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火 第1章(2)

抬起埋在手臂里的臉,他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正掙扎著從其手臂下逃月兌的女人。

「這個聲音是怎麼回事?听起來更像是開香檳,而且手榴彈沒有爆炸。」

「我想告訴你那只是個仿真品,但你沒給我這個機會。」無辜地聳聳肩,費叔旖略略整理一下自己的頭發,「很感謝你的英勇,但是你得賠償重新安裝一扇玻璃窗的費用。」

仿真品……該死!被戲弄的人想罵粗話,然最終只能狠狠瞪那個不知所謂的女人一眼,以示警告。

「你該知道身為軍火商的我非常了解妥善保管軍火的常識。」她在他的瞪視中撿回被扔出去的「手榴彈」,「怎麼樣?完全可以以假亂真。這是最新款的仿真品,還在冒煙,里面放了水果味的芳香劑,檸檬的。我正在考慮再向制造商多要幾個,放在衛生間作為清香劑使用。你喜歡檸檬味?或者其他什麼?花香應該也不錯,薔薇?百合?茉莉?」

「該不會這些也都是仿真品吧?」舉一反三,余東指指自己在客廳里掃除出來的危險品。沒有意外,費叔旖點了點頭,端正的五官流露出鮮明的笑意。

「的確,如果你覺得它們危險的話,可以扔到外面的垃圾箱里。」

余東繃緊臉,如月牙般眯起的眼楮掠過殺意。自己從不曾如此狼狽,全拜眼前無法無天的女人所賜,竟然也會有如此丟臉的一天。要是被以前戰場上的部下們知道他連武器的真假都分辨不出,那些家伙必定會笑得肚子痛。

「這也不能怪你,剛拿到手時我也以為是真的。若不是親自使用,絕對不會發現與真的有何不同。」感受到自己的確惹火了另一人,引火的人立刻識相地及時收拾殘局,「這只是一個玩笑,如果過分了,我道歉,所以你也不用賠償任何費用。」

「我並不覺得這是玩笑,也不希望還有下次。」他狠狠道,並拖來一只原本用來裝電視機的廢紙箱,將所有的仿真武器丟進去。

真是有趣的男人,明明氣得連殺了她的心都有,卻仍堅持為她打理房間。費叔旖盯著男人絕對算不上偉岸的結實背影無聲微笑,深覺這次的保鏢簡直可以用「神奇」形容。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你究竟喜不喜歡檸檬的香味。」揣測著他的怒氣應該已經消得七七八八,她惡劣地又再舊事重提。

「所有的東西中我最討厭的就是檸檬。」他咬牙切齒地回答。

「真可惜,我倒是很喜歡。」

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她便回到自己的臥室,讓余東獨自繼續在客廳中未完成的打掃工作。當客廳的地板亮得可以映出天花板水晶吊燈的形狀,所有物品都有了正確的擺放位置以及變得一塵不染時,我們從來不參與家庭掃除工作的女主人悠然地回到了這里。坐在沙發上邊休息邊盤算著如何改善伙食的前雇佣兵大人見到來人只是微微點個頭,便準備起身離去,暫時他覺得不能容忍對方無聊的個性。

「對不起。」對著他的背影,她忽然道。

「什麼?」他回首,挑挑眉。配以冷漠的眼神,這個動作倒是讓他看上去有那麼幾分狠勁。

「咳咳……」主動道歉的人假咳幾聲掩飾自己少許的窘迫,「……說實話,我很喜歡你,希望你能留下來當我的保鏢。至今為止,你是我見過的個性最合胃口的人。你會留下來吧?」

凝視眼前這張缺乏女性柔媚神情的端正臉蛋,又從她黑如水晶的瞳眸中捕捉到一些期待,他困惑地皺起眉,因完全弄不懂其善變的性格。

「我沒說過我不留下來。」

「可我擔心你會一走了之。」她露出頗不好意思的笑臉,將一個木盒子遞給他,「我在房間里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是一把刀。我認為這東西不實用,但或許你會喜歡,據說是名家鍛造的。」

他詫異地接下來,打開來,是一把櫻木手作小直。全長約22厘米,刀身長10厘米,櫻木制的手柄握著極為舒適稱手。48層軟鋼夾硬鋼,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現世哪一位刀具大師之手。

