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愛雙魚女人 第八章

一月一日二○○○天氣晴(你離開的第1947夭)

新世紀的開始,親愛的,你正在做什麼呢?

對了,我忘了,在我寫這句話的時候,你的時間還停留在二十世紀。

帶著一支能同時顯示二個時間的表,為的是方便我想像——

是的,親愛的,我常常在早晨醒來時,想像你正吃著午餐;在我看夕陽時,想像你正沉入夢鄉。

幻想有時很有趣,但更多時候會讓我陷入無名的悲傷。

親愛的,你能不能告訴我——

什麼時候我倆的時間才能重疊呢?

‧‧‧‧‧‧‧‧‧

「爸,我換旅館了……嗯……我告訴你新的電話跟房號,你不要擔心,我很好,只是想多玩幾天……什麼!?阿民哥要來找我?不用了,你叫他不要來,我真的沒事……他已經出發了!?」

紫欣不可置信地瞪視話筒。

「好,我會去接他。」她嘆息。「再見。」

她實在沒有任何心情見人,特別是在這個情況之下,阿民哥來只有增加她的壓力。

現在多想也無濟于事了,再幾個小時他坐的飛機就會抵達拉斯維加斯,她換了衣服,拿起隨身的皮包,準備往機場出發。

‧‧‧‧‧‧‧‧

「這就是有名的火山Show喔!」

「你看,這里還有巴黎鐵塔和凱旋門……」

「這個旅館像不像金字塔。」

紫欣租了一輛車,載阿民游覽城市的著名景點。

阿民一向不多話,今天他似乎比往常更沉默,那雙仿佛能透視他的黑眸令紫欣坐立不安。

「我們去吃飯吧!有一家餐廳很不錯。」紫欣故作輕快的說。

阿民沒意見,跟她在一起時,他一直是順著她的。

她帶他來到金悅的意大利餐廳,也就是她與季拓宇重逢的地方。

阿民局促地僵坐在椅子內,他們簡樸的衣著和這家高級餐館的氣氛顯得格格不入。

侍者問他們要點什麼菜,阿民漲紅了臉,搖頭,將菜單推給紫欣。紫欣為二人點了餐,心里有絲後悔選了這間餐廳,她的粗心無意間讓阿民受窘了。

「明天我再帶你去參觀新開的阿拉丁飯店好不好?」在等待上菜的空檔,紫欣打破沉默。

阿民臉上沒有興奮。「我哪里也不想去。」他搖頭,嚴肅地望著她。「跟我回去吧!紫欣,這里不適合我,也不適合你。」

笑容僵在紫欣的臉上。「我知道,我沒想過要在這里久待。」

「那你為什麼還不回去?你來了這麼久,我和你爸都很擔心你。」阿民皺起眉。「是那家伙為難你嗎?」

阿民對季拓宇一直很不滿,不只是因為當年他狠心地拋下紫欣離去,更因為七年來,他看夠紫欣為那個負心漢痴守痴等,而他也一直守候著她……

紫欣急急否認。「沒有!他沒有為難我,我之所以在這里只是要等一些律師的文件。」

阿民定定地注視她,在這個一起長大的朋友面前,紫欣感覺自己像個透明人,被人看穿所有的思緒,她避開視線。

「紫欣,你是不是見到那家伙之後又動搖了?」阿民的雙掌握成拳放在桌子上,顯示他難以壓抑的激動。「我就知道會這樣!你不要再傻下去了,那家伙根本不會對你認真,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夠了,別再說了!」紫欣漲紅臉打斷他。阿民的話像個熱辣的巴掌,不僅打醒了她,更血淋淋地掀開她內心最羞于對人啟齒的痴念。

