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一伙人在陽台上佐著明月享受晚餐。
餐後,他們便各自帶開行動,享受著涼爽的夏日夜晚。
穗積和奈保子,恭章和真由美,他們分別坐在長椅兩端談天。齊藤、杉山和中野則忙著和小孩子放煙火。齊藤似乎是小表頭的最佳玩樂對象。尤其是翔太,一直齊藤哥哥、齊藤哥哥的叫個不停。
「我真該謝謝齊藤。」
齊藤約莫是听到桂子的話,回過了頭。
「我原本就很喜歡小孩子。」
「齊藤將來一定是個好爸爸。」
「真想生個像翔太一樣活潑的男孩子。」
齊藤將翔太舉到自己的肩上。翔太樂得嘻嘻笑。
「棒球、足球、滑雪、沖浪。如果是生男孩的話,我一定要將我會的全部都教給他。」
「啊炳哈,都是玩樂項目。」
「誰叫我是運動萬能。」
別子大笑,繼而望向恭章和真由美。
「今井比較喜歡女孩子吧?」
「咦!?」
「你們的小孩一定會很可愛。」
「就是說嘛,今井。加油喔!」
齊藤不懷好意地笑了。恭章和真由美彼此互看一眼。
最後一發煙火將四周照耀的明亮無比。幾秒後,海灘恢復了原有的平靜。
「媽咪——」
翔太飛奔至母親懷中,得意洋洋地展示手中物品。
「媽咪,你看降落傘。」
翔太的小手上緊緊握著用風箏繩和塑料袋作成的小降落傘。
「好厲害喔!那個啊。齊藤哥哥在下面點火,它就會轟轟的飛上天空。」
「真的啊,你好棒。」
「我也做了一個。」
「謝謝你,齊藤。」
別子對抱著久留美的齊藤道謝。
「齊藤哥哥,我們以後還要來玩。」
「你真受歡迎。」
抱章笑道。齊藤也嘿嘿地笑了。
「包在我身上。」
「久留美,要不要跟姊姊們一起去洗澡啊?」
里惠站了起來。
「哎呀,不會太麻煩嗎?里惠。」
「你別動啦!今天是媽媽公休日。」
「謝謝。」
里惠從齊藤手中接過久留美。接著,她望向長椅。
「真由美和奈保子也一起來吧?這里的浴室應該可以容納下四個人。」
真由美用眼神征求恭章的同意。恭章點點頭。
「你也去吧!」
「那我就先洗了……」
奈保子也站了起來。
「我去幫你們看熱水。」
說罷,陽子也跟著離開。現場只剩下桂子和男上們。齊藤搖搖晃晃地走到陽子的位置坐下。
「帶小孩很累吧?」
別子問。她讓翔太坐在自己的膝蓋上。
齊藤笑了笑,從牛仔褲口袋中掏出壓扁的香煙,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
「不過他們真的好可愛。」
翔太躺在***懷中,開始有一盹沒一盹地打瞌睡。他手上還拿著齊藤撿給他的降落傘。
「早點結婚嘛。今井也一樣。」
別子對移坐到身旁的恭章說道。被點名的兩人不約而同發出苦笑。
「那也要人家答應才行。」
「陽子還不肯點頭嗎?」
「嗯。工作好象比我還重要。」
別子點頭表示贊同。
「過了某個年紀之後,女人也有女人的打算。」!
