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瀟瀟(上) 第16章(2)

森冷的刑場上,那一身白衣勝雪,從容淡定。也許是被李玄霸的氣勢所懾,李元吉竟然怔了怔才反應過來。

「原來是你。」

李元吉唇角牽起了一抹冷笑,左臉頰上的那塊烏黑胎記也隨之猙獰了三分。

他認出了李玄霸,就是一個月前在晉陽街道上讓他狼狽不堪的那個白衣人。

而此時,李元吉身後有些護衛也認出了李玄霸。

「蕭靖?」

「他不是陳媽的干女婿嗎?」

「是啊,怎麼會是他?」

李元吉听到身後的議論聲,忽然冷冷一笑,「我就說怎麼那個盜俠如此了解王府的地形,原來是府里出了內賊。我待陳善意不薄,她元宵夜死在王府里觸霉頭也就罷了,沒想到死了還要給我添這麼多麻煩,說,你們是不是听了她的唆使?」

他舉刀一揮,直直指向李玄霸。

李玄霸眼眸中寒光一閃,忽然身形一晃,如閃電般朝李元吉掠去。

李元吉大駭,正想揮刀自救,卻覺得腕上一痛,手上的大刀頓時月兌落,還未完全回神,那把大刀已無情地轉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蕭靖,你——你想干什麼?」

李元吉顫著聲問,雖然嚇得滿頭大汗,卻並未因此而妥協。

李玄霸眸光如刀,深深凝視著李元吉,有痛也有傷,「陳善意一生待你如親子,你卻親手將她活活打死,李元吉,你良心何在?」

李元吉冷哼了一聲︰「那是她活該。」

刀鋒忽然逼近了一分,在脖子上劃下了一道血痕,李元吉痛得面色發白,但唇角卻揚起一抹色厲內荏的冷笑。

「蕭靖,你如果殺了我,這些人也會跟著我一起陪葬!」

他斜目掃了眼那些還被綁在刑柱上的老百姓,「我早已下了死命令,若是我傷了一根頭發,就讓那些護衛砍下他們的腦袋。蕭靖,你一個人可以同時救這麼多人嗎?」

李玄霸握刀的手不由緊了幾分。

「放了他們,這件事與他們無關。」

「你讓我放就放嗎?」李元吉冷冷地一揚眉,「除非你先放了我,然後束手就擒,我就放了他們。」

李玄霸微一沉吟,「好。」

也許,他應該再相信一次吧?他應該相信,他的四弟還是有人性的。

心底暗暗輕嘆,他放開了李元吉,並且丟掉了手中的大刀。

李元吉一得到自由,便冷然地舉手一揮。已有護衛趕過來,用繩索牢牢綁住了李玄霸。

我在人群里看得心驚膽戰,拿出吊墜緊扣在手里。只等李元吉一放了那些百姓,我就跳出去救人。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等李玄霸被牢牢綁住後,李元吉竟也沒有下令釋放那些百姓。看著李元吉唇角那抹陰險的笑容,我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那個混蛋,出爾反爾!

「來人哪!先把那些人給我押進地牢。」

那些護衛按照命令把老百姓一一押了下去,頓時偌大一個刑場只剩下了李元吉和李玄霸兩個人。

「齊王爺竟如此不守信諾嗎?」

李玄霸眼底的神色冷如冰霜,然而,藏在更深處的,卻是一抹不為人知的傷痛。

李元吉獰笑著一步步走向李玄霸,「對你這種人,我又何必講什麼信用?現在我告訴你,我要慢慢折磨你,折磨到只剩一口氣的時候,再讓你眼睜睜看著那些人一一死在你的面前——」

