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愛越當真 第八章 拯救我的你(1)

九點半了。

「月之砂」小酒館里燈光幽暗,坐在角落方桌的男子,臉色卻比燈光更為陰沉。

是他的手表出了問題嗎?還是池夜汐根本就在耍他?

當他得知池月樂要找他約談的時候,他竟然是一絲遲疑也沒有地飛速飆車趕到「月之砂」,還因為在單行道上轉U形彎而被交警開了罰單。

然而諷刺的是,當他坐在這里——坐在屬于他與她兩個人的老位子上,從八點鐘一直等到九點半,片刻也不敢走開地靜靜佇候了這麼久——她卻該死的沒有出現!

池月樂……她不打算赴約了嗎?

魏言輕垂眸望著桌面上已然見了底的啤酒杯。不知不覺中,他還真喝了不少呢。

他朝吧台的方向打了個響指。

酒保捧著大麥桶,走上前來為他添酒,一面問著這位熟客︰「心情不好?」

魏言輕抿了抿唇,覺得這問題不回答也罷。傻子都看得出他臉色多沉了。

「經常和你一塊兒來的那個妞兒呢?」酒保又問。

「妞兒?」魏言輕對這樣的用詞不免覺得好笑。他指的是池月樂嗎?

「我覺得你們倆還挺配的咧。」見客人臉上泛起一絲笑意,酒保膽子大了,繼續說道,「你挺喜歡她的吧?上次你一晚上給我打了三個電話,非逼著我叫計程車送她回家。」

魏言輕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角︰對,當時是他犯賤,被池月樂氣得奪門而出之後,飆車回到家里,卻怎麼也放心不下她的安危。又拉不下臉回來接她,唯有拜托相熟的酒保幫忙招車。

「怎麼,和她吵架啦?」酒保同情地望著他。

「誰稀罕和她吵。」那種笨女人!魏言輕有些不自然地別開了臉。

酒保聳了聳肩,一臉悻色,「那——被放鴿子啦?」

從客人突然僵硬的身形上,他知道自己猜中了八九分。眉一挑,追加一句建議︰「大男人別跟女人計較,主動打個電話給她唄。」

魏言輕似被啤酒的美味迷住,捧著杯子咕嘟咕嘟地大口喝著,完全不理睬酒保的逆耳忠言。

好吧,言盡于此。酒保捧著麥桶鑽回吧台後頭。不出一分鐘,便發現自己的建議得到了采納。那個方才還很高姿態的男人,此刻已然掏出了手機開始撥號。

不過,魏言輕卻並不是打給池月樂。

「喂喂?」電話接通,彼端傳來池夜汐脆生生的聲音。

「你是不是在耍我?」魏言輕問得直截了當。

「我耍你?我耍你干什麼?」那邊愣了一下,終于弄懂了他的意思,「噢……你現在是在等我姐?」

「她沒來。」這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可是她也沒在家啊!會不會是路上堵車給耽誤了?」夜汐亂說一通,「或者有可能……啊!臨時被昨天晚上那個挺帥的男人給約走了——會不會?」

「池夜汐,你不知道,就別亂猜。」她口中說出的第二個可能性,令他莫名肝火旺盛。

那邊的夜汐也有些不高興了,「她沒來,你不會直接打電話給她嗎?干嗎沖我吼啊?」魏言輕這家伙討厭死了,她以前一定是瞎了眼才會喜歡這個脾氣如此惡劣的男人!

多說無益,魏言輕掛下電話,轉而打給池月樂。池夜汐說得對,他早就該打給她,他才沒有——在逃避什麼呢。

電話很快通了,「啊啊啊啊……」的喧鬧彩鈴聲在他耳邊堅持不懈地響著,大有「啊」到天荒地老之勢。

無人接听。

他按下手機,心頭焦躁起來。

那笨女人……該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

好冷……

池月樂雙手抱肩,蜷著腿盤坐在馬桶蓋上。

直到此刻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束經理騙到女廁所里反鎖了起來。她早就過了會被前輩欺負的職場新人的階段了不是嗎?怎麼就會遇上這麼倒霉的事兒呢?

