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期三個的實習快結束了,黎子芽與池中旻談過,無論有沒有通過實習,她都決定留在台灣,不回英國了。
這件事情她親自向視她如親女兒的舅媽報告,只要舅媽同意,舅舅和表哥們的反對她可以漠視。
但她還是想要穿上白服,那是一種象征。
正式白報與實習生最大的差別,就是白服袖口上的袖扣,從銀色換成了金色,胸口的名牌原本只有飯店名,成為白服後將擁有屬于自己的名牌,金底黑色。
雖還未給予合格證明,但她知道自己十拿九穩。
本應該興奮慶祝的,然而卻在拿到名牌和黃金袖扣的前一天,她卻感到空前的沮喪,沮喪到池中旻到竟笑不出來,她總是希望身邊的人開開心心,所以她也一直讓自己開心,絕不在在意的人面前露出難過的表情,只是今天她沮喪到沒有辦法維持笑容。
甚至看見池中旻來接她,在老位置,倚著為接送她而買的銀色VOLVO,微笑對晚下班兩小時的她招手,頓時,積壓在心中的委屈再也壓制不住,讓她瞬間眼眶泛紅。
「芽芽,怎麼了?」臉上笑容馬上消失,他顧不得車子停在路旁有被拖吊的危機,丟下未上鎖的車子,快速朝她走去。
她不應該把負面情緒帶出工作場所,帶給她喜歡的人,讓她在意的人擔心,但是要維持沒事的笑臉,真的好難!
因為需要安慰,于是投進他永遠為她敞開的懷抱。
「嗚……」黎子芽埋首在他胸前,宣泄般的啜泣,因為知道他會全部接納,會張開他的雙手,緊緊環抱住她。
她怎麼了?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
池中旻腦中閃過一千一百個問題,眉頭皺眉得死緊。她從來不曾像這樣,難過到一看見他就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工作上踫到什麼困難了嗎?還是……她的實習成績不理想?
他什麼都沒問,張開雙臂包容她的一切,包括眼淚,等她情緒宣泄過後,等待她冷靜,他也不會逼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徹徹底底痛哭一場後,黎子芽心情好很多了。
「我好多了。」當她抬頭時,神情已恢復平靜,但是哭花了臉,還把眼淚和殘妝留在他襯衫上,想到自己的狼狽,以及他的,她不禁破涕為笑。
「消滅我的襯衫讓你這麼愉快嗎?」池中旻沒好氣的問。既然形象都被毀了,那就毀了吧!反正在她面前,他本來就沒有所謂的形象。「好吧,你想消滅幾件就消滅幾件,不過改天你得抽空陪我去一趟百貨公司采買新行頭。」
「當然要找我去,我眼光好,你的眼光……算了吧!」
「喲,越來越大膽了,敢挑剔我?」他挑高眉,故做凶惡狀。
沒有問她為什麼心情不好,為什麼哭泣,反而逗她開心,黎子芽感激他的體貼,知道他一定在忍耐,雖然他看起來若無其事,其實心里一定很焦急吧。
「其實我……」她決定告訴他,她在工作上遇到了什麼人,讓她這麼難過委屈,這時她的黑莓機殺風景地響了起來,又是討人厭的Mail提示音。
連查閱的意願都沒有,她非常不淑女、不莊重的用英文罵了一句該死。
那厭煩的嘴臉看在池中旻眼中,簡直就是奇觀!
「你不看?有你的Mail。」視線不禁掃向她擺放黑莓機的包包,在他們說話期間,已經傳來了兩封Mail訊息。
以往她會急著看,擔心是工作上的事,但今天她卻很反常,沒有急著找她的黑莓機,反而一臉嫌惡。
「討人厭的人發的Mail,哪有你重要?」她沒好氣地翻白眼,深覺煩躁。
合理的猜測——連發數封Mail騷擾她的人,應該是她遠在英國的表哥們,催促她實習結束後快快回家,但,那對雙胞胎對芽芽極其溺愛,怎麼可能把她氣哭?
所以另有其人嘍?