「真的無法兼顧結婚和工作媽?」
「嗯……」
別子為難地笑了笑。趴在母親膝上的翔太扭了扭身子,桂子溫柔地拍拍他的背脊。
「結婚並不像男性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尤其是對上班女性而言。男人在結婚了以後,可以將家事全部去給老婆去做,不過女性就不能了。做飯、洗衣服、打掃、和老公的親戚往來、社區的義務工作,生產後還要照顧小孩,這些全部由女性負擔。婚後想要繼續工作簡直就是不可能的。當然啦,多數的女性也是在同意的情況之下,才會走入婚姻。然而,過了三十歲以後,情況又不一樣了。她們有一定的地位和薪水,拋棄這些是很可惜的。陽子和里惠的年收入,我想應該都超過八百萬吧?也不是,重點不是在錢上面。那還是一種對自我的肯定。」
別子停了一下,撫模著兒子的頭發。
「從副部長開始,杰克森的女性員工多數都是單身吧?除非是和父母同住,或者聘請佣人,不然根本不可能在婚後繼續工作。」
男士們默默听著桂子的發言。他們根本無法反駁。
「我覺得很遺憾。」
說完,桂子輕輕笑了。
等到大部分的人都入睡以後,恭章和真由美一起走到沙灘上散步。那是個月光皎潔的沉靜夜晚。
「你的手藝不錯,經常下廚嗎?」
真由美羞紅了臉。
「偶而……。只有在媽媽或管家都不在的時候……」
「好厲害。」
「我只會一些簡單的家常菜。」
「是嗎?今天西班牙拌菜真的很好吃。」
「可是我听齊藤說,今井也很會做菜。每次你們去旅行,負責煮飯的人不是嵯峨或三田村,而是今井。」
抱章苦笑。
「因為我是一個人住的關系,所以會一些簡單的菜。不過我並不常做。」
「那三餐都在哪兒吃?」
「我不吃早餐,中午和晚上都吃外食。放假的時候偶爾會開伙。」
「做給部長吃的嗎?」
抱章停下腳步。真由美的大眼楮靜靜向上望著恭章。恭章移開視線,接著,他才輕聲回答︰「嗯……」
真由美咬緊下唇。恭章有種罪惡感。真由美將臉藏在長發後面,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氣氛變得尷尬且沉默。
抱章摟著真由美細瘦的肩膀,將她納入懷中。其由美並沒有抵抗。
「……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
真由美抬起頭,表情看來似乎很寂寞。不過,她仍然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部長呢?今天一個人在家嗎?」
抱章嘆了一口氣,接著點頭。
「好可憐……。難得的休假卻……」
「他鬧了好一頓脾氣。」
「部長?」
「你別看他那樣子,其實很孩子氣的。只要發現自己的水果比我小,馬上就會開始鬧別扭。」
真由美輕輕笑了起來。
「真辛苦。」
「嗯。長大的只有身體。」
「你不覺得寂寞嗎?」
真由美問。
「你們沒辦法在別人面前像這樣散步吧?」
「當然寂寞。既寂寞又難過。」
「那為什麼?」
抱章無法面對真由美的視線。通往陽台的石階就在眼前。
「因為我喜歡他。」
抱章看著小徑上的微弱燈光,低聲回答。
「打從我進入公司開始,每天都在追逐他的影子。原本是好勝心作祟,因為我不想輸給他。不知何時,他竟變成了我憧憬的對象。」
「如果……、被公司知道了……」
抱章淡淡笑了。
「到那時候,我們就等著一起被炒魷魚吧!」
真由美嘆了一口氣。恭章摟著真由美的肩膀,希望可以藉此讓她安心。
「別擔心。我們兩個都很謹言慎行,沒有那麼簡單就曝光。」
「難道我就不行嗎?」
真由美依賴地望著恭章。
「我知道你和部長的關系。我可以當你們兩個人的煙霧彈。」
「高木……」
抱章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認真的大眼瞳浮出淚光。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就算對方是我的爸媽。把我殺了我也不說。所以……」
抱章溫柔地拭去真由美的淚水,然後靜靜搖頭。
「為什麼……?」
「我希望你能獲得幸福。」
「我的幸福……」
顫抖的嘴唇沒有繼續說下去。淚水滴落白皙的面頰,沾濕了恭章的手指。
突然間,真由美轉身跑向了石階,獨留愣在原地的恭章。
抱章遙望漆黑的海岸。適才留下的足跡已經看不見了。
