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上‧定情篇) 四之一、相思漫漫幾時休

折騰了大半夜,嚴君離病勢穩定下來,退了熱,如今正沉沉睡去。

嚴知恩靜立床畔,凝視著那張沉睡面容大半夜,而後,終于有了動作——

輕輕地,像是怕擾了誰,小心翼翼過了頭地在床邊落坐,傾,不敢真正靠上,只以蝶棲般的力道貼上他心房,感受那微弱的跳動、與溫度。

「你就——這麼恨我嗎?」低抑地啟了口,沙啞嗓音滿布痛楚。

都病成這樣了,也不肯跟他說一聲,真那麼決絕,寧死也不見他——要不是意同機靈,知道要來找他——他打了個寒顫,完全不敢想象後果。

門邊傳來聲響,他迅速坐直了身,見孩子遲疑地站在那兒,一如只身跑到听松院來找他時那般,充滿驚懼、惶惑的不確定感。

他知道這個孩子,以往嚴君離會讓掬香帶著意同出來走走看看,他曾在遠處瞧過幾眼。

他招招手,讓孩子過來。

嚴意同踩著小小的步伐靠近,抬頭仰望他,輕輕喊出聲︰「爹。」

案親說,雖不知是哪一日,但見到了一定要喊人,他听話。

嚴知恩當下說不錯愕是假的,他沒喂過這孩子一頓飯,更沒教過孩子什麼,不曾付出分毫,孩子卻完全沒有掙扎地認同了他。

他知道,那是嚴君離教得好,讓孩子知足喜樂、心靈平和,不懂怨恨,不像他——這一生失敗透頂。

他張臂將孩子抱上腿膝,問道︰「掬香呢?」怎會讓一個孩子驚惶失措,半夜奔波?大人都干什麼去了!

「嫁了。」

「幾時的事?」

「年初的時候,父親作的主。」

也就是說,大半年有了。

以往,因為有掬香在,他信得過,這丫頭對嚴君離是絕對的忠誠,真出了什麼事也會找他,誰知掬香離開嚴府,卻完全沒人告知他。

他又問了幾個問題,才知這偌大的宅院,除了父子倆,便再無其他,日常用度,僕人只是如期送來作數,哪管得里頭的人死活。

他听得胸口抽緊,絞痛不已。

這就是嚴君離要的嗎?不準他過問、不讓他插手安排任何事,就是為了過這種婢僕輕慢、死活無人聞問的日子?!他自己不在乎、不計較,可一旁的人有多難受,他知道嗎?

一雙小手爬上他頰畔,輕輕撫拭,他這才驚覺,淚已潸然。

「爹是不是——很擔心父親?」

很怪的語法,但他听得懂。

「嗯,很擔心。」

「那為什麼……都沒有來看過他?」

掬香出嫁前,私底下偷偷跟他說,如果有什麼事,就到听松院找知恩少爺,但是不可以讓少爺知道。

他那時,其實很疑惑。「他會理會嗎?」

「會,一定會的。再也不會有人比知恩少爺更在乎,以後你就會知道。」

不必等以後,他現在……好像就有一點點知道了。

爹看著父親的時候……就很像他以前犯了錯,怕父親不再喜歡他、想哭又不敢哭出來、怕被父親听到時的樣子……大概就是那樣了。

他去的時候,本來很擔心,怕被趕出來,而且爹在審帳,看起來很忙的樣子,要是被打擾會不會不高興?

他還在煩惱要不要喊人,爹就發現他了,完全沒有疑惑他是誰,就開口問了他怎麼半夜跑來這里?

