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知道是歐柏芬的第N次抗議了。
「為什麼我們還要走、走、走個不停呢?」她呆呆地看著眼前那一排仿佛長無止境的階梯,不但頭被一陣暈眩襲擊,霎時更是覺得兩腿酸軟,「我們不是已經在這附近走了很多趟了嗎?」
「我們沒有走很多趟。」祈笙很有耐心地回答她。
「昨天我們就已經走……」
「那是走到金瓜石而已,昨天我們又沒有逛到九份的街上。」
而已?!听到祈笙用這個漫不經心似的形容詞,歐柏芬更是覺得膽戰心驚。
「金瓜石不就是九份了嗎?這里的風景都那麼相像……看起來根本都是一個樣,而且我們昨天走得那麼遠、那麼久,我……」
她沒有多提一路上經過那些「土饅頭」可是讓她直覺得打心底發著冷呢!
要不是身邊走著個高頭大馬的祈笙,無端端地硬是在她心中多塞了一份安全感,否則在這種因為細雨紛飛而更顯得淒風冷雨的日子里,真要讓她獨自一個人走那麼一條荒郊野嶺的曲折山路,雖然自己不幻化成人形的話,也算是個魂魄,但還真是會嚇壞人,不,她的……
祈笙打斷她的冥想,但沒有停下腳步。「我知道,所以我們今天只在九份這里繞一圈就好了。」
還要繞一圈?
自從到了這里,祈笙已經不知道帶著她走了多少路了,她的心里早已經在喊救命了,一雙腳更是快站不住,抖得更厲害了。
「可是……」望著自己那老早就被祈笙緊緊拉住的手,歐柏芬愁苦著臉可憐兮兮地說︰「我累了。」
她可沒那麼浪漫地以為祈笙一開始就緊拉著自己的手逛大街,是因為受到偶爾經過兩人身邊看來甜甜蜜蜜的年輕游子所刺激。
他鐵定是怕他一松手,她就會化成一陣煙逃了!
「你那麼快就累了?我們才剛開始而已。」祈笙的聲音有著不以為然。
「什麼?才剛開始?」歐柏芬抱怨地喊了起來,「我們昨天已經走了一整天了。」
「但是沒走多……」
「你的沒多少路已經是我一整年份的運動量。」她的聲音開始出現求饒意味。
「現兜一圈就好了。」祈笙的眼神帶著保證。
「那……」
見歐柏芬那好像是他在逼她走入火坑的痛苦表情,祈笙笑了。「好啦、好啦,別那麼磨磨蹭蹭了。」他終于決定要饒過她這一回了,「我們今天只要在這附近瞧瞧走走就好了。」
怎麼身為一個殺手世家的唯一傳人,體力竟然那麼不濟!
「啊……」歐柏芬低吁了聲,「真的還要再走?」她的語氣充滿了不願意與勉強。
「你難道不想捉朱立人?」祈笙突生一計地說。
「朱立人!」這三個字教歐柏芬的眼楮瞪得死大,「朱立人在這附近?」她不相信地又再問一次。
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祈笙只是又笑了笑,「現在你走不走?」
「那當然。」露出一副神秘與共的正經神態,歐柏芬開始不住地東張西望,本來跟祈笙拉了老半天遠的手突然間距離就縮短了。
「呃,他現在在哪個方向?」她貼過來祈笙的身子問。
祈笙臉上的笑加深了些,但這次的笑容卻充滿了無奈與嘲笑。
真是丟臉,憑他一個狐仙王國大王的魅力竟還比不上一個犯人的魅力來得大,拚死拚活地還無法讓她心甘情願地跟著自己走,還得要搬出那家伙的名號,這個笨女人才會提起精神來。
不但是馬上提起精神,而且還是興高采烈的,令他看了就不舒服。
「喂,你還沒說朱立人現在在哪個方向!」微揚起聲音,歐柏芬再提醒他。
手肘一伸,將她拉進自己的臂彎里,祈笙好笑地將唇貼在她耳畔細聲示意著。
「你那麼大聲不怕讓他听到嗎?」
急性的歐柏芬一听,嘴巴又馬上閉了起來,而且一只骨碌碌的眸子小心地在眼眶里轉啊轉地,下意識里神情更是緊張地將身子直偎進他懷里。
祈笙聰明地乘勢重溫摟她入懷的滋味,忍不住地俯首輕嗅著她的耳際、發梢飄來的馨香。
「嗯,真甜。」他微閉起眼低喃著。
听進他的話,歐柏芬奇怪地抬眼瞅著他,但並沒有向他開口說話,只是臉色開始變了,因為她也體會到了那份異常的感覺。
怦、怦、怦……
听到這鼓燥的奇怪聲響,兩人都停下腳步互視著對方,不知道這聲音是從哪里傳出來的?
