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送上門 第三章

空蕩蕩的隔離室中,除了本就存在的儀器設備外,兩只小獅子早已不見蹤影,像憑空消失似的,急得喬翎快步轉往辦公室。

「珊蒂!珊蒂!」

辦公室里的珊蒂正從位子上站起來,喬翎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

「怎麼啦喬翎?」她從容的神色剛好和喬翎形成強烈的對比。

「珊蒂,你今天早上去過隔離室了嗎?」喬翎著急的問。

「還沒,我才剛進辦公室不久,怎麼啦?」

「兩只小獅子不見了。」

「那怎麼可能。」她沒把喬翎的話當真。

「是真的,我剛從隔離室回來。」

見喬翎不像是在開玩笑,她道︰「我把隔離室入口的錄影帶調出來看看。」

珊蒂走到角落去取錄影帶,然後打開放映機將帶子推了進去,一會,電視熒幕上出現一名高壯的男人,他空著雙手走進隔離室,出來時手里卻多出兩只小獅子。

「那男人是誰?他想把小獅子帶到哪里去?」喬翎對著電視熒幕提出疑問。

「我認得他,是昨天的隨從。」珊蒂說。

「誰?什麼隨從?」由于喬翎昨天並未出席在恭迎的行列中,是以對熒幕里的男人並不認識。

「他是小惡魔的隨從之一,叫奎格。」珊蒂宣布答案。

「小少爺的隨從?」他為什麼要偷帶走兩只小獅子?喬翎困惑。

「沒錯,就是他,我不會認錯的。」珊蒂十分肯定。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沒道理啊!喬翎就是想不透。

「誰知道,或許是受小惡魔指使的吧!」珊蒂隨口推論。

喬翎沉吟了一會,「我想,先去跟園長報告過後再行決定。」

珊蒂贊同,「你去吧,其他的工作先交給我處理。」

***

園長一看到喬翎,也不等她開口,「喬翎,你來的正好,我才想讓人去找你過來一趟。」

「園長要找我?」喬翎訝異。

「我想你應該已經發現小獅子不見了。」他開門見山說道。

「是的,剛剛我去隔離室發現——」

「兩只小獅子被帶走了。」

喬翎點頭。

「是小少爺命人來取走的。」園長說。

「園長知道小少爺為什麼讓人來抓走小獅子嗎?」她想不透。

「據說小少爺準備要飼養它們。」

「飼養?!」

「我知道你很驚訝。」園長說,他在听到之初也有相同的反應。

「小少爺難道不明白飼養獅子的危險性?」如果她能早些察覺他瘋狂的想法,昨天,她就會努力說服他打消這個念頭。

園長沒有搭話,說實在的,他自己也是十分為難。

「園長不打算索回小獅子?」喬翎推敲他的心意。

未作正面答復,他只道︰「放任兩只小獅子待在小少爺身邊,確實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園長的意思是……」她料想他應該有所打算。

「偏偏小少爺很堅持,而動物園又是總裁特地為小少爺建造的。」園長的話到此打住。

喬翎當然明白他的難處,「可是園長……」總不能放任不管,置小男孩于危險之中吧!

「我明白你的顧慮。」園長截斷她,「所以才準備找你來商量。」

知道他並非撒手不管,喬翎暫時松了口氣。

「站在動物園的立場,實在沒有權利追回兩只小獅子。」

必于這點,喬翎能理解。

「所以……」他顯然對接下來的決定感到難以啟齒。

她鼓勵他,「園長您請直說。」

遲疑了幾秒,園長還是說了,「可能的話,我想請你以私人的名義,出面索回兩只小獅子。」他明白自己的要求稍嫌自私。

「園長是說……」

「當然,我也知道自己實在不該提出這樣無理的請求。」園長主動表示。

「我能明白的,園長。」她很能理解他的立場,「我本來也是希望園長能將這事交給我全權處理。」想到小男孩要朝夕和兩只小獅子相處,她委實放心不下。

園長一听,總算是松了口氣。要是喬翎拒絕的話,他還真不知道顧如何是好。

現在他們惟一能期盼的是,小少爺能在喬翎的說服下,繳回兩只小獅子。

***

從園長手中接過小少爺家的住址,喬翎開著自己那輛墨綠色的本田房車,往預定的目的地駛去。

或許是因為近郊的緣故,寬廣的公路上只有她一台車輛,收音機里正播放著她到中國城買來的中文CD唱片。隨口哼著莫文蔚的「沒時間」,眼楮有一搭沒一搭地瀏覽著沿途的風景。

一個轉彎,在不遠處的大樹底下竟然停了輛黑色克萊斯勒,左側的前後車門均是敞開。

隨著車子逐漸駛近,她震驚的發現,在距離後車門幾步之遙的地上,居然躺了個男人?!

