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晦玉的這番話讓梁靜再度怔住,他說什麼?她听不懂。
「追殺?」
「什麼意思?」她吶吶地問。
獨孤晦玉將她征愣的神情和反應全都一絲不漏地收進眼底,更確定了她果然被蒙在鼓里。
他一字一字,情楚地告訴她答案。
「因為令狐絕,是天下人的仇人。」
梁靜呆呆地望著他,這回答的確讓她震驚得不知該做何反應了。
師父是天下人的仇人?她壓根兒听都沒听過,她只知道師父隱居,但從不曉得他為何隱居。
啊!原來那句下山見識見識,藏了這麼大的意喻。倘若師父是天下人的仇人,那麼她這個徒弟也肯定會被連累的!
哇哇哇!師父啊——你為什麼不說明白?這跟當年把徒弟們丟到懸崖樹上吊著,丟到深不見底的河水里抱著,丟到蛇窟過夜,丟到黑豹窩里共枕等等變態的訓練有何不同?現在,師父是把她丟到了江湖這個可怕的地方,隨時有遭人追殺的可能,而且不必等,眼前就有一個了!
「你要殺我?」她嚇得簌簌發抖,臉色蒼白,知道自己大禍臨頭了。看獨孤晦玉給她新衣裳穿,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現在這人肯定想殺她,因為他說師父是天下人的仇人,也就是他的仇人了。
望著她發抖蒼白的樣子,獨孤晦玉冷哼,這丫頭終于明白了。他冷笑,欣賞著她的恐懼,雙臂環胸。
「要不要殺你,得看我心情好不好。」
「請、請問大俠……現在心情如何?」
劍眉一揚,改稱他大俠了?
「我現在心情還不錯。」看她嚇成這副德行,他的心情當然好了。一開始,他確實氣得想殺了她,不過在知道她是令狐絕的徒弟後,他便不打算殺她了,因為他要利用她找到令狐絕。不過他不會告訴她,自己不會殺她,因為他要讓她敬他、戒慎他、畏懼他,如此才能扳回一城,報那下毒的恥辱。
他走回去坐在床邊,繼續東翻西找,把所有可疑的瓶瓶罐罐全部沒收,簡直放肆到了極點,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的動作,什麼都不能做。
直到獨孤晦玉翻到那個木盒,讓她呆住了,急忙地出聲阻止。
「不能開!」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按照這男人的脾性,越是叫他不要開,他肯定越要開!
丙然,獨孤晦玉絲毫不理會她,立即把木盒打開。
他皺眉,還以為里頭藏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卻原來只是一塊玉爾。雖然這玉佩看起來價值不非,但他一點興趣也沒有,反倒對她緊張的樣子大感有趣。
「這東西有什麼用途?」這小兔子一身樸素,不像是會戴這種東西的姑娘。
「…」她緊閉著唇,一臉的不想告訴他。
獨孤晦玉挑著眉。不肯說?好。
他將玉佩拿出未,放在桌上,拔出劍來,作勢要將它一劈為二,嚇得她倒抽了口寒氣。
「那是要送給「白鶴山莊」的賀禮!」她被逼急了,大聲回答。
「白鶴山莊」四個字讓他一怔。
「給「白鶴山莊」的賀禮?」「「白鶴山莊」莊主嫁女兒,我奉命將這木盒送到那里作為賀禮。」她有問必答,不敢遲疑,只求他千萬別毀了玉佩,如果沒辦到師父交代的事情,她不敢想像師父會如何懲罰她。
看到那張平靜的臉蛋露出如此無助驚恐的表情,看來她除了很怕他,也很怕那個師父,只不過令狐絕為何要把這玉佩送到「白鶴山莊」?
獨孤晦玉深思著,知道其中大有蹊蹺。他將木盒蓋上,放回包袱里。
夜深了,他躺回床上,看樣子是要睡覺,梁靜見他閉上眼,雙手放在腦後,之後便不再有任何動靜。
不會吧?他就這樣把她放著?不幫她解穴?霸佔她的床睡覺?
「那個……獨孤公子……」
「我現在要睡覺,你要是敢吵我,我就殺了你。」
「……」她閉上嘴,不敢再說話。
結果,她就這樣被點穴,一整晚只能坐在椅子上……
她覺得脖子的筋,己經扭到了。
被點了穴一整夜坐著不能動,就算有蟲子飛到臉上也不能去抓癢,這種仿佛溫水煮蛙的痛苦,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體會。死並不可怕,生不如死才恐怖!
