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滿意地點頭,既而又抓住他衣襟問道︰「所以,你不會跟她們生米煮成熟飯,對不對?」
他輕咳兩聲。「我迎她們入門已久,自然是已經煮過了。」
她抓住他的衣領,氣鼓了雙頰。「這樣不公平!我也要煮!現在就要煮!」
「你的手在痛。」
「我不管!你都有跟她們煮,為什麼就是不跟我煮!」她立刻將他推倒在榻上,柔軟身軀立刻爬到他身上。
「因為現在不是一個適合的時間點,我們剛到這里,兩個人又都累了一整天。」他推著她肩膀,擋她在一臂之外。
「我不管!」她往他腰間一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他僵著身子,努力想讓自己平靜,因為他雖疲憊,可她柔軟身子在他身上嬌纏,他又怎能毫不動搖。
「你快下去。」他嘎聲說道。
「不要,要煮飯。」她傾身抓住他的衣服,身子隨之在他身上輕晃著。他倒抽一口氣,身子驀地一僵。
「莫明,听話。」不然他會忍不住。
「不听。」她俯身咬住他的唇。
「你不要後悔。」
他看著她水亮的眼,yu/望倏地流過全身。他于是拳頭一握,牙根一咬,也就真的一一
生米煮成熟飯後,司徒莫明真的後悔了。
因為她現在不只手痛,腿也很痛,腰也很痛,背也很痛,還有一個平時不會痛的地方也痛。
「難怪那個女人要叫得那麼大聲……」司徒莫明蜷在谷長風身側,連說話聲音都變小了。
他摟著她,手臂不自覺地輕捏著她不久前還在喊疼的手臂。對他而言,歡愛後還與人共枕到天明是不曾有過之事,可如今擁著她的感覺竟讓他愛不釋手。
「還疼嗎?」見她仍蹙眉,他忍不住問道。
「很舒服也很痛。」她的臉龐直往他頸窩鑽,累到連張開眼楮的力氣都沒有了。「每次都會這麼痛嗎?」
「只有第一次。」
「你不會痛嗎?我剛才看你的表情也很痛。」她睜開一只眼看他。
「我一點也不痛。」谷長風清清喉嚨,覺得耳朵又開始發燙,總不能說他是在強忍先讓她釋放吧。
「那你明天還會像今天這麼忙嗎?」她打了個哈欠,閉上眼。
「事情真相沒調查出來,我就得繼續這麼忙。」
「你又要說一一等我找到凶手,讓他得到報應和教訓,我就會不忙了,可以陪你到處游山玩水了,對吧?」她又往他身邊縮了縮。
比長風沒回答,只是在她發間印上一吻,輕聲說道︰「睡吧。」
「王嫂巴嫂說,你弟弟很喜歡沐香蘭,還會親手弄切艙給她吃。我問了徐嫂,她說那是鮮魚片,上頭還擺了很多姜蔥……我要吃切鰭,你也要親手弄給我吃……」
她聲音消失的同時,也進人了夢鄉。
他側身看著她,想著她的問題一他要什麼時候才會不忙?
他一輩子沒想過這個問題。他只知道把家業打整好,將財富累積到後代都能衣食無虞,無愧于袓先,是他應盡之事。但那樣忙碌的他快樂嗎?快樂很重要嗎?他想起莫明和她爹娘在山里大跑大叫、又叫又笑的樣子,他松開眉,手掌輕拂過她的發絲。
她勾唇笑了,而他也笑了。
看她開心,他也開心,他想這樣的感覺就是快樂吧一這事,他是在遇到她之後才懂得的。
兩人睡到半夜之際,屋外忽然傳來喧鬧之聲。
比長風披上衣服,起身往外走,看看發生了何事。
「我去看看。」
司徒莫明根本沒醒,翻個身又繼續睡。可她才睡了一會兒,就被他給搖醒了。
「莫明,醒醒。」他將她身子攬到身前,輕拍著她的瞼龐。
「啥?」她呆呆地看著他。
「大夫說我叔父快不行了……」他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跳起來沖向放在櫃子里的藥草。
「續命草!有續命草!」
她抓起一把續命草塞到他手里。「先磨碎兩根讓他含著,再把十根熬上濃濃一碗讓他喝下去,大病小病都能再續命……」
「好,我立刻去。」谷長風走了兩步,又回來。「你跟我一起去……我怕交代得不對……就說是你家的袓傳秘藥,但別說你來自子虛谷……」
「喔。」她不懂他現在為什麼還要交代這些,但她還來不及多想,就被他套上了一件又一件的外衣,然後被拉著往外跑。
一路沖到正廳時,正好遇到叫人再多找個大夫來的褚管事。
「你們來這里做什麼?」褚管事問。
「听說大夫宣布明爺時日不多了,我娘子手里有一些能續命的袓傳秘藥,或可一試……」谷長風把她推到身前。
「保證有效!」她拍胸口保證。
