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兒 第七章

英治蹙起眉,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過去,接著他轉身朝樓梯上走去,一言不發地,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地離開客廳。既沒有夏寰期待的變臉,也沒有顯露出任何遭受打擊的樣子,說不定看時都會比現在的表情要豐富吧!

倘若夏寰夠冷靜,他就會明白"沒表情"到這種地步絕對不是正常的,可惜他渾身上下找不到半根能冷靜思考的神經。

"搞什麼啊?真沒意思,特地給你準備的驚喜,連欣賞都不欣賞一下,就要關進自己房里了?了不起,好一個聖人君子,不管怎麼刺激你就是很清高、很孤芳自賞是吧?這種亂交派對也合不了你的胃口,好啊,那我就一個人享受兩人份的服務好了!"提高的音量除非聾子才會听不到。

可是,停在樓梯中間的英治沒有回頭,而那宛如訴說著"拒絕"的背影,也沒有冰山將融化的跡象。

"那人是誰啊,夏哥?"其中一名閑在一旁的美少年,好奇地盯著消失在樓上的身影間。

"誰?我不曉得,也許是路人,要不就是房客,畢竟人家可是付了租金住在這里的。"惡毒的口氣,已經到了偏激的程度。

"他好帥,我可以去找他玩嗎?""你想踫一鼻子灰的話,就盡避去試一試。"冷嘲地放話,夏寰原是無心,可是听者有意。

少年一躍而起,追著英治的背影往樓上去。

沒用的,白費功大,三秒鐘後包管你哭著跑下來!

起初懷著看笑話的態度……夏寰抽出已經冷卻下來的,收拾著少年與自己身體上的殘渣,把使用完畢的套子丟進垃圾桶中,點了根煙……等了一會兒,他的眉頭逐漸鎖緊。

難道……

英治那家伙--"吶,上面沒有動靜耶!他們真的搞了起來嗎?那我要怎麼辦?夏哥,你還要再來一回嗎?我可以收你半價喔!"另一名少年貼上他的手臂,抬起頭微笑,倏地僵在半途。

因憤怒而扭曲的面孔,什麼邪惡、性感全都變成魔鬼附身般的狂怒表情,鼻翼上深深刻著皺起的橫紋,唇角猙獰地扯高,絞成一線的濃眉,那咬緊的牙關中仿佛正噴出無形的火焰。方才還握在他手中的金質打火機,轉眼間被掐得不成原狀。這輩子沒見過如此殺氣的少年,嚇得退開,緊張地捉起掉落在地上的衣物,匆忙地套上褲子。快走!他滿腦子只有這念頭。要是不快點走,萬一發生命案……他可不想被傳喚作證啊!

"我、我想起來還有事,夏哥。"他戰戰兢兢地發聲,慶幸男人的心思早不在此,于是腳底抹油,快速地由大門離開,慶幸撿回一條小命。

援交是很有樂趣沒錯,缺點就是風險太大,一不小心遇上瘋子或變態,什麼都玩完了。

以為傷口不會流出更多的血了,結果,血似乎不會停止流動。

英治回房後,無力地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

有點累了……

他不知道自己干麼還回到這個地方來。

去找間旅館,要不直接在醫院的值勤室里過夜就好,明明有其它更好的選擇,卻笨得用自己的雙腳走回這個地方,然後等著迎接他回家的,竟是那種畫面……那張沙發……少年雪白刺眼的身軀……夏寰的身軀……

要吃多少次癟,才會學乖?還是說他想開發自己前所未有的潛能,測試自己瘋狂的底線?原來他歐陽英治是有自虐傾向的,只是他自己不曉得而已。

一開始,是意外。

看到夏寰與俱樂部的女子親嘴的畫面,坦白說,英治非常震驚。要不是平日訓練有素的冷淡表情救贖了他,他不知會出什麼模態。

他絕不會去嫉妒夏寰身邊的女人。如果要和數不盡的、不認識的、一大堆的女人吃醋,那他下半輩子都可以不必吃飯,光喝醋就夠嗆死他了。

從認識夏寰的那一天起,他就曉得他在女人圈中有多吃得開。撇開還沒有建立親密關系前,自己對他身邊女性的看法,在"自然而然"、"順水推舟"、"習慣成自然"等條件下,轉變成現在的同居關系後,英治就給自己下了個決心,那就是絕不去過問夏寰?咻狠貉嘌嗟氖攏?蝗縊?幌 嬡 ??"生意"。

下定這個決心的同一天,英治把那道名為善妒的門關起,接下來每看到他的一名新歡,他就把那畫面扔進去,鎖上。就這麼簡單,不必去思考她們和自己之間的差別,也不必把夏寰動物性的行為拿來當作懲罰自己的工具。

我,沒有感覺。我,不需要去感覺。我,不必要有感覺。

在這樣反復的自我催眠之下,他自己也清楚,天秤傾斜了。那一具曾經平衡得很好,就算夏寰強行把兩人之間的友誼扭轉為不再清純的關系後,他還是能找到兩人關系平衡點的天秤,曾幾何時失去了重心?