她深吸口氣,平息翻騰的情緒。「我跟他真的沒什麼,你別胡猜,事情辦完我就回去,以後不會再和他有任何關系了。」

侍者在此時送上開胃菜,適時緩和了緊繃的氣氛。「吃吧!」紫欣勉強勾起唇角。「很好吃的,你試試。」

阿民突然伸手越過桌子,握住紫欣冰冷的小手。她蒼白著臉面對他。

「紫欣。」他灼灼的視線有著令她難以承受的熱力。「跟我回去吧!不要再做無謂的夢了,我雖然學歷不高、沒有很多錢,但是我有一間店,可以好好照顧你,我不會讓你難過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相信,她絕對相信如果跟阿民哥在一起,絕對不會有像現在的痛楚、糾纏,執意追逐一個不屬于自己世界的人,為難自己,也為難別人。

如果她愛的是阿民哥……如果她能……

紫欣斂下目光,她沒有抽回手,任他握著。

「我相信。」她說,眼中水漾漾地,分不清是笑還是淚。

季拓宇步入餐廳看見的便是這一幕——在靠窗的情人座上,她和一個男人對坐,她的手被那男人握著。他的臉迅速沉了下來。

「那不是紫欣嗎?」顯然在他身旁的Rose也見到了,她提高聲調說。「跟她在一起的男人是誰?他們看起來好親密呢!」

那天知道了季拓宇和紫欣真正的關系時她就氣憤不已,雖然季後來說明他們只是徒有虛名的夫妻,可是Rose仍對紫欣妒憤不已,因為她看得出季對她的感情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季拓宇拉著Rose往前走,眼中冒出狂騖的怒火,他用力掐緊她手臂的樣子似乎忘了他還挽著個女人。

「紫欣。」那二個字自他咬緊的牙縫迸出來,可是他沒看她反而瞪著阿民。

阿民立刻站了起來,挑釁地回瞪他,一種男性的戰斗本能讓他們像兩頭猛獸對峙著,氣氛一觸即發——

「好巧,在這里遇到,我跟季也正想來這兒享受一頓浪漫的晚餐呢!」Rose是最鎮定的一個,雖然季明顯的妒意讓她很得牙癢癢,她還是懂得克制情緒並尋求最有利自己的語言來戰勝對方。Rose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

「紫欣,這位是你的男朋友嗎?為我們介紹一下嘛!」

紫欣臉上毫無一絲血色,她強撐起一抹虛弱的笑。

「阿民是我的朋友,昨天剛從台灣來的,阿民,這是拓宇,你見過的,這位是Ms.RoseWilson,拓宇的……女朋友。」

時至今日,「女朋友」這三個字仍能令她的心像被針扎了般疼痛,也許她畢竟還跳月兌不了吧,紫欣苦澀地想。

「朋友?什麼樣的朋友會不遠千里的從台灣追著你來?我想你們一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吧!」Rose輕笑。

季拓宇的臉上布滿烏雲,緊咬的牙關讓他脖子上青筋暴凸。

紫欣低下頭,沒回應Rose的譏諷,當然也沒看見季拓宇的表情。

「不如我們四個一起用餐吧!」Rose決定乘勝追擊,她已經看出季和紫欣間的裂縫愈來愈大了。

「不用了!」紫欣顧不了禮貌的立即回絕。她不認為自己受得了,看他和Rose在一起。

「為什麼不呢?」季拓宇低沉的嗓音響起。「我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他拉開位子坐了下來,甩開餐巾,鋪在膝上,才抬頭對阿民說︰「不介意吧!我們可以彼此多認識認識。」他說的話很熱絡親切,眼神卻冷冽無比。

阿民繃著臉。

這頓晚餐對紫欣而言像煉獄一樣難熬。

二個男人像隨時要撕裂對方的模樣,只有Rose情緒很高亢,不斷要她當翻譯,詢問阿民的職業,他跟她是什麼關系,怎麼認識的等等。

終于等到上主菜,Rose才安靜下來用餐,紫欣卻覺得食欲全無了。

「多吃點,你容易貧血,吃牛肉時身體有幫助。」阿民對紫欣說。

「別喝那麼多酒,會醉。」

「我知道,謝謝,阿民哥。」

季拓宇端詳著他們,雙眸眯緊。

他太清楚紫欣對他的回避了。每次他望向她,她總是在和Rose、阿民說話,特別是阿民,她溫柔地在他耳畔翻譯的樣子,幾乎令他捏碎酒杯。

即使她的視線對上他,她也立刻轉開,仿佛他不存在,而當他試著加入他們的對話,直截了當地問她某個問題,她則回以令他氣絕的簡短字句和禮貌疏離。而現在那個男人居然當著他的面,表現出對她的關懷和疼寵!

