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出現了!
這個消息迅速傳遍附近的城鎮,短短兩、三個星期,每個人討論的話題都月兌離不了它。
「你听說了嗎?!」
「我家死鬼這幾天要是往東方的天空看過去,都要嘀咕幾句‘天火’、‘天火’的。」
「我老公要是到山上打獵,我都逼他答應我絕對不可以接近無患谷。」
「幸好那個地方本來就沒有人居住,不然真不敢想像會出什麼事。」
蕗琪和母親與另一個吉普賽女孩站在自己的攤位後。
她們桌上的吉普賽飾品和外婆的愛情符第一次這麼乏人間津,整天下來,每個從她們攤位前經過的鎮民都在談天火。「媽,什麼是天火?」她好奇地看向母親。
「天火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火啊,蕗琪沒有听過嗎?」蘿娜是個手藝靈巧的吉普寒女孩,和蓖琪同年,今天帶來的玉豆子手環都是她自己編的。
「天空怎麼會掉火下來?」這下子蕗琪更好奇了。是隕石嗎?
「天火不是每個地方都有,听說這附近的無患谷每隔三年就會出現一次。」蘿娜的手不停的編著手環,一面和她聊天。
「听說天火發生的時候,本來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突然間轟地一響,整個山谷就著火了。」
蕗琪嚇了一跳。「那火不會蔓延開來嗎?無患谷離我們住的地方近不近?會不會有危險?」
「天火不會往外燒開的。」瑪蒞接過蘿挪一個新編好的手環,放到最前排的位置。
「有人說,天火是天神路過的時候不小心讓火把掉下來,變成的神秘之火。它只會囿定在某個地點,不會往外擴散,據說如果站遠一點,其至不會覺得燙呢!我從來沒有看過,也是听我爸說的。」
蘿娜補充道,手依然忙個不停。「他以前站在很遠的地方看過一次天火。他說,原本整個山谷什麼都沒有,真的是突然之間就出現的,很驚人很壯觀,燒到天黑之後就突然熄滅了。」
蘿娜講得活靈活現,蕗琪听得心癢難搔。
她知道無患谷在哪里,她好想去看看。
「蘿娜,這丫頭的好奇心跟貓一樣,你再說她就偷溜去看了。」真是知女莫若母啊!瑪蒞瞪女兒一眼。
「天火只有在夕陽即將西下的時候才會發生,等你看到天都快黑了,更別說有多危險。你給我安安分分待在家里,不準亂跑。」
「如果天火不會燒出來,看看也不會怎樣。」她低聲咕噥。
「你怎麼知道會不會怎樣?如果它有一天決定燒出來呢?」瑪蒞抓了一把中心穿好洞的玉豆子到她面前。
「好了,你幫忙把這些手環穿一穿,我們賣一批就差不多該回家了,你爸爸今天在鄰鎮做木工,也不曉得趕不趕得回來吃晚飯。」
蕗琪心癢難搔。如此奇景,她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被她知道,不親眼瞧瞧怎麼可以?
「你呀,多學學蘿娜,不要什麼事都要老媽子幫你做得好好的。」瑪蒞敲她一個燔栗。
蕗琪看看那堆玉豆子,再看看蘿挪翻舞的巧手,登時垂頭喪氣。
人家那種什麼穿越的故事,不是到了哪個朝代都很威嗎?偏偏她從頭到尾都是米蟲。
什麼鬼「二十二世紀文明知識的優越感」?門都沒有。
就因為她來自一個自動化的世界,所以到了這里之後,凡事都要靠自己雙手做,她成了最低能的一個。
電腦、網路和GOOGLE?抱歉。
夜店、時尚卷廳跑趴?沒門。
時尚潮流和品味?她如果穿件細肩帶洋裝出門,可能會被保安官以妨害風俗關起來。
連她最拿手的專業--藥學?在這里女巫、草藥、秘方是有啦,但連最基本的阿司匹靈都未發明,所以她的專業無用武之地。
這四年下來,蕗琪很慚愧地承認,她最適合的角色就是米蟲。
早知道當年就去參加童子軍,先學好怎麼生火,也不會連燒開水、洗衣服這種最基本的小事都做得七零八落。
幸好她天生口才好賣相佳,幫忙賣東西的業績不差,這也是媽咪今天把她拖出來的原因。
「媽,我看今天晚上爸爸是真的趕不回家吃飯。趁我們現在還在山下,我把我們中午沒吃完的起司面包送去給他,好不好?!」靈機一動,她熱切地看向母親。
「你那里一剩下多少面包?」瑪蒞也擔心丈夫晚上趕路會餓肚子。
三個人湊一湊,湊出了一份還堪當晚巷的份量。
「好吧!你送去給你爸爸,你知道他今天在哪里上工吧?!」看女兒忙不迭的點頭,瑪蒞眼神微眯。
「送完了就給我立刻回家,不準亂跑,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
她快樂地拿起一籃食物,披上艷紅斗篷,送便當去。
無患谷就在森林的東方,從他們家繼續往上走,最高的那個山頭就可以看到了。
這就是一個小時之後她出現在山頭上的原因。
離夕陽下山只剩下半個小時,送完便當的蕗琪找了個視野良好的大石頭坐下,緊緊看著遠方的無患谷,生怕一閃神就漏看了大戲。
幻森林佔地極為廣大,橫跨了兩座山頭,中間那一段就是無患山谷。
無患谷長年寸草不生,即使在水草豐美的時節,也頂多只有一層薄薄的植被。遠遠望去,綠蔭蓊郁的山林中斷開一處凹壑,她只看得到無患谷上半段,光禿禿的紅黃色山壁分外顯目。
依照這個距離判斷,如果有一騎快馬的話,約莫三、四十分鐘就可以到達無患谷,更近距離的看一定更震撼。
她專心一致地等著「整座山谷突然起火」的奇景,腳踝不期然痛了一下。
吼--
她沒好氣地轉頭。
一個身高腿長的少年悠然走了出來,肩上背著彎弓,走路的氣勢仿佛他擁有這整座山林,雖然他確實也擁有這一座山林。
又是他,小狼狗!