「這……你們才來府里多久,他們怎麼敢用這來路不明的藥草。」褚管事搖頭拒絕。
「不吃也是死啊。」司徒莫明揮了揮藥草,一本正經地說︰「大病小病,都能再續命。真的。」
褚管事看著她的臉,仍在沉吟著。「褚管事,人命關天,總得盡力一試。」谷長風只怕叔父連這丁點時間都耽擱不得。
「你們跟我一起來。」褚管事領著他們往內室走。
比長風拉著司徒莫明的手,跟在褚管事身後。才走幾步,她便已經扯著他走在褚管事前面。「可是?快快快……人命關天……」司徒莫明跑到褚管事面前,扯了下他的袖子。「不然,我背你好了,這樣比較快。」褚管事瞪大眼,說不出話。「管事莫怪,我這娘子向來古道熱腸過了頭。」谷長風將她拉回身後,瞥了她一眼。「你留點力氣吧。今天在灶房扛了三十、四十桶水還不夠受嗎?」
「沒想到你倒是個疼老婆的。」褚管事看了一眼小兩口的依偎神態,卻忍不住嘆了口氣。「若是以前當家還在,府內職事分明,哪會有這般欺壓人之事發生。」
「當家很凶嗎?會打人嗎?」司徒莫明很想知道以前的谷長風。
「賞罰分明,凡事只看規矩,不說人情。雖說這也是好的,畢竟這府內百來人,若沒個規矩,早不知道亂成什麼德性。只是,當家就是太嚴格了,從沒讓誰太親近……」
司徒莫明抬頭看了谷長風一眼,又低頭看著他握著她的手,月兌口便問道︰「那他會跟人拉手嗎?拉手算親近嗎?」
「小娘子說笑呢。我家主子連笑都很少。」褚管事說。
「喔,很好很好。」司徒莫明眼前一亮,直瞅著谷長風笑。
比長風原本正努力維持著漠然表情,可一看到她笑眯眼、唇邊笑渦漾啊漾地,還是忍不住紅了臉勾唇一笑。但他笑容很快地斂起,因為已經走到了叔父所住的居處。
三人一同進入內室,只見谷正明床邊守著兩個老僕佣和兩個婢女,全都一臉著急地看向褚管事。
比長風看著谷正明慘白且看起來像是毫無生息的臉,手掌不由得緊了一緊。
司徒莫明想起了阿女乃離世時的情況,也用力回握住比長風的手。
「明爺的兒子呢?」褚管事問。
「您前腳剛走,他就走了,現下應該回到賭場里了。」老僕氣憤地說。
「你們把那藥草拿出來吧。」褚管事看向谷子婿。
司徒莫明先把十來根續命草交給谷長風,讓他交代旁人如何處理。自己則從懷里拿出藥草和匕首利落地切著續命草,在大家還沒來得反應過來前,她已經抬起谷正明的上半身,握住他下顎,把藥草塞進了他嘴里,動作如行雲流水,全無半點耽擱。
「你你你……」老僕臉色大變,上前想拉開她。
比長風擋在老僕面前,斂目沉聲說道︰「我娘子對這類藥草極有心得,此事方才亦已問過褚管事了。」
老僕懷疑地看著他,卻還是後退一步,低頭不敢再多言。
褚管事看著谷子婿,覺得此人之前經歷或許不若他所說的只是個管帳的,否則氣勢怎會如此強大,所有人都會不自覺地听從他的話。
「敢問褚管事,大夫之前怎麼說病情?」谷長風問。
褚管事忘了自己方才還在覺得谷子婿說話太過強勢,立刻接話答道︰「怒極攻心。加上原本就體虛不振,出息多入息少,怕是熬不過今夜了……」
「他皺了下鼻子,皺紋好多啊……」司徒莫明說道。
比長風立刻坐到榻邊,伸手去探叔父的呼息一一呼息抽搐且忽深忽淺,表示開始有了反應。
「快點讓外頭熬藥,一煮好立刻端上來,一刻也不許耽擱。」
比長風頭也不回地說完,谷正明突然掀了下眼皮,眼楮突然睜大了一會,看了他一眼。
比長風想起自己的身分,立刻起身退到一旁。
「老子正在痛快,催什麼催!他病著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難道真會一下子就死人嗎!噯……」
司徒莫明抬頭,只見谷南風醉醺醺地走了進來。
褚管事板起臉,看著谷南風。
「是你這個老不死的,叫我回來的嗎?」谷南風指著褚管事叫囂道。
「大夫說您叔父恐怕過不了今晚,小的才會……」
「你也知道你是小的,那還敢催我!還有,他是我叔父,不是我爹!你不叫他兒子回來送終,叫我回來做什麼?」谷南風搖搖晃晃地走到叔父身邊,推了他一下。「喂,你給我醒醒……」
「他都病成這樣了,你推他做什麼!」司徒莫明一把火,站到谷南風面前就是一喝。
「這屋里我最大,我想推就推!」谷南風伸手就去推她。
司徒莫明何等身手,哪會讓人動到半分,一個側身便閃過,反而是谷南風沒站穩,自個兒摔倒在地上。