他的胸腔?或者是,她的?
為了好奇,她更加地偎進他的胸膛,並且忍不住地將耳朵貼進他的心髒附近專注傾听。
許久、許久,或者實際上只是短暫的一剎那。
怦、怦、怦……
祈笙懷著一顆不由自主跳動異常的心,進出淺笑,期盼的眼神含笑地望著她貼近自己的胸前。
這樣也好,祈笙捺不住心跳有些激動地想著︰就讓她听到兩人間互相牽引的那股震耳怦、怦、怦的聲響,她應該就能明白的領會到,只要她一靠近他,他那顆心髒就會仿佛失去了平時的穩定功能般的亂動一通,要他這個做主人的好努力、好努力,才不致無法控制地讓它跳了出來。
「畦,你的心,它跳得好快喲。」歐柏芬驚奇地瞪大眼,耳朵還是死貼在他的胸前。
親昵地伸手撫順了她的發絲,祈笙調侃地問︰「你知道是為了什麼原因嗎?」
終于將頭抬起來,本來想開口說出自己觀察的結果,但這一抬眼,才感覺到兩人身體間的密合程度,歐柏芬的心很明顯地少跳了不少拍,她立刻微挺直身軀,猛地掙月兌他雙手所形成的親密束縛網。
「歐柏芬,你難道不知道原因?」
祈笙的聲音是又柔又細的性感,臉上所表現出來的醉人情感讓歐柏芬屏住氣息,不敢太用力呼吸,怕自己戳破了這個充滿迷失的時刻。
祈笙他這語氣是什麼意思,「嗯?」
見她只是瞪大眼望著自己,祈笙忍不住又上前一步,跟她更貼近一些,「你能不能告訴我原因?」
這是他的私心所祈願,希望能從她口中听到,她已了解了他對她的這份心、這份情。
「呃。」歐柏芬還是楞楞地看著他。
「你知道的,對不對?」祈笙軟盲軟語地勸哄著她。
呆呆地點點頭,歐柏芬卻突然地伸手上來,手掌貼住他的心髒位置。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祈笙喜出望外地將笑容洋溢于臉上,但身軀卻莫名緊張地繃緊起來了,垂在身側的手也怪異地微微顫抖了起來。
在這一刻,絲毫不復見那平時身為大王的祈笙那威重、嚴肅及平穩的儀態。
「小芬,告訴我。」
像被催眠了似的,兩只凝神的眼神互視著,歐柏芬慢慢地說︰「瞧你心跳得那麼快、那麼不規律……祈笙,你大概心髒不太好。」她停了一下,抿著唇,然後提出自己的忠告,「你要好好保重呵。」
「什麼?」
差點被來不及吞咽的口水給梗住了,祈笙的眼楮有些發紅。
這,天哪,她是指……那怦然作響的心跳聲是因為他的身體功能有問題?
他是招惹到什麼禍端?
連一向自豪能通天地知古往今來的神通本能,在見到她的第一面起,就什麼都不通了。不但不通,還可憐的開始一相情願地追蹤她的一切、她的行蹤,死心踏地的將她穩穩地排在自己心中第一位。
而她卻……
挫敗萬分地垂下頭下,好像才剛剛被人自心髒挖了個大洞將血全都給流放出來,祈笙倏地覺得萬念俱灰,腦子里盡是一片白花化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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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在被子里老半天了,祈笙起初還有些零零落落的睡意,在看到歐柏芬一臉戒慎,還不時地瞄到他這個方向的表情時,就消失了。
歐柏芬不但是一臉的戒慎,臉上、身體全都寫滿了抵抗睡意的決心,連今天晚上的氣候頂多只能算是涼意沁人,壓根都還沒有到達嚴冬怒號的低氣溫情景,她就已經往身上多蓋了好幾層的棉被。
只留了一條棉被給動作溫溫吞吞地躺在「他的位置」上的祈笙。
「這妮子,鐵定是在擔心我會趁她睡著時又爬進她的被窩里。」祈笙暗自輕笑著。
其實,若非她到現在還沒有瞌眼,搞不好他現在早就已經將她給摟在懷里了。
「怎麼還不睡呢?」
這個輕輕柔柔的聲音硬就是將專心一意在警戒著的歐柏芬嚇了一跳,連祈笙自己也楞住了。
他開始在心底責怪著自己,怎麼好端端地又開口跟她說話?萬一她聊一聊精神又來了,那他豈不是也要整晚不能睡?
因為她若醒著,他就無法再一次悄悄地溜進她的被窩里。
沙啞又小聲地,歐柏芬輕輕地說,︰「燈太亮了,我睡不著。」
祈笙差一點點醒她,房里的燈還是同一個啊,昨天晚上的燈光一樣是昏黃的老式燈泡,而且亮了一整個晚上,就沒見她輾轉難眠?!
