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愛越當真 第七章 言不由心(2)

晚上七點,魏言輕準時來到約定的餐廳。

昏黃燈光,爵士雅樂,略顯擁擠的沙發雙人座——這家店還真像是情侶約會聖地的膩人風格,某人選餐廳的品味越來越差了。他冷笑一聲,徑直走到角落的一桌,坐了下來。

「不好意思,我只有10分鐘時間可以應酬你。」他望向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白衣男子,不是很客氣地開口,手指了指窗外,「——我女朋友還在外頭車里等著。」

「哦?」方皓朗略感詫異地揚了揚嘴角,「你交女朋友了?」

魏言輕神色淡漠地點點頭,「嗯。」

「那……」方皓朗沉吟著,「我就放心多了。」

「你什麼意思?」幾乎是瞬間就被挑起怒意。魏言輕也覺得自己很蠢,居然在上司面前這麼沉不住氣。然而……望著眼前這張斯文白皙的俊臉,他實在是很難心平氣和。

必于昨晚的事,他用理智好好地想過了。方皓朗並不是會乘人之危的那類男人,而池月樂——他想,就算借給那女人十個膽子,晾她也不敢在懷著身孕的情況下去對別的男人投懷送抱。

因此他很確定,方皓朗和池月樂之間不可能發生什麼。

但確定歸確定;理智推論的結果,並無助于控制他此刻內心燃起的怒火。

他氣炸了——在今晨看見池月樂從方家走出來的那一刻。不夸張地說,那一瞬間他真的有殺人的沖動。

那個女人,果真不是蓋的。他做初一,她就做十五;他不過是故意當著她的面攬了一下池夜汐的肩膀而已,她居然就敢跑到別的男人家里過夜!

生平第一次,有女人把他激怒到這個地步。他簡直想痛打她一頓;但內心深處卻又犯賤,想讓她回到他身邊來。

而此刻,他甚至開始嫉妒起自己的老板。

「言輕——」方皓朗朝他舉了舉手里的杯子,神色平和,「接下來的話,我要是哪里說錯了,請你隨時打斷我。」

魏言輕皺起眉,「說吧。」這麼墨嘰干什麼?

「月樂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方皓朗毫無預兆地丟來一記直球。

魏言輕只遲疑了半秒鐘,立刻重重點頭,「是。怎麼?」他反問的語氣有些挑釁。

「果然呵。」不在乎他口氣惡劣,方皓朗笑著搖了搖頭,似是自言自語,「難怪我早就覺得你們倆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思忖片刻,他用上了這個詞。

魏言輕抿唇不語。

「昨天晚上我看見你站在我家樓下,還想著要不要請你進來坐一下,不過想想還是算了。如果真的讓你進來,以你當時那個嚇死人的臉色,你可能會直接揍我吧?」他輕笑著說。

「方皓朗,你究竟想說什麼?」桌對面的男人卻沒有那麼好的耐性。

「月樂和我說過,你們已經分手了。」方皓朗抬起頭來,直視魏言輕。溫和的眼神,驀然變得嚴肅了起來,「我看你也交了新的女朋友了,你和月樂之間——應該算是好聚好散了吧?」

仿佛察覺到他語義的走向,魏言輕的身形驀然緊繃。

方皓朗接著道︰「既然如此,介意我追求月樂嗎?」

「介意。」

——魏言輕眼楮也不眨地回答。

哦?方皓朗一愣,「我以為你至少會假裝大方一下的。」他苦笑,看著對桌面色鐵青的男人。

般什麼?魏言輕這家伙……根本就還愛著池月樂吧?瞧瞧此刻他瞪著自己的眼神,形容成噴火龍一點都不夸張。

「方皓朗,你少打她主意。」魏言輕冷聲放話。

「言輕——」方皓朗嘆了口氣,「我倒也不是非要追求池月樂不可,但是——你會不會太夸張了一點兒?你們已經分手了,你並沒有立場阻止她開始新的生活吧?」

魏言輕拒絕回答方皓朗關于他是否有「立場」的質詢,只是雙手環肩,冷睇著他。

他不覺得自己有哪里夸張的,他就是不允許任何除了他自己以外的男人對池月樂存著哪怕一點兒的心思!