四周一片幽暗,唯有窗邊的黃燈一明一滅地閃爍著——唉,它可是造就廁所內恐怖詭異氣氛的罪魁禍首,還不如不閃呢。

不遠處的水管好像有點兒漏了,水滴敲擊瓷磚地面的聲音不時響起。

受困于這樣的環境內,月樂很難阻止自己聯想起「咒怨」或者「下水道的某某魚」等她所看過的日本恐怖片。

好可怕……這麼陰森的地方,會不會爬出什麼怪物來?

而且現在……早就超過九點了吧?這下可好,魏言輕可以對她生悶氣的理由——又多加了一樁。

不知是不是懼由心生,連帶著身邊的溫度也似乎變低了,她已經盡全力抱住自己,但還是凍得牙齒打顫。

懊不會——一直沒有人發現她、她就要在這間滴著水漏著電的女廁所里過夜吧?

悲劇啊……月樂哀怨地從馬桶上站了起來,雙腳踮起,雙手扒住棒間的門板朝外張望。這個高度……或許可以翻身一躍而出?

不,還是不要了吧。她正懷著寶寶,萬一一個倒栽蔥頭朝地面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總之,還是做好最壞的打算——被困一整夜吧。

她默默地嘆了口氣,目光努力地穿過開了一條縫隙的毛玻璃窗戶,窺見了天上的一輪滿月。

廁所很黑很臭,外頭的月光卻亮得很美好。這反差——還真是令她哭笑不得呢。

魏言輕才一踏進大辦公室的門檻,便感到周身泛起一陣寒意。

見鬼,是哪個有毛病的,把空調開那麼低?

他快步走到牆邊調整空調的溫度,手指卻停留在顯示器上方,眼神一凝︰十攝氏度?

今天的最高溫度都不到二十度,有人卻把空調開到十度那麼低?

有點……不對勁兒啊。

他皺起眉頭,大步走到池月樂的辦公桌前,發現電腦開著,她的皮包就丟在顯示器旁邊。

他連忙掏出手機打給她。

輕微的搖賓樂聲,遙遠地自某個角落響了起來。他循著聲音穿過整間大辦公室,在牆角的廢紙簍里發現了池月樂的手機。

它正嗡嗡震動著,並且奮力地奏響強烈音調。

人機分離了——這意味著什麼?

魏言輕彎身撿起那部被丟棄的手機,掀開翻蓋一看,有好幾通未接電話記錄,全是他打來的。

他內心無法遏止地涌起一陣恐慌,高喊出聲︰「池月樂!」

沒有人應答。

辦公室里一個人也沒有,他帶著抖意的嗓音沉入黑暗之中。

冷汗滑下額角,魏言輕發現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拜托,別嚇唬他……那女人如果真出了什麼事,他……

「池月樂!月樂……」

他著慌地在走廊中飛奔起來。

「半個月亮爬上來,咿呀呀……爬上來……」

下一句是什麼?太久沒唱歌了,她竟然半點也想不起來了。

啊,對了!是——

「照著我的姑娘梳妝台,咿啦啦……梳妝台……」她女乃聲女乃氣的歌聲中,突然摻進一絲輕微的不和諧聲響。

「池月樂……」

嗯?幻覺?月樂猛然停下唱到一半的歌謠,側耳傾听︰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池月樂……月樂……」

不,不是幻覺。遠處傳來男人惶急的叫喊和飛奔的腳步聲,並且越來越近。

而這個聲音是……魏言輕?!