喬翎謹慎的把車停在那男人身旁,沒有立即下車察看,十指緊張的抓緊方向盤,眼楮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躺在地上的男人。

須臾,見他仍是一動也不動的躺著,喬翎這才懷著驚疑不定的忐忑,推開車門緩緩走向他。

在看清楚男人時,她冷不防倒抽口氣。地上的男人面部朝下,紅色的血水正從他身下泊泊流出,染紅了左肩附近的整片地面。

基于醫生的天職,喬翎再也顧不得其他,她飛快跑上前檢視躺在地上的男人。吃力的將他翻過身來,她赫然發現,血水的出處乃是他受傷的左邊胸口。

無暇仔細盤算,喬翎使盡全身的力氣,將男人粗獷的身軀一步一步拖向自己的本田房車。

所幸,平時為了方便搭載園里的動物,她買的是輛七人坐的休旅房車,這才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容納他。

開了後車門,推倒未排的座椅,將他安置妥當後,她隨即繞到駕駛座上,火速發動車子往醫院的方向駛去。

***

意大利進口的高級沙發椅上,一名濃妝艷抹的女人正沖著眼前臉色蒼白,全身不住打顫的男人質問。

「怎麼樣?我讓你辦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了嗎?」

「處、處理妥當了夫人,我全照您的話做了。」他心里十分害怕。

「確定殺死他了?」女人接著確認。

「死、死了,我對著總裁的左胸口開槍。」話雖如此,男人其實並不十分確定,他嚇壞了。在射殺了總裁之後,驚惶失措的他隨即從現場逃逸,根本沒有勇氣再上前確認。

「很好。桌上是我答應給你的五十萬美金,拿了錢後天涯海角隨你去,總之,馬上離開美國。」

原本還不住顫抖的男人視線一瞥見桌上那厚厚一疊美金,驚懼的眼神頓時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盡的貪婪。

沒有絲毫猶豫,他隨即動手去捧桌上的錢。

「你可以走了。」貴婦人不耐煩的下起逐客令。

有了錢,男人不再感到害怕,所有的恐懼全在金錢的護航下被驅離,他抱著錢飛也似的沖出大門,不久便消失了。

男人一走,沙發上的女人再也禁不住心中的得意,「米契爾啊米契爾,你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是這麼個死法吧?」

花個區區五十萬買通司機,便為自己解決了絆腳石,並帶進數百億的資產,這筆交易實在是太劃算了。

接下來,她只要等著取得米契爾兒子的監護權,便能名正言順的接收數百億的財富。想到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的狂笑起來。

***

醫院里,被喬翎救起的男人正在急救中,由于他受的是槍傷,連帶的也驚動了當地的警察。

兩名警察來到急診室外,站在喬翎跟前。

「小姐你好,我們可以詢問你一些相關的問題嗎?」

向來奉公守法的喬翎也很配合,「好的,你們請說。」

「可以告訴我們,你跟傷者的關系嗎?」其中一名警察問道,另一名則負責記錄。

從男人一身價值不菲的名牌,喬翎猜想他的身份應該非常尊貴。出于女人的直覺,喬翎決定暫時隱藏自己所知道的事實,等男人清醒之後再自行決定如何處理。

于是,她如是說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在事發當時我們正準備去度假。」

「那他的槍傷……」

面容一轉,她臉上的表情是不堪回想的蒼白,「我們被一群嬉皮打劫,他們有槍,我未婚夫為了保護我,他……他……那些人居然射殺他!」由于實在辦不下去了,她轉而拉住那名問話的警察,佯裝出驚恐莫名的激動。

