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死的!
他已經清醒了,不可能還在作夢!
一大早,當聶端衡張眼看到他看了半年的天花板後,他說服自己相信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也是一場惡夢,那個叫言予諾的人沒有搬進來,他也沒有帶來一只黑貓。
房內的一切都跟昨天之前一模一樣,而聶端衡也開始放下心來,梳洗、著衣。
所謂的「正常」,只留在臥房內,出了臥房,所有的一切就開始「不正常」。
原本純白的牆不知何時換上淡黃色……
淡黃色?!誰會在自家的牆上漆淡黃色啊!走到客廳,原是黑色的牛皮沙發被換上天藍色的布面沙發,這樣的轉換使得客廳的氣氛為之一變而成溫馨。
很好!聶端衡對自己會聯想到「溫馨」二字一點訝異也沒有。
他揉揉發疼的太陽穴,眸子尋找著「罪魁禍首」的身影。不料,人影沒見著,倒是見著了已經在牆角佔了一席之地的貓,黑色的身軀旁邊還有個空空的盤子。
看樣子它已經吃過一頓,此刻正心滿意足的睡它的大覺。
聶端衡一見那只蜷成一團、看似安睡的貓不禁吞了口口水,很不願想象自己「即將」跟一只貓共處在屋檐下。他厭惡小動物是眾所皆知的事實,奇怪的是校長怎麼會替他找一個有寵物的同居人?
言予諾的身影進入他的視線。
「早啊!」言予諾將盛有蛋餅的盤子放上餐桌。「早餐剛做好,一道吃吧。」他解下圍裙。
他的笑容可比晨光,俊雅面容干淨,黑發柔順地貼在頸邊,聶端衡霎時失神,以為自己又重回到以前那段他此生回味不已、卻不可能再有的幸福日子。
一個箭步上前捉住言予諾的臂膀,震愕的黑眸摻著驚喜的盯著言予諾,但那抹熟稔卻在言予諾逸去笑容時完全消失。
「你……」好象,好象的笑容!聶端衡好想叫言予諾再笑一次。
那曾經到手又飛離的幸福啊……他無法捉住的幸福……
「我怎樣?」言予諾嗅到一絲「幸福」的味道,想試探聶端衡的內心,卻又怕被他心里的大洞給吸過去而作罷。
以前他從未有這種遲疑,只因沒有一件案子需要他現身在某個人面前辦事。通常他只要探出委托人或是受委托人內心最想要的「幸福」,再不著痕跡的引導他們前去得到便行,像聶青兒這樣的委托他是第一次遇到,而像聶端衡這樣沒有希望的受委托人他也是第一次接觸。
言予諾發誓下次一定不要接這麼累人的case,像現在光是站在聶端衡面前還沒事,他就可以準備燒香拜佛祈福還願。
「你……我記得我說過我今天不要見到你,也要見到客廳恢復原狀的。」聶端衡一時之間找不到話說。所幸,他突然想起他昨天晚上說的話。
前幾次見到言予諾,都不覺得他有什麼異樣,只覺他很礙眼,但聶端衡從未將他同記憶深處那個人做聯想。
但是……今天他才驚覺到,言予諾的笑容該死的--該死的像記憶中的那個人!言予諾的笑容……竟勾起他深埋心中的記憶。
「我沒動客廳啊!」言予諾唇角勾勒一抹微笑,再次讓聶端衡失了神。
聶端衡到了嘴邊的呼喚硬是吞回,他放開言予諾,別過臉不願再看他。「我指的是客廳原本的牛皮沙發,黑色的。」
他特別強調黑色。
「哦,沙發啊……我賣給家具店了,兩個人住,不必用太好的牛皮,普通而且溫馨的布面沙發就綽綽有余,而且也比較省空間啊!」言予諾發現自己的笑容似乎給聶端衡不小的打擊。
是以,說話的當口他刻意緩緩露出笑容。
