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年聖安東尼奧與休士頓近郊的康爾森莊園。
整個莊園正在整修維護當中,因為奧格斯特九世‧康爾森的婚禮即將在此舉行。這里曾經有一段相當美麗的故事,畫中美麗女子和奧格斯特一世的故事至今仍為後世津津樂道。
但是他的祖先奧格斯特一世‧康爾森直到死前,心底跟那女人白頭偕老的期望仍舊無法實現。
為了傳宗接代,奧格斯特一世娶了一個和畫中女子相貌神似的女人為妻,然而他到死仍深愛著那個從他眼前憑空消失的女子,所以他在遺囑中明示,每一代繼承者都不得拆除或者變賣寶康爾森莊園,其中包含房間牆上掛著的那幅畫。
小時候奧格斯特九世對那幅畫里的人充滿憧憬,她曾經是他的初戀對象,他也曾經和歷代祖先
一樣,深信著畫中的女子會從畫布中走出來,直到他愛上妮絲卡為止。
他將那畫中女子住餅的房間上了鎖,步下階梯和樓下的妮絲卡會合。
「等這里整修完畢,我們就舉行婚禮。」
「嗯。」她甜笑點頭。
在聖安東尼奧,只要認識奧格斯特九世‧康爾森和妮絲卡‧華特的人都會認高,他們真的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康爾森家族在十八世紀來到德州後就在此落地生根,兩百多年來經歷了不少風風雨雨的康爾森莊園如今仍舊屹立不搖。
奧格斯特九世,不容置疑的是許多女人夢寐以求的金龜婿,當他決定和華特家的妮絲卡小姐訂婚,可令不少女士暗地扼腕哭泣,而更有不少人羨煞了妮絲卡的好際遇,畢竟天底下沒有多少人可以飛上枝頭當鳳凰。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公司方面你多辛苦了。」
「由我代理你的職務,妥當嗎?」
「當然。」
奧格斯特九世知道妮絲卡在擔心什麼,但他可從沒把外界的輿論放在心上,過去她是他的得力助手,現在她是他的未婚妻,一切都是名正言順的。
「別管外面怎麼說,夫妻是一體的,如果你不足以讓我信任,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能讓我委以重任了。」
奧格斯特九世即將遠行到西班牙處理生意。奧格斯特一世‧康爾森是從西班牙移民到德州,經過每一代努力不懈的沖刺,康爾森集團所屬的產業幾乎遍及全球,而在奧格斯特九世的努力下,登上了美國前十大企業集團。
有人說他是工作狂,但對未婚妻,他可是向來照顧得無微不至。
「若不是你執意要一個人去西班牙,我真想陪你去。」
「你若跟我一起去,巴特的蒙那邊就沒人替我搞定了。」
「還有杰恩在。」
「交給他我一點都不放心,他成天不是窩在脂粉堆里,就是沉迷在酒精世界,我不想拿康爾森集團上上下下員工的未來當賭注。」
「唉!」知道自己推托不了,妮絲卡忍不住嘆氣。
知道將重擔交付給她令她感到沉重,奧格斯特九世忙安撫她說︰「我回來一定好好補償你,這回就請你辛苦點。」
「你都要出遠門了,我拒絕也是無濟于事的。」她輕輕的將柔荑放在他的胸口,「我只想你健康出門、平安回家。」
「那是一定的。」
「少爺,您的車準備好了。」管家出現在門口,恭敬的說。「嗯。」
奧格斯特九世臨到上車前,妮絲卡依然握著他的手,一臉的依依不舍。
「我會盡快趕回來的。」他拍拍她的手,安撫著,「我一回來,我們就舉行婚禮。」
她臉上的陰霾終于掃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期待,「別忘了你對我的承諾,早去早回。」
「嗯。」他點頭承諾,車子在眾人的目送下遠離而去。
「明柔,听說你要回台灣和家人團聚,祝你假期愉快。」
「謝謝。」
進太空總署的時候,管明柔才十八歲,在太空總署內,她絕對不是惟一的天才,但是出身仲揚集團這個豪門世家,加上有個常常上報的天才哥哥,她總是備受矚目。
然而她行事作風向來低調,在同事間也不會讓人感覺她是個富家千金,在她臉上永遠看得見一抹甜蜜的笑容,追求她的人不少,但是她卻總是巧妙又不傷人的拒絕那些追求者。
她和一般女孩不同,別的女孩十八歲的時候正是少女情懷總是詩的年紀,但她的腦袋卻只裝著
一些天馬行空的事情。
研究室是她最常待的地方,而研究則是她的最愛。
「她真的是天才少女?」有人和她擦身而過時,交頭接耳了起來。