月樂眼眶一陣濕熱,心頭抽緊了,連忙扯開嗓子叫道︰「我在這里——」

腳步聲停在門邊。下一秒鐘女廁的門板被人一腳蹬開,再下一秒鐘,那個男人的聲音爆雷似的炸響了起來︰「池月樂你該死的在哪里?」

她瞬間流下眼淚。得救了!而且,趕來的人是他……

「魏言輕!」她撲到隔間的門板上叫道,「我在這里,我被反鎖在里面了!」

腳步快速移近。

魏言輕用力扯開被人故意別彎的木制插銷,一把推開了隔間的門——

他驚惶失措的雙眼,正對上月樂泛著紅潮的眼眶。

她就站在那里,雙手抱肩,渾身篩糠似的打著抖;望向他的目光中,有委屈,有驚喜,更有著濃濃的依賴。

這一刻,他無法形容自己心頭漫過的百種滋味。

他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她,將她抖顫的身子緊緊壓入自己的懷中。

「你凍壞了……」而他,心疼極了。

手機被丟棄,她人被反鎖,辦公空間內的冷氣不符合常理地開到了能凍死人的低溫……魏言輕實在很難說服自己這只是個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一面月兌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月樂的肩頭,他一面忍著怒氣問道︰「誰干的?」

月樂不回答,只是用力地拽緊了身上的外套。這上面有他的味道……好暖和啊……

好吧,隔日再審。魏言輕嘆了口氣,一把攬緊她肩頭,「我們走吧。」

「阿嚏!」回應他的是一個嘹亮的大噴嚏。

五分鐘後,他將虛弱的池月樂搬弄上車。果不其然,她周身已經開始發燙了,原本白皙的臉也泛起不正常的紅潮。

「我好像要感冒了……阿嚏!」她窩在副駕駛座,用力地抱緊自己,圓潤的肩頭瑟縮著,叫他看得心都擰緊了。

「好冷……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冷,我還以為2012要來了呢……」她抽抽搭搭地細聲說著,不時吸一下鼻子,防止鼻水滴掛到人中,「而且,我肚子好餓……胃都快穿孔了……」

魏言輕暗下眼色,「別說了。」他快心疼死了。

他伸出手幫她拉高外套的領子,自脖頸處束了個嚴嚴實實,柔聲道︰「你先閉上眼楮睡一覺。我載你回家。」

「我……有話要和你說……」她不睡,努力維持著清醒;像只受了驚嚇的小兔子,通紅的雙眼怯怯望住他。

魏言輕嘆了口氣,轉身望住她。

「你說。」他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柔軟得不像話,也沒發現自己看著她的眼神已是全然棄守地泄露出一腔情意。

「我和方總之間……沒什麼的,你千萬別亂想……」她話還沒說完,他湊身過來,吻住了她的嘴唇。

月樂驚呆了。

他吻她?這是否代表他沒生氣?不僅沒有生氣,還……還……她腦子里一團糨糊,實在想不出「還」後面那半句,只知道他親吻她的方式,完全不像是已經和她分了手劃清了界線的「前男友」……

「魏言輕……」月樂在他熱燙的唇齒間喘息著,努力地想把話說完整,「我、我感冒了……會傳染給你的……」而且,她還在淌鼻水呢……

他听了這話,果然放開了她。但額頭仍然抵住她的,笑嘆一聲︰「這腦門兒,燙得都可以煮熟雞蛋了。」

月樂眼色恍惚,以為是自己發燒燒壞腦子,不然怎麼會有種錯覺︰兩年前的魏言輕,又回來了……

當初,她就是被這樣溫柔的他迷得死去活來的啊……現在,他又要勾引她了嗎?

他細長好看的丹鳳眼里,竟然閃爍著類似「愛意」的神采……而她也夠沒用的了,明明鼻子塞住了,腦袋暈乎乎,但心口卻不能自抑地泛著甜味兒。

月樂昏昏沉沉地想著,閉上了眼楮。身邊的男人一手發動引擎,另一手仍緊緊覆住她的手背。于是她知道,她是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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