他看見紫欣又困擾又無奈地對阿民硬逼她吃完的牛排嘟起紅唇,她的小嘴才微微噘起,李拓宇的胸口仿佛被人重擊一拳——那個呵護、逼她吃東西的人應該是他!那個陪在她身邊的應該是他!

為什麼現在他身邊坐著的是一個化著濃妝、驕恣任性的女人,而清麗縴弱的她坐在他對面,他卻不能也無法擁抱她,只能眼睜睜看她投入別人的懷抱!?

他為什麼讓自己陷入這種絕境!?

突然間,胸間升起一陣洶涌的情緒,有慌亂、驚恐,還有莫名的怒氣和嫉妒,他感覺自己就要失去某種重要的東西卻無力挽回。

「我們先走了。」好不容易捱到吃完甜點,紫欣已經頭疼不已,恨不能立刻離開。

「別急著走嘛!」Rose挽留,她笑得燦亮,因為從季陰沉的臉色看來,她的詭計已經得逞了。

「不,我還想帶阿民去逛逛,所以……」紫欣勉力支撐著把禮貌的話說完,她再也撐不下去了。「再見。」說完,她拉著阿民走開。

自始至終她不曾迎視季拓宇那森寒眸子。

季拓宇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的背影,春男人溫柔地將手環在她肩上的模樣,直到他們消失……

‧‧‧‧‧‧‧‧‧

她帶了阿民去看水舞、去看火山表演、去看海盜船,去看威尼斯運河里的小船貢多拉。明明是累得要倒下來的身體,卻依舊逞強地硬撐著,她不敢停下來,怕一旦有一絲空隙,難過會無賴地趁虛而入,讓她終于承受不了而崩潰。

他們一直到午夜才回到飯店。

阿民護送她回房間,在她房門口,他突然開口︰「紫欣,你還在乎那個家伙是嗎?」

紫欣一震,「阿民哥……你……你在說什麼嘛!」她低著頭,想把鑰匙插人孔中,試好幾次卻都不成功。

「紫欣——」阿民干脆握住她的肩,逼她正視他。「你不是答應過你爸,也答應過我,要斷了對他的幻想嗎?」

「我跟他沒什麼,真的!你也看到的,他有女朋友了!他的女朋友那麼漂亮、家世又好,他們很配。」紫欣顫著音道。「很配……Rose才是適合他的女人。」

阿民看著她的表情有濃濃的沉痛。

「你不要再騙我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一整個晚上都在強顏歡笑。」

紫欣瞠大眼愕然瞪著他。

然後她驀然領悟,阿民的話刺中她心底的痛楚,每一次、每一天,看著季拓宇和Rose在一起,她的傷口也就更深一層,不斷淌血,再也無法愈合。

她的淚無預警地掉了下來。

「紫欣——」阿民寬厚的大掌拍著她的肩膀,有些無措地撫慰著她。「別這樣,忘了那個渾蛋,我會盡力保護你、愛惜你,絕不讓你再有委屈,好不好?」

紫欣的淚落得更急了。為什麼她愛的不是阿民哥!?他穩重、有責任感,最重要的是他愛她。

「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他的雙手溫和地搭在紫欣雙臂上。

他的眼神如此誠懇,令她無法拒絕,當他紅著臉,俯下頭,干燥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她沒推開他。

沒有。在雙唇相觸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沒有心跳加速、沒有難以呼吸,她沒有感覺。

一點也不像季拓宇的吻!