自被子里伸出一小截的手掌來,幾乎不見動作地晃了下,馬上就又縮回被子里,祈笙語氣體貼地問︰「這樣有沒有好多了?」
屋里的亮度滅了下來,那空氣好像隨著淺淺的黃色光瓦而蒙籠起來了。
「嗯,這樣子淡淡的燈光好有詩情畫意喔。」歐柏芬突然心有所感地說。
詩情畫意?
祈笙的一張臉馬上擠上了滿滿的愁緒,心中暗自數落著剛剛發出輕喟的歐柏芬,她真能體會什麼叫做詩情畫意?,
「要不要再暗一些?」邊說,祈笙的手又伸出了被子正待再將燈光轉暗一些。
只見歐柏芬原是好好地平躺在床上,卻倏地坐了起來,連一直緊擁在胸前的被子自身上滑落下去也沒空去拉回來。
「你不用幻化回原形就可以施法?」她的臉上有些呆瓜、呆瓜的表情。
「有誰說過我幻化成人形就無法施法?」祈笙臉上的神情有著無奈與失笑。
「不是都這樣嗎?透過迷蒙不清的光線,她無法置信地望著祈笙……睡的方向。
「你是這樣嗎?」祈笙彷若發現新大陸的問。
「那當然。」歐柏芬無法克制地橫了他一眼,「要不然昨天我怎麼會累得像條狗似的,如果我不是幻化成人形無法施展法力的話,你以為單單一趟九份跟金瓜石的步行距離就可以累垮了我?」
她的嬌嗔抱怨讓祈笙有些笑眯了眼,原來如此,這解釋了她的體力缺缺。
「難怪你昨天那麼不經磨,我還以為你們當殺手的體力一定要一級棒呢!」
明明心里是帶著寵笑的調侃,但是祈笙的笑語听在歐柏芬的耳里,就變成了絕對不會錯的嘲諷。
「不經磨?不經磨?」歐柏芬氣呼呼地喳呼了起來,「你昨天是故意整我的?不是為了要幫我捉朱立人?」
瞧著她那毫無預兆竄出的怒意,祈笙馬上斂去臉上的笑意,滿臉真誠地望著她,「怎麼會呢,我怎麼可能會故意整你呢?」
「不是故意的?」懷疑地睨視著他,歐柏芬猛地站起身來,走了過去將燈「拍」地一聲給按亮了開來,然後站在那兒居高臨下,雙手搓在腰上,糾結倒豎的眉眼,駭人的目光筆直上地射向躺著的祈笙。
「既然如此,為何憑你祈笙的能力,我們昨天連朱立人的影子都沒有瞧見?」
歐柏芬說的是氣話,但是祈笙听在耳里可是樂在心里。
「你對我的能力那麼信任啊?!」
他的話問的歐柏芬一時為之語塞,老實說「是」的話,好像是太推崇了他的能力,但說「不是」,她又好似無法自圓其說。
有些慍怒地望著祈笙那雙莫測高深,卻又好像老是在猛對著自己輸送電波的灼灼目光,歐柏芬有些氣不過的便想也不想地從身邊拿起一個枕頭,對著他那張杰驚不馴的臉就扔了過去。
這次並不像上回那只繡花鞋般的突襲成功,祈笙很漂亮地閃了過去。
「又來了,小芬,你們蜘蛛精族里的殺手真的是用東西把人家丟死的?」很不知好歹的,祈笙又管不住自己舌頭地說話糗著她。
怒意逐漸加深,歐柏芬再一次地又撿起了另一個枕頭,將它提高到頭頂,然後朝祈笙的臉上狠狠地砸過去。
輕輕松松地將手一伸,那枕頭應聲落在祈笙的大手上,然後只一閃眼,他就唇畔帶笑,手中微使力地將它送回歐柏芬胸前。
只用了三成的力量。
但歐柏芬卻一個閃躲不及地懷抱著枕頭往後跌退了幾步,而且腳下一個不穩地就仰跌了下去。
「啊!」驚呼一聲,歐柏芬就只待要跌個開花了。
腳一踢,祈笙飛快地將兩、三條被子給踢到她的「隧落點」,將她接個正著。
祈笙飛快地停在她因為跌坐了下去而敞開的雙腿前,關心地迭聲詢問︰「你有沒有怎麼樣?」
罷剛他的心髒幾乎快停了,雖然他清楚地知道,有他在她根本不可能會受傷,但是一想到自己只有使上那麼一丁點的力氣,她卻被那道在他眼中顯得微不足道的沖勁給震得人仰馬翻。
一思及此,他的臉色有些發白了起來。
「該死。」用力地甩了甩頭,歐柏芬極力地想將那襲上來的暈眩感給甩掉,「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子,沒事用那麼大力,你是想置我于死地啊?」
還沒事用那麼大力呢,也不知道是誰先挑的!祈笙被她強辭奪理的話給惹得有些發笑。
「我只是輕輕地將它拔回去,怎麼知道你那麼不經打……」突然,他止住了話,他的視線停留在一個地方。令他笑意開始增強的地方。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霎時暈眩感重新晃了回來,歐柏芬給嚇呆了,這真……真是……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丟人過!