一抹厲色閃過池中旻的眼,很快的消失不見。
「既然不是什麼重要的人,就別理會他,我們回家吧。」他溫和地笑,不立即逼迫她說出實情。
牽著她的手,走向他停在路旁的轎車,但才跨出一步,立刻被數名彪形大漢擋住去路。
定楮一看,全都是身材高大的外國人。他們什麼時候出現的?又躲在暗處多久了?
池中旻才要開口詢問對方來意,黎子芽已經忍無可忍的怒斥,要對方離她遠一點!
她的英文帶著英國腔,就算是盛怒還是很優雅,他們對話速度很快,池中旻眼神一轉,靜靜聆听。
「現在不是工作時間,離我遠一點。」一看見擋住她去路的人,她快氣炸了。
這里是飯店後門的員工通道,那家伙竟然派人暗中監視她,黎子芽越想越火大,氣得全身都在發抖。被人暗中監看的感覺,差勁到極點,尤其背後指使的人她已拒絕多次。
「Yvonne。」
在被人擋住去路的同時,一句有著淺褐色頭發,穿著合身手工西服的男人,在保鏢的陪伴下通過飯店員工通道,帶著笑朝他倆走來,親密地喊著她的英文名字。
「為什麼不回我訊息?我告訴過你,我等你一起晚餐。」這名英國紳士並沒有理會她身旁的池中旻,只淡淡掃了一眼,輕蔑之意完全沒有掩飾,還自作主張地握著黎子芽的手臂,將她扯到身邊。「你在考驗我的耐性嗎?」
「放開我!」黎子芽抬起下巴,倨傲地命令對方放手。「你不配踫我。」
她力持鎮定,但微顫的語氣泄露了她的情緒,憤怒、厭煩,感覺對方是揮之不去的麻煩。
池中旻把一切看在眼底,當對方扣住她的手臂的那一瞬間,殺意頓時涌現在眼底。
「芽芽,不介紹?」他戴上溫和偽善的假面具,掩去骨子里的咯噬血,手環住她的臉,再度將她擁到自己身邊。
他看見那名相貌英俊,穿著貴氣的英國紳士,因為他的動作表情一僵,浮現不悅之色。
那是那種池中旻常常在自己臉上看見,名叫嫉妒的情緒。
眼微眯,靜靜打量眼前的男人,揣測對方是什麼身份,似乎來頭不小。
「不是很重要的人,不要管他。」黎子芽完全不想理會對方的叫囂糾纏,轉頭對池中旻說,語氣嬌懶,像小女孩般撒嬌。
「身為你的未婚夫,我想我對你來說很重要,Yvonne。」想不到那樣鬼子說了一口不錯的中文,只是有點怪聲怪調。
「未婚夫?」池中旻挑了挑眉,語調高八度,不善的眼神瞥向懷中的小女人,質問的意思很明顯。
「才不是!他自己亂講的,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他。真的!我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又听見提起子虛烏有的事情,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回頭對池中旻舉手發誓。
「Yvonne,很多年前我就告訴過你,我們是天生一對,你注定是我的新娘。」
「Brian,我也很早就告訴過你,我有喜歡的人,他住在我心底很多年,不可能接受你。」斂去在池中旻面才有的孩子氣,她嚴肅、正經,展露堅定的一面。
完全看不出來,她剛才大哭過。
「這不是你第一次影響我工作,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Brian,下回回英國,我會帶我真正的未婚夫見我的家人,絕對不是你,我跟你之間,只是曾經一起念過書的同學,如此而已。」她嚴正拒絕,不給人半點轉園的余地。
Brian不是第一次被拒,但他大老遠從英國跑來台灣這個小島,為的就是見她一面,想不到她連點情面也不給,在一干下屬面前拒絕他。
拒絕他,選擇她身旁一個其貌不揚,穿著邋遢的男人!