我到底在干什麼?

英治以一臂遮住了干枯的雙眼,疲憊地想著︰以前夏寰不會讓我看到這些場面,可是近來夏寰卻不斷帶著新歡在我面前出現的理由是什麼?他希望我有什麼反應?他是想告訴我,他不需要我的身體了,有許多別的對象可以滿足他,他已經厭倦我了嗎?

也就是說,歐陽英治在這間屋子里,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

他還以為夏寰是直來直往的家伙,要是真有想分手的一天,也會直截了當地告訴他,而不是采取這樣迂回的方式。

假使不用這種方式,他怕我會糾纏他不放?

早知道,就不該答應同居的。起碼可以不用忍受這些烏煙瘴氣的……

今天是句點了。已經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英治緩慢地坐直身,正準備把放在衣櫥里的大皮箱拿出來整理時,幾聲敲門後,傳來一句。"打擾了!我可以進來嗎?"陌生少年探頭,笑嘻嘻地闖進來。

"有什麼事嗎?"少年厚臉皮地靠上前。"夏哥說,我可以找你玩。吶……大哥哥,你好帥,我一眼就喜歡你了,你不討厭我的話,我們一起打X嘛!""夏寰"說?……這又是你的新花樣嗎?夏寰。你容不下我,宣說就是。

他搖了搖頭。"抱歉,我很累,你可以出去嗎?""不要這麼無情嘛!要不然先試一下,好不好?"少年說著,猛然地撲上前,英治一時不察,整個人住後倒,輕而易舉就被少年壓在下方。那不是張討人厭的臉,清秀端正,一雙黑眼寫滿對人生的挑戰態度,而眼前他想挑戰的就是他歐陽英治。

"和陌生人做這種事,也會有樂趣嗎?"忽然想到自己始終無法了解的,是夏寰那不斷更換伴侶的行為。英治承認自己在情感上有缺陷,他不是很能理解別人的情感(理解別人的想法,倒是不難),是不是因為這樣,造成夏寰很多所作所為在他眼中始終是個謎?

"當然有啊!只要能快樂,管他是陌生人還是熟人的XX,只要夠粗、夠硬,我還覺得陌生人的XX模起來更刺激呢!"這答案令英治非常地困惑,少年則趁此時拉下了英治褲子的拉煉,說…"我先幫你XX,待會兒你就會知道行不行了。"砰!

震天價響的踹門聲,伴隨破裂的門板飛來。

鐵青著臉的夏寰站在門口,他視線落在衣衫不整的英治,以及那名正趴在他腿間的少年身上,眉一斜,揚眼一瞪。"滾!""咦?可是……"夏寰緊抿著嘴,跨入半步,冷聲道︰"不要讓我說第二次。"受到驚嚇的少年,慌慌張張地跳下床,從破裂的門邊逃出去,而夏寰連花時間去監視他離開都沒有,只是逼近床邊,以噬人的目光看著英治。

"……門,壞了。""那又怎樣?"英治嘆口氣,從床上坐起。"算了,反正是你家的門。""你就只有這些話想說嗎?"英治一頓,抬眸,擺著"不然要我說什麼?"的表情。可是這表情維持不了幾秒,緊接著發生了令英治難以置信的事--堅硬的拳頭毫不留情地直擊他的月復部,瞬間的沖擊叫人痛得眼冒金星,英治當場彎下腰,抱著肚子倒地。

"絕不原諒。"夏寰高高在上地俯望著他,背著光的臉龐在極度妒火狂燒下失去表情,只有一雙銳利到使人心寒的眼神穿刺著英治。

睜開蒙的眼楮,英治不敵光線的刺激,再次閉上眼楮,可是這動作牽扯到眼角的傷口,使得申吟差點溜出雙唇。

不,其實傷到的不只那里,他曉得現在只要是一點輕微的動作,可能全身就會像積木似地瓦解開來。

昨晚……應該是昨天晚上沒錯吧?……是英治人生中最惡劣的一頁。

沒什麼好說的,那種以征服為目的的暴力行為,不值得一提,也不值得在腦中留下記錄。

隱約之中,他記得夏寰嚷著"說,你以後再也不讓別人踫你!"、"你是屬于我的"、"這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是屬于我的!"之類的話。

自己又回答了什麼呢?