「你還喜歡她是不是?那就和她說清楚你的想法啊,干嗎又去招惹別的女孩子呢?」方皓朗將眼光調往透明落地窗外,見一個穿著牛仔熱褲的長卷發女孩兒正從魏言輕的車里走了出來,美目流轉,好奇地四下張望著。他忍不住再度嘆了口氣︰「可能我的年紀是大了一點,你在玩什麼把戲,我這個老人是不能理解了。言輕,你對感情一向都是這麼不坦誠嗎?」

「你說完了嗎?」魏言輕不耐煩地站起身,抽走賬單。

「還有一句。」方皓朗直視著這個小了他幾歲的下屬,不慌不忙宣布︰「我對月樂的感覺很好,不會因為你的一句介意,而就放棄追求她。」

然而,魏言輕連听完這句表白的興致都沒有,徑自轉身,大步邁出了餐廳。

「真沒禮貌。」方皓朗低下頭,望著玻璃杯中淡黃色的液體。他不想做炮灰,但看著魏言輕這樣來去如風的輕慢樣子,不知怎的,自己心里——竟然沒把握可以贏得過他。

魏言輕坐回休旅車內,板著臉,自顧自地發動引擎。

「我們去哪兒?」池夜汐湊上來,帶一絲討好地捉住他的肩膀,嬌聲道︰「去看電影好不好?最近很火的那個《愛麗絲漫游仙境》啊,我朋友都看過了,都說很好看呢!或者去打保齡球啊……」

「都好,你決定吧。」他想盡量好聲好氣,但還是沒能掩飾住話語中的不耐煩。

夜汐是很敏感的,當即把嘴一嘟,俏臉拉長了一截,「嫌我煩哦?」

「不是。」他將臉扭向窗外,覺得胸口悶。

「那——」夜汐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龐,扭轉一百八十度,逼他與她對視。

「吻我。」她要求,隨即閉上了眼楮。

魏言輕望著這張年輕生動的臉龐。多漂亮的女孩子,臉頰紅潤猶如蛇果,濃密的長睫毛微微翕動著,哪個男人見了不心動?

他不想例外。

池夜汐比她姐姐漂亮迷人得多,而他的審美觀很正常——

他以指勾起池夜汐的下巴,將臉湊向了她……

「算了吧!」池夜汐豁然推開了他,一臉的怒意,「魏言輕,要不要拿鏡子照照你自己?」她伸手扳過後視鏡,用力將它拗到正對他的方向,「瞧瞧你那副好像要上刑場的表情!」

他有嗎?魏言輕模模自己的臉頰,有絲難堪。他當真表現得很勉強?

「你夠惡心了,什麼年代了還在演這種俗斃了的痴情種子。」夜汐氣呼呼地以手指繞著自己卷曲的發梢,銳聲諷刺道,「接下來你該不會要說,除了我姐之外,你看到其他女人都會不舉吧?」

這話真難听。魏言輕斂下眸色,「池夜汐,注意你的言辭。」

很好,開始說教了。夜汐倍感煩悶地吐出一口濁氣,「我說——到此為止吧。」

他擰起眉頭。假扮情侶不是她提議的嗎?他只是順著她的步調走,不能怪他不投入。

「原本以為和你約會會很開心,畢竟我也盼了那麼多年了。不過——」夜汐咧一咧嘴,自嘲地笑,「我想錯了。你令我感覺自己很差,很沒吸引力很不受歡迎——」

「你很好。」他溫聲打斷她,「是我的問題。」自己的無心敷衍,也許真的傷了小女生的自尊心。

但是,他能怎麼辦?

也許真被池夜汐給說中了,他就是個俗斃了的一根筋的男人。別的女人——就是不行。

他吐了口氣,「抱歉。我送你回家吧。」

「要你送?我隨便打一通電話,搶著要載我的男人不要太多哦!」池夜汐憤然推開車門,長腿跨了出去;跑出沒幾步,又折了回來,將自己手里的一個什麼東西用力砸進魏言輕懷里。

「喏,你的手機!我不玩了,無聊!」

魏言輕雙手接住,望著她的眼神帶上一絲無奈。怪不得自己剛才找手機半天都找不到,原來是被她偷偷拿走了。

這女孩兒還真任性。他搖了搖頭。

「我好心告訴你——」夜汐的聲音在車窗外斷斷續續的,被過往的汽車喇叭聲掩蓋,「剛才我不小心刪掉了一個我姐發給你的短信。她約你晚上九點在一個什麼月的地方見面,名字我忘了,不過我想你應該知道吧?再見!」一股腦兒地吼完,池夜汐將鐵鏈坤包朝肩膀上一甩,踩著細高跟鞋大跨步而去。