這樣煎熬了一整夜後,她用一雙黑眼圈迎接了地獄般的清晨。雖然她與獨孤晦玉認識不深,但她己經肯定了他的整人天分了。
「客官,小的給您打洗腔水來了。」門外的店小二客氣地喊了一聲。
獨孤晦玉走過去開門,對店小二命令。
「擱在桌上吧。」
「是!」勤快的店小二把水盆放在桌上,抬起的眼剛好瞧見坐在椅子上的梁靜,不禁關懷地問︰「令妹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生病了嗎?要不要請個大夫?」
獨孤晦玉俊美的面孔露出斯文儒雅的笑容。
「多謝小扮關心,舍妹只是睡眠不足,所以膛色稍差了些。」
望著獨孤晦玉那堪比佛祖慈悲的笑容,若不是跟他同房一夜,她一定以為認錯人了,原來他的笑容可以這麼虛偽。
小二哥不疑有他,笑道︰「那就好。」
獨孤晦玉將一錠銀子塞到小二哥手里。
「麻煩小二哥將膳食送到房里來,順道幫我準備三日的干糧,剩下的銀兩,小二哥就自個兒留著吧。」
看到對方出手大方,小二哥喜不自勝,伺候得更勤了。
「好的好的,沒問題,我立刻去張羅!」小二哥拿了銀子,興沖沖地關上門離去。
小二哥走後,獨孤晦玉洗漱了一會兒,看他精神這麼好,她心中就有氣。一夜沒有喝水,口干舌燥,而這人洗漱完後,便在她面前倒了杯水,遷自喝著。
沒多久,小二哥送來兩人份的膳食,擱在桌上,然後又匆匆退下,把門帶上。
小二哥走後,獨孤晦玉臉上佛祖般慈悲的微笑瞬間梢逝,又恢復了原本情冷的神情,目光突然落在她這一頭,令她委靡不振的神情再度緊繃。
他要殺她了嗎?
獨孤晦玉走到她面前,望著她怯怕的臉,唇角輕淺地逸出那笑,然後舉起手在她身上點了幾下。
她感到被點中的部分一疼,卻發現同時間手腳也可以動了。
獨孤晦玉幫她解開穴道後,便轉身坐回桌前,拿起筷子遷自用膳。
這表示獨孤晦玉暫時不會威脅她的生命,而且店小二送來的是兩人份的膳食,他是打算大發慈悲,在送她下黃泉之前,給她最後一頓飯,讓她不必當餓死鬼嗎?
盯著桌上好幾盤小菜,以及為她準備的一碗白飯,她的確又餓又累,不過在此之前,水,她要喝水!目標是那一壺茶水。
她想站起身,可是連半步都踏不出,便雙腿一軟,整個人跌到地上去了。
被點了一整晚的穴道,害她全身都麻了,想站也站不住。
「怎麼?原來你喜歡用爬的?」
上頭傳來獨孤晦玉的冷笑。
梁靜咬緊唇瓣,在心中罵道︰想笑就笑吧,早知你心胸狹窄,壞心眼,愛記仇!她又想到先前黑無崖也評價過這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旦犯上,必不饒恕。
這姓獨孤的先前被她下毒,又吃力地走了一里,所以現在是在以牙還牙,也要她嘗嘗全身癱軟無力的滋味。
她才不會笨得在嘴上逞強,惹怒他只會給自己找苦頭吃。變態有變態的個性,不如讓他看見自己可憐狠狽的樣子,或許還能夠保命久一點,她可是在師父的磨練下長大的呢!
梁靜吃力地爬向椅子,然後兩手將自己的身體撐起來,這區區幾步路,至少比獨孤晦玉走那一里路好太多了。毒是她下的,她當然明白獨孤晦玉是如何氣喘如牛地走完那一里路,想到此忍不住偷笑了下,兩相比較,她還是佔便宜的。
在爬到椅子上之後,偷笑轉成了可憐兮兮的表情。
她看看自己的雙手,緩慢地拿起筷子,雖然麻麻的,但握筷子還是可以的。不管如何,就算要逃,也要先把肚子填飽,才有力氣逃呀!
用完膳後,他們離開了客錢,客錢的馬房伙計將獨孤晦玉的馬牽來,他們便上路了。
獨孤晦玉在前頭牽著馬,她則乖乖地跟在後頭。望著獨孤晦玉的背影,她的步伐越走越慢,悄悄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發現他似乎沒察覺,她又再拉開一點距離,然後一逮到機會,立刻奔入人群中,試圖以此來掩藏自己的身影,接著拼命地逃入巷子里。
走在前頭的獨孤晦玉緩緩回頭,嘴角揚起一絲那笑。以為這樣就能輕易逃出他的手掌心嗎?這只小兔子真是太天真了。
梁靜拼命地跑,能跑多遠是多遠。為了不讓獨孤晦玉找到,她還待地拐了好幾個巷子,並且頻頻地往後看,以防獨孤晦玉追來。
她穿巷過街,不知越過了多少胡同巷子,一下子隱沒在人群中,一下子又鑽入小巷子里,一直跑到了一座湖旁,她才終于在橋柱旁停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大氣。
總算逃出他的手掌心了感謝佛祖保佑。
她心想,這個獨孤晦玉似乎也不怎麼聰明嘛,只有劍術好而己,居然如此大意她慶幸地吁了口長氣「跑得很累吧?」
「是呀……啊?!」她果住,轉頭往旁邊一瞧,就見獨孤晦玉佣徽地背靠著橋柱,雙臂橫胸地看著她,俊美無匹的面孔在陽光的照耀下,正對她魅惑那氣地笑著!
梁靜感到自己的血液瞬間凍結,明明是和煦溫暖的天氣,可她卻覺得四周的溫度降成了冰天雪地。
她轉身要逃,可突然感到身後一痛,兩腿一癱,人立即就地倒下。
完了,她又被點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