知道父親生病,爹連一瞬都沒有耽擱,好心急地趕過來,他在後面追得好辛苦,半途還跌倒,爹看見了,回頭抱起他又繼續跑。

那是他第一次給爹抱,有點驚訝,但是——感覺還不壞。

他有點懂父親所形容的那個爹了——那個看似冷漠又難以親近,可心其實很溫柔的人。

嚴知恩思索著,要如何解釋才能讓孩子明白。「這里,我不能來。」

不是不想,是不能。

「我會調派幾個人手過來,你父親如果不同意,你就告訴他,你需要有人照顧。往後有什麼事,你就像今天一樣去听松院告訴我,我會處理,知道嗎?」

「知道。」嚴意同乖巧地點頭,目光飄向床榻上的父親。「……會沒事吧?」

「當然。」他遲疑了下,將掌心壓上孩子頭頂,輕輕揉了幾下,不忘給予肯定。「你今天做得很好。」

「是嗎?」沒想到會被夸贊,小小心靈有些受寵若驚。

他順勢將孩子壓往心窩處,動作僵硬地拍撫了兩下。「睡吧。」

他沒哄過孩子,不確定這樣的力道、這樣的姿勢正不正確,初始有些不自在,多試幾下後,也就順手了。

看孩子在他懷中安心閉上眼,小臉逐漸萌生睡意,他拍撫的力道不自覺再放柔些許。

原來,這就是當爹的感覺。

這孩子樣貌生得極好,一年一年大,長得愈像他,他不懂,嚴君離若真恨到至今仍無法諒解他,看著這張與他肖似的面容,如何疼得下去?像這樣抱著孩子在懷中安睡時,腦子里又想著什麼?他就不怕——再養出第二個沒心沒肺、恩將仇報的嚴知恩嗎?

可他卻盡心盡力,將他的孩子教得極好,甚至從不諱言孩子的身世,就怕意同不認得爹……

他必然是盤算過要將孩子送回到親生父親身邊的,否則不會教孩子一開口就喊爹,那他這些年勞心費神的教養,又是為何?

「嚴君離,你究竟在想什麼?」為何說盡決絕之言,態度強硬地要與他斷情絕義,卻又還為他做這麼多?

嚴君離不會不知道,他若有絲毫軟化之意,只消釋出一點點訊息,自己半夜也會飛奔而來,至今仍不敢妄動,只能時時望著觀竹院的方向,卻從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是因為嚴君離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一丁點想原諒他的意圖,他怎麼敢?!就怕再出差錯惹惱對方,這回真要避到他一輩子也見不著了……

恍惚中醒來,有一瞬不知身在何處。

搖曳燭火顯示,此刻是夜半時分。

他撐起沉重的眼皮望去,朦朧光源下,桌前背向他的身影,熟悉卻又有些陌生,他一時沒能認出。

那身影回過頭,對上他的目光,下意識地退了步,想避已來不及。

那心虛不安的表情他倒是很熟悉——簡直就是太熟了。

幾乎是有些無奈地,他嘆出一口氣。「小恩,你又闖了什麼禍?」

嚴知恩怔了下,第一時刻沒能回話。

「自己坦白,我現在還沒精神罰你。」

「……很多、很多。」嚴知恩低道。犯了那麼多錯誤,惹他如此傷心,哥還能原諒他嗎?

嚴君離虛弱地又垂下眼瞼,撫著滾燙的額,一身的高熱,讓他連聲音也沙啞著,輕如游絲。「自個兒去抄書,該抄多少遍,模著良心自己斟酌。」

真是的,一刻沒盯著,就給他惹事,真教人放心不下啊!