丙不其然,聶端衡又看直了眼神。而言予諾感受到的「幸福」氣味則愈來愈濃。
「Roy……」深埋心房的名字再也關不住地出閘,緩逸出口,眸里也滲出絲絲遏抑不住的情感。
Roy?言予諾揚眉。怎麼不是叫青兒呢?許多疑惑的泡泡自他心底升起。而聶端衡那蘊含太多太多無法形容的注視,教言予諾無法移開視線。
那先前以為又黑又冷的深邃黑眸一下子承載了無數的情感,其中最清楚的是遺憾。
遺憾?這倒鮮了,言予諾以為聶端衡會是那種果決堅定的人,現下看來,那似乎只是他的表面。
鉗制自己的力道松開,言予諾看著聶端衡瞪大眸子,不敢相信地望著自己,然後--「砰」的一聲,大門被大力打開又大力合上的聲音傳來。
曾經縈繞在屋內的「幸福」氣息尚未消失,言予諾指尖輕觸那縷帶著遺憾與傷痛的「幸福」,趕在它化為虛無之前捉住,由里頭探索出一個名字。
「言兒。」言予諾瞧著手上這縷「幸福」,不免有些訝異于從聶端衡身上竟然還榨得出「幸福」來。
「干嘛?」睡意朦朧的言兒虛應一聲。
「幫我查一個叫Roy的人。」言予諾還是打量著手中的「幸福」,沒有什麼意思要吸取。
他有預感,如果要讓聶端衡得到幸福,一定要先從這個人下手。原來,聶端衡心中除了青兒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啊……
「怎麼你沒事拿著‘幸福不吃?」言兒起身一躍來到他身邊,與他一同看著他手中的「幸福」。
這是從聶端衡身上留下來的,我怕吃了胃痛。」言予諾實話實說,卻又舍不得放開這麼美麗的「幸福」。
言予諾認定為美味的「幸福」該是帶點悲傷色彩的「幸福」。眼前的「幸福」正好符合他美味的標準,而遲遲不入口的原因便是--聶端衡。
「呃……那還是丟掉的好。」言兒抖動身體,伸展四肢。要是言予諾因為吃「幸福」出了事,那可真是幸福診所成立以來最大的笑話。
「你去幫我查一個叫Roy的人。」言予諾看看天色,打了個呵欠,思忖著聶端衡反常的行徑,想到什麼似的伸手模模自己的臉。
想起聶端衡倉皇奪門而出時的情景,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戳了下,很不舒服。
「誰啊?」言兒半眯起眸子,懶懶地問。
「知道還需要你去查嗎?」言予諾又打了個呵欠,這回還跟著打了個噴嚏。
「我看你還是吃掉它吧!」言兒皺起眉頭,關懷地看著很久沒打噴嚏的主人。
言予諾睨言兒一眼,微微一笑。
「我不會有事的。」
說完,他放手讓那抹「幸福」飄浮在空中,散逸。
「有得吃不吃,好嗎?」言兒不贊同言予諾將它放走。
「放心,你上次替我找的‘幸福美味得很,也托聶端衡不再有什麼隱藏的負面情緒的福,如果持續下去的話,應該可以撐個兩年。」
「是嗎?」言兒很不樂觀。想言予諾在聶青兒死後半年才勉強能靠近聶端衡身邊,而且在打照面後立即將身體里儲存的「幸福」消耗光看來,言予諾還是有機會多吃就多吃的好。
「我睡覺的時間到了,趁我去補眠這段期間,你就去替我查bye,拜拜!」言予諾連打了幾個呵欠,走進自己房里,留下言兒望著那縷「幸福」消失。
「嘴硬。」她等著看言予諾怎麼死。
言兒搖著長尾巴,消失在客廳。
白天休息,至晚上五六點才開始活動到早上十點,是言予諾的作息。所以聶端衡並不常見到言予諾,因為他們兩個人的作息完全相反,加上兩人的課程排得不一,是以他們會踫面的時間也只有早餐時候。