她確實特別,在她身邊總覺得如沐春風,不過很難把她和天才研究員劃上等號。
可她確確實實是個天才少女,她那些天馬行空的想象加上行動研究出來的成果才展示不久,就有不少私人機構想要把她給挖角過去,管明柔三個字似乎象征著不可知的未來里一個非常大的希望。
「听說她相信自己可以研究出回到過去和未來的機器?」「你覺得他們會投資經費去做那些研究?」
「那可就不勞你費心了,人家是仲揚集團的大小姐,有錢人家的小孩通常是要什麼有什麼的。」
話中有些酸味,但是卻也掩飾不了語氣中的羨慕,天才讀書向來就比一般人輕松容易,含著金湯匙出生更不知道要積德幾世,莫怪乎人們對她總是欣羨不已。
避明柔全然不理會那些竊竊私語,走出了太空總署的大門,幾個同事在停車場叫住了她。
「明柔,你什麼時候要回台灣?今晚有空嗎?強森說要幫你辦個歡送派對。」
強森——她眾多追求者之一,怎麼拒絕都嚇不走,也是最令她頭痛的一個。因為是同事,雖然不同部門,可是踫面的機會也少不了的,所以不能惡臉相向。
「抱歉,我今天晚上的飛機,現在就要趕到機場去了。」
「這麼趕?不是還有很多天的假期?」
「早點回家就多點時間和家人相聚,我巴不得現在就已經飛回台灣了。」
看她歸心似箭,眾人也不好意思勉強,「那祝你假期愉快。」
「謝謝,等我回來我們再一起吃飯。」
「OK!」
和大伙互道再見後,她開車朝休士頓布希國際機場的方向前進,休士頓是美國四大城市之一,尖峰時刻塞車的慘況絕對不亞于台北。
十八歲拿到博士學位後,她來到休士頓快兩年了,早習慣了這個帶著點西班牙味道的城市,研究幾乎佔據了她整個生活重心,她甚至鮮少有過想家的感覺,但此時,她的腦際卻開過了來到這里後的點點滴滴。
就在她幾乎入神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看著屏幕上的顯示,她笑著按下通話鍵,「哥,我人都要回去了,你還打電話來盯人喔?!」
避續仲,她惟一的哥哥,也是仲揚集團的總裁,人們都說,天才是會遺傳的,就如同他們兄妹倆都是智力過人的精英。
「媽叫我問你幾點的飛機,她非要我去接你的機,我是莫可奈何。」話筒那端,管續仲故作無奈的抱怨著。
但她知道,他比誰都疼愛自己,而且他們母親已經在話筒那方以極宏亮的聲音提出抗議。
他只好招供,「好,我承認是我自己要確定你何時抵達,我是擔心你到時候又被一群記者圍得團團轉。」
「我搭晚上的飛機,現在正在前往機場的途中,我看一下抵達時間……」她側頭把手機夾著,再伸出一只手去翻找旁邊的皮包,可就在翻找的同時,一輛來車快速的朝她沖撞過來,「哥……」
听見話筒那端突然的煞車聲和尖叫,管續仲全身的血液為之凝結。
一七三九年聖安東尼奧康爾森莊園。
這里正在舉行一場別開生面的舞會,賓客皆是上流社會人士。一七三四年西班牙伯爵奧格斯特一世‧康爾森跟隨著探險家的步伐移民到德克薩斯,並在美國南方的這個城市建立家園定居。
人們若談到康爾森莊園,一定會先想到俊朗的奧格斯特一世伯爵,上流社會的人把他稱之為最有價值的單身貴族,他從事海運的生意,商船往來于歐洲與新大陸之間,甚至還遠從東方帶來許多綾羅綢緞以及奇珍異寶,商船買賣的生意讓他獲利不少,單身貴族這個名號他確實是當之無愧的。
也正因為奧格斯特一世伯爵如此的獲得上流社會人們的喜愛,所以康爾森莊園舉行的宴會向來都是門庭若市的。
康爾森莊園內的僕人正忙碌的穿梭在賓容之間,遞送食物和茶點,生怕一個閃失得罪了主人的賓客,每個僕人的言行舉止都顯得小心翼翼。
今晚的宴會是為了慶祝奧格斯特號安全抵達港口所舉行的,參與的人物除了上流社會的名流紳士,還有更多愛慕著奧格斯特一世的名媛淑女。
女人們極盡所能的打扮自己,為的就是要讓奧格斯特一世多看自己一眼。
但他眼高于頂,美麗的女人他見多了,他身邊從來不曾缺乏女人,可就是沒有一個女人可以綁住他的心,外界形容他是一匹放浪形骸的狼。
然而即便如此,依然有眾多女人幻想自己可以綁住他這個實力雄厚的男人的心。
「奧格斯特一世,今晚方便帶些特別的東西過來讓我瞧瞧嗎?」霍克公爵的妻子美琳達‧霍克大膽提出邀約。
若當面拒絕美麗女人的邀約是很失禮的,況且他也不想拒絕,而這個世界一向都是如此,台面上很高尚,私底下很放浪,你情我願,總是不斷的重復著這樣的戲碼。
「只要你肯來,我會靜候大駕光臨。」