抱章一直將真由美當成妹妹看待,她不只是工作上的助理。因此,恭章真的希望她能獲得幸福。一旦她找到喜歡的男性,就算全世界都反對,恭章也會祝福他們。
結果,恭章卻又讓真由美哭泣了。恭章難過地咬緊嘴唇。
「我都看見了。」
上方傳來嘲弄的聲音。恭章訝異地轉過頭,發現陽子就站在石階上頭。
「你什麼時候到的?」
兩人間的氣氛一緊。
「干、干嘛啦?看起來很恐怖耶。」
面對恭章險峻的眼神,陽子下意識後退好幾步。恭章趕緊轉換表情。
「不、沒什麼。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我在陽台上看見你把可愛的公主弄哭了,所以了特地走下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陽子一副活逮了的樣子,微笑望著恭章。
「你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了。」
「……」
陽子慢慢走下石階。
「為什麼不行?她很可愛,又很居家,是最好的結婚對象吧?」
望著無言以對的恭章,陽子在內心暗自竊笑著。
「你從以前就是這樣。真不知道是優柔寡斷,還是冷酷?或者你對女性根本就不惑興趣?每個和你交往過的人,不管是我,里惠、岡崎、艾蓮娜,我們都覺得你太冷淡了。一頭熱的永遠是我們,你根本從來不曾在意過。然而,你卻又無比的溫柔,如果你肯認真一點的話,沒有一個女人可以逃出你的手掌心。我問你,玩弄女人的感情真的那麼有趣嗎?」
「我並沒有……」
「重點不在這里。」
陽子瞪了恭章一眼。此時,陽子突然絆了一跤。
「嵯峨!?」
抱章趕緊拉住對方。
「沒事吧!?」
「嗯……。我沒事,只是頭有點暈……」
「你別亂動。坐下來吧!」
抱章讓陽子坐在一旁的沙子上。
「我去叫齊藤過來。」
「你別去。」
陽子堅定地要求。
「拜托,不要驚動他。我只是一時站不穩罷了。」
話雖如此,即使在暗夜中,恭章也能看出對方的臉色很不好。
「我真的不要緊。你也坐下來吧!」
陽子指指隔壁。恭章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坐在陽子身邊。陽子咳了幾下。
「喂,你真的不要緊嗎?」
抱章輕輕推著陽子的背部。陽子一邊喘氣一邊點頭。
「謝謝。你還是那麼溫柔。」
「嵯峨——」
「繼續剛剛的對話吧!」
陽子搶先一步打斷恭章。
「以前我們交往的時候,你從來沒有抱過我。連接吻也沒有。我知道你和里惠、艾蓮娜睡過,唯獨我……」
陽子目不轉楮地看著恭章。
「是為了省吾嗎?」
抱章落下視線。猶豫一下後,他才點頭。
「……是嗎?」
陽子笑了笑。
「謝謝你,恭章。」
抱章看著前任戀人的側臉,靜靜說道︰「嫁給他吧!」
「不行。」
陽子斬釘截鐵地回答。
「為什麼?」
「我們的家世背景差太多了。他可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而我呢,不過是個平凡公務員的女兒。我根本不懂大戶人家的規矩。」
「這跟結婚沒什麼關系吧?」
「關系大了。結婚不只是兩個人的事。有我這種老婆,丟臉的人可是他。」
「那些婚後再學就可以了。」
陽子苦澀他笑了。
「你根本就不懂,恭章。」
「什麼意思?」
陽子站起身。她拍拍裙上的沙子,走向海岸。恭章追了上去。陽子凝視著月光,繼續開口說道︰「不只是這樣。結婚後就必須辭掉工作。我討厭這樣。」
「你沒必要辭職。齊藤會同意的。」
「你應該知道,MD的工作有多辛苦。小倆口的時候或許還說的過去,不過有了孩子以後就完了。」
孩子——恭章看著地面。
「他很想要孩子吧?」
「嗯。可是,我們兩個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小孩。再說——」
陽子抬頭望著滿天星星。
「再說,我恨喜歡現在的工作。就算它很辛苦,就算會被部長罵,可是我還是覺得很充實。我不想因為結婚或生產,而讓一切的努力付諸流水。我想做的事還有好多好多。」
「嵯峨……」
陽子回過頭,露出一個美麗燦爛的微笑。
「馬上就到秋冬季了。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輸給你的。」
抱章再也無話可說,只能無聲地佇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