罷開始聶端衡還會在見到言予諾時叫他滾出去,但日子一久,他也習慣了。不,其實聶端衡很清楚自己態度軟化的原因,在于言予諾的笑容實在太像記憶中那個人,所以他壓根兒狠不下心來趕言予諾出去。
明明知道再怎麼期盼,那個人也不會再回來,而他早在半年前就該放棄所有的希望,體認到他這輩子只會孤身一人的事實,然而,言予諾的出現卻教他不由自主的燃起那份希望……
聶端衡說服自己在言予諾身上看到的只是錯覺,他跟Roy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事實上他們兩個一點也不像,像的只是言予諾的笑容,那不摻雜質的笑容與Roy相似。
見到他笑,他總不由自主地想到Roy。
因此,他試圖不盯著言予諾瞧,也試圖讓自己的生活與言予諾形成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形。
但每每只要言予諾臉上出現笑容,他就算想躲,也會依從內心的渴望直盯著他的笑容瞧,明明知道這只是一種自我安慰,他卻無法遏止。
又是一日的開始,強烈的日光透過晚上他忘了拉上窗簾的窗戶投射在他熟睡的臉上,使他比平常早了兩個小時清醒。
聶端衡皺眉,抬手遮眼,承受著自己昨天晚上粗心的代價。他半坐起身,揉揉不適應強光的眼,一邊推被下床。
最近夢到Roy的時間變長了……
聶端衡不知道那代表什麼,只知道言予諾的存在讓他死水般的心掀起一圈又圈不該泛起的漣漪……他不喜歡,卻無力阻止……
「喵!」
貓的叫聲讓聶端衡從深思中清醒,緊接著他听到門板上有貓爪刮門的聲音。
「喵喵喵喵!喵嗚!喵嗚--」
「該死的貓!」聶端衡走到門前大力拉開門,果真看見言兒舉起兩只前腳死命的抓著門板。「你在干什麼?」
他的門!他就知道放任的結果就是家里的家具遭殃。他一定要跟言予諾這個放縱自己寵物亂來的主人好好溝通。
「喵喵喵!」言兒一見聶端衡就更加大聲的喵喵叫。
聶端衡的反應是往後退兩步,不讓言兒進犯他,手不自覺地搭上門扉想要躲進房里。
「喵嗚!喵嗚!」言兒見聶端衡想關上門,忙驅動身體上前,一邊大叫。
懊死的,要是她可以說話就好了,偏偏在這種緊要關頭她還是得當一只普通的貓!予諾,予諾出事了啊!若非她只是一只貓,她才不會在情非得巳之下向聶端衡求助!
「離我遠一點。」聶端衡抹去浮現在眼底的恐懼,裝出一張凶惡的臉孔。
可惜他得到的回報是言兒的利齒。
只見言兒往聶端衡的褲管咬去……聶端衡僵直身子,下意識的閉起眼楮,但過了好一會兒,沒有預料中的疼痛才讓他鼓起勇氣微張眼、低下頭看言兒。
言兒嘴巴咬著他的褲管往外拉,還發出模糊不清的叫聲。
它似乎要自己跟它走……聶端衡僵硬的身體更加僵硬,他不相信會有靈貓這玩意兒的存在。
天啊!聶端衡是白痴!渾帳!大笨蛋!言兒一邊在心里咒罵,一邊使出吃女乃的氣力咬著聶端衡的褲管,努力的想要把他往外拉。
「你別咬了!我跟你走就是了!」聶端衡被言兒弄得不耐煩了,只得依著它。
這話一出,言兒馬上松開嘴巴,頭拼命的往言予諾房間的方向轉去,喵喵叫個不停。
「言予諾?是言予諾嗎?」聶端衡猜測,心中不知為何一悸。
「喵!」這人還不笨嘛!
聶端衡當言兒的叫聲是肯定的,因而邁開步伐往言予諾房間走去,言兒則跟在聶端衡腳邊打轉。
頭好暈!