求求你……饒了我……受不了了……

差勁至極。

英治苦笑著。不只夏寰差勁,自己也一樣是個不可救藥的人吧?在那種情況下,照樣會發情、會有反應,而且還央求著夏寰給他解月兌,簡直和個沒有尊嚴的狂一樣了。

糟透了。

不管是身體或心理,英治自覺像個體無完膚、坑坑疤疤,無一處完整的破碎女圭女圭。

可是……他還在呼吸,心還在跳動,也還是個人,沒有失去最後的一口氣,不是嗎?振作起精神,英治扣著床頭,無視因抗議而嘎嘎?饗斕墓峭罰?榔鶘恚??先要做的就是打通電話到醫院去。無故曠職是英治從沒做過的事,想必醫院那邊一定很訝異,不知道有沒有找到人代班?

電話才接通,護士長立刻關懷他是否發生意外,經過英治解釋(其實是撒謊)自己染了點感冒,發燒不能動彈之後,護士長勸他要好好休息,要他不必擔心醫院的狀況,他們已經請別人代班了。

愧疚地掛上電話,英治裹著床單,戰戰兢兢地下床……

還沒有走到浴室門口,隔鄰書房傳來模糊不清的爭論聲,先吸引住了英治的注意力。默默地轉了方向,他站在毀壞的臥室門邊,听著。

"……荒唐是一回事,可是沒想到你真的和個男人搞在一起!老哥,我說你是瘋了不成?""說話啊!喂,我難得上來一趟,就听到四處傳言說你有了同居人,而且還是個男人,我以為是自己耳朵有毛病听錯了!自家兄弟里出了個GAY,叫人惡心也要有個程度。你以為這種事,老爸、老媽會放著不管嗎?""要不是親眼看到你和個男人抱在一起躺在床上,我打死也不會相信有這種事。你若是玩玩的話,我就當作沒看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反正一定是對方勾引你,你覺得新鮮所以就上了吧?""少跟我吠,夏宇。你跑上晃就為了管你老哥我的下半身嗎?哼,想教訓我,你還早得很,死小表!""誰要管你的下半身啊?誰不曉得你沒原則到只要有洞就好,我說的是你搞上--""男人又怎樣?反正不是搞你。""……臭老哥!你信不信我先宰了你再回老家去跟老爸謝罪?!""毛沒長齊的小表也敢跟我頂嘴,你才找死咧!來啊!我看是誰宰了誰!"砰咚!眶當!一陣物體相撞的吵雜聲響取代了言語,不斷地從書房里發出,讓人不禁想去報案,避免一椿兄弟互殺的慘案。幸好不到五分鐘之內,里面的聲響就轉小了。

"可惡……放開我啦!死老哥!""知道技不如人,下次就少對我裝什麼老大面孔!版訴你,這里的老大是我,就連臭老頭在我的地盤上也要對我禮讓三分!""哼!好,我就回去把你在這邊干的好事告訴爸,看你要怎麼跟爸交代!放著在老家的未婚妻不顧,自己在台北逍遙,原來是迷上了XX男人!骯髒、下流!你怎麼不嗯心到死算了……""夏、宇!"原本一直站在門邊的男人,挺直背,舉步艱辛地離開。

地上有著兩滴水漬,正迅速地被吸入木頭地板間,轉眼消失。

一卡車的問題敲得夏寰頭痛欲裂。

心情已經夠不爽快了,還有個火爆弟弟來插花,他X的!最近真是倒霉到十八層地獄底去了。

昨晚若說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夜晚,那麼今天早上一定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早晨。後悔像是無數的小刺在心頭上一根根地扎著,他向來最引以為做的自制力,昨天晚上可是他X的一點兒都沒有幫上忙!他是禽獸、是畜生、是活該被千刀萬剮的英治。

晨光下那憔悴的模樣驚醒了被妒火與欲火蒙蔽的雙眼,青紫橫陳的臉全是他失去控制下造成的杰作,成功到讓夏寰想拿把刀砍下自己的腦袋跟他謝罪。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有罪的人都是他,而英治是無辜的!

沒有理由可逃避。

沒有借口可推卸。

今天不論英治怎麼責罵他,他大概都是無言以對。

此外,還有一件更教夏寰恐懼的事--萬一英治再也受不了他這豬頭,決定要分手,他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

不!我不要。

抿緊了泛白的唇,夏寰決定他不要跟英治道歉,他不要告訴他"我錯了"三個字,以免被英治拿來當成分手的借口。英治是他的,這個事實誰都不可竄改,他可以不听什麼道德、良心的苛責,跨越過那條最低下的線,他也要堅守住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英治。

他會好好反省檢討這陣子的荒謬錯誤,彌補英治……

對了,再弄一輛新車給他好了。要不,就帶他去夏威夷旅游?不不,他還有醫院的工作。該死的,干脆替他開一間私人診所,這樣他上下班時間就可以全部由自己控制。對,就這麼辦!