這念頭一閃入她腦子,她立刻醒過來,抽開她的唇。

「對不起。」她不安地退開,在二人間設下距離。「阿民哥,我——」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一個低沉嘲諷的聲音響起,紫欣迅速轉頭,視線對上季拓宇那雙冷厲的眸子,一股莫名的罪惡感升超,她無措地退後。

「你在這里做什麼?」阿民怒視他。

「這應該是我的問題吧!」季拓宇沉下眉眼,冷冷瞪視他。「三更半夜,你在我‘妻子’房門前干什麼?」

「姓季的,你還好意思說紫欣是你的妻子,這些年你可曾把她當妻子過?」

「那是我和紫欣的問題。」他咬牙切齒地道。「和你這個‘外人’一點關系也沒有。」

「我不是外人!」阿民不甘示弱。「紫欣今晚已經答應要嫁給找了。」

「你答應要嫁給他!?」季拓宇轉頭怒瞪她,雙眸危險地眯緊。

「我……」紫欣無措地結巴,她沒看過拓宇那麼生氣的樣子,素來鎮定、優雅的他竟會氣得像要爆炸,她覺得恐懼,原來要說出的否定也梗在喉頭。

「沒錯,姓季的,紫欣不要你了,你死心吧!」偏偏阿民還在一旁火上添油。

紫欣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季拓宇揪住阿民的衣領,如迅雷一般,掄拳就往他頰上落下。阿民在無預警下被打倒在地,他立刻怒沖沖地爬起來,沖向季拓宇,二人扭打成一團。

「不要打了!」紫欣尖叫著沖上前去,抱住季拓宇,回頭對阿民說。「阿民哥,別打,求求你,冷靜一點!」

二個男人鼻翼翕張地互瞪,全身肌肉緊繃著,要不是紫欣擋在中間,恐怕已經撕裂了對方。

「讓我跟他說說!」紫欣哀求地看阿民一眼。

「紫欣,那種人根本不用——」

「阿民哥,求你——」

阿民咬牙,好半晌,才終于點頭,悻悻地瞪季拓宇一眼後,走回自己的房間。

他們剛才的吵鬧已引來幾個好奇的旅館住客開門探頭看熱鬧,紫欣漲紅了臉。

「進來吧!」她說,開了房門,讓拓宇進入。

必上門後,室內是窒人的死寂。

紫欣低頭從包包里拿出面紙。「你……受傷了。」她擦拭他流血的唇角。

他握住她微顫的小手,她一慌,試著抽回手,他卻握得更緊,根本不在乎是否捏痛了她,他扭曲的臉令她害怕。

「原來這就是你急著回台灣的原因?」他咄咄逼人的問。「你迫不及待想回去見你的情人,是不是!?」

紫欣倒抽了口氣,憤怒取代了恐懼。「等一下,你——」

「你說的真好听,放我自由,其實是想跟情人在一起——」

「那又怎樣?我跟誰交往,關你什麼事?」她反駁。

他倏地緊眯雙眸,令紫欣挑釁的怒意化為背脊上的寒顫,她勉力直視他。

「你是我老婆。」他一個字一個字自咬緊的牙縫中迸出來。

「我不是。是你自己說,我們的婚姻根本不存在!」

「是嗎?」他挑眉,分明的五官變得僵硬萬分。

「你為何要在乎呢?」紫欣心痛地應道。「你還不是有了Rose,你憑什麼像個吃醋的丈夫一樣指控我?」

「吃醋?」他重復這二個字,回想她與別人親吻的模樣,一股白熱化的妒火奔竄過他的身體。「沒錯!我是在吃醋,該死的,我不要別人踫你!」

「你不能對我做這種要求!」委屈的淚沖進她的眼眶。「我們的婚約又沒有效力!」

季拓宇驟然逼近她,令她屏住氣息。

「那麼我想,我得使它生效。」他低沉、暗啞的聲音幾乎令她毛發聳立。

「什麼,你是什麼意——」

她的話永遠沒機會問完,他伸手攬在她腰間,讓她貼住他,而他的另一只手托住她的下顎,令她的臉無助地仰起,他深沉的黑眸有火焰閃動,鎖定她的唇。

「你會是我的老婆!」他的唇以堅決的佔有攫住了她的,這次沒有閃動堅定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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