「難道是假的?」見他仍一副眉頭深鎖的樣子,她有些不放心地問。

「是真的。」他關上木盒,朝她露出一抹微笑,像個大男孩似的明朗,「謝謝,我很喜歡這份禮物。」

「那就好,算是賠禮。」她松一口氣地笑了。

起初的友好氣氛再次回到兩人間,然他們在放松的同時又以各自不同的第六感預測到彼此之間在不久的將來仍會出現的沖突。畢竟,余東已經在心里將新雇主定義為一個以販賣軍火為生的瘋子,而這個他所謂的「瘋子」也非常明白第四十任的保鏢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費叔旖的射擊俱樂部和普通的射擊俱樂部並無多大的區別,無非就是空間更大、設備更齊全、顧客更多。然而值得一提的還是儲存彈藥的倉庫,里面竟然還有一間暗室,存放著大量被政府嚴禁販賣的武器。因早已有了相應的心理準備,這次余東絲毫沒有產生驚訝的情緒,只是表情漠然地幫女雇主將寄到家里的幾箱彈藥搬運進去。隨後費叔旖盡責地巡視起自己名下的產業,並且適當地為身旁人做介紹。途中踫到一些常客,余東冷眼旁觀的同時也忍不住暗暗吃驚,因當中有不少是大眾頗為熟悉的知名人士。

如果是身處戰亂的地域,那麼弄到一袋糧食顯然要比一百把槍難得多。相反,東西南北四大國已經近兩百年沒有爆發過戰爭,再加上四大國的政府不允許普通公民持槍,所以一般人要買到槍械的確是件超乎想象的事。

「那些大明星也會向你購買槍支嗎?」無人處的走廊,兩個月前還是雇佣兵的男人輕聲問。

「喜歡射擊的人似乎都希望有自己的槍。」不以為意的口氣。

「我一直以為在四大國頒布《槍支管理辦法》後,沒有《持槍證》的人想要弄到一把槍是非常困難的事。」他略有困惑。

「不錯,所以我這邊的生意才會比較好。」

「沒有人說過你是導致社會安全系統發生故障的一大隱患嗎?」

「你是第一個如此夸獎我的人。」費叔旖微笑,因長發披肩的緣故比平日增添三分嫵媚。

「警察應該經常會來檢查才對,這家射擊俱樂部有多長時間了?」

「快十年了吧,雖然經常來檢查,但是不會讓他們找到我們販賣槍械的實質證據。不少買槍的顧客可以在射擊場里光明正大地試槍,這是我當初與方興艾一起開辦射擊俱樂部的原因之一。他幫我打理俱樂部的一切事宜,而我則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大宗訂單的軍火生意里。」

方興艾……听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余東緊抿的唇揚起嘲諷的弧度。

門打開的時候,辦公室里擁抱在一起的男女臉上都流露出吃驚的神情,而比他們更吃驚的則是沒有敲門的費叔旖。

「奇怪,難道我走錯了辦公室?」她退後一步,看了看桃木門上的銅牌後便很識相地順手帶上門,轉身以一種干脆的語調道︰「這不是我的休息室,抱歉,太久沒來,走錯了門。今天我們晚上去‘愛火花’餐廳大吃一頓怎麼樣?」

「你是我的雇主。」

「唔,光是想想那里的名菜,我的口水就快流下來了。」

「叔旖……」來不及穿上外套的方興艾追了上來,神色雖然沒有太明顯的慌張,卻也透著一股緊繃情緒。

被喚的費叔旖略仰首,微微笑的模樣。

「我想和你單獨談談。」方興艾瞥了眼一旁的余東,示意對方是多余的第三者。

「對不起,你應該知道外出期間身為保鏢的他應該留在我身邊。」

「的確,任何一個保鏢都比身為未婚夫的我更有資格待在你身旁。」受到拒絕的男人眼神陰沉,話語中也帶有鮮明的譏諷。

「你的意思是任何一個俱樂部的漂亮女侍應都比我更有資格同你上床嗎?」費叔旖以說冷笑話的口氣反駁。

下不了台的方興艾倒抽一口冷氣,尷尬地站立幾秒鐘便試圖解釋︰「弄成現在的情形,不僅僅是我的錯,我們都……」

舉手打斷對方繼續說出那些令人忍不住發笑的虛偽言辭,她坦然地凝視長久以來一直背叛自己的未婚夫。

「這麼多年,以我們之間的關系沒必要解釋太多。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這就夠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相信我?」方興艾不悅地挑高眉。