嚴知恩眸眶一熱,感覺彷佛又回到年少時期,那個倔傲脾氣的他、還有無奈卻又始終包容的兄長,無論他做了什麼,都會無條件原諒……

「我抄、我去折桂院跪祠堂,你身子不適,別跟我動氣。」他連忙端來小泥爐里溫著的湯藥,一匙匙喂著。

這動作他做了太多回,極上手,連一滴湯藥也沒溢出。

喂完藥,又擰了巾子覆上他額面,沁入肌膚的涼意稍稍解了郁熱,他舒適地喟嘆出聲,輕道︰「別忙了,去睡吧,讓掬香進來伺候就好。」

「再一會兒……」

「你啊……」

他哪會不曉得,嘴上說著再一會兒,每每都熬著看顧他到天亮,沒見他好轉,自己怎麼也不肯安心歇下。

「別淨顧著我,書還是得讀,春秋三傳讀熟了沒?」

春秋三傳,那是他十來歲時的事了。

「都熟了,等你好了可以考我。」嚴知恩有些鼻酸地應聲,順著那人病得迷迷糊糊、錯置了時空的思緒走。

「還有,讓讓青嵐,別以為我不曉得,你老是惹哭她,男孩子要大度些……還有、還有,爹那兒避著點,我……」

「我都知道。哥,你安心養病,我會乖乖的,不惹事。」

「就會說好听話安慰我……」哪回真做到了?真要教他不操這個心,怕是一輩子都做不到。

或許是病中弱了防線,許多放在心中、從不曾告訴過對方的話,就這麼吐露而出——

「女乃娘老是叫我別太寵你,說是會把個性養得無法無天。瞧瞧你娃兒時期多乖巧可人,貼心又懂事,也不知怎地,愈大愈別扭,誰的話也不听了,全是讓我給慣壞的。

「但我想,我是明白的,在這里,有誰是真心待你?女乃娘盡心照顧,那是因為我的吩咐,除了我,沒有人會愛你,他們只會一次次提醒你,寄人籬下的悲哀,告訴你要記得我的恩澤、知恩圖報,你心里並不好受。

「可是小恩,我要告訴你,為你取這個名,不是提醒你要回報我什麼,只是單純希望你快樂,對我而言,唯有知恩知足,心靈才能有真正的寧靜與喜樂。瞧,最初的你只要一顆紅棗、一碗甜湯,就能笑得那麼嬌憨可愛,我只是希望你能記住這些美好的時刻,不願未來那些恩怨是非,把你今日最單純的赤子之心給扭曲,遺失了最初、最單純的喜樂。」

「這些話……」嚴知恩喉間哽了哽。「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那他或許……便不會為了斗氣,而犯下那些讓他無法原諒的過錯。

「我以為……你是懂的。」嚴君離頓了頓,泛起一抹好溫柔的笑。「小恩,你是我心頭最柔軟、最美好的一部分,那是誰也抹不掉、剜不去的,當你覺得落寞的時候,就想想,他們都不在乎你,但我加倍給了你那麼多、那麼多,足不足夠?足不足以填你心底那塊黑洞、以及不被愛的憂傷?」

所以,他才會總是無法對他生氣,把他給寵上天,不是因為愧疚、不是要代父贖罪,單單只因為,他是他心頭的一塊肉,誰也無法取代。

淚水模糊了眼眶,嚴知恩傾,將臉埋進他胸壑,啞聲道︰「夠了,很夠、很夠……」

嚴君離撫了撫他的發,又續道︰「還有爹,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但他是我的父親,就算負盡天下人,也沒負過我。每回,為了你與他對立、怒目相向,過後回想心里總是難受,數夜難眠,倍覺愧對他。

「很多事情在理智上,我知道他做錯了,也知他虧欠你,可是小恩,你能不能看在我的分上,莫與他計較?你們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見你們互相傷害,我的心是兩面切割,苦不堪言,你知道嗎?」

「對不起,是我不懂事……」要是能更早懂得,就不會讓他夾在父親與自己之間為難糾扯、不會任性而為,最終傷透他的心。

嚴君離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會真做出惡事,最多就背地里小小整他幾回……」像是想到什麼,眼眉都笑彎了。「前幾日你是放了什麼在他的澡桶里?」

臭了爹三日夜,沒人敢靠近,他得知後,心情是五味雜陳,都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逐臭丸,兼之藥引——本人的童子尿。」那可是他專程去街角回春堂向老大夫要來的,一旦沾上體膚,味道沒那麼容易去掉。

代價是讓嚴君恩罰抄了五十回的論語述而篇,追加把那句「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復寫一百遍。