言予諾這輩子還沒這麼暈過。雖然他活了那麼多年,可還沒有一天醒過來時迎接他的竟然是天旋地轉。
一睜開眼,面對一如往常的天花板竟然會轉!嚇死他了。什麼時候科技進步到可以讓天花板到處轉而不會損害房屋結構?
他閉上眼再睜開眼,發現天花板轉得更厲害了,扭曲的像漩渦似的天花板不只讓言予諾眼楮花掉,也讓他的腦袋跟著糊掉。
言予諾強忍著目眩想起身,好不容易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子明顯的偏斜,往床邊滑去,他來不及止住自己,人就往床下倒去,變成上半身掛在床外,下半身還黏在床上的姿勢。
「嗯……」這下言予諾更暈了,只覺得自己現在像在十幾丈的樹上往下看時會產生的那種距離落差懸浮靶,讓他胃里一陣翻攪,直想吐。
他發現自己全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為了不讓自己重蹈覆轍,他寧願就這樣掛著也不要再暈了。就這樣,言予諾又迷迷糊糊的睡著。
直到--房門被人大力踹開,聶端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進來,見到有大半身體是懸在床外的言予諾時,腦中閃過無數個片段,全是死亡的畫面。他胸口一悶,什麼也無法思考的扶起言予諾,握住他的肩大力搖晃著。
「醒過來!別死!別死啊!」他激動地吼著,力道也跟著吼勢而加強。
不!不能死!不要死!
言予諾覺得自己快死了,胃像被人拿了根調棒,像攪弄飲料般翻天覆地。他抬起因身體的晃動而搖晃顫抖的手,想要阻止這個力道,但手還沒舉起來便宣告夭折的垂下。
他的胃……言予諾一開口就吐出那急涌到喉嚨的酸澀,不偏不倚的吐在搖他的聶端衡身上。
「嘔惡惡惡……」吐到連瞻汁也不放過的言予諾,因聞到自己的「杰作」而仍不停的在干嘔。
「言予諾!」聶端衡叫著他的名,不管他吐了自己一身,執意要听他回一句。
「嘔……」言予諾吐到全身最後一絲氣力也跟他說再見。
「言予諾,你回我一句啊!」滿心的焦急讓聶端衡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是「加害」言予諾的要素。
「別……別搖了……」他不行了……拜托……別搖了……別再搖了……言予諾微張眸子,尚未看清搖他的人是誰,眼前一黑,人就往前倒。
聶端衡及時擋住他往自己身上倒的態勢,不想他也跟著自己弄得一身髒。
「言予諾?」他輕喚著,看著他死白的面容,喉頭不意一陣緊縮。
活著吧?他還活著吧?
他皺起眉來叫著言予諾的名,不知該怎麼處理眼下的亂況。他伸手至他的鼻下,感受到那微弱的鼻息才稍稍安心。
他呆呆的盯著昏死的言予諾,一時失了行為能力。還活著,幸好,還活著!還活著就好了,就好了……
聶端衡不明白心頭那既緊縮又舒緩的感覺為何而來,他只知道言予諾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顫抖得厲害的手輕觸他蒼白的臉龐。熱的、有溫度……但這溫度似乎偏高……
「瞄!」言兒的叫聲拉回聶端衡的思緒。
他如夢初醒地將言予諾放平,替他蓋好被子,打了電話叫聶家的家庭醫師前來,再打電話到學校幫自己跟他請假後,替言予諾換下被冷汗浸透的睡衣,以及被他的嘔吐物弄到的被子,才回自己房間換過衣服再回來。
他進浴室弄濕毛巾替言予諾擦拭在他離開時又冒出的冷汗,重復好幾次相同的動作,到後來他干脆再拿一條毛巾來交替使用。
言予諾的呼吸粗淺且急促,眉頭深鎖,冷汗直冒,連覺都睡不安穩。
聶端衡凝睇言予諾的病容,一顆心猶如吊在空中晃來晃去的大石,左左右右前前後後的隨著言予諾的呼吸頻率跳動著。
「喵喵喵!.」她肚子餓了!言予諾昨天晚上就一直睡到剛剛,她都沒吃東西。言兒咬咬聶端衡的褲管,為自己爭取權利。
聶端衡低頭看著偏愛拿他褲管磨牙的言兒。
「你肚子餓了?」看它一臉饑渴的模樣,也知道言予諾還沒給它吃東西就先病倒了。
「喵!」Bingo!聶端衡夠聰明。言兒覺得自己對他的好印象逐漸上升中。
「你答應我,離我遠一點。」語畢,聶端衡不由得暗笑起自己,竟跟一只貓打契約。
「貓嗚!」好。有得吃什麼都好商量。言兒松口,朝聶端衡叫,像是答應。
聶端衡瞄一眼言予諾後才起身離開房間。
結果聶端衡沒有找到貓食,連個象樣的貓罐頭也沒有。言兒跟在他身後,很守信的離他三步遠。
「沒有貓食了,一會兒醫生來了之後我再去替你買。」聶端衡回頭對跟在後頭的言兒說。
「喵嗚!」我不吃貓食啦!
