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樹樹,你的提議呢?」留著法國長鬈發、穿著粉色香奈兒套裝的總編Janet問道。
「現代女性工作壓力大,被生活及帳單壓得喘不過氣……」韋樹樹在同事們感同身受的點頭後,旋即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唯一能讓她們暫時忘卻煩惱的,除了連續劇及小說里的愛情之外,就是希望身邊能出現沒死會的好男人。但是,好男人喜歡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女人呢?好男人都在想些什麼?他們要的是什麼樣的對待……」
編輯部里幾名和韋樹樹差不多年紀的女同事用力點頭。
「我還以為你又要提議做吃的。」Janet放下手里的mikimoto珍珠筆,冷冷笑地說道︰「反正,你老是穿得披披掛掛,吃胖了也看不出來。」
韋樹樹被Janet挑剔慣了,也只能自我調侃地說道︰「這是個人特色,八百里外,大家就可以看到我的大耳環和我花花綠綠的長洋裝。」
「每次有樹樹的美食單元,都會賣得特別好,FB的留言也會特別熱烈。」皮膚吹彈可破的美容編輯江美說。
「我也認為可以考慮替樹樹設計一個固定單元。」韋樹樹的直屬上司,采訪主編小方說道。
「這事沒你們想的那麼簡單。」Janet皺了下眉,敲了下桌子,瞥了韋樹樹一眼。「好了,你究竟想說什麼?有效率一點。」
「我還提議做個最佳單身漢專訪‘WhatMenWant’,請他們說說為什麼還是單身,是在等待什麼樣的女人出現。」
「你耍花痴嗎?這種東西已經有人做過了,有誰要看?」Janet冷哼一聲。
現場的人以為要表決,當場就舉手——
除了Janet之外,通通舉手。
「你跟人家舉什麼手?」Janet臉色一沈,瞪向唯一的男性——服裝編輯大衛。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搞不好單身漢喜歡的是我這類型。」大衛說。
大伙兒哄堂大笑。
「嫁入豪門後,記得替我們謀福利。」韋樹樹笑得最大聲,完全把大衛當姊妹。
「一定一定。」大衛掩嘴笑道。
「既然大家都對你這麼擁戴,我要不讓你做這單元,好像是罪大惡極一樣。」Janet啪地一聲合上LV筆記本,斬斷所有笑聲。「下次開會時,把編輯清單寫清楚送上來。今天到此為止,我下午請假。」
Janet踩著三吋高跟鞋,雍容地退場。
「她的生理期來了嗎?火氣很大喔。」大衛壓低聲音問道。
「今天早上老董來過。」江美說。
「我知道,老董還請我喝了咖啡。她被罵呴?」韋樹樹壓低聲音說道。
「老董一見就夸你嘴巴甜、身段軟,所以Janet不爽啦。」江美挑眉說。
「不爽什麼,老董是她老爸耶。我如果是她,就只接喜歡的案子,整天在咖啡廳游蕩。」韋樹樹說。
「果然胸無大志,你應該說想招待同事進行豪華旅行。」大衛啐她一聲。
「唉!丙然不是有錢人,想到的事就都很小鼻子小眼楮。」韋樹樹懊惱地搖頭,把手里資料收整齊。「看來這回列單身漢名單時,要分外認真,才有機會翻身。」
「原來,你做這個真的是有私心啊!」大衛興奮地嚷嚷道。
「我是在為你找金龜婿耶!」韋樹樹笑嘻嘻地說道。
「不用找啊,你幫我介紹你那個朋友夏子初就好了。」大衛拉著她的手說道。
「不行,他被模模怕了。」韋樹樹哈哈大笑,拿起手機看What"sApp剛傳來的訊息——
‘下周五要不要一起吃烤肉?’章正榮在訊息里寫道。
「吃便宜一點。」韋樹樹回覆道。
‘上次吃飯是你付的,這次換我請客。’章正榮說道。
「那就感恩嘍!」
韋樹樹收拾好東西,開心地哼歌繞圈圈,花裙像春天盛開的花朵一樣繽紛。
「要約會啊?」江美問道。
「呵呵,這麼明顯喔。」韋樹樹說道。
「不是認識快一年,都老夫老妻,干嘛還這麼甜蜜?」大衛故意撞她一下。
「我的保鮮期和你不一樣啦,你三天就變老夫老妻嘍。」韋樹樹揶揄他。
「反正,等著喝你喜酒就對了。沒見過這麼想結婚的人!」大衛朝她一揮手,和同事們一塊兒走出辦公室。
韋樹樹看著大家走出會議室,她環顧空空如也的辦公室,笑容漸漸地淡去。
她有一個男朋友、有好朋友、有喜歡的工作,育幼院的大家身體健康,可她為什麼就是覺得生活里少了些什麼?
和章正榮在一起,還不賴。但是,有空檔才打電話給她的他,真的是她想結婚的那個男人嗎?結婚真的能填補這種偶然出現的空虛嗎?
