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傾盆大雨從昨夜一直持續到今晚,似乎沒有罷休的趨勢,不停地下著,冰冷的雨水滲透了須曼憐身上的衣裳,但她已經無法分辨滑落的水滴是雨水或是自己的淚珠。
離家時她沒帶走什麼東西,有的也只是手里的這只小行李箱,里面裝著的是她對過去的一些回憶及簡單的幾套衣物。
須曼憐仰頭看著狂倒著雨水的天空,水柱圍住她瘦弱的軀體,這個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個人。
須曼憐退回行人穿越道,在一株行道樹下的椅子上坐下,抖著身子雙手緊緊抱住膝蓋,把自己圈成一只蝦米狀,這樣的姿勢可以讓她獲得短暫的心安。
媽媽以前告訴過她,越難過越害怕越痛苦的時候,越是要保持心里的平靜,這樣子自己才會開心,才不會覺得那麼害怕與痛苦了。
然後,她開始唱著林憶蓮的‘听說愛情回來過’來轉移注意力,「在朋友那兒听說,知心的你曾回來過,想請他替我向你問候,只怕見了說不出口,你對以往的感觸還多不多,曾讓我心碎的你,我依然深愛著……」微弱的曲調從須曼憐的嘴里飄出來。
因為媽媽喜歡唱歌,所以她與媽媽總愛一起唱歌,其實須曼憐知道媽媽很痛苦,可是媽媽在她和爸爸的面前,不管上多痛苦,總是會笑著要他們別擔心,然後跟她說,小曼,唱歌給媽媽听。
母親嫁給父親是鬧了家庭革命的,所以她沒有什麼母系的親戚可以依靠。而父親這邊,因為父親是獨子,祖父母也已不在人世了,因此她也沒有叔伯可以尋求協助。
母親過世後,從父親決定要與汪璇結婚開始,家里的氣氛便不佳,而她也嘗盡了人情冷暖。
汪璇千方百計的要求父親安排她住在其他地方,希望婚後不要再見到她,否則便不答應婚事,于是她在父親迎娶汪璇的那一天,被趕出了家門。
案親雖然沒說,但須曼憐卻明白她因為汪璇的出現,而失去了父愛。
案親在政府機關工作,工作職位不錯,只是不改浪子本色,交往的女朋友一個比一個還年輕,有從事社會最底層的送往迎來工作的妓女;有成績優異的女大學生,直到汪璇走進他的生命,他決定讓家里重新有個女主人。
「有一種想見不敢見的傷痛,有一種愛還埋在我心中,我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這一種想見不能見的傷痛,讓我對你的思念愈來愈濃,我卻只能把你放在我的心中……」須曼憐唱著,哽了一下,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如果媽媽知道她現下的處境,一定會很傷心的。
可是媽媽根本不會知道了,心頭的激動牽扯出胸口的一陣痛,須曼憐難受地捧著身子,心悸癥怕是又發作了!
兩天沒吃藥,她的手指抓緊身上的衣襟,額間冷汗涔涔地滑過蒼白的頰邊。
須曼憐覺得她就要死了,原來死也不是件難事,現下她全身都在疼,兩天沒吃東西,身子已沒有力氣活著受苦了。
她難過的站起身,心里吶喊著她不想死呀!她的夢想還沒有完成,她想出國學畫畫,想飽覽世間美景,可是誰能救她呢?
好難受!須曼憐咬住唇,胸間頓時襲上一陣心痛如絞,接著她斜身側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的昏厥了過去。
◆◆◆
須曼憐一覺醒來看了下所住的大房間,仍然覺得這一切非常不真實。
這里比起她以前住的房間有過之而無不及,現下竟然屬于她一個人的,是的,她被收留了,就在昨天,邊家人收留了她,這棟豪宅大的如果沒有人帶領,說不定會讓人迷路。
這間大房子的主人邊其有與母親是舊識,每年母親的生日,邊伯伯和邊伯母都會約母親敘舊,多半時候母親獨自前往,她只跟過一兩回,所以與邊家人不算熟稔。
邊伯伯的房子有三層樓,雖位于市區而建,但是鬧中取靜,三層的坪數都不小,三樓還有個觀景露台,屋子里除了邊伯伯一家人之外,還有司機、廚娘和三名佣人。
房子里住了這麼多人,因為設計的非常好,因此一點也不覺得擁擠,主臥室、客房、書房及佣人房等等,昨天晚上邊伯伯帶她熟悉了環境。
她的房間就在三樓書房對面,旁邊不知是誰的房間,她知道邊伯伯一家人的房間是在二樓,所以猜不到她的鄰居會是誰。
昨天,因為心疾,所以非常不舒服,邊伯伯為她請了家庭醫師看過之後,吃了藥,才比較好睡。
須曼憐呆呆坐在床上出神,手不自覺地撫著柔軟的被褥。
這一切不像是真的,不知道會不會是場夢境?
