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友綸的父親在年初寒冬時,因為天氣驟變而引發腦中風,造成半身不遂,右手右腳麻痹、口齒不清,日常生活皆無法自理。
尚未發病前的蘇父身體硬朗、日理萬機,例假日不是爬山就是打高爾夫球,對自己的健康很有自信,沒想到在某日的一早醒來整個世界天翻地覆。」剛發病的前半個月最難熬,躺在床上連翻身都沒辦法,大小便失禁外還得包成人紙尿褲,對于一個曾經在商場呼風喚雨的總裁而言,是一種生不如死的打擊及折磨。
宋妤婕的父親在蘇父最沮喪時來探望這位商場上結交二十年的老友。
雖然為了小輩的婚事,宋父曾經對蘇家非常不諒解,畢竟是蘇友綸辜負了宋妤婕,才讓兩家的計劃破局,但眼見老友病重,過往的疙瘡也就煙消雲散了。
當時宋父坐在病床邊,看著蘇父那不吃不喝、一副想要死去的模樣,努力勸慰蘇父,鼓舞他一定會好起來,還相約和他一起打高爾夫球。
無奈蘇父唉聲嘆氣,嘴歪讓他口齒不清,話說得很少,免得讓老友看笑話。
宋父看蘇父一向好強又好勝的個性,居然被病痛折騰到不成人形,接著只听見蘇父氣餒地自暴自棄說半生不死的干脆讓他死一死算了。
一個商場上的英雄,就這麼無預警地倒下,凡事都得靠別人,難怪蘇父會喪失生命的斗志。
宋父勸慰著他絕不要輕易放棄,還舉例說某某人也是中風,經過努力的復健,半年後就又健步如飛了。
宋父為了要鼓舞蘇父,無意間透露出一件讓蘇家驚天動地的大事。
「你要快點好起來,這樣才抱得動孫子嘛。」
「沒有孫子啦!當初,如果友綸和小婕結婚,現在我就有孫子可以抱了。」雖然口齒含糊不清,蘇父仍是努力地表達。
「你有孫子呀。我家小婕前兩天帶一個小子回家玩,那小子活潑又可愛,我還以為是小婕在外面偷生的,氣得差點要把她轟出家門。
小婕很生氣,一時說溜嘴,說是娟娟的兒子,我就想說,那娟娟的兒子不就是友綸的兒子?」宋父說得興高采烈。
而始終坐在一旁的蘇友綸難掩激動的情緒,雙眼瞬間發亮。
「宋伯伯,你說什麼?」
宋父笑說︰「小婕不準我說出去,我本來也不打算說。你們也知道小婕那個脾氣,萬一讓她知道我告訴你們,她這下鐵定很久很久都不會回家。我今天是為了你,才告訴你這件事,你要快點好起來。」
宋父從手機里秀出幫小婕和佑佑拍的合照,蘇父一看,原本失去的生命力,立即涌上無比的斗志。
「跟友綸小時候,一模一祥。」
蘇友綸也看見了,那張小臉跟他長得十分神似。
宋父點頭。
「是呀,長得可像友綸了。友綸的兒子叫佑佑,我家小婕認佑佑當干兒子,佑佑也喊我一聲爺爺,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要是真的是小婕跟友綸生的,那該有多好。」
「我想要抱孫子。」蘇父因為這個意外的驚喜而燃起旺盛的求生意志,怕自己躺在床上那殘廢的模樣嚇壞孫子,努力配合醫生的復健計劃,他想要快點嘗到含飴弄孫的快樂。
「爸,你快點好起來,你一定可以抱到佑佑的。」蘇友綸承諾。
蘇友綸原本為了何娟娟跟父親之間有了很深的嫌隙,父親對他不諒解,他對父親也不認同。
從他和何娟娟公證結婚的那一天起,父子就互把對方當空氣,要不是蘇母總是在兩個男人之間當和事老,努力潤滑兩人之間的磨擦,才沒有讓父子的感情更加交惡,否則他早就離開父親一手創立的公司。
但事情並沒有因為他和何娟娟離婚而落幕,反而蘇父會三不五時的揶揄、嘲諷這樁短命的婚姻,責怪他的識人不清,那種無父無母的孤兒,沒有學識教養,完全配不上蘇家的門風。
這次因為父親的病危,腦血管阻塞嚴重,醫院甚至發出病危通知,讓蘇友綸才又重回父親身邊,並且緊急接下營運長一職。
他就像是蠟燭兩頭燒,除了擔憂父親的身體狀況,還得努力穩定公司的各項業務推動,帶領員工平穩度過這次的危機,他根本無暇立即去找何娟娟,至少得等父親度過這次危機。
原本因為結婚而搬出去的他也沒有因為離婚而搬回家,但他為了照顧父親,才又搬回家住,只有在周末時,才會回到自己的住處。
蘇父生病的這期間,蘇母透過電話對宋妤婕苦苦哀求。
「小婕,你千萬別怪你爸爸,那是因為你蘇伯伯一直喊著要去死,你爸爸不得已才說出來的。蘇伯母對你這麼好,你把佑佑帶來給蘇伯伯看一下,我相信你蘇伯伯一定會很快就好起來,否則我真怕你蘇伯伯會熬不下去。你也不想你蘇伯伯有遺憾,對不對?」