「啊!」韋樹樹抓狂地大叫一聲,因為她發現無論章正榮想不想跟她結婚,她居然都會煩惱,這未免太不韋樹樹了。
就算要煩,也該先煩她的入不敷出吧……韋樹樹這麼一想,真的愁眉苦臉了起來。
安西雅建議她去辦小額信貸,但她之前耍迷糊,信用卡費偶爾遲繳,嚴重影響到信用評比,能貸的金額不多、利息也不優啊。
「哈哈哈!」她決定雙手扠腰,對著空氣大笑出聲,笑到她覺得心情變好之後,這才離開房間。
天無絕人之路,她總有時來運轉的一天。
身為「LUXURY」時尚購物中心的總經理,喬振宇的一天,向來行程緊湊。
出國考察是常態,而他回國後的第一件事,通常不是休息,而是回到辦公室繼續辦公——如同今天一般。
他走入電梯,望著電梯鏡面里的自己。
一襲合身深灰色西裝將他略瘦削卻結實的身材襯得如同雜志模特兒,領巾取代了領帶,讓他更添時尚感。
內雙的深邃雙眼讓他有股天生貴氣,挺拔高鼻及冷漠神情則讓他總顯得拒人千里之外。而他也確實有這樣神氣的本錢——「LUXURY」開張兩年,因為定位成功,已經成為最新時尚及餐飲地標,達成初步營收五十億的目標。
這一切,都是餃著金湯匙出生的喬振宇在過去幾年來一天只睡四小時,所打造出來的另一支金湯匙。
喬振宇走出電梯,踩過黑色大理石地板。
「總經理。」安西雅起身跟這個百貨業史上最年輕的總經理問好。
「進來報告。」
喬振宇頭也不回地進到辦公室,安西雅立刻拿起檔案跟在老板背後。
喬振宇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在他底下做事,得先沙盤推演出他接下來的兩個舉動,否則忙到頭昏眼花不打緊,還會被他以「腦子不清楚」為由,一腳踢走。
喬振宇坐回桌前,習慣性地拔下手表、把手機放到桌上。
他接過安西雅遞來的行事歷,簡單看過——
四點有一場「LUXURY」購物中心二館的廠商說明會、五點有一場柄外視訊,六點以前結束會議、晚上有一場相親,對象是他繼母的干女兒,一名雜志社總編。
他猜想對方的模樣,不外乎是長發外加一身名品,和他之前相親過的女子大同小異,差別只是在于這個女人有個「總編」頭餃,顯得能干一些。
「下周要開‘壓縮’會議,淘汰業績不好的廠商。然後,叫業務部下周提出這半年來成長最快的國內服裝設計師及餐飲廠商。」
「明白。」安西雅點頭,鎮定地好像下周不是平均一天要開三場會,還不包括他的那些演講。
喬振宇精力無窮,全副心神都放在公事上。除了公司規定的二十天休假之外,她完全不知道他有什麼逍遣嗜好,他似乎連假日都在工作。
「你可以出去了。」喬振宇說道。
安西雅走出房間,繼續準備後續工作。此時,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手機的What"sApp傳來韋樹樹的訊息——
‘咱們三人幫「本月最倒楣聚會」在哪里辦?下周六如何?’
「很閑嘛!」安西雅回傳。
‘不是很閑,是很講義氣。我要先把這個時間空出來,就算章正榮跟我約,我都不會見色忘友。’
「好,算你有良心。那就約下周六在我家吧!」
‘我需要帶些什麼過去?’
「帶你的無底洞肚皮過來。」
‘你人怎麼會這麼好。有朝一日,我發了之後,鐵定送座金山回報你。’
「那就祝你早日發達。好了,要忙了,拜。」
安西雅收起手機,打開電腦。
先把老板交代的演講稿寫完——文筆好,是她當初坐上這個位置的原因之一。
接下來,打開另一個檔案。下周有一場外賓宴會,總經理說要有台灣本土特色的菜肴。她得確定宴會菜色端得上台面,且又不至于特色到外國人不能接受——烏魚子、鮑魚自然都要有,魚翅不環保不能端上,櫻花蝦是特色料理,小籠包當然也是座上賓……
忙完一陣之後,她捂著隱隱抽疼的胃。
前幾天咖啡喝太多,報應來了。
好想喝一碗熱粥。安西雅喝了一口熱水,勉強欺騙了下腸胃。
鮑司附近的熱粥,甚少合她的口味。事實上,她喝過最好的粥,是她十八歲那年,沙桀為她煮的。
他煮得微焦,米也生硬,但是當時的她,真覺得那是能治百病的藥。因為那時的世界里只有二十二歲的他,唯有他。
年少時太轟轟烈烈的結果,就是後來的十年里,她心如止水,只是在夢中偶爾想起沙桀那對狂野的眼。
安西雅用力閉上眼,不願再想,開始回覆業務經理秘書打探未來業務副理人選的E——Mail——就算她知道,她也無可奉告。嘴巴緊,是她身為成功秘書的另一項條件。
嘟嘟嘟……
她接起電話,看了一眼內線號碼——是收發室。
「安小姐,有你的快遞要親自簽收,請他們直接上去嗎?」
「好。」
安西雅趁著空檔,去了下洗手間,再回來時,正好遇見穿著花苑制服的人員,正推著四盆燦爛的文心蘭站在門外。
她腳步停了一秒,因為除了沙桀之外,沒人送過她盆栽。
「送花最不實際了。花枯了謝了,還要當事人處理腐爛的花尸,是要證明愛情有多經不起時間嗎?」當年,還在抗拒沙桀的她,曾這樣嗆聲過。
「我送的花就是比別人持久。」彼時,沙桀野眸逼到她面前,這樣對她說過。
「安小姐,我們每周會定期過來更換花朵。」花苑人員說。
「請問送件人是誰?」安西雅的胃揪緊了一下。
「對方要求保密。但是,只要安小姐收下這些花,他會捐出等值的價錢給育幼院。」花苑人員笑嘻嘻地說。
花苑人員離開後,她看著那一排白色瓷盆里的文心蘭,卻完全無心欣賞。
是沙桀嗎?除了他之外,她想不出有誰會搞這種不容得人拒絕的把戲?
但是,他們之間已經過去十年了,他還想怎麼樣?
她答應過他媽媽,再也不與他聯絡的。
安西雅捂著胃,覺得更痛了。她別過頭,不看那些嬌美無比的花,只希望她這輩子再也不要看到沙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