嚴君離既好氣,又好笑,談了好一會兒話,有些倦了,體力不支地垂下眼瞼,感覺身畔有人偎靠而來,意識陷入黑暗前,還想著該催促對方快去歇息,小小年紀可別就熬壞了身子……

真正有了清醒的意識,是在三日後。

輕淺的對話聲傳入耳里,由掛起的紗幔,隱約可見外室一大一小的身影。

嚴意同每日都要來探上數回,問父親醒了沒,他也不厭其煩給予同樣的回應︰「還沒!你做好自己的事,這里我會顧好,不用你操心。」

「我怕你顧不好——」

「你就顧得好嗎?少找借口偷懶,文章默完沒?」要是嚴君離醒來,發現有人怠惰了課業,怪罪下來他可擔待不起。

「默好了。我寫給爹看。」

「嗯哼。」不置可否地看著小家伙端來文房四寶,研了墨便埋頭默寫起文章來。

靜觀了一會兒——

「不對,這筆劃錯了。」他突然出聲,就著孩子的手,糾正過來。

嚴君離抬起一掌,掩住雙目。

也許是窗外燦燦烈陽,把他意識也照得昏亂了,他怎麼會看見嚴知恩出現在這里,還那麼有耐性地督促孩子學業?他是那種除了他和自己,其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看在眼里,也漠不關心的人啊!

就是因為這樣,雖然想過要將意同送回他身邊,也一直遲遲下不定決心,怕他根本無心教養意同。

嚴君離只當是自己病得胡涂了,這幾日腦子昏昏沉沉,做了許多凌亂而片段的混亂夢境,一下子看見童年時期的小知恩,乖巧又溫順,沒有如今這一身的刺、以及防備乖張。

然後一轉眼,又變成少年時期的知恩,那道說著要陪他一輩子的纏綿音律、深情眼神,還說——

「你就是讓我等上一輩子,我也跟你耗。那是我這輩子,唯一不變的執拗與堅持。」

頰容微微泛熱,分不清是懊惱抑或其他,卻無法否認,多年後再听此言,心房難言的怦動,已難再自持。

外室的談話聲依舊斷斷續續傳來,他移掌望去,影像未曾消失,嚴知恩真的在照顧孩子。

從沒料想到,小恩也能當個好爹爹,管教孩子雖不假辭色,卻是毋庸置疑地用心,那畫面溫情得幾乎刺痛了他的眼。

他知道只要他願退上一步,這美好得教人心痛的畫面,就能夠永遠留在他生命中,但——他如何能?

「好了,去找芸香吃早膳,吃完早膳再幫我去听松院找總管,吩咐他把賬本送過來。」

嚴意同瞄了瞄桌上那迭得好高的賬本。「這些爹都看完了?」小臉不小心露出一絲崇拜,旋即又憂慮道︰「那爹不是一晚都沒睡嗎?」

男人伸手拍拍不及他腰月復高的孩童。「不必急著同情我,不久的將來就輪到你了。」

嚴意同不解。「可是——我听大家說,嚴家不是已經很有錢?」為什麼還需要那麼辛苦、賺那麼多銀兩?

小兔崽子!才多大年紀就想著坐享其成。

「我告訴你,家里有你父親,銀票是用燒的,你最好現在就有覺悟,賺錢能趕上燒錢的速度。」否則嚴家早晚垮。

「喔。」父親吃穿用度明明都很簡單,需要花很多錢嗎?嚴意同是不太懂,不過既然爹都這麼說了,那他真的要很努力才行。

看著年幼孩童被他拐入火坑,他黑心地完全沒有欺負弱小的羞愧感,端了芸香準時送來的湯藥,再將孩子交予她後,這才轉回內室。

見人已醒來,正睜著迷惘至極的眼神看他,他也已經很習慣這副睜著眼說夢話的狀態,不等對方開口便徑自響應——

「我有溫書、有乖乖吃飯、听女乃娘的話、沒闖任何禍,哥放心。」事實上,那些都是他盯著小崽子做的事。

「……」他在說什麼?!

