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車子里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噴嚏。
「妳還好吧?是不是冷氣太冷了?」人中連忙伸出手調整按鍵,將車里的溫度調高兩度。「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謝謝。」
「想去哪里逛?」
「我對台北不熟。」應該說是完全沒概念才對。
「那……」他也很少逛街,不過多少知道台北目前最有名的血拼地點。「我們去信義計劃區吧?那里有很多百貨公司,很熱鬧。」
「好啊,我正想買一些比較輕松休閑的衣服。」這幾天下來,她發現自己的衣服都太過「隆重」,一點也不適合現在的生活。
「好。」朱人中立刻在下一個路口右轉,開往信義計劃區的方向。
「你是在哪里學做糕點的?」連續幾天听到員工們談論他的溜I功偉業」,安可對他更是好奇,想親耳從他口中知道更多,早就將女乃女乃經年累月的囑咐拋諸腦後
淑女不能碎嘴--淑女不能八卦!淑女不能對異性表現出太多的興趣!
哼,她才不管!她就是想知道所有跟他有關的一切、一切……
「我當完兵後,就去法國拜師學藝。」
「法國?」她很納悶。「你不是不敢坐飛機嗎?怎麼去法國?」
說到這個,他的臉微紅,不好意思地坦承道︰「上機前,我就吃了一堆暈機藥、酒啊,讓自己一路昏睡到目的地。」
「你為什麼會怕坐飛機?」一定有原因。
「小時候,有一次我們全家搭飛機出游,那是我第一次坐飛機,結果卻遇上超級亂流,飛機搖晃得好厲害,所有的東西都飛過來、拋過去,我還被砸中頭,當場血流如注。」想起那段驚魂記,他仍心有余悸。
「哇……還好你沒事。」她可以想象那是怎麼樣驚心動魄的場面。
「但我卻得了恐機癥,再也不敢搭飛機。」從此以後,他這個弱點就成了家人的笑話。
「沒關系,還有其他的交通工具嘛。」安可試圖安慰他。
「我也是這樣告訴我那些哥哥的,但還是被他們嘲笑……」這年代,不敢坐飛機的人,哪兒都去不了。
「別理他們。」竟然敢嘲笑她心目中的英雄?可惡!
她語氣申明顯的保護意味,讓朱人中的心陡地一緊。
這是第一次有人想要保護他,而且還是個嬌弱的小女人,這種感覺好奇怪,卻又好好,讓他的心花朵朵開。
這是他第一次跟年紀相近的異性這麼親近,也是頭一回跟異性說這麼多話,原以為會很緊張,手足無措,結果卻是出乎他想象的自在。
「淑玲姊她們告訴我好多關于你的事喔!」安可如數家珍地報告。「她們說你幫她逃過家暴,不只是她,就連曉芳阿姨也讓你幫了很大的忙,還有我們店的糕點師傅,他們都是有過前科的人,是真的嗎?」
「唉呀……」他不好意思地模模頭。「那些都只是舉手之勞,算不了什麼啦……」
「不!」安可認真地猛搖頭。「對你來說,也許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但是對接受你幫助的人來說,你就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天使喔!」
「我沒妳說的這麼好啦……」再被贊美下去,他的臉都要冒火了。
就著車里昏暗的光線,她還是輕易發現他的不自在。在粗獷的外表下,他不僅有顆體貼敏感的心,而且臉皮超薄,動不動就臉紅,真可愛!
雖然相處時日不多,但隨著對他的了解增加,她發覺自己越來越喜歡他了,畢竟,要喜歡這個心地善良又容易害羞的大個子,真的很容易。
人中陪安可逛了幾家店,買了幾套比較休閑的衣服後,兩人便到百貨公司的地下街吃晚餐。吃著熱呼呼的韓武泡菜鍋,安可突然提議--
「想不想看電影?」她不想這麼早回去,還想跟他多相處。
「好啊,妳要看哪一部?」
「ㄟ……」安可歪頭想了想。「我不知道現在有哪些電影上映耶?」
「沒關系,華納威秀的選擇很多,可以挑部妳想看的。」
享用完晚餐,兩人慢慢走到電影院,朱人中拿了一份節目表。「妳想看哪一部?」
「嗯……」她仔細地翻了翻,最後選定一頁。「看企鵝寶貝好了。」
「好巧,我原本就想來看這一部。」
「我知道。」安可笑眯咪地說。
「欸?我有跟妳說過嗎?」他應該沒跟任何人提過吧?