「是他?」輕蔑的眼神快速的掃過她身邊的池中旻,完全不放在眼底。「你為了這種男人跑來台灣,為了他拒絕我?」
還以為是什麼人讓她念念不忘,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他,想不到,竟然是這麼一個半點威脅性都沒有的男人。
心高氣傲,從來沒輸得這麼窩囊的Brian,不甘心地紅了眼。
「如果我逼你呢?」失去風範的英國紳士,笑容變得虛偽至極。
在黎子芽正要嚴厲拒絕之時,他又搶先一步。
「我拿你舅父向我家銀行貸的三百萬英鎊,逼你回英國跟我結婚,你還能拒絕我嗎?Yvonne,既然正當的手段得不到你,我只好勉強你了,仔細想想,嫁給我也不錯,不是嗎?遇到這種事情,你喜歡的人,又有什麼辦法幫你呢?」
血色迅速從臉上流失,黎子芽捏緊拳頭,怕自己失控對眼前的男人大吼大叫。
三百萬英鎊,一時之間要去哪里弄來這麼大一筆錢?
她根本不敢回頭看池中旻,趁人之危、逼人就範的Brian也沒把他看在眼底,以至于沒看見池中旻笑容溫和得太過詭譎。
「小妹,要常常打電話回來,你舅舅念著你呢!等你工作有假期了,一定要回來,知不知道?」
耳邊听著舅媽輕快的叮嚀,听起來很好,沒有什麼煩惱的樣子,黎子芽不禁想,是不是因為不想讓她知道貸款的壓力,才故做輕快?
「舅媽,家里,一切都好嗎?」她的聲音干澀沙啞,想到自己將問的問題,不禁感到為難。「我來台灣前听大哥說要在歐洲開分店,向銀行貸了不少錢……」
「是啊,大概三百萬英鎊吧,叫他們不要搏那麼大,就是不听,我也勸不了他們。」舅媽語氣無奈,但听得出來很驕傲,與有榮焉。「你哥他們野心在,我還真怕他們砸鍋了。」
握著電話的小手,驀然一緊,指頭節泛白。
是真的,表哥們野心勃勃,向Brian家的銀行貸了三百萬英鎊,一億六千多萬台幣的資金,為事業拓展至全歐洲做為基金。
每個月還款的壓力,應該很大吧?但是家人從來不告訴她這些,錦衣玉食的她,在英國過著公主般的生活,念名門私立學校,被嬌寵疼惜,失去父母但舅舅、舅媽視她如已出,讓她心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有的現實壓力從來不讓她知道。
結束跟舅媽的通話,黎子芽呆呆的坐在床中央,腦袋不停的想著。
雖然家人不讓她知道壓力,但她明白Brian家的銀行可以用什麼樣的手段對付她的家人。
只要強迫表哥還清貸款,只要有一家銀行釋出不信任的訊息,那麼其他家銀行便會打上標簽,連鎖餐廳進軍歐洲一事將會擱下,可能連原本在英國站急腳步的事情也會受到影響。
怎辦?她真沒想Brian會這麼為難她,她要去哪生出一億六千萬來幫表哥?
難道真的只有……順了他的意?
不!她不甘心,好不容易才跟她喜歡了很久很久的人在一起,好不容易可以站在他身邊陪伴他,不用躲在角落偷覦,她不要就這麼放棄,但是家人……她沒有辦法棄家人于不顧。
「不要告訴我,你真的打算听那家伙的話回英國嫁給他。」剛洗完澡的池中旻,回到房間就看見她一臉呆滯恍神,一副打算豁出去的表情。
他倚著房門,臉色不善地瞪著她。
「那個家伙,什麼來頭?怎麼認識的?說清楚!」回到家,秋後算總賬了。
黎子芽自思緒中清醒,看他微眯的眼,帶著不爽妒意的表情,她‘啊’了一聲,暗叫不妙。
她怎麼忘了這男人的嫉妒心重又小心眼,八成不會放她好過,尤其得知她真的考慮回英國嫁給Brian,解決家人巨額貸款的問題,他恐怕不會讓她太好過……現在該怎麼辦?