面對喬翎這樣一個外表柔弱又貌美的東方女子,任誰看了都不禁要為之傾心,如何還硬得下心繼續追問。

「沒事了小姐,你別怕,已經沒事了。」問話的警察安撫她。

「天啊,真的好可怕,我簡直不敢想象,要是我未婚夫死了,我該怎麼活下去。」她說完隨即掩面痛哭,兩邊肩膀還不住顫抖。

「不會的小姐,你的未婚夫會沒事的。」

喬翎沒有抬頭,她蒼白的臉蛋仍遮掩在手心里面,肩膀依舊顫抖得十分厲害。

沒有人知道,包里在她手心底下的,是張因強忍著笑意而扭曲的五官。想當然爾,肩膀的劇烈抖動亦是為了相同的緣故。

喬翎精湛的演技,總算是順利打發走兩名警察。臨去前,兩人還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證,一定會將搶劫他們的惡徒繩之以法。

***

子彈雖然貫穿左邊胸口,但因位置稍稍偏了幾厘,男人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喬翎打通電話向動物園請假,便守在加護病房外的走廊,片刻不敢離開。

直到第三天,醫生終于通知她病人已經度過危險期,她才將他轉進一間單人病房。

之後,她匆匆開車回自己的公寓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隨即又折回醫院照顧仍昏迷不醒的病人。

由于已經兩三天不曾梳洗,在病床上的男人仍昏迷的時間里,喬翎決定先到病房附設的浴室將自己徹頭徹尾清洗干淨。

正走出浴室,一陣虛弱的嚶呢穿過空氣,斷斷續續傳進喬翎的耳膜,她連忙停下擦拭頭發的動作趕到病床旁邊來。

像是剛從深不見底的湖泊中蘇醒,男人困難地嘗試著想睜開厚重的眼皮。

「謝天謝地,你總算是醒過來了。」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喬翎自顧自的呢喃。

須臾,他總算適應了突如其來的亮光,眼皮不再眨個不停。

「怎麼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把醫生找來?」

病床上的男人並未回答她接二連三的問題,停擺多日的腦細胞回復運作,並試圖為自己拼湊出個頭緒。

很快的,他記起了自己中槍的事,並對自己居然沒死感到意外,他記得他是胸口中彈。

等不到他的回應,喬翎有些心急,「你沒事吧?開口說句話呀,別嚇我呀!」

想到槍殺他的,居然是跟隨他多年的司機,米契爾的眼神一眯,露出危險的凶光。

他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背叛。

「喂,你說句話呀,你怎麼啦?」

在她的呼喚下,米契爾的視線總算定格到她身上,「你是誰?」

听到他開口,喬翎總算松了口氣,「感謝老天,我還以為你怎麼了呢!」

「這里是哪里?我為什麼會躺在這里?」早已習慣了掌控一切的米契爾決定先弄清楚自己的處境。

「別擔心,這里是醫院,你很安全。」她安撫他。

「是你救了我?」

「我剛巧經過,看見你受了傷倒在地上,便送你來醫院。」喬翎陳述事實,並不打算跟他討人情。

米契爾沉默著,喬翎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身上還痛嗎?需要我去叫醫生嗎?」她誠懇的關切。

「你為什麼要救我?」在他以為,這世界上每個女人的一言一行,都是有其目的存在。

他的話引來喬翎一陣困惑,難道他不希望被救?

「你受了傷,而我剛巧經過。」她聳聳肩,表示事情就這麼簡單。

米契爾眯起眼楮打量她話里的真實性。

「你真的不要緊嗎?」她仍是放心不下。

見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米契爾決定暫時相信她。姑且不論她實際上有何圖謀,畢竟,她終歸是救了自己一命。

「我昏迷了多久?」他問。

「今天是第三天了。」

三天……米契爾在心底思忖。

留意到她的發絲仍垂著水滴,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順著他的視線,喬翎低下頭審視自己,沒什麼不對勁啊!

正想抬頭,卻不經意瞥見發稍末端的水滴,不知在何時已沾濕了床單的一角。

「啊!」喬翎驚呼,連忙抓過自己的發稍,「對不起,我沒注意到自己的頭發還在滴水,幸好沒沾濕你的傷口。」她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

「三天來一直是你在照顧我?」他幾乎可以確定。

喬翎邊擦拭自己的長發邊答道︰「因為醫生說這兩三天是危險期,需要密切注意。」

見他沒有開口的打算,她接著又道︰「我本來以為你可能還會昏迷一陣子,所以回家拿了幾套換洗的衣服,到浴室清洗一下,沒料到你剛巧在這時醒過來。」

「你讓我住進單人病房?」米契爾這才注意到。

「我想你可能會希望保有自己的隱私。」喬翎解釋。

米契爾因她的解釋而挑眉,「你知道我的身份?」難怪她要如此盡心照顧自己,原來……

然而她接下來的回答卻打斷了他的臆測,「不知道。」看出他眼底的懷疑,她接著又解釋道︰「我是從你的穿著推想,你應該是個很有身份地位的人。」

對于女人他向來多疑,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卻相信了她。

見他不語,喬翎主動表明心跡。「你放心好了,安排你住進單人病房是我自己的意思,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麼。」盡避她這麼說,米契爾卻心知肚明,自己注定是欠了眼前的女人。而他,最是不願的就是欠人。