嚴知恩扶他起身,端著粥稍稍吹涼,輕聲哄道︰「吃點好不好?」

他懷疑自己的夢或許真的還沒醒,否則為何嚴知恩說的話、還有如今的景況會如此難以理解?

他呆呆看著對方唇角那抹溫柔笑意,彷佛那些悔恨痛楚的遺憾、絕然斷義的傷人言詞都不曾存在過,用著他所熟悉的親昵,語調柔軟地拿他當孩童哄,他一時不察,真教人喂上好幾口粥。

直到他閉上嘴,不再張口,嚴知恩也不勉強,自個兒將剩余的百合蓮子粥解決掉,再端來湯藥繼續努力。

忙完後,扶他躺回去,掖好被角,又探手模模他額際,確認熱度有退了點,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你——」嚴君離困惑不解,目光完全無法自他身上移開。

那——不是夢,一直都是他,寸步不離地在身邊照料病中的自己?

想起意同說,他還審了一夜的帳,此時看來,眼下確實有淡淡的暗影——

「一晚沒睡?」

嚴知恩笑了笑,確定他神智果然還沒清醒,否則早將他轟出去了,哪會關心他是否一晚沒睡。

「那哥應該不介意借個位吧?」也不等主人應聲,便自動自發往床榻里窩,佔去外側些許空間,側著身面向他,將頭靠往他肩畔。

嚴君離微微僵愣,本想移身避開,便听他低低開了口,帶些孩子似的軟弱與無助——

「哥,我好累……」

嚴君離頓了頓,終是無言,原是抵在肩側的手沒能狠心推開,反任他倚靠而來,攀附地抱住。

好半晌,雙方都沒再開口、也無任何動作,也不知過了多久——

「哥?」他試探地,低喚一聲,沒得到響應,喃喃自言道︰「……真睡了?」

許是逃避,不知如何面對這樣的嚴知恩,索性合眼佯睡,不教彼此陷入眼下這進退無據的窘境。

抬眼確認了下,又安心將額心抵靠回對方肩頭,放膽開口。「哥,我好想你……你真不要我了嗎?」

頓了頓,似是覺得這行徑太婆娘,努力抑下哽咽,好一會兒才又輕聲道︰「我四書都抄過好幾輪了,等了又等,還是沒等到你說要原諒我……我知道是我不受教,老是惹禍,仗著你不會真與我計較,便恃無忌憚……那年,送完老爺最後一程當晚,你在嚴家祠堂里跪了一夜,無聲痛哭,向老爺告罪,我才知道自己傷你有多重,我不敢進去,也沒臉再靠近你,在祠堂外陪你一夜,看你有淚流到無淚……」

「老爺的事,是我的錯;青嵐的事,也是我該擔的罪,日後到了黃泉地下,是是非非我自己會與他們算清楚,該償的部分我會償,那些都與你無關,你不要內疚,不要替我扛……放過你自己好不好?別再被他們困住……」

他又移近了些,得寸進尺地將臂膀圈上嚴君離腰身,枕上肩窩處,近乎貪戀地感受這久違的親密。

「我知道你不好受,所以我也如你所願,離你遠遠的,就算要等上一輩子才能等到你釋懷,我也願意。你知道……我只有你而已……不是不想找別人來取代這個位置,我試過別人,真的!可是那些女人,都沒有辦法讓這顆心起一絲波瀾,于是我又想,如果女人不行,就試試男人吧……但是那一切,只更讓我覺得空虛,不是你,無論男女都沒有用……我甚至想,或許再荒唐一些,你忍無可忍,就會生氣地把我揪回來訓一頓,好好管管我月兌序的行為……」

說到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很天真吧?你現在哪還管我死活……可是不這麼想,我熬不下去……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夢而已,我只能作作夢……哥,你還要氣多久?我怕——再下去換我要撐不住了……」

嗓音逐漸輕弱,終至無聲。

那憂傷絕望的音律,絲絲縷縷飄進嚴君離心房,一瞬間,狠狠揪沉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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