不過言兒的抗議無效。
門鈐響起,聶端衡忙著開門,立刻遺忘了那只快餓死的貓咪。
「怎麼是你?」聶端衡一見門外那張熟識的臉孔,皺眉問道。
「我老爸出診,所以我代替他來。」白蒼梧笑了笑,望著聶端衡沒有暖意的俊容,不受他散發的冷意所影響。
聶端衡只遲疑了一秒,便轉過身子讓他人內。
經過診斷後,白蒼梧判定言予諾得了感冒,而且得的還是最新型的流感病毒,一個不小心會要人命,幸好發現得早,否則轉成肺炎就不好玩了。
「還沒見過你那張死人臉白成這樣過。」白蒼梧調侃臉色白得可比白牆的聶端衡。
「閉嘴。」聶端衡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見到言予諾一副要死的樣子會這麼著急。
他該是任他自生自滅的不是嗎?只是……他不想見到任何死亡,再也不想。這房子他還想再繼續住,要是言予諾死了,那多麻煩!聶端衡說服自己。
「打從Roy之後……」
白蒼梧才開個頭即被聶端衡打斷︰
「姓白的!」聶端衡臉色大變,黑眸暗潮洶涌,沉冷不絕。
白蒼梧見狀,扯動嘴角,搖首嘆道︰「你還是忘不了。即使娶了青兒,你還是愛著Roy。」
是怎麼樣的情感將聶端衡折磨成這樣?把他個性中的溫柔抽掉以冷漠填滿,到最後,他只看見性格劇變的好友。
他真的不知道聶端衡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原以為娶了青兒為妻,會讓他變得像一般人,誰知他心中念念不忘的仍是Roy。這對死去的青兒而言,不知是一種無知的幸福還是無奈?得了端衡的人,卻得不到端衡的心。
「那又如何?」聶端衡冷道,排拒的氣息說明他不願多談。
「四年多了,你難道還忘不了?」白蒼梧皺起眉頭看著聶端衡閃著痛苦的眸子。這些年來,只有從他的眼楮才能稍稍窺見他內心的變化。目光落至床上的言予諾,他似乎理解了什麼。
忘不了又如何?」聶端衡挑釁地抬高下巴,睥睨著白蒼梧。
「不如何。」白蒼梧咽下心中的嘆息,收拾好藥箱。「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而已。」
四年多了……當事人不走出來,他這名旁觀者又能說什麼呢?只是……床上這小子是否是……
「幸福?」聶端衡冷哼。「那是騙小孩的玩意。」
「那他呢?」他又問。「你將他置于何處?」
「他?」聶端衡打從見到白蒼梧便沒有松過的眉頭更加的糾結。「他只是室友。」
「是嗎?」白蒼梧怎麼覺得聶端衡很緊張他似的,那臉色之蒼白較床上的病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面對白蒼梧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聶端衡仍是不肯顯露真心。「是的,有問題?」