「反了反了,你是哪里的人,竟敢反抗我!」谷南風叫道。
「我是他的人。」司徒莫明站到谷長風身邊。
比南風看了那個男人一眼,不屑地一抿唇角。「這家伙又老又丑,你跟他不如跟我。我哥的那些姬妾也全跟了我。」
比長風面無表情地看著弟弟。待在府里的頭一日,他便已知道府中不願順從南風的婢僕侍妾們全被發派轉賣出去;唯一沒順從南風,卻還能留在府里的,只有沐香蘭。
听說是因為沐香蘭十分清楚谷南風對她的迷戀,早早便告知他,若他有任何非分之想,她便會在第一時間離開谷家。
「嗚……」谷正明身子驀地震了一下。
「誰說叔父活不過今晚的?明明就醒了嘛。瞧我就是個福星,才回來,他就醒了……」谷南風一把抓住叔父的手。「叔父,我是南風,我來看你了!」
褚管事壓低聲音,轉向谷子婿說道︰「續命草果然有奇效。多謝你和小娘子。」
「褚管事無需謝,救人最要緊。」谷長風點頭,目光仍在叔父身上。
司徒莫明根本沒听褚管事說了什麼,她專心地看著谷長風一會後,突然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比長風低頭看著她。「怎麼了?」
「你難過。」
「我沒難過,你在外頭別亂說話。你快告訴褚管事,待會的藥湯該怎麼喝。」
比長風擠出一抹笑,將她轉向褚管事。
「以後每個時辰喝一碗藥湯,喝到第三碗時,若是還未清醒,那也就是救不活了,早早讓他把後事交代完畢。但若是醒來後,表示心脈已被護住,若是氣能補足,就能再多撐一些時一一」
「……叔父,我真是為你擔心受怕啊……你若是就這麼走了,這谷家的事務,我哥留下來的這些財產房地,要我怎麼處理啊……還是你就把事情交代給褚管事……把話說清楚再死啊……」
司徒莫明的話被谷南風一連串的又哭又喊給打斷,她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拉著病人的手,立刻忘了自己正在說什麼,逕自走到臥榻前盤腿席地坐下。
「你坐那里做什麼?」谷南風瞪她。
「你不是在作戲嗎?」她睜大眼,不耐煩地揮手催促道︰「快演啊!」
比南風大怒,起身抬腿就要一腳踹去,可他沒還來得及有下個舉動,就已經被她揪住衣領推回到原來的位置了。
「快點繼續演!」司徒莫明回到剛才位置催促道。
比南風怒瞠著眼,轉頭看向褚管事。「把這個賤婢給我趕出去一一」
「二當家,明爺現在才剛清醒,一會大夫就要過來,想來還要折騰一整夜,還請您暫時回房休息。」
褚管事彎身行禮說道。
「明天再讓我看到這個賤婢,我就連你一塊趕出門。」谷南風起身狠狠瞪著她,大步離開房間。
「所以,你明天要趕我出去嗎?」司徒莫明眼楮睜得大大地看著褚管事。
「不會。因為你夫君是很好的幫手。」褚管事說。
「那如果谷南風因為不高興你沒趕我走,而要趕你走怎麼辦?我不能害你。」
褚管事看著小娘子一派擔心姿態,笑著說︰「放心吧,他不能趕我走。因為他若想知道當家留下多少財產,要怎麼轉交到他手上,都還得留著我。」
「喔。」她對那些銀兩什麼的沒有興趣,上前拍拍褚管事的肩膀。「如果他再說要趕你走,你就來跟我說,我把他打到不能再開口。」
「多謝小娘子。」褚管事再度對著這個年紀足以當他孫女的小女子露出微笑。谷長風看著褚管事的笑容,不得不佩服起莫明。
褚管事在谷家多年,便連他二年前為之買了座宅院讓其安養天年,褚管事都沒笑得這麼開心。
「我們走吧。」谷長風背對著長榻,彎身攙起仍坐在地上的莫明。
床上的谷正明在此時睜開眼。
「長風,是你回來了嗎?」谷正明虛弱地看著那個背影。
比長風身子一僵,卻很快恢復原狀,用他不甚伶利的舌根,頭也不回地說道︰「我是谷子婿。」
「明爺,那不是長風。你還好嗎?」褚管事上前說道。
「長風……叔父對不起你……」谷正明沒听旁人說什麼,只是一逕地哭著。谷長風佯裝什麼都沒听到,仍是拉著莫明往門外走。
「明爺,當家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所以,您可要好好保重,把病養好,才能等他回來,再見他一面啊……」
褚管事說話之時,僕佣已經端著藥,並領著大夫進來,谷長風和司徒莫明也在此時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