每個人都知道,霍克公爵年紀大到滿足不了他美麗又年輕的妻子,對于美琳達三不五時的向外發展,霍克公爵也只能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至于奧格斯特一世‧康爾森,對于這些不能得罪的客人,男歡女愛,他則當作是逢場作戲。
「爵爺,請移步一下,有事情向您稟告。」管家布魯斯恭敬的走過來向他耳語。
「失陪一下。」他向美琳達微一頷首,跟著管家走出宴會廳,抵達長廊他才問︰「什麼事?」
「捷克在寶庫里面發現一個可疑的女子,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置,特來向爵爺請示。」
「可疑女子?寶庫是鎖上的,她怎麼進得去?」
「捷克一再聲明他進去寶庫前,寶庫確實是上鎖的,可是他打開寶庫的時候,卻看見那個女子躺在地上。」
「我知道了,把那個女子帶到書房來,順便把捷克叫過來。」
「是。」
避家離開後,奧格斯特一世看了一下宴會廳,音樂仍舊悠揚,但是現在的他卻不想進去繼續交際應酬,他很高興管家替他找到了暫時遠離這一切的理由和機會。
二○○三年休士頓。
奧格斯特九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場車禍使他陷入昏迷,他的家人正圍繞在門口靜靜守候,有人愁眉不展,有人卻在心底不斷的祈禱著他永遠都不要清醒過來。
這些人的反應如何,管續仲並不是很在乎,但是一想到意外發生時對著話筒尖叫的妹妹,他的心就忍不住揪緊。
「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康爾森先生不可。」
因為那聲尖叫,他馬不停蹄的飛到美國,可是一抵達休士頓,卻得到一個壞消息,警方告訴他發生車禍後,管明柔人卻失蹤了。他得到這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後,甚至不敢接母親打來詢問的電話。
車在人卻不翼而飛,這要他如何向母親解釋?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如今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和妹妹撞車的奧格斯特九世‧康爾森身上。
一抵達醫院,康爾森家族的人卻阻止他,說什麼都不讓他見奧格斯特九世本人。
「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讓我見康爾森先生問個清楚呢?」焦慮的他踫上了不講理之人馬上怒火狂燒,他怒氣騰騰的問。
「對不起,不是我們不肯讓你見奧格斯特九世,實在是他現在根本無法見人,更幫不上你的忙。」妮絲卡站了出來,委婉的說︰「他現在昏迷不醒,就算你見到他,他也開不了口。」
「怎麼會這樣?!」惟一的希望如今也變成了絕望,那他該上哪去找妹妹啊?
惟一的妹妹失蹤了,他卻束手無策,一股恐懼感不斷的攀爬上他的心房。
「你這麼急著找奧格斯特九世,有什麼急事嗎?你說出來,也許我幫得上忙。」
「和康爾森先生撞車的就是我妹妹,可是車禍之後,警方只找到我妹妹撞壞的車子,卻怎麼都找不到我妹妹的蹤影,我來這里,原本是希望可以從康爾森先生口中打探到一點消息,沒想到……」
「原來你妹妹就是肇事者!」康爾森老夫人從椅子上沖過來,對著管續仲大罵,「她把我兒子撞成植物人自己卻跑掉了,是不是想要逃避法律責任啊?!」
「肇事者?這位夫人,我想你是搞錯了,難道你沒听警方說明嗎?康爾森先生的煞車失靈了,而且以整個車禍現場的測量推斷,是康爾森先生沖撞我妹妹的車子,才使得兩人的車同時翻覆
,如今我妹妹失蹤生死末卜,你如此判斷是否太過分了呢?」
他太了解明柔的個性,她不是怕事的人,遇到事情她會先以大局為重,即使那可能讓她惹上麻煩,她也不會實之不理。「煞車失靈?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奧格斯特九世的車子每天都會由司機做檢查,每個星期會固定送保養廠保養,怎麼可能煞車失靈會沒有發現到,這分明就是想要逃避責任的說法,我絕對不容許有人這樣污蔑我兒子,這對康爾森家族是莫大的恥辱。」康爾森老夫人顯然是想要用家族勢力來壓迫他,但可惜她弄錯對象了。
「我們仲揚集團也不是怕事的,是非曲直,自有公道。」