宋妤婕內心非常愧疚,畢竟兩位長輩把她當媳婦般,對她的好實在沒話說;如今蘇父病倒,她這個無緣的媳婦該要去探望,這是做人的基本禮貌。
就算蘇友綸做出對不起何娟娟的事,但血濃于水,她無法拒絕蘇母的要求,萬一蘇父有個萬一,她不僅對不起自己的良心,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只是宋妤婕仍不敢讓何娟娟知道這件事,就怕她那剛硬的脾氣,會阻止佑佑到蘇家,到時她連想偷渡佑佑出門都沒辦法了。
而對蘇母唯一的要求,她可以偷偷帶佑佑去探望蘇父,但是得瞞著蘇友綸,蘇友綸不能在場,更不能讓蘇友綸知道這件事。
蘇母開心地答應,于是約了某個上班日,宋妤婕冒著被何娟娟絕交的風險,騙何娟娟要帶佑佑回家玩,卻是直接將佑佑帶到醫院。
仍在住院中的蘇父堅持坐在輪椅上,就怕躺在床上會嚇到小佑佑;更執意換下醫院的病人服,換穿上白襯衫及西裝褲,說是病人服太丑,要給佑佑一個好印象。
這一切的進展,看在蘇母眼里是備感欣慰。
「佑佑,媽咪跟你說,這是爺爺,這是女乃女乃。」宋妤婕牽著佑佑的手,將蘇家父母介紹給佑佑。
「爺爺好,女乃女乃好。」佑佑的嘴甜加上可愛的笑容,瞬間就將蘇父和蘇母逗得呵呵笑。
「佑佑好乖。」蘇父想抬起手,無奈右手仍無力氣,只能抬起左手撫模佑佑的頭發。
「媽咪說爺爺痛痛,佑佑給爺爺呼呼。」佑佑在爺爺的手臂上吹了兩口氣,然後用小手在爺爺的手臂模了模。
「呼呼就不痛了。」
佑佑的童言童語,惹得蘇父和蘇母差點老淚盈眶。
蘇母親切地問︰「是誰教佑佑的?」
「佑佑跌倒痛痛,媽媽說呼呼痛痛就會飛走。」佑佑比了比自己的腿。
「唉呀,怎麼不小心點,女乃女乃看看還痛不痛?」
佑佑笑說︰「不痛了。」
這一日,蘇父和蘇母非常開心。蘇父的病痛似乎不藥而愈,全身上下充滿精氣神,笑聲此起彼落地回響在病房內。
「快點讓佑佑離開,醫院的病菌這麼多,被傳染了可就不好了。」蘇父雖不舍,一言一行卻證明打從心底疼愛這個天外送來的孫子。
蘇母多想留住佑佑,但也知道醫院里的病菌太多,最後只能不舍地道別。
「小婕,我怕佑佑被傳染,他年紀太小了,等你蘇伯伯出院,記得再帶佑佑來看我們。」
宋妤婕點頭。她的脾氣再硬也硬不過老人家的苦苦哀求,佑佑是支持蘇伯伯復健的唯一力量,她不能剝奪袓孫倆的感情;只是讓她為難的是,萬一讓何娟娟知道,她肯定會死得很慘。
蘇父在住院一個月後出院,但每周需固定回醫院做復健;在經過半年的復健後,不幸中的大幸,蘇父已可以靠著輔助器走路,雖然步伐仍不穩,但至少生活可以自理,大小便不再失禁,不用處處麻煩他人之下,至少活得有尊嚴。
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佑佑。
五月中的某日下午,蘇友綸提早下班回家,為的是拿幾份公文給父親過目及親簽,沒料到一回家,就見到一幅天倫快樂景象。
那是他從未見過面的兒子。他這才知道佑佑早已跟父母見過三次面,而罪魁禍首是那個曾經是他戰友的宋妤婕。
蘇友綸激動地喊︰「佑佑!」
「友綸,你可別亂說話。」宋妤婕警告,深怕蘇友綸嚇到佑佑。
蘇友綸不理會宋妤婕,抱起佑佑,凝看這張小臉。
「佑佑,你知道我是誰嗎?」
佑佑笑得很開心,一點都不怕生,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左瞧右看地想了一會。
「你是爸爸……」
「天啊。」宋妤婕急忙從蘇友綸懷里搶下佑佑。
「你怎麼知道的?告訴媽咪。」
「相片里有爸爸,我是聰明佑佑。」佑佑揚起小小的下巴,那副拽樣跟蘇友綸簡直如出一轍。
宋妤婕這才想起,何娟娟房間床頭櫃上擺了一張和蘇友綸的合照,佑佑從小看到大,難怪會一眼就認出來。
「唉呀,佑佑真的好聰明。」蘇母笑得可樂了。
「知道這是爸爸,真是太好了。」
宋妤婕緊張了,萬一讓何娟娟知道,她實在無法想象後果。
「佑佑,我們回去了,千萬別跟媽媽說你看見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