那一字一句就像一把尖刀直刺進李玄霸的心口。

他沉痛地緩緩閉上了雙眸,忽然,眉峰一皺,一縷鮮血已緩緩溢出了唇角。

「玄霸——」

我心如刀割,他為什麼會吐血,是被李元吉氣得,還是因為——因為身上有傷?腦海中掠過了方才他掩唇咳嗽的模樣。他果然有事瞞著我。

李元吉顯然也吃了一驚,他看了眼李玄霸,忽然仰天大笑起來,眉宇間滿是得色。

「哈哈哈——蕭靖啊蕭靖,看來你中了我的迷迭香一直沒解除吧?」他停下了笑,牢牢地盯住李玄霸。

「已經一個月了吧?迷迭香的毒怕是已經深入骨髓了,不過,我倒也佩服你,竟可以支撐這麼久?!」

李元吉話語一頓,神色陰沉,「來人,押他下去。」

眼睜睜看著李玄霸被人押走,我的心也跟著一分分地涼下去,結成了冰。

原來玄霸的迷迭香根本就沒有解,他瞞了我一個月,而我竟也粗心大意地沒有發覺到任何異樣?

懊死!

我強忍住就要沖出去救人的沖動。

我絕不能一錯再錯。此時此刻,一定要學會冷靜。

我緊緊握著手中的玉牌,決定去找宇文歆。

等我打听到宇文歆的住處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我拿著李玄霸給我的信物,好不容易才見到了宇文歆。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這個宇文歆是李淵特意派過來輔佐李元吉的,以約束李元吉過于放縱的行為。

而李玄霸則是以蕭靖的身份與宇文歆打交道。這幾日他總是神出鬼沒,原來都是同這個宇文將軍在一起。

雖然只有短短十幾日的時間,他們卻已是成為了知己故交。

我當然明白李玄霸來找宇文歆的真正目的,他來找宇文歆應該是為了李元吉。他想知道李淵所派來的人是否可以教導李元吉改過。

那家伙原來從未真正放棄過。

我除了嘆息,就只剩下隱隱的心痛了。

幸好,宇文歆也算是個正直豪爽的人,言辭之間,也對齊王李元吉頗為不滿。

我約了他在酒樓見面,請他助我一臂之力,營救李玄霸和那些被無辜關押的老百姓,可惜,就連宇文歆也無能無力。

「齊王爺根本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宇文歆看了我一眼,輕嘆了口氣,「蕭兄弟也真是蠻撞,齊王喜怒無常,怎麼如此輕易相信他呢?」

還不是因為齊王是他的寶貝弟弟?

這句話,我只能藏在心底。

商量了半天,我們都沒商量出一條救出李玄霸的好方法,我坐在酒樓里,看著外面人來人往,心神早已不知飄到了什麼地方。

現在玄霸身上有傷,也不知道那個李元吉要怎樣折磨他啊?

心中憂急如焚,我忽然听到樓下有人大聲抱怨,隱隱間,我听出好像又是因為李元吉。似乎李元吉又搶了哪家人的閨女……

這個混蛋齊王除了專做這些惡霸勾當,是不是就不會些別的了?

忽然,腦海里靈光一閃,我拍案而起。

「宇文將軍,我們不如這樣做——」

我附耳在宇文歆耳畔,輕聲說了幾句話。

宇文歆頓時雙目一亮,「蕭姑娘,這真是好方法。也許蕭兄弟他們真的有救了。」

其實我所說的這個辦法,就是激起民憤。

雖然風險極大,但這也是沒辦法中的唯一辦法了。

我和宇文歆找人在市井說書,大肆宣揚盜俠的俠義,也含沙射影將齊王的罪狀一一搬出。為了提防齊王府的人前來找茬,我們制定了一套游擊方案,今天在東市,明天在西街,後天又跑到了北門。

齊王府的人也跟著我們團團轉,在這期間又因擾民而激起了不少民憤。果然,沒出幾日,晉陽城里民怨沸騰,甚至有不少人都自發地組織起來,想不顧一切沖進齊王府救人。

漸漸地,就連官府也無法鎮壓了。

這次事件鬧得極大,宇文歆則趁此上書李淵,告了李元吉一狀。

李淵眼見事態嚴重,只能下旨罷去了李元吉的官職,並責令釋放蕭靖和老百姓,這才稍稍平息了民憤。

其實我和宇文歆的這個計劃只是一個導火線。李元吉平日里在晉陽城作威作福,早已不得人心。這次被罷官免職,怪只怪他自己太過囂張跋扈,仗著自己鎮北大將軍的職位得罪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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