「那個,其實……Brian是我在英國的高中同學,舅舅讓我念閏所私立中學,Brian的曾祖父是那所學校的創辦人,出身名門,是一間老字號的銀行繼承人,我們同組做報告,他向我告白很多次,不過我都拒絕了,真的!我從來沒有接受過他,我發誓!我沒有想到他會來台灣找我,刻意到我工作的地方,指定要我服務,但是他……讓我的工作很為難。」
他惡意羞辱挑剔她的服務,又不斷的說著她應該辭職,說著他真的舍不得她做這種工作,服侍別人。
那種不被尊重的感覺,讓她覺得委屈厭惡極了!
「高中同學?」池中旻听見了關鍵字眼。「他不會正巧是你高中畢業舞會的舞伴吧?」
「你怎麼知道?」她驚呼一聲,心想他神通廣大,竟然猜到了,但仔細一想不對,那是她自己說的!她明明只說了一次,為了要氣死表哥管太多才答應同學的邀請,明知表哥就躲在暗處還故意跟男同學跳了一晚上的舞。
「就是他,是嗎?」語氣輕柔得太詭異,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對……」是她的錯覺嗎?他的表情像是要去滅了對方,還有滅了她。「我沒有想到他誤會了,我真的沒有給他機會……」
池中旻不作聲,用令人發毛的眼神看著她,久得讓人焦慮的沉默,懲罰她讓他感到威脅,還是嫉妒。
「現在呢?你有什麼打算?」沉著的他,邁開腳步走向她,把毛巾丟給她,她非常自動的幫他擦試頭發。
什麼打算?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Brian給她的最後通牒是後天。他要她隨他回英國,準備婚禮。
突如其來的發展讓她手足無措,打亂了原本的計劃,她原本為可以留下來,且不用擔心她覺得她的愛情是個沉重負擔,她可以黏著他纏著他,在他面前當任性幼稚的小女人。
讓他接送上下班,一起回家料理晚餐,這樣小小的、很生活化的幸福,讓她好快樂,她沒有辦法想象,對象換成了他之外的人,那是什麼樣的生活?
她更沒有辦法為他之外的人下廚打掃,她辦不到,但是……
「爸爸媽媽過世後,是舅舅收養我,舅媽很疼我,把我當自己的女兒疼,他們很忙,卻從來沒有忽略我,一直很關心我,就怕我沒有從爸媽過世的陰影中走出來,為了不讓舅舅、舅媽擔心,在他們面前我總是笑,告訴他們我很好……其實,我希望有一個人可以隨時陪著我。」
她仿佛回到九歲,那個剛失去父母,重新適應新家人的小芽芽。
「我不能說,因為難過的人不是只有我而已,舅舅跟爸爸是好朋友,他很疼媽咪……」因為親眼看見舅舅在父母葬禮上痛哭失聲,那失控、傷心的模樣深植在我心中。
之後舅舅接她回家,收養她,視她如已出,對她只有疼惜,不舍得打罵責備。
因為不想要再沉浸在那樣的悲傷中,也不想要讓人擔心她,于是,她在人前總是笑,用笑容告訴大家,她很好,已走出失去雙親的痛。
池中旻在她需要人陪伴的時候,對她伸出援手,縱容她、疼惜她,但不會小心翼翼,還會作弄她,嘲笑她,在他面前她可以盡情大笑、哭泣。
利用被他惡作劇欺負,她大哭,不是真的因為他的惡作劇哭,而是因為想念離開她的父母……
「小時候我還滿常被你欺負到哭,現在想想,你大概是故意的吧。」她露出懷念的笑容。「看出我很想大哭一場,可我每次哭,都會害你被表哥揍。」
池中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眼神眨也不眨的看著她,聆听她說話。
「中旻哥,我真的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就算被你拒絕,我還是沒有辦法死心……」她突然望著他的臉,哽咽起來。
很純粹的告白,沒有矯飾和浮夸的言詞,重點只有一個,非常非常喜歡他。
因為她這麼可愛的話,讓池中旻心一軟,表情軟化許多,真切的溫柔重回他眼中,直想把她抓來抱抱,揉進身體里。
然而她接下來說的話,讓他的臉變成閻羅臉,生人回避。
「可是……我也沒有辦法不管舅舅和表哥,他們是我的家人,所以我……」
「慢著。」他伸手抵住她的唇,阻止她說出氣死人的決定。「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真打算听那家伙的話,回英國準備和那家伙的婚禮?」
在他眼中,那名銀行家小開沒有名字,直接就叫‘那家伙’。
「我……」
「你敢點頭,我就掐死你!」他暴戾地狠瞪她,怒火迅速竄燒,整個人都要炸掉了。
忍耐,理智告訴他,當忍則忍,絕對不會對她發脾氣,他抓狂起來會把她嚇壞,但是媽的,太難了!
