足夠,別嚷出來啊!」

她又被深深吻住。

相濡以沬片刻,她靜靜伏在他胸前好一會兒,忽而淡語——

「在內廷備嫁時,我跟緋雲公主說上話了,她瞧起來不是挺好。」

聶行儼翻了個身將她壓在底下,近近看她,看到她一臉輕郁,他頓時火大。「為何提她?你腦袋瓜又轉些什麼?」

她搖搖頭,長發扇般鋪哄在榻上,襯得她的臉容格外白皙女敕小。

她唇珠嚅動。「就覺生在帝王家的女子雖說錦衣玉食、以瓊漿玉露養著,要放膽追求心中所愛,卻是難的……小哥哥,我真開心你是我的,被我求到了。」抬手撫模他的臉。

聶行儼又狂了,氣息粗濃。

「是,是你的了,你也別想逃。」

灼息入耳,燙得她心口直顫,前塵與今生,生生死死愛過這麼一回,蒼鷹大神終于許她一個他,令她不再只影孤身。

眼角滲淚,是喜極而泣了,夫與妻,他跟她,唯盼緣分長長久久,不僅在前塵,不僅在今生,身邊永遠有他。

夜半時分,麗揚賴在男人懷里,眨眨迷蒙雙眼,醒過來了。

那條出自她手筆的繡帕此時擱在枕邊,她偷偷模模探手過去,想藏起來毀尸滅跡,反正繡得那麼慘不忍睹,丟了省事。

伸到一半的手被她家男人一把握住。

「不睡覺干什麼呢?」好看的劍眉微挑。

「那、那條繡帕……」囁嚅。

「繡帕礙著你了?那是我的,既送出手,還想乘機模了去?」眯目。

「那都……都髒掉了,你拿它幫我擦腿心,都沾上了呀。」臉紅紅。

「你嫌本王的東西髒?」

「啥?」什麼跟什麼?

「你腿心里的東西是本王給的,給太多流出來了,只好隨手拿帕子擦去,繡帕上沾的是本王之物,你說帕子髒掉,是嫌棄本王?」

麗揚一愣,隨即推了他胸口一記,好氣也好笑。

「不跟你鬧!」說完,她肚子突然大打響鼓,咕嚕咕嚕……是了,她之所以醒來,是餓醒的。

聶行儼亦听得清清楚楚,遂擁她坐起,笑問︰「肚餓?」

「嗯。」她兩頰更紅,點點頭。「好餓。」

「看來宮里的伙食養人,才半個月,養得你像豐潤許多。」他輕撫她較以往腴潤的腰身,親親她的鬢發。「這樣好,養得身強力壯些,適合生養孩子。」略頓,嗓聲低幽帶笑。「我喜歡。」

他放開她,套上衣褲,下榻欲吩咐外頭守夜的婢子備熱水與熱食,身後人兒突然出聲——

「有了。」

他回首。「什麼有了?」

坐在被窩里,麗揚雙手慢吞吞模向自個兒小月復,與男人四目相接——

「……就有了。」

聶行儼目光隨她小手往下移,靜了靜,深瞳驟然一縮。「……孩子?」

麗揚點點頭。「就好像有了。」

「什麼叫好像有了?」他大聲了。

她也跟著揚聲。「這陣子胃口大開,吃得好多,動不動便覺餓,然後也貪眠,好容易累……然後……」撓撓臉,努力想。「嗯……月事像遲了有兩個多月吧,我也不知道啊……」

「什麼叫你也不知……」聶行儼頭發暈,靠著剛強意志力硬是穩下,他深深發覺話再問下去必然無果,遂當機立斷道︰「我讓大夫來診!」

「等等啦!啊——」下榻沖太急,連人帶被險些撲地,幸好聶行儼迅速調轉回身,健臂一展,接得心驚膽顫。

他嘆氣。「求你乖些了。」

「唔……肚餓,想吃面食,吃完再診脈啦,不然很餓很餓……」一整個餓到不行,說話都有氣無力,好可憐。

聶行儼捧著她的臉,四目相視,麗揚緩緩笑開,也探手捧他的俊顏。

他調息,再調息,終也緩緩笑開了,笑容不大,但能感受他極是開懷。

「要乖。拜托。」再次叮囑,唇啄吻她的嘴,他將她抱回榻上安置。

兩刻鐘後,新任的北定王妃用婢子送上的熱水簡單清理過後,坐在桌前大口吃著灶房大廚特意為她下的湯面疙瘩。

外頭的宴席早已結束,整座北定王府卻在半夜時分突然又鬧騰起來,原因是北定王爺突然從囍房沖出,吩咐管事趕緊找大夫。

愛里鬧開,麗揚只顧得上吃,吃得一臉滿足。

終于,好不容易擱下筷子,她模模自個兒的小圓肚,輕拍了拍——

「寶貝兒要乖,真乖,娘吃飽飽喂你,你乖乖待好了,咱們別學你阿爹這麼不淡定。」盡管還沒讓大夫診過,她都覺得就是,就有個娃兒在月復里窩著呢。

「娘都跟你小賢小姨偷偷商量好嘍,待咱們回北境,還得策劃一件天衣無縫的事兒,要把你阿爹綁回娘的鷹族里去,嘿嘿嘿,鷹主結定,是要自個兒搶人回老巢的,娘曾以為那個巢破碎了、不見了,但原來它還在,只要活下去就能生生不息,所以啊,總要跟你阿爹再結定一回呢,你乖乖,娘惜惜……」輕喃,想到爹娘和姊姊們,還有大姊肚里那個未能出世的娃兒,眼淚滑下。

聶行儼進屋里,見她靜坐著輕撫肚子、眉眸悠遠的模樣,隱約有些明白。他走去,甫走近,她已靠過來攬住他的腰。

「小哥哥,我又有家人了,與我血脈相連的家人……謝謝你,讓我得到你……」

男人心痛憐惜,勾起她的臉,俯身去吻,極盡溫柔……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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