「沒有。」白蒼梧投以關心的一瞥,頗有深意地說︰「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跟他稱不上有交情,而且他會成為我的室友,還是我干媽、你媽媽的安排,有意見,你可以去跟她抱怨,我無所謂。」聶端衡冒火的冷笑讓整個房間的溫度至少下降十度。
床上的言予諾立刻因聶端衡情緒的波動而受影響。
「呃……」原本止住的冷汗又開始直冒,言予諾只覺得自己的頭像被灌了鉛一樣的沉重,身體卻又像羽毛一般的輕,吸進胸腔的空氣是冷的,可身體卻熾燙的像要燒起來。
「八成是聶端衡在他附近……」言予諾神智不清的搖著頭。誰把他拉走啊……他都已經要死了……聶端衡的怨氣還是陰魂不散的要討他的命……
原以為他好一陣子都不會再受到這等磨難,誰知……誰知聶端衡到他要死了還是直跟著他……他怎麼那麼倒霉啊……
「言予諾?」聶端衡一听見言予諾的申吟,火氣全消的推開白蒼梧,坐至床沿關望。
「呃……」言予諾不安穩的躁動著,努力想要掙月兌這種極端的痛苦。
「言予諾……」聶端衡手覆上言予諾刷白的臉龐。好冰!他的心亦隨之冷卻。「蒼梧,他的情況不對。」
白蒼梧站到床的另一邊,拿出听診器以及溫度計重新替他看診。
「怎麼會這樣?」他難以置信的低語。「體溫急遽降低。」
懊是送醫的時刻,白蒼梧卻因眼前的情況太過詭異而無法思考。
「什麼啊」明明剛剛還好好的啊!聶端衡收回手,有些慌張。
「喵嗚!」
言兒突然出現,咬住聶端衡的手,聶端衡心一驚,想甩開言兒,卻發現言兒把他的手往言予諾臉上帶,直到他的手重新撫上言予諾的臉龐,言兒才放開他。
聶端衡來回巡視言予諾和言兒,一臉莫名其妙,白蒼梧這正牌的醫生反而被供在一旁當雕像。
「喵喵喵喵!」言兒朝著聶端衡大吼大叫,好象在責備他。
笨蛋聶端衡,要是言予諾有三長兩短,我就殺了你陪葬。
「這只貓真好玩,好象在罵你。」白蒼梧閑閑地說,臉上的笑容教聶端衡一記掃視給抹去。
言予諾呼出的氣息灼熱的像要融化他的皮膚,可是掌心下覆貼的肌膚卻冰涼透心。
這……這到底是……聶端衡用空出來的另一只手握住言予諾被子下的手。別死!
他這輩子見過太多的死亡,不願再見到任何一人死亡,即使是眼前不甚相熟的言予諾。別死,不要死……聶端衡直到感覺肺部傳來警訊才發現自己是屏著呼吸的。
言予諾在聶端衡心緒平穩當中整個人終于安靜下來,不再申吟,接收到聶端衡傳來的關懷,也舒緩了痛楚。
白蒼梧見言予諾似有好轉的跡象,再替他看了看,才松了口氣。「體溫回升了。」
病人暫時沒有危險了。白蒼梧這樣斷定,但以防萬一,他還是替言予諾打了一針。
「我開張藥單給你,你去附近的藥局配藥。如果他有再像剛剛那樣體溫遽降的情形,馬上call我。還有,他的衣服一定要保持干爽,如果有濕掉就要立刻換。」白蒼梧在藥單上寫下一長串的名詞。
聶端衡接過藥單,頷首,露出今天第一個真心的微笑。「謝謝。」
「哪里。」白蒼梧回他一笑,好奇的眸光在言予諾以及言兒身上停駐良久後才離去。
聶端衡直直看著睡得安穩的言予諾,心頭的大石似有緩降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