妮絲卡見兩人劍拔弩張,忙出聲緩和,「請兩位不要爭吵,我想這其中有誤會,一切等奧格斯特九世醒來才能知曉。」
和個年長者爭論並非管續仲想要做的,只是他看不慣康爾森老夫人的咄咄逼人和目高于頂的態度,經人勸阻,他的火氣也稍稍降了溫度。
「我並非來此爭論的,誰是誰非警方自然會找到答案,我只是想要從康爾森先生口中問出我妹妹可能的去向而已。」
「我們很想幫忙,但目前恐怕只能等待。」妮絲卡無奈的說著。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放心,奧格斯特九世一醒過來,我們就會和你聯系,希望到時候可以幫上忙。」
「顯然現在也只能如此。」望著緊閉的病房門,管續仲仍然忍不住請求,「如果康爾森先生醒過來,請盡快讓我知道。」「會的。」
但他們都很清楚,他能不能醒來、什麼時候醒來非任何人能夠作主的,只能多多祈禱,看天意了。
一七三九年聖安東尼奧康爾森莊園。
被人像拎東西似的拎進了書房,管明柔不管怎麼掙扎都無濟于事,這棟看起來豪華到有點奢侈的建築中的人都把她當成竊賊和怪物看待。
可她才覺得這里的人奇怪呢,每個人都穿著中古世紀的衣服,行為舉止也都顯得拘謹,她忍不住想,這些人是不是在演戲?
繼續觀察的當頭,她發現有個人走進來,然後在他的一句話之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
那個發現她的莽夫。
叫他莽夫一點都不為過,沒有紳士會把淑女當成包袱般拎起來的,那個人仗著自己長得高大,全然不把她當人看待。「我說過我不是小偷,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不過有一點我必須再度聲明,我真的不是小偷。」
她深信剛走進來的這個男人可以作主,因為他看來比剛剛那些人更高貴優雅,雖然他的穿著依然好笑,但是質料卻是相當的好。
「你是英國人?」听到她連珠炮似的講著流利的英文,奧格斯特一世忍不住蹙起眉頭。
他為了做生意及移民,學過不少語文,其中英文是除了西班牙文外他最擅長的,但她看起來不
像英國人,比較像是東方人。
「不,我當然不是英國人,我是台灣人。」
「台灣?那是哪里?」
好吧,她承認台灣很小,她深信沒有人會不知道美麗的福爾摩莎。
「請不要看不起我,台灣雖然是個小島,可是我很熱愛我。」
他從來不曾听過台灣這個地方,但是看她那麼維護,他突然感到好奇,「既然你那麼熱愛台灣,為什麼要跑到這里來?」「我來讀書和工作,等等……」記憶跳回到太空總署的停車場,她這時才想到自己是正要前往機場搭機的,「我為什麼在這里?」
她努力回想著,可是奇怪得很,她的記憶只有到太空總署的停車場時發生的事,然後記憶就中斷了,不管她怎麼努力,那之後的一切都是空白。
「那也是我想知道的答案,你為什麼會跑到我的寶庫里去?」
「寶庫?」難怪剛剛那個人會像拎小雞似的把她拎到這里來,「我說過了,我不是小偷。」
奧格斯特一世掃了她全身上下一眼,發現她的衣物單薄得根本藏不了任何物品,才說︰「也許你根本來不及偷任何東西就被發現了。」
「拜托!我們管家的財產不會比你那寶庫少,我有必要當小偷嗎?」反倒是為什麼自個兒會在這里,才令她心生疑竇,「是不是你們把我綁架來的?」
「我不可能綁架任何人!」他生氣的說。
「不然你讓我走,我要搭乘的飛機恐怕已經飛走了,我家人沒等到我會擔心,我得離開。」
奧格斯特一世越來越听不懂她說的話,可有一件事他非常確定,那就是還沒查出她來此的用意之前,他不可能放人。「你不能離開。」
「為什麼?」
「你突然出現在我的寶庫內,你認為我會隨便讓你走嗎?」
「我說過我不是小偷!」飛機沒搭上,還被人當成小偷,說不定自己根本是被綁架的,越想她越緊張,甚至有了想哭的沖動。
她那泛著淚光的眼眸讓他軟化了些許,「我可以不把你當小偷看待,但是在我查明你的身份和來此的用意之前,你得安分的待在這里。」
「沒得選擇?」
「沒得選擇。」
他的眼神似乎在告訴她,這里是他的地盤,他說的話就是王法,她沒有選擇的余地。
認命吧!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辦?管明柔沮喪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