不過在這之前,還有點瑣碎的事需要處理。

"你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吧,夏宇?"變冷變硬的黑眸一揚,夏寰冷聲道︰"看在英治還在睡,不會听到你那些尸話的分上,我可以不跟你計較。如果你想待在我這邊,警告你,不許把方才說的話扔到他面前,否則這里就沒有你的容身處所。這里,是我和他的家,我沒必要收留一條不懂尊重主人的瘋狗,即使我和那條狗有血緣關系也一樣。""你腦袋被X液給糊住啦?臭老哥!""閉嘴!我受夠你的髒舌頭了,你把這里當成什麼地方?我可和老爸不一樣,沒有寵你的道理!別以為我不曉得你是在南部闖了禍,想躲到我這邊避風頭。我隨時都可以大義滅親,把你交出去。"夏宇噤口。

"明白我說的話,那就給我安靜點。"不甘心地一啐,夏宇橫他一眼。"你變了,老哥。以前我也沒看過你對哪個女人這麼好,不僅讓她們登堂入室,甚至還一起住。那家伙是什麼東西啊?你……你真的和?腥爍閫?粵蛋。?"夏寰凌厲地一瞪,夏宇立即囁嚅地說︰"我只是好奇而已,又沒在罵他……""管他是不是同性戀,那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膽敢對他無禮,說些有的沒的,或只要讓他有半點兒不高興、不愉快,我就摘下你的頭踢足球。"講夠多了,夏寰心想該面對的躲不過,自己得去看看英治是不是醒了。

"老哥,你……是玩真的啊?"這回連夏宇都很謹慎地挑選用字,因為夏寰"認真"起來,不是開玩笑的,三個魔王都敵不過他。

"玩假的誰會跟你浪費口水。"夏宇吞了口口水。"爸、媽知道會昏倒的。""死不了的,兒子又不只我一個,大不了你幫我去娶黃家的大小姐,那女潑猴配你剛好。""我才不要咧!"夏寰不甩他,徑自開門從書房轉戰到臥室,可是迎接他的是空蕩蕩的床鋪,他心頭一驚,連忙打開浴室的門--也是空的。心直往下墜,不可能的,明明英治那副身體別說要下床走路,就連要起來都……

可是五分鐘後,當他找遍屋子里的每一個角落,確定沒有英治的人影後,夏寰就像身在寒冰地獄一樣,呆楞在客廳中。

會去哪里?到什麼地方去了?一聲不響的他會跑到什麼地方去?

英治……

中斷了工作,匆忙地由辦公室趕赴咖啡廳的寧敏,上氣不接下氣地推開玻璃門後,就在最里面不靠窗的角落,找到了男人的身影。

她急忙走過去。"英治,你怎麼會突然……噢,我的天啊!發生什麼事了?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不好意思,打擾你的工作。""拜托,你跟我見外什麼!"一拍桌,寧敏嚷著。"快,我帶你去醫院。"英治搖頭笑了笑說︰"沒有外表那麼嚴重啦,你不要太緊張。""你有沒有照鏡子啊?這樣子不叫嚴重,那什麼才叫嚴重?你們男人就是這樣,愛逞強。你遇上什麼不妙的麻煩了嗎?"坐是坐下,但一臉無法苟同的寧敏還是覺得他該上醫院。好生一張標致的俊臉,全給糟蹋了。

"只是和朋友爭吵,小打架,不礙事。"模著自己的臉,有些寂寥地笑著,英治說。

"是什麼事呢?"那笑容完全勾起了寧敏心中的母性,她不知道英治發生什麼事,可是這樣的笑法看了就叫人辛酸。

"……""英治,不是我愛說教,你……偶爾也要把自己的心事說一下,這樣對你自己比較好。什麼沈默是金的年代早就過去了,現在不流行這一套,知道嗎?你就算說出來,也不是種罪過。"他半垂著眼瞼,長睫微微顫動著,害得寧敏以為自己說錯話,要害英治哭了。但她馬上發現自己真傻,英治不是會在人前落淚的人,他連訴苦都不會。當年分手時,英治也是欲言又止的,最後同樣歉然一笑地接受了。