只這麼一個小小的跌勢,她的裙子竟然掀到了快達腰上,露出了她的紅色小內褲!
而祈笙也毫不含蓄地繼續將眼光瞄向他所感興趣的地方,滿臉都已經布滿了令人討厭的笑意。
看著歐柏芬的臉青青白白地變個不停,他雖然還想繼續,但終究是表現紳士風度的替她將裙子給拉下來,讓它牢牢地將大腿重新蓋好。
舉止大方地好像那本來就該是他的權利。
「紅色的小褲褲?」金瓜石帶笑地詢問著,「我想,你的……上面的小服服一定也是紅色的!」雖是詢問,他的聲音卻是篤定的不得了。
雖然是不好意思兼臉紅透了,歐柏芬還是月兌口問︰「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這是一種古老的避邪傳統,不是嗎?」
據古時傳下來的習俗,若殺手在殺人時,口含綠葉、身穿紅色內衣褲,這樣就可以避邪。在祈笙的記憶中,好像人類世界也有這麼一個傳說。
雖然是古老,但是卻似乎是個沒有中斷的傳說,眼前這個「殺手」不就是奉行不貳的其中一位?!
他其實是沒有半點嘲笑的念頭,但實在是捺不住心底想笑的心,他忍了忍,還是控制不住那股笑意,而且真的笑了出來。
口含綠葉,身穿紅色內衣褲,這小妮子還真是「傳統」的很哪!單想像畫面而已,就足以讓祈笙的腦子里播放著一些「彩色的畫面」了。
羞得整張臉都紅得快滴出血來了,歐柏芬想不出什麼話來將這個尷尬的場面應付過去,但只是微張口,見到祈笙又變了模樣的臉,她就停住了。
祈笙突然凝神地望向屋里的某一個角落,然後眉頭微皺了起來。
「咻!」
就在這個時候,歐柏芬也听到了那道飛襲而來的聲響,然後看到祈笙將迎面而來的短箋接個正著,展開一閱,原本他臉上那不經心的態度完全撒去。
「怎麼啦?出了什麼事?」渾然忘了剛剛令她羞赧的一幕,歐柏芬湊到他身邊關心地問。
有些心不在焉地望了望窗外沉重的夜色,祈笙臉上的神色又出現了那習慣擺在族人眼前的嚴肅與戒慎。
是他們族里真的出事了?那批反叛者真的行動了?歐柏芬心頭開始有些惶惶然的感覺了。
「祈笙。」她扯了扯他的袖子,關懷之意溢于臉龐,「怎麼啦?是不是族里出了什麼事?」
她的聲音喚醒了沉思中的祈笙,他的眼神仿佛要將她完全透視了般的盯著她,但他始終沒有說話,直到兩人的呼吸聲幾如出一轍地急促起來時,他突然站了起來。
「小芬,我必須趕回族里去。」
「真的出事了?」她回應的聲音有些發顫。
不知為何,歐柏芬突然很氣自己不早些告訴祈笙,關于狐仙王國里那些異議分子的行動與可能的預謀,讓事態已經嚴重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了。
「別擔心,沒什麼大不了的。」盡避是滿心不願,祈笙還是勉強自己的腳步走向窗外,走了幾步,他突然回過頭,「對了,朱立人就在隔壁。」
歐柏芬倏地站了起來,「朱立人在隔壁?」
「我早就已經將他捉綁在隔壁了,你明天一早就將他押回去。」轉身就待離去時,祈笙忍不住地又叮嚀了一句,「要小心一點哦。」他的身影隨著最後一個音符消逝不見了。
而歐柏芬還傻楞楞地一副搞不清楚事情的快速轉變似的杵在那兒,滿眼困惑地望著祈笙消失的那個窗子,似乎他可能馬上又會旋身回來的模樣。
而不消一會兒,只見祈笙的身影又飛快地自窗外。飄落到她眼前,一雙充滿蠱惑人心的眼神直盯著她,
然後……
看著祈笙的身影又消失在窗外了,歐柏芬的腦子更是形成了好大一片的空白。
但她的手已經伸上來捂住自己的嘴巴,剛剛……
祈笙……他……吻了……她,歐柏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