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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紅色的光飄飄落在一片亂石上,正好擋住了零厲的去路。
「零厲!快把靈芝草交還!」
紅光落處,現出一個人形,身著紅袍金甲,背懸寶劍青鋒,胯下騎著白鹿,容顏宛若孩童。
零厲認得他是靈芝宮的童子,奼月的師弟。
他正是璇璣娘娘座下的第二個弟子——雲青童子。
「我若肯歸還,又何必去盜?」零厲冷笑。
「靈芝草對恢復你的法力並無用處,你盜靈芝草有何用?」雲青童子滿眼不解。
「要不是被你家的璇璣娘娘封鎖了法力,我早把靈芝園里的靈芝草毀得一干二淨了!」零厲狠狠地咬著牙。
雲青童子望著他,無奈地嘆口氣。
「奼月仙子已經被你害得那麼慘了,你怎還不知悔過?何苦要逆天行事,自取殺身之禍呢?」
零厲被他刺到了痛處,怒聲嘶吼,嘯聲直上天際,震得山谷皆鳴。
「她豈是我害的?若不是璇璣娘娘,她如今還在我的身邊!」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悲憤和痛苦。
雲青童子有些訝異,對自幼修行的他來說,這些激狂的情感都是陌生的。
「你怎可對娘娘不敬?若不是娘娘網開一面,奼月仙子早已魂飛魄散了,而你竟不知感激,還來靈芝園盜走靈芝草,這樣恩將仇報——」
「你閉嘴!」零厲怒吼。他實在厭惡極了和仙界的人說話,句句都令他惡心。「你修行到腦袋出問題了嗎?璇璣娘娘拆散我和奼月,把奼月打入凡界,墮入輪回,讓奼月生生世世都受盡病痛折磨,這算什麼恩?」
「她犯下天界律條,理應受到娘娘的懲戒。」雲青童子咬了咬牙說道。
與奼月朝夕相處修道,師姊弟感情深厚,當他看到奼月被打入凡塵之時,心中也是痛楚難忍,然而她犯下了大戒,這是任何人都求情不了的。
「只因她救了我,所以就要為我受盡人間痛苦折磨,這種冷酷無情的事也只有天界的人才干得出來,我恨不得將璇璣娘娘撕成碎片!」他所找到的每一個奼月的轉世,都拖著孱弱的病體過完十八年的一生,這是璇璣娘娘在奼月身上所下的血咒,倘若他和奼月都破不了娘娘在他身上所下的那句謎咒,他將永遠回復不了人身,而奼月也將永無止盡地輪回下去。
他恨透了璇璣,恨透了她如此無情玩弄他和奼月的命運。
「無論你如何褻瀆侮辱娘娘,都不可忘記始作俑者是你。若不是你擄走奼月,生出那樣的因,又怎會結下現在的果?」雲青童子平和的語調中帶著一絲責備。
零厲狠狠地咬牙冷笑。
「璇璣娘娘不過是無法容忍奼月愛上了我——」
「你住口!奼月怎麼可能愛上你這只妖獸!」雲青童子脹紅了臉。
零厲不理他,繼續說道︰「璇璣娘娘早已經看透了奼月的心,她無法容忍自己的弟子愛上妖獸,無法容忍在奼月的心里把我看得比她重要,所以惱羞成怒之下重懲了奼月。」
「零厲,不得對娘娘如此無禮!」雲青童子拒絕再听下去,立即拔劍相向。「勸你速速歸還靈芝草,否則休怪我動手了!」
「若不是我現在法力盡失,豈會把你這個看守靈芝園的小小童子放在眼里!」
雲青童子听了倒也不怒,因為零厲說的也算實話。當年零厲憑著千年道行作惡一方,霸佔一座城池,殺掉羅眾國國王以及文武百官,領著群妖自立為王時,他的道行及手段就已高出他許多了。想當年奼月的誅妖劍就是被他給毀掉的,甚至連人都被他給擄走,倘若不是璇璣娘娘封鎖了零厲的法力,就憑他這點小小的道行根本斗不過零厲這只修煉千年的虎妖。
「你若歸還靈芝草,便饒你不死,否則就用戮妖劍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好給娘娘一個交代!」他舉起焰焰放光的戮妖劍,出聲警告。
迸雲︰「龍怕揭麟,虎怕抽筋。」虎的腳筋被抽,與死無異。
此時的零厲不再有法力,如何抵擋得了戮妖劍?他內心並非毫不膽怯,但靈芝草他已給了秋氏夫妻,讓他們去救奼月的轉世之身了,就算雲青童子威嚇他要將他斬成碎片,他也拿不出一葉靈芝草來歸還。
「要抽筋剝皮就來吧,用不著廢話了!」他飛身躍起,朝雲青童子猛撲過去,他如今已無法力,正面迎戰分明是送死的行為,但是他還有身為妖獸魔王的驕傲,就算真會被戮妖劍抽筋剝皮也絕對不會背對敵人逃命。