是以,不管她是否真的毫無所圖,還是別有居心,他都已經決定要酬謝她一筆豐厚的報酬。

「這幾天有誰來過?」相信他受傷的消息必然已經傳遍全國,佔據各大媒體版面的頭條數天。

「對不起,因為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沒能聯絡上你的家人來看你。」喬翎為此感到抱歉。

「你是說沒有人知道我住院?」那怎麼可能?

就算是住在單人病房,他中的是槍傷,終究還是會勞動到警察,如此一來,他的身份應該會曝光才是。

「因為我猜想你的身份特殊,槍傷又不是一件小事,想說等你清醒之後再決定如何處理,所以沒對警察說實話。」希望他不會介意自己撒的小謊。

「警察會輕易相信你的話?」他懷疑。

「很抱歉,因為我騙他們說我是你的未婚妻。」說這話時,喬翎兩頰緋紅,「說我們遭到嬉皮搶劫,你為了保護我,所以……」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厚顏得可以。

米契爾嘴巴上雖然沒有表示什麼,心里其實覺得她處理得十分恰當。

一個美貌與聰慧兼具的女人,

盡避處在尷尬的情緒之中,喬翎仍是細心的留意到他的疲憊,「你剛醒來,精神還很疲倦,再休息一會吧!」

自己確實累了,米契爾依言閉上眼楮,這一次,他睡得十分安穩。

***

靜靜的注視著熟睡中的男人,喬翎驚訝自己竟有些移不開膠著在他身上的目光。

刀削似的臉頰稜角分明,鼻梁堅挺而有型,當他清醒時,眼神更是炯炯有神,充滿了睿智。

雖然他一眼看上去稍嫌冷峻,言談間亦听得出是個寡情的男人,她仍是不由得對他滋生出一股異樣的情嗉。

從父母雙雙棄世以來,能讓自己在第一眼即感到心安的男人,他是第一個。

當米契爾再次從昏睡中蘇醒,對上的正是喬翎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眸。

像是被人逮著什麼似的,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喬翎佯裝輕快的問︰「你睡醒啦?」

「嗯。」米契爾的視線仍專注在她臉上。

早先,在他第一次蘇醒過來時,由于人仍十分疲憊,沒能仔細看清楚她的長相,這會他總算是瞧清楚她。

在他異常專注的凝視下,病房里的氣壓突然低迷起來,喬翎的喉嚨不由得有些口干舌燥。

「你口渴了吧?想不想喝點水?」她試著轉移他的注意力。

「嗯。」米契爾應了聲。

端起桌上的水杯,喬翎小心翼翼的以棉花棒沾水,潤濕他的嘴唇。

之後,見他仍然沒有開口的打算,被人盯得十分不自在的她不得不再嘗試尋找話題,「你……要不要我幫你聯絡家人?」

「暫時不用。」米契爾說。

既然確定有人想加害自己,他決定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找出幕後的主使者。

「或許你的家人正在為你的失蹤感到擔心。」喬翎提醒他。

「我自有主張。」

人家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再多費唇舌。私心里,她其實還有些許竊喜,如此一來自己便能多照顧他幾天。

「那……」她努力的想再找話題與他聊,「我姓喬,叫喬翎,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不確定是不是自己過于敏感,她總覺得他一覺醒來後,看著自己的眼神有說不出來的怪異。

難道是他看出了什麼?自己的眼楮該不會在無意間泄漏出對他的情感。

緊接著,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

「米契爾。」他的聲調不帶了點起伏。

「米契爾是吧?」面對這樣一個話少得可憐的酷男,喬翎只得再一次重復他的名字,借以消磨些許時間。

又扯了些言不及義的話題,見他的目光仍是膠著在自己身上,喬翎終于有些按耐不住。

「我想,我還是去找醫生幫你重新仔細檢查看看。」說完,也不等他開口,喬翎像火燒似的匆匆退出病房。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門口,米契爾的目光始終定在她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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