「誰準你自作主張?」忍不住,池中旻對她怒吼咆哮,嚇得她瞪眼,捂住耳朵,原本就泛紅的眼眶迅速累積淚水,嘩啦啦落下。
「你哭屁!我還沒罵完。你是不會找我商量嗎?誰要你當悲劇女主角?你以為你真的嫁給那家伙,你舅舅、你表哥會開心?會感激你?才三百萬英鎊就讓你把自己賣掉,你笨蛋嗎?」
罵完一輪還不夠,他深吸口氣再罵。
「黎子芽,你在我家,坐在我床上,現在你告訴我,你要回英國嫁給別的男人,你想死嗎?」他陰陰獰笑,完全氣瘋了,哪還有一絲溫和的形象?
他小心眼,嫉妒心強又愛記恨,絕對會報復!
「吳家志、吳家衡未免太沒用,區區三百萬英鎊也要貸款,還要讓小表妹嫁給銀行家小開來還債——芽芽,你這麼想被賣,那就賣給我好了,才三百萬英鎊,我買!從今天起,你再提起要嫁給那個家伙……」他話沒說完,不過恐嚇的意味達到了。「听見了?給我說好。」
「好……」才說完一個好字,黎子芽就嗚一聲哭了出來。「嗚嗚嗚……你好凶……」她被嚇得語無倫次,抽抽噎噎,壓在心底的壓力被他激出來,整個人崩潰大哭。「我怎麼知道你會幫我?你哪來的錢?一億、一億六千多萬,我怎麼好意思開這個口?你以為我很想嫁給我不喜歡的人嗎?我也是沒辦法了啊,你明明知道還凶我,你凶我……你凶我……嗚——」
背過他,她抱著膝蓋委屈的哭。
啊,糟!
池中旻看她哭得一抖一抖的肩膀,懊悔的抹了抹臉。
他一發脾氣就會這樣,所以他一再告誡自己要忍耐,絕對不可以抓狂,要有風度,看吧,他一抓狂就有受害者,芽芽被他嚇得大哭,而且淚水有止不住的跡象。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只能硬著頭皮哄了,不然怎麼辦?
「芽——」才伸手踫到她肩膀,立刻被她拍掉,一邊數次,邊模也不讓他模。
他的小女孩對他生氣、使性子、不理會他了,池中旻很難不把這筆賬算在那個突然冒出來說要娶她的家伙身上。
停,他不能再想了!
再次抹了抹臉,看著她仍哭個不停的嬌小背影,他厚著臉皮,四肢巴上,好言道歉招來她憤怒的毆打,但他打死不退,就這麼打打鬧鬧玩到深夜,直到和好為止。
深夜,原本熟睡的池中旻緩緩睜眼,眼神銳利,微微斂眼,看見枕在他懷中安睡的小臉。
眼皮微微紅腫,留下哭過的痕跡,他環抱的手驀然一緊,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他輕手輕腳地,將睡熟的她放在床上,將留有他氣息的枕頭塞進她懷里讓她圈抱著,仔仔細細蓋妥被單,調整空調到舒適溫度,接著踩著無聲的步伐,踏出房門。
來到客廳,他拿起話筒撥了一通電話。
「我要向你們討回欠我的人情……為什麼?」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燈火點點的街景,玻璃反射出他的倒影,臉上帶著陰狠的表情。「大概是因為……我是個愛記恨,有仇十倍奉還的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