他的模樣和上回見面時差不多,上等質料的白襯衫,皮革背心,貼身長褲與高筒長靴,一把彎弓和皮制箭筒掛在肩上,腰帶上插著一柄彈弓。
這次她特地看了下他的彈弓,果然和她老爸做給她的那把不一樣。她的彈弓頂多就打打麻雀、小鳥,他的彈弓卻是可以拿來獵小獸。
沒空理他!
她繼續坐在大石頭上盯著無患谷。
他氣定神閑地走到她身後,跟著她一起眺望。
他的安靜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幾個月不見,這小子養出幾絲定性了。
「小狼狗,這里空間很大,你一定要站在我後面嗎?!」她開口。
「這片山頭你家的嗎,瓦多家的丫頭?」又叫他小狼狗。
她翻個白眼,不理他。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罩在紅斗篷內的身影,可是剛才短短的一眼,她鮮活的眼神又激起上次踫面的所有記憶。「瓦多家的丫頭,你不去專心工作賺錢,跑來這里游手好閑做什麼?」他故意道。
「瓦多家的丫頭」多拗口,我叫蕗琪。」她不甘示弱的反唇︰「你模出我的底細了?不容易,怎麼沒有帶著一群人來拆我家屋頂?」
真是牙尖嘴利!他又想磨牙。
餅去幾個月,是亞歷人生一個很大的啟蒙。
這幾個月來,洛普侯爵開始讓他當自己的助手,視察各處領地。
于是他知道,原來一般百姓並不是往桌子一坐就有飯吃。他們辛勒工作了一整個月,賺來的晚餐可能都不如他隨便的一頓點心。
衣服髒了也不是往門口一丟,隔兩天它就會干淨的出現在衣櫥里。
他陪著父親去探視一位家境困頓的洗衣婦,看見她那雙龜裂粗糙的手,他才知道原來洗衣服可以洗到雙手潰爛。他們去巡視一座正在興建的馬廄,年輕氣盛的他和那群工人一起下去干活。
他們用粗大的繩索將支柱一根根立起來,他的手掌被繩索磨得紅腫破皮,肩膀疼痛了好幾天,他才知道原來養一匹馬,不是只喊一聲「馬來」,馬就會變出來。中間有多少人辛苦的工作。
「百姓們沒有選擇,他們出生在哪里,就是這個領地的臣民。倘若遇到一個苛刻的領主,動不動就加稅,看到漂亮的女孩就綁回家,百姓們求救無門,頂多默默的離開。」
侯爵清清淡淡地對兒子說︰「身為貴族的我們,都是由這些日夜辛勒的百姓繳納的稅金所供養,但很多貴族忘了這個根本。將來,你可以當一個肆意妄為、倒行逆施的領主,也可以當一個讓百姓尊敬,願意為你效忠的領主,一切只在你自己的一念之間。」
亞歷沉默良久。
倘若他的姓不是「洛普」,他很可能就是那個被柱子壓斷腿的史密斯先生,全家的生計頓時陷入危機;或是像蕗琪一樣,成為四處賣藝為生的吉普賽人。
他的囂張任性,在這幾個月褪去很多。
「開始了!」蕗琪突然跳起來。
兩個年輕人不約而同奔到山頂的邊緣,盯著遠方的無患谷。
夕陽踫觸到岩壁的那一刻,突然亮起一抹金光,在整座岩壁形成一個巨大的金環,往下滑動。
當金環滑落到他們看不見的低點時,紅黃色的山壁突然一閃,透明的紅焰轟然騰空!
「起火了!」他們兩人不由自主地大叫。
蕗琪把斗篷往腦後一翻,興奮地抓住他的手。
「真的起火了!真的起火了……」她黑眸發亮,連聲音都興奮地發顫。
紅色的火焰沖天而起,卻是透明的,背後的山壁透過焰火依然清晰可見。奇異的是,周圍的森林並沒有著火的跡象。
「怎麼會這樣呢?真是太奇妙了。」她目眩神馳,喃喃地道。
亞歷看著自己被抓住的手,再看著她渾然不覺的神情,心里有一種怪異的麻癢。
「火為什麼不會燒出來呢?听說它沒有溫度,我真想靠近一點看看……」她喃喃自語完,突然轉頭問他︰「你覺得呢?」
「啊?什麼?」亞歷陡然被逮個正著,俊臉浮起一絲可疑的紅影。
「你覺得那個火是不是真的不燙?」咦?她為什麼拉著他的手?她連忙把他的手松開。
「……你想過去看看嗎?」他突然開口。
「什麼?」她側眸。
「我的馬在林子里,如果我們現在出發,在太陽完全消失之前可以趕到無患谷。」
「真的?」她眼睹一亮。「好,我們走!」
有現成的便車不搭白不搭,誰知道這小狼狗何時會收回他的一時好意?
亞歷被她牽著跑了幾步,突然反手抓緊她的手。
「走吧!你這笨丫頭會不會騎馬?不要坐到一半被顛下來,摔得更笨。」
「你說誰笨?你這只臭狼狗!」她氣得牙癢癢。
冒險的心會互相感染,他一躍而上自己的大黑馬,反手輕松地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後。
「抱緊!摔下去我不管你。」他長笑一聲,雙腳一夾馬月復,往前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