雲青童子的天職是看守靈芝園,雖擁有戮妖劍,但和妖魔交手的機會根本從沒有過,此時見零厲猛撲而來,如鋼一般尖銳的利牙和虎爪對準了他的咽喉,他急忙舉劍劈去,這一劍絕對可以將零厲劈成兩半,但是就在劍身幾乎砍中他的前額時,心地善良的他不忍心見零厲就這樣慘死在自己的劍下,慌忙轉開了手腕,將身子避開。
雖然倉卒間閃過了,但是劍鋒依然劃開了零厲斑斕的皮毛,割裂了他的血肉,鮮血狂濺而出,如紅墨潑灑,噴濺在嶙峋亂石上。
零厲很少受過這麼重的傷,此時沒有了法力,他與一般山中凡虎已沒有什麼不同,仙界一個小小的守園道童就能要了他的命。
「璇璣娘娘有沒有告訴你虎皮的取法?」他抬高下顎,森寒地一笑。「真是可惜,你這一劍已經毀掉一塊上好的虎皮了。」
雲青童子呆愕地看著他的側月復,只見鮮血從那一道長長的傷口汩汩涌出,迅速地在他身下流成一條血河,他不忍心地喊道︰「我並不想傷你,只要你把靈芝草歸還就好了,否則娘娘一旦追究起來,我沒辦法交代呀!」
熱血一點一點地流出體內,零厲感到身體愈來愈冷。
「你和奼月一樣心軟。」他直視著雲青童子,苦澀地笑了笑。「靈芝草恕難歸還,你把我的虎皮和虎筋帶回去,給璇璣娘娘一個交代吧。」
「你到底拿靈芝草做什麼去了?值得拿你的命來換嗎?娘娘的謎咒需要你和奼月才能解得開,你死在我手里,那奼月怎麼辦?你要見她生生世世痛苦地輪回嗎?」雲青童子急切地跺著腳。
「或許我死了之後,璇璣娘娘慢慢有一天就會氣消了,等她氣消了就會原諒奼月吧。」零厲知道璇璣娘娘留他一命不是因為慈悲,而是為了嘲笑他和奼月之間的愛情,她不過是要證明愛情是虛幻不實而且禁不起考驗的東西。
雲青童子揚起眉,忽然明白了什麼。
「零厲,你盜靈芝草是為了奼月的轉世之身吧?」
零厲默然不語,不停失血讓他的意識開始有些恍惚,他低首,看見濃稠的鮮血一點一滴地落下,眼前隱約閃掠過一個畫面——
痛苦蒼白的臉蛋。
毫無唇色的嘴角不斷溢出鮮血。
「沒用的!」
雲青童子的聲音震回了他的神智,他睜眼,勉強集中思緒。
「奼月帶著娘娘下的血咒轉世輪回,這血咒只有娘娘可解,靈芝草或許能使奼月的疼痛得到短暫的紓解,但是根本無法治愈,你盜靈芝草只是白費功夫,徒然的。」雲青童子殘忍地點破。
「只有短暫的紓解?」零厲心口的痛楚遠遠勝過月復側那道傷口的痛。
「正是。」
「有多短暫?」
「這我就不知道了。」雲青童子也不敢肯定,畢竟在他的修行生涯中沒有遇過這樣的事。
零厲深深吸氣,他原以為一株靈芝草便能救了奼月的轉世之身,至少可以讓秋扇言的一生不用再受病痛之苦,沒想到竟然只能暫時紓解她的病情,她依然得繼續承受病痛的折磨。
不,這怎麼可以!
他慢慢地往後退步,開始思索任何一條走出生路的可能。
「你現在到底要怎麼處置我?是想看著我慢慢流干最後一滴血之後再動手剝我的皮、抽我的筋嗎?」疼痛讓他的腦袋發昏發脹,失血過多也讓他無法靈活操控他的身體。
「零厲,你盜靈芝草是為了奼月仙子,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你……」雲青童子一臉為難。一來,零厲是為了與他感情深厚的師姊才犯下的錯;二來,要他對零厲抽筋剝皮,他根本就下不了手。
「讓我走。」零厲抓住他心軟的弱點,很傲慢地提出要求。
雲青童子沉吟著,然後輕輕嘆氣。
「好吧,算我倒楣,這回可以放了你,但是下不為例。」當他下定決心放零厲走時,神情也輕松了下來。
零厲的眼神並沒有流露半點感激之情,口中更沒有吐出半個謝字,立即轉身躍上亂石崗。
「零厲,你不許再來盜靈芝草了!」雲青童子不放心地大喊。
零厲不理,連頭都沒回。
「你不可能次次都像這回一樣僥幸的!」他又再喊。
零厲依舊不理。
雲青童子緩緩收劍,若所有思地望著零厲沒入林間的背影,腦中忽然閃過四個字——
縱虎歸山。
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他無奈地嘆口氣。
看來零厲不會罷休,還是會再來盜靈芝草的,這幾日,他和朱日師弟及碧水師妹恐怕有得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