等了會兒,英治重新抬起頭,表情又和過去沒什麼兩樣地說︰"其實找你出來是想請你幫個忙。""你說,我可以做得到的,一定幫。"有些難為情的,英治微笑地說︰"我暫時無法回到目前住的地方,所以想去住飯店,偏偏出來的時候很匆忙,忘記帶我的--"不等他全說完,寧敏馬上點頭說︰"我借現金給你,啊,不過我有個更好的主意,你干脆到我家來住吧!""那怎麼可--""我買了棟公寓,里面有閣樓,通常我都睡在上頭,其實下面也有一間臥房,都有獨立的衛浴,很方便。我知道你可能會介意,不過我在家的時間不多,對我來說,那兒和旅館也沒什麼兩樣。最重要的是,你現在這張臉,去投宿也不方便吧?你不必擔心,我會從公司帶一些換洗衣物給你,需要什麼都可以跟我說。""寧敏……"干脆地說完後,她拉起他說︰"是朋友就不要跟我客套。我不是說了嗎?我們之間就像兄妹一樣,大不了你把我當成姊姊,這樣就不尷尬了吧?走、走,我現在就帶你回家去,我看你需要大睡一場,眼楮底下都是黑影呢!"英治這下真不知有什麼好說的了。她的好意就像一場及時雨,讓困頓流離的心,獲得了棲息之所。

"安心吧,天大的難題,等你一覺醒來就會覺得那根本是毛蒜皮的小事。人只要有吃有睡,就可以很快樂的。"疲憊的英治接受了寧敏的好意,在她的公寓中住下。

發燒昏睡、夢魘、醒來、昏睡。

渾渾噩噩地睡了兩天兩夜之後,第三天英治總算恢復了一點元氣。他在寧敏下班回來前,替她燒了一桌的菜,簡單地答謝她。

"哇,好豐盛喔,我還是頭一次吃到你做的菜那!唉呀,真是越來越後悔,你怎麼可以變成這麼棒的新好男人呢!"舉起酒杯,英治微笑地說︰"用你的酒借花獻佛,謝謝你這兩、三天的收留,晚上還辛苦地照顧我,給你添麻煩了。""哪里,一點兒都不辛苦,只是幫你換條毛巾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吐吐舌,她笑說。"比你煮這頓飯花的功夫還要少呢!"鏗地一聲,水晶杯在燈光下互撞,激蕩出美麗的光澤。

悠揚的古典樂聲從音響中流瀉而出,美酒、佳肴,正是最容易叫人迷醉的情景,兩人聊著過去的話題,不知不覺從餐廳移到客廳,坐在沙發椅上,笑聲與笑語不絕于耳,一瓶紅酒逐漸見底。

"……那時候啊,我氣得把手中的皮包砸下去,結果他嚇得都哭了呢,哈哈哈!"多半時候都是她在說,英治偶爾出現沉思的表情,然後又強堆起笑靨,應和她漫無天際的閑談。

很突然地,寧敏停下了說笑,凝視著英治,然後嘆氣說︰"你又出現這種表情了,你曉不曉得,這對女人來說是種受不了的誘惑?"英治不解地偏了偏頭。

寧敏湊上前,親了他,英治沒有拒絕,所以她伸出了舌頭,加深這一吻。"……你親嘴的技巧變好了,可是人卻變壞了,英治。"發出評語的寧敏,稍微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捧著他的臉說︰"以前的你,純真正直得叫人生氣。就像當初你明明看到我和別的男人在接吻,事後還潔癖到我一想親吻你,你就退讓開來,嘴巴說著相信我沒變心的話,身體卻在拒絕我。這些地方曾經讓我很傷心,可現在……我倒懷念起那個有點潔癖的男孩了。起碼他不會和我親吻,心里卻想著別人。""對不起……"英治苦笑。

"是為了過去,或現在?""都有吧。"寧敏點頭。"算你誠實,我原諒你,而且過去的事已經過去,我不希望你還把它記在心上。要知道婆婆媽媽是男人的大忌,我絕不允許一手讓我教出來的好男人,做出有損我招牌的行為喔!""那個獲得你一顆心的幸運兒,是誰?"直接但不尖銳的,寧敏踫觸著他始終不肯談的問題。

"是那個你一直在夢囈中叫著的『環』嗎?"他臉色微白。

"唉,沒關系啦,我也只是順口問問而已。有點嫉妒她的好運,她最好是把你捉得牢牢的,要不我一定會想把你搶回來。"寧敏俏皮地一眨眼說。

"……他叫夏寰。"深吸一口氣,英治覺得在這兒叨擾了三天,卻一點兒都不解釋給寧敏听,有點過意不去。這需要一點勇氣,但他還是堅持地往下說︰"……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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