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累極、也倦極,梳洗之後,幾乎是一踫到枕頭她就睡著了。
他並未回到床上,窗邊的鳥聲啁啾喚醒了她,數秒鐘的適應,官夜仙知道自己躺在綠天深處的床上。
昨晚的一切赧紅了她的粉頰,纏綿的痛楚讓她瑟縮了一下,她的犧牲到底有沒有希望拯救父親留下來的事業?
敲門聲響起。"官小姐,你醒了嗎?"她應了聲,起來開門。
埃泰的婦人探進身子。"我是福嫂,這衣服是練先生要我拿來讓你換上的。"
"這不是我的衣服,我不能穿。"她推拒著。
"這原是練先生買給大小姐的,我給你改過了,很合身才是,你穿上吧!"
她猶疑了一下才接過來。"大小姐……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是下午吧!練先生要福哥下午到機場去接機。"
"練先生呢?"
"練先生一早就到公司去了,囑附我過了十點再來叫你,哦……對了,這張紙條是練先生要我交給你的。"
她接過紙條,胃部升起一陣微涼的抽搐。
埃嫂離去後,她打開紙條,龍飛鳳舞、流水似的字——官夜仙︰為了不讓你昨夜的付出成為白費,我履行我對樺沅科技的承諾,記住!我從不對敵人手軟的,今天為了你,破了例。
至于報酬……昨夜,是不夠的,我還要更多其他的夜晚,或是白日。
練洛崖
夜晚?白日?他想困住她的生命嗎?
她的青春虛擲在綠天深處,做他的性奴隸,值得嗎?
她抿著薄唇苦笑,官夜仙的名字竟然要與性奴隸這個鄙下的字眼畫上等號她該認命嗎?認了命會讓她的日子好過嗎?他已說過對她只是饑不擇食、倒足胃口,那麼他現下又要向她索討其他更多的夜晚和白日,是什麼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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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驟歇,彩虹懸在窗外,沉甸甸的心情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你在發呆,這不像你。"張新荷側頭看向官夜仙。
闢夜仙回神,回視張新荷。"你來了。"
"是啊!那個叫彭子杭的人到學校來找你,我告訴他你辦休學了,他很訝異。"
"我目前的處境他不應該會訝異才是。"她淡淡地說。
"我看他很懊惱的模樣,他對你挺痴心的。"張新荷試探地問。
一個平鋪直敘的問話,卻教她愣了半晌才回答︰"你怎麼會這麼以為?"
"直覺啊!不過看來他沒啥希望了,你的心現在根本裝不下練洛崖以外的男人了,是不是?"官夜仙不自在的微笑。"你知道我犧牲自己是為了什麼,我家里的事你是最清楚的,我和練洛崖之間沒有享受、只有忍受。"
"我知道,只是覺得彭子杭很可憐,有點同情他罷了。"張新荷不臆她會反應這麼激烈。
"子杭並不可憐,我不愛他自有更愛他的人。"
"誰?"張新荷瞪大了眼。
"練洛崖的親妹妹。"官夜仙幽幽的說。
"什麼?這麼巧!本來我還想讓同情心更氾濫一點,看來不必了,自有另個富家女接收。"張新荷聳聳肩,沒趣的笑了笑。
"你對子杭?"官夜仙倒是沒看出來。
"別想太多,我只是可憐天下痴情種罷了,既然名草有主,我可不想花太多美國時間奪人所愛哦。"
"這樣就好,因為子杭不是我們奪得起的,練洛崖為了讓他妹妹得到心上人,準備為她排除萬難。"雖然她並不想奪。
"連你也不例外?"張新荷指了指官夜仙。
闢夜仙微笑頷首。"我是首當其沖的障礙物。"
"好險我並未陷入太深,不然可難自拔了。"張新荷拍了拍胸脯,馬上撇清關系。
"其實……子杭不適合你。"官夜仙坦白說。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沒怎樣。"張新荷哈哈大笑。
"我說的是真話。"官夜仙強調。
"是我高攀不上他,不是他不適合我吧!"張新荷嘟噥道。
"子杭不是你幻想的那般美好。"官夜仙技巧性地回答。
"我看他溫文儒雅的,脾氣很好。」