「沒有。」她慧黠一笑。「我知道你喜歡動物嘛。」
「喔……嘿嘿……妳好聰明……」他抓抓頭傻笑。「對了,妳要不要去隨便逛逛?我去排隊買票就好了。」
「不要。」她拉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買票。」沒有他在身旁,她沒有安全感。
「也好。」放她一個人,他也不放心。
還好今天不是例假日,排隊的人不多,很快就輪到他們,買了兩張原文發音的電影票,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片子是花了十二年的時間在南極拍攝的,算是一部紀錄片,只是導演用心地將它剪輯成一部「朝聖之旅」,那是每只皇帝企鵝每年都會舉行的一次旅行,再巧妙地以企鵝爸爸、媽媽和小孩的角度來描述牠們每一段旅途的心情。
看到企鵝父母們為了小企鵝所付出的辛勞,讓安可很感動。可是她的感動絕對遠遠不及身旁的人中,因為他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身上的兩包面紙都不夠他用。不得已,她只好拿出干淨的手帕交給他--
「給你。」
「謝謝……」他只要看到這類感人的電影,眼淚就像浪潮一樣狂奔,完全不受控制。
對于他的反應,安可完全能理解。如果他連看到一篇「忠犬救主」的報導都可以哭得肝腸寸斷,那他今天的反應就不算奇怪。
說真的,現在還能上哪兒去找這種真性情的男人?
苞那些所謂「精明干練」的人相比,她更喜歡他的善良純真!
看完電影,朱人中的鼻子果然已經紅通通。
他不好意思地對安可笑笑。「企鵝爸爸和媽媽真的好感人……」
「嗯。」的確,看到牠們不顧一切地呵護自己的寶貝,確實讓人很感動。
「牠們圓滾滾的模樣好可愛,等到DVD出來,我一定要去買一片留作紀念。」雖然已經步出戲院十分鐘,但是他的腦海里仍是那些圓滾滾,動作可愛的企鵝。
「嘻……」他的反應讓她忍不住笑出聲,在她眼里,他就像那些皇帝企鵝一樣,體型壯碩,心地純真,非常可愛。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被她一笑,他這才發覺自己又失控了,滿臉尷尬。「我哥哥他們也常說我很可笑……」
「我並不是在取笑你,只是覺得你跟皇帝企鵝一樣可愛。」
「我怎麼能跟牠們相比,牠們比我可愛多了,而且我沒辦法像牠們一樣四個月不吃東西,我一定會餓死。」
「哈……」安可忍不住又笑出來。他真的太可愛了!「對了,你听得懂剛剛的法文嗎?」既然他曾去法國求藝,法文應該不錯。
「可以,我曾在法國住了三年的時間。」
「巴黎嗎?」
「嗯。」因為有名的糕點店都在巴黎。
「真好,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巴黎耶……」年輕女孩總是想要體會浪漫花都的魅力。
「下次有空,我可以帶妳去巴黎看看。」
「真的嗎?你不可以騙我喔!」
「我從來不說謊的。」他滿臉認真地為自己做保證。
「我知道你不會騙人,只是……我女乃女乃……」一想到女乃女乃和那樁婚事,她就心煩。
「妳女乃女乃怎麼了?」這是她第一次提到家里的事。
「她逼我結婚,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男人。」對他,她可以放心地坦承一切,因為她相信他。
「逼婚?!」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停了一下,立刻急著追問︰「那結果呢?」她被迫結婚了嗎?
「踫到你的那一天,剛好是我的訂婚宴,我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離家出走……」
還好!朱人中暗自慶幸,松了一大口氣。「那妳跟他……妳算是他的『未婚妻』嗎?」那三個字,像是一根刺卡在他的喉嚨,也卡在他的心頭。
「應該不算吧。」她是這麼認為的。「我沒有參加訂婚宴,也沒有跟他完成訂婚儀式,應該不算吧。」
「可是名義上應該算吧?因為妳女乃女乃已經把妳許配給他了……」認真說起來,安可已經是名花有主。
「我不管,反正我是不會嫁給他的。如果女乃女乃還是一意孤行,我就永遠不回家!」
听到她的心意如此堅定,他不安的心總算可以暫時放下,但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
「如果妳真的不想嫁給那個人,可以試著跟妳女乃女乃溝通……」他們家雖然總是吵吵鬧鬧,但很多結論都是吵出來的。
「我試過了,」她無奈地搖搖頭,打斷他的話。「但女乃女乃根本不听,只是一味地認為這是為我好。所以我才只好選擇逃婚啊!我知道這是下下策,但是我沒有其他辦法可想……」
「妳父母呢?他們沒替妳爭取?」
「他們在我小時候就因為車禍去世了,否則我也不用離家出走……」倘若爸媽還在,她應該不會被逼婚。
「那個男的……條件很好嗎?」對于她那個「未婚夫」,他忍不住有了一較長短的心態。
「他叫賈豪新,企業家第二代,在家中排行老二,有企管碩士學位。」她據實以告。
「條件听起來……」他的語氣帶著酸澀。「很不錯嘛……」起碼比他好多了。
他雖然曾到法國學藝,但正式學歷卻只有專科,可能連安可都比不上,更別說那個叫賈豪新的男人。
他向來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喜歡跟別人比較,也不在乎輸贏,就連以前參加糕點比賽,他都沒有這麼在意過︰只有賈豪新,他不想輸,也不能輸!