「不要搞笑了。」費叔旖拍拍他的肩,一副安慰老友的口吻,「這種戲碼根本不適合我們。我看到你同別的女人上床也不是一次兩次,我沒有在你頭上扔一顆原子彈,也沒有指責過你半句,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地繼續,沒有人會在乎。」

「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什麼答應我的求婚?」他咬牙切齒地問,不是不恨她的淡然處之。

「因為你把俱樂部經營得很不錯。」她依舊說實話。

「這麼說只要任何一個男人能將這家射擊俱樂部經營好,你就嫁給他?」

「差不多吧。」接著她又以一種憾恨的語調嘆息,「反正好男人的可信賴度尚不及一把舊式火藥槍。」

許多人會以槍比喻男人,但是會把某個男人貶得不如一把已遭淘汰的破槍,這還是第一次。余東嗤笑,有點佩服那個完全不將未婚夫的自尊放在眼里的自我女人。

「費叔旖!」方興艾氣得臉色發青,偏因自己行為出軌而說不出半句辯解。

「中午我要去‘愛火花’吃飯,沒有預約,如果去得晚就會沒位子。不好意思,我要走了,有事的話給我電話。」反正是對方先給自己難堪的,所以她大可更肆意地將難堪擴大,「啊,我有個小要求。下次和別的女人要做什麼私事的話,能不能在你自己的辦公室或者其他更適合的地方?別告訴我,在我的休息室里會更有快感。」

這個女人……余東無聲感嘆,默默地在心里同情另一邊已經徹底被壓倒的同性,然後隨滿臉微笑的費叔旖走出俱樂部。

「你究竟介不介意?」吃午飯時他觀察面色如常的她一陣子後,好奇地問。

「什麼?」正在品嘗玉米濃湯的人不解地反問。

「你未婚夫與別的女人在一起。」他補充。

「哦。」她笑笑,明亮深邃的眼楮悄悄蒙上一層薄薄的寂寥,「第一次的時候很生氣,後來覺得自己是個傻瓜,既然不愛他也就無所謂他到底會有多少個情人。」

「現在呢?」見她稍稍蹙起眉的為難樣,他不由感到一絲不可思議的悲傷。

「我是個生意人,所以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比金錢更有安全感。而給我帶來大量金錢的卻是軍火,我成了四大國最大的軍火商。為此,我想我愛上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那堆沒有情感的廢金屬。」

余東笑了,三分的嘲諷,七分的落寞。談不上迷人的眼楮因這份笑意變得莫名滄桑又莫名冷酷,帶著遠超過三十歲年齡的男性魅力。不經意與其對視的人怔愣一下,隨即不著痕跡地移開微微透露復雜情緒的眼神。

「這麼說也許只能證明你還是一個任性的女孩。」

正在吃藍莓蛋糕的人無法苟同地抬頭,接著釋然而笑,問道︰「你呢?」

「我什麼?」

「你有愛過什麼人嗎?或者結過婚?」

他搖搖頭,什麼都沒說,只是眯著眼以微微笑的表情凝視她。

「你是個奇怪的男人。」她無奈地給予一個評價。

「彼此彼此。」

「為什麼說我還是一個任性的女孩?」最終她仍忍不住問。

「只有成熟的女人才會明白男人遠比世界上任何一件物品好許多,因為他們至少知道女人最愛听哪一種話。」

「哦?舉例說明。」

「你沒發覺嗎?」

「什麼?」她抓不住他的想法。

「你很漂亮,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漂亮。」

他的突然贊美令她一怔,幾秒的時間,她才明白這是一個不怎麼樣的笑話。

「我承認這話我喜歡听,那麼這就可以證明你是個男人了?」

「還有更直接的方法能證明我是男人。」他低聲輕笑,平凡的五官也不由為之生動的愉悅情緒,「遺憾的是這個方法不適合我們。」

當然明白他所說的方法是指什麼,費叔旖詫異于對方毫不掩飾的說話方式。

「當兵的說話都像你這麼直接嗎?」

「不,我接觸到的士兵基本上都只說粗話和髒話。如果你感興趣,我可以憑記憶為你出一本《髒話大全錄》。」

「*&%#。」毫不客氣的,她低頭立刻罵了句連男人听了都不由臉紅的髒話。

余東不由睜大眼,隨即不顧慮自己身處優雅的高級餐廳而發出爽朗的大笑。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啊,眼前的女子似乎不僅僅只是軍火商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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