「沒錯!脾氣好是子杭的優點,但相對的,讓他顯得沒自主權,處處受控于他的家庭,他不可能為哪個女人拋開家庭富貴,他只能娶和他同一階級的女人為妻。"官夜仙知道這樣殘酷的事實可能會打擊到張新荷的心,但她選擇說真話,只有真話才能讓張新荷調整自己的仰慕之情,沒有妄想才能快樂。
張新荷黯然一笑。"我懂得。」
「真的?"張新荷點點頭,眼中含淚。"這就是人生。」
「要打破階級的藩籬並不容易,要有勇氣。我從小生長在那樣的環境,殘酷不平等的事見多了、也麻木了;就像現在,我的處境、樺沅科技的處境。"官夜仙不諱言地道。
張新荷當然明白,這段日子她陪著夜仙到處踫壁,嘗遍人世冷暖,也是因為夜仙被原本的階級除了名,不再受歡迎了,誰都可以拒絕她。
"別勸我了,我明白。"官夜仙寬心的笑笑。"愛情的苦不好嘗,如果可以避免,我們就盡可能避免吧。」
「你呢?光會勸我。」
「我……避不過命運的安排。」
「至少樺沅科技因你得救。"張新荷眨著眼微笑。
闢夜仙點點頭,她只要一想到許多人的生計全靠公司的那份薪水,能讓公司起死回生,她的心情才好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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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官夜仙鎖門正要外出上班,彭子杭一臉憔悴的出現。"別不理我。"官夜仙被他的表情駭住。"我們是朋友,怎會不理你?」
「我覺得你正想辦法和我疏遠。"官夜仙微笑,柔聲安慰他︰"你太多心了。"安慰的話很快起了作用。"真是我多心嗎?"官夜仙點點頭。"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彭子杭放下心頭重石。"你一向一言九鼎。"她走著,他跟著,一步跟著一步。"你不用去公司嗎?」
「晚一點不要緊,我先送你。"他雙手插在褲袋,一派優閑地道。
闢夜仙心里響起警鐘,想起要與子杭保持距離的承諾。
"不順路,何況我自己也開車。"她婉轉的拒絕。
"有路就順,沒有什麼不順的路。"他自然地道。
"不好吧!你忘了,彭伯父叮嚀過你別跟我走得太近。」
「他不會知道。"他會小心。
"沒有永遠的秘密。"她一語雙關地道,她想要避嫌的最主要動力來自練洛崖給的壓力。
"不會這麼巧。"他拉住她的手,往他的保時捷走去。
"我有自己的車,拜訪客戶方便些。"她試著拒絕。
"讓我送你,回家再接你。」
「子杭,為了大家有好日子過,拜托你不要這樣。"見他有理說不通的堅持,她急了。
"爸爸很喜歡你,不會有意見的。"他說。
"子杭。"她先掙開他的手。"你很清楚今非昔比,伯父對我早已有了不同的定位。」
「我們……"她搶白他的話︰"不要試圖扭轉什麼,除非你不怕失去‘彭氏’的繼承權。"官夜仙的話一針見血的點出殘酷的真實面,也是彭子杭不得不面對的問題,他是彭明的兒子,再了解不過他市儈的父親。
她成功的堵住了他的話。她預期過這一著,沒有什麼需要調適的,反而勸慰子杭︰"不要鑽牛角尖,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彭子杭有點手足無措。"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靜,你不怨我嗎?」
「怨你?怨你什麼?"她一頭霧水。
"怨我沒膽、沒種、沒骨氣,拋不開富貴榮華。"他一口氣說了一串。
"怎麼會"她失笑,她對他沒有男女之愛,他願不願意為她拋開什麼富貴榮華,與她何干?
"你是知道我的,我養尊處優慣了,離開了繁華榮景,就會像擱淺在沙灘上的鯨魚,我會死的。"多露骨的坦白,對一個男人而言要說出這樣的話並不容易。
闢夜仙了解的扯開一抹笑。"所以你還是留在你熟悉的海域吧!」
「可是我不甘心啊!"他輕吼。
她看了看腕表."我快遲到了,不陪你聊了。"她揮揮手,小跑步地跑向她的二手車——她上個月才把她的法拉利賣了,這樣一來省下不少錢。
彭子杭望著她的背影,心里是既不舍又矛盾。
闢夜仙真的把他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