「那些都只是外在條件,對我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就算賈豪新的條件再好,對她都沒有吸引力,只要一看到他,她就想逃。
「怎麼說?」
「我很怕他。只要他一接近我,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不知道為什麼,她對賈豪新就是懷有一股莫名的恐懼。
「我總覺得他不懷好意,好像在算計什麼。而且我還親耳听到他跟女乃女乃的貼身佣人密謀我家的財產,他根本是看上財產才要娶我的。」
「妳沒跟妳女乃女乃說嗎?」
「我說了,但她根本不相信我的話。」說到這里,她忍不住搖頭嘆氣。「在她的心目中,我還比不上這兩個外人……」
「怎麼會這樣……」難怪她會逃婚了。「對了,妳家的公司是……?」
「華氏食品。」
「喔~~原來妳家就是華氏食品?」那是一家老字號的食品公司,只可惜自從前一任掌事者去世後,公司的情況每下愈況,不復以往榮景。
「這樣吧,我請幾個跟業界比較熟的朋友去查一查賈豪新的底細,並請他們留意他的一舉一動,總要搜集一些可靠證據,才可以讓妳女乃女乃信服。」要是能讓她女乃女乃一腳將賈豪新踹出家門,那就更好了。
雖然才跟安可認識沒幾天,但他的心卻自作主張地填滿她的倩影;滿到他在工作時會想她,睡覺時會夢到她,時時刻刻都想著她。
他很清楚自己對賈豪新懷著莫名的敵意,全是因為安可的關系;就算她說不想嫁給賈豪新,但賈豪新還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
對于佔有這個頭餃的男人,他都不會有好感!
「謝謝。」遇上他,是她此生中最大的幸運,他絕對是她命中的貴人。
這一個星期,他儼然成為她的保護者,不論發生什麼事,她知道他一定在她身後守護著,讓她無後顧之憂。
雖然才認識他沒幾天,但她卻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認識他好久、好久,久到願意將終身托付給他。只是,不知道他願不願意接受?
「都幾天了,怎麼還沒找到人?!」華家大宅內發出一陣怒吼。「你們真是一群飯桶!」
大廳里,華蔣玉雲安坐在太師椅上,身後站著賈豪新和銀琴,下面有四個人排排站,全低著頭听她訓話。
距離安可失蹤已經過了好幾天,雖然訂婚宴當天是以她身體不舒服搪塞過去,但是這幾天安可的「避不見面」,已引起一些不太好听的揣測,對華家的聲譽造成不小的傷害,這是重視門風的華蔣玉雲萬萬不能接受的家丑。
「女乃女乃,不要生氣,氣壞身子就不好了。」站在她身後的賈豪新,這幾天總是隨侍在旁,很得華蔣玉雲歡心,儼然成為她的支柱。
「教我怎麼不生氣!」她這三天氣到血壓急速升高,差點中風。「安可這丫頭,真是氣死我了!」
「女乃女乃,您就別氣了。」他轉頭向銀琴示意。「銀琴,妳趕快幫女乃女乃舒松筋骨,免得女乃女乃被安可氣出病來。」
「好。」銀琴極有默契地配合。「老夫人,您別氣壞身子了。」
「呃……老夫人,其實我們今天從火車站的警察那里有打听到一點訊息……」此時底下有一個人畏畏縮縮地報告道。
「那就快說啊,還在等什麼!」賈豪新代華蔣玉雲發言,主子的派頭倒是十足。
「有一個駐站警察記得,那天有個長得很像小姐的女孩有去車站搭火車……」這幾天地毯式的搜索,總算有些眉目。
「警察有沒有說她搭車去哪里?」華蔣玉雲心急地追問。
「他記得是台中。」
「太好了。」終于找到一絲線索。「你們立刻加派人員去台中找人,但是切記,絕對不可以大張旗鼓。小姐失蹤的消息,不準泄漏出去,知道嗎?」
「知道了。」幾個人趕緊出門辦事。
「女乃女乃,既然已經找到安可的下落了,您就放寬心吧。」華安可逃婚,他比誰都不爽,顏面大失,但是他聰明地掩飾住心中的不滿,扮演乖巧的孫女婿,畢竟他可不容許即將到手的財產飛掉。
「唉……」經過這幾天的折磨,華蔣玉雲憔悴許多。「豪新,我還想多休息幾天,這陣子公司的事就麻煩你了。」
賈豪新的眼角閃過一抹精光。「女乃女乃,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守住鮑司,不會讓您失望的。」當然,是「守」在他的名下。
「唉……這幾天還好有你跟銀琴在,否則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安可這次鬧失蹤,讓她六神無主,里里外外多虧有他和銀琴幫忙處理,才讓華家沒停擺。
「女乃女乃,您千萬別這麼說,這是我該做的。」
多虧華安可的出走,才讓他早一步掌控公司的實質運作,說起來,他倒要謝謝那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呢!
只是,他對她逃婚這件事非常不爽,等他得到實權,絕對要讓她嘗嘗惹到他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