現下的她並不指望生命中會有奇跡出現,她只希望能夠簡單過生活,爸爸和他喜歡的女人過著幸福的日子。
曾經,她也有個開心的家庭,要不是後來母親生病了,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病情惡化,不管醫生怎麼挽回也救不了母親脆弱的生命。
邊伯伯因為顧念舊情而收留她,遠離那個苛刻的後母,這一切看來就像作夢一樣,這個好夢多久就會醒呢?會不會有誰出現把這一切都奪走呢?
冥思之際,突然有人敲門,沒等她回應門外的人就自己開門進來。
「你終于醒了嗎?」一張可愛的俏臉從門口探進來。
須曼憐紅著臉,輕地點頭。
「我的名字叫邊柔,我媽都叫我小柔,媽媽說我和你一樣都是十九歲,我大學二年級,念的是物理系,你呢?」女孩比她高,頭發也比她長,烏黑的長發披在身後,身上穿著粉色系的上衣和迷你裙,看上去就是個漂亮的小鮑主。
「我念的是外文系。」
邊柔笑了笑,「我媽說你是爸爸好朋友的女兒,因為遇上可怕的後母,所以被趕出來了,因此你才會來住我們家。」
「謝謝你們收留我。」
邊柔眨著好奇的目光來回看著她,「你是不是很文靜不愛說話?」
須曼憐有點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牆上的鐘。
這才發現竟然八點半了,昨天因為過于放松所以熟睡,現下起晚了,心里一陣驚慌不安,不曉得邊伯伯一家人會不會以為她是懶鬼?
她沒有回答邊柔的話,只是點點頭地掀開被子趕緊下床,走進臥房的浴室梳洗。
「我知道了,你只是不喜歡和陌生人說話對不對?」邊柔笑了一聲。「這樣不行啦!我哥逮到機會就會欺負你的,他這個人最壞了,從小到大集三寵愛于一身,如果你一副柔弱的樣子,他一定會用盡一切方法把你治得死死的!」
「你哥?」
「我哥就是被譽為天才鋼琴魔法師的邊焚,他的房間就在你的隔壁,他到維也納去了,明天晚上回來,所以家里明晚會有個接風宴,我哥脾氣壞透了,對誰都沒什麼耐性,陰晴不定至極,總之,你能躲就躲他遠遠的別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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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焚,他的琴聲溫柔似水,自由無拘。
七歲時便被譽為前所未有的天才,世人驚艷他橫溢的才氣毫不保留地贊美他的杰出表現,隨著年紀增長,渾然天成的天賦讓他從天才步上大師之路。
邊焚的父親邊其有是銀行家,母親馬淑媛是中學鋼琴老師,原本家族希望邊焚跟父親一樣當個商人好繼承家業,沒想到老天爺卻替邊焚選擇了另一條人生道路。
邊焚在鋼琴上的表現超乎一般兒童,自小即被送入維也納專研資賦優異兒童教育的學校學琴。
邊焚以行雲流水般的指法彈奏美妙音符,加上狂妄且不可一世的表情,二十八歲的邊焚在其他同齡的鋼琴手還在四處比賽征戰以求成名時,已是國際知名鋼琴家,首推專輯銷量更是居于全球古典樂界之冠,一夕間他成為全世界最有份量的鋼琴演奏家,擁有樂迷無數。
成名之後的邊焚,每年超過一百場的國際巡演,巨額的版稅,加上絡繹不絕的商品代言,讓邊焚成為最賺錢的文藝界人士。
但是邊焚同時也是個麻煩人物,他冷靜看待自己的成就及外界聲浪不同的褒貶。
他不喜歡與媒體打交道,正確的說法是他不喜歡與人打交道,所有與他有關的聯系都必須透過他的經紀人艾蓮娜。
早晨,床頭櫃的電話響了,雄壯的身軀翻了個角度,昨晚的慶功宴讓他多喝了幾杯,所以今早有點小賴床。
基本上,他比許多男人都強健太多了。
才二十八歲的他,正是精力旺盛的黃金年華,像西方人般碩大的體型配上平順的肌肉線條,與黑炭般明亮的眸子,充滿荒野猛獸般的性感魅力。
電話持續響著,他翻身接起,是艾蓮娜打來提醒他今天早上飛台灣班機的時間,他嗯了聲表示知道了,便把電話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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