魏言輕連忙低頭檢視手機︰池夜汐這死丫頭,哪里是不小心?竟然把他的收件箱都給清空了。

晚上九點是吧?夜汐口中那個什麼月的地方……他搖頭苦笑︰還能有什麼地方?池月樂那個沒創意且念舊的笨女人,還能去什麼地方等他?

他瞄了一眼腕上表盤︰現在才七點半,時間過得真慢。

胸口,有什麼正在蠢蠢欲動。

「BestRegards,YoursSincerely……」在Word文檔中鍵入公司的全名,月樂終于松了一口氣。瞥一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糟,已經快八點了,瞧她這龜爬一般的速度。

現在馬上往「月之砂」趕還來得及。她站起身,對身後坐著翻看雜志的束芳菲道︰「束經理,我翻譯好了,接下來你只要發給對方就行了。」

「感恩!」束芳菲笑著將自己案頭的壽司簡裝盒捧到她面前,「月樂,沒有你我今天可就死定了啊。來,先吃塊壽司墊墊肚子,待會兒我請你吃晚飯!」

見她笑容真誠不似作偽,月樂也彎起了唇角,「不用了,我晚上還有事。同事之間幫個小忙而已,不用客氣的。」她拎起皮包,急著走。

「去約會?」束芳菲取笑道,「老實交待,是不是和方總啊?」

「怎麼會呢?不是不是……」月樂相當無奈。最近這幾天公司里關于她和方總之間的流言是越演越烈,更有危言聳听者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計在方總頭上;幸虧她神經粗大,不然早就效仿阮玲玉寫下「人言可畏」四個大字再順便死一死了。

「好吧,我不耽誤你約會了。走,陪我上趟廁所去。洗手間的燈壞了,晚上我一個人去還真有點兒怕呢。」束芳菲無比自然地挽起月樂的手臂,就拖著她往洗手間走去。

月樂不好再推辭,再加上自己似乎也有點「內急」,便順從了束芳菲的意思。

兩個女人一前一後跨入暗幽幽的女洗手間。三盞照明燈壞了兩盞,剩下的那一盞在窗邊忽明忽暗地閃爍著,還發出 啪 啪的輕響,猶如幽冥鬼火一般。

唔,還別說,真的挺嚇人的。甚少有加班經驗的月樂不禁嚇得抖了抖肩膀。

兩女各自跨入相鄰的隔間。月樂才坐到馬桶上,就听得束芳菲在隔壁問道︰「月樂,我要是說錯了你可別生氣,你是不是喜歡魏言輕啊?」

汗,上一次束經理不是指著她的鼻子當眾大吼說她喜歡魏言輕嗎?怎麼今天又換成如此客套的詢問了呢?月樂癟癟嘴,猶豫著是否該對這個一向對她不是特別友好的女經理交心。

還是……不要了吧?她搖了搖頭,還嫌自己緋聞不夠多嗎?

這時束芳菲又追加了一句︰「喂,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哦!」

哪能這樣啊?月樂郁悶地咬住下唇不說話。

「你好慢噢!」笑笑的嬌柔女嗓,倏忽移動到月樂如廁的隔間門口。

月樂只听到門上的插銷處傳來一陣碎響,當即暗覺不妙,伸手一推門︰該死,從外面反鎖上了!

「束經理!」她連忙提起褲子,握拳用力敲門,「束經理你干什麼?別鬧了,快放我出去!」

沒有人回答她。

斑跟鞋的滴篤聲漸行漸遠,束芳菲身上的香水味兒逐漸消散。

可惡!被這女人耍了!月樂氣得揮起拳頭重擂門板,下一秒鐘,卻疼得險些飆出眼淚。

現在該怎麼辦?她的皮包和手機,可都在辦公室里啊!

包重要的是——和魏言輕的約會,還能趕得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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