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氣息籠罩著整個羅蘭德學院,結束一天的課程,度天涯漫步在學院的林蔭道上,準備回303寢室和阿狗好好溫存一番。
這里的冬季果然很有冬日的味道啊!拉高米色的毛衣領,他順便套上了大衣,在他準備扣上第一顆紐扣的時候——
「舉起手來!你被捕了!」
這是哪家小孩在玩過家家呢?天涯慢動作地扣上紐扣,再緩緩地抬起頭,下一秒,他毫不吝嗇地以最震驚的眼神回饋傍現場的各位觀眾。
數十把劍齊刷刷地指著他一個人,什麼花劍、佩劍或是重劍,通通用上了。只不過這樣的場景不像是要逮捕他,倒像是某地方土匪正在攔路搶劫,不過是所用凶器別致廠一點。
「你們……找誰?」冷靜,這是一個王位繼承人首先要學會的,雖然這個時候他很想爆笑。
為首的女生像個中世紀的劍客,讓手中的佩劍在空氣中嘩廠兩聲,就當是見面的禮節了,「你是度天涯,對吧?」
「他當然是度天涯,」她身邊的男生當著主角的面嘀咕了起來,「人家不是說了嘛!整個學院長得最好看的那個人,就是度天涯。而且他非常符合大家的描述,你看……金發,發絲到了耳後有微微的卷曲.一直垂到肩頭……還有,海藍色的眼楮,像大海的顏色……」
女生似平煩不勝煩,「閉嘴,你當我不會自己看啊?何況頭發可以染,微卷發可以做,現在的男明星不都流行這種發型嘛!就連眼珠子的顏色也可以佩戴有色隱形眼鏡。除非……」
天涯靜靜地等待著她的「除非」,他才不相信這個看起來才到他下巴的小女生能做出什麼「除非」的事。
「把頭低下來!」她竟然命令一個王子,「讓我扒開你的眼皮,如果沒有隱形眼鏡我就相信你是度天涯。」她還真敢說!
「月兌線!」為了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有足夠的力量可以自保,天涯接受過各種逃生訓練。這種陣勢根本困不住他,他的步伐開始移動,長年的擊劍練習不是白搭的,只是幾個閃身他已經順利離開了包圍圈。
緊接著,他的身後傳來女生刺耳的尖叫——
「他是度天涯!他絕對是度天涯!而且他一定擁有非凡的擊劍技術,要不然他不可能突破我的防線,只有擊劍技術一流的人才能擁有這麼變幻莫測的步伐。就是他!就是他!」
原本可以一走了之的天涯被如此興奮的聲音震撼了耳膜,停下步子,他好奇地瞧過去︰是那個號稱要扒開他眼皮的女生!真是令人難以相信,這麼小的軀體里竟然會擁有那麼驚人的分貝,她的發聲構造是不是和常人有異啊?
他發愣的這一瞬間錯過了逃走的絕佳時機,下一刻他的身體已經被那個高分貝女生抱在了懷中。
「度天涯,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雞皮疙瘩,雞皮疙瘩!天涯為廠自己的形象死命捂住臉頰,「松手!我不認識你,麻煩你松手!」天啊,她的擁抱讓他想起了他的魔女媽媽,這世上會如此粘著他的只有那個老魔女。
這女生還真不知羞恥,不僅不放開他,還抱著他跳啊跳啊。不行了!再這樣下去,他的雞皮疙瘩非爆發出來不可了。用力甩開她的手,他毫無溫柔之意,「你是誰?你到底要干什麼?」
女生微仰著頭,眨巴眨巴的眼楮里有著天涯絕美的容顏,「我是公主。」
「你是公主?我還是王子呢!」啊呸!他本來就是王子,後面一句話當他沒說。
瞧他一臉不相信,女生很肯定地告訴他︰「我真的是公主。」
等等!難道說除了他,這個學院還有其他的貴族?天涯很努力地回憶著,回憶著他熟知的外交界。她到底是哪國的公主?泰國的?不像啊!
輕咳兩聲,天涯拿出貴族禮儀,畢恭畢敬地問道︰「可否請教公主家族名諱?」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笨啊?」他真的是度天涯嗎?「我姓公,名主——你叫我‘公主’就好。」
原來是這樣的「公主」啊!虧他還正經八百地擺出那架勢,天涯尷尬地拉了拉毛衣領,「抱歉!我趕時間,先走一步……」
「不能讓他走!」
鮑主大喝一聲,護衛立刻舉起了劍,劍尖幾乎刺痛了天涯的眼,也留住了他的腳步,「你到底有什麼事?」
「我要你教我擊劍,度天涯!」
「你要我教你擊劍?」長這麼大他還沒被人這樣要求過呢!這個人還敢氣勢洶洶,一副欠她的樣子,這天下是不是沒有道理了。天涯不耐煩地揉了揉鼻子,「擊劍社有教練,有社長,讓他們教你!」
「對,對不起,我就是擊劍社的副社長。其實,事情是這樣的,」她身旁的男生主動站出來說明情況,因為不想公主把事情弄得一團糟。求別人做事還這麼強勢,家丑,家丑啊!
「一周後是各大高校擊劍比賽,我們擊劍社從成立到現在……一場比賽也沒有贏過,所以就想借這次比賽打個翻身仗。偏偏在這個時候社長和教練同時病倒了,學院里傳說你的劍術一流,所以我們想請你暫代教練的工作,一星期……一星期就好。只要比賽結束,我們就不再麻煩你了。」
王儲殿下根本不會給他們麻煩自己的機會,」這跟我有什麼關系?我沒空,你們另覓高人吧!」
「度天涯,你怎麼是個騙子啊?」
又是那個高分貝的公主!度天涯火大地轉身,「你最好趕快為你剛剛說的話向我道歉。」
「我有說錯嗎?你就是一個騙子!」公主鼓起了腮幫子,「是誰曾經答應我們的社長,‘等到擊劍社需要幫忙的時候,我一定會出面。’說這話的人是誰啊?」
是誰?誰說了?誰?說的人站出來,別賴在我身上……
好像是一個叫度天涯的人哦!
當初,他用劍術制伏一個前來挑戰的人妖男,說是制伏事實上他也只是拔出劍,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那家伙就被突然跑出來的雪狼阿狗嚇哭了,結果被記者團團長柯柯拍下了他手持佩劍的照片,並在校報上大肆公開。
之後的幾天各個社團的人跑上門求他加入一些亂七八糟的社團組織,其中就有這個擊劍社。由于他堅持不參加任何無聊的社團,好幾個社團為了掙搶還在他精心修整的草坪上打了起來。他實在看不下去了,也是為了哄走那些堅持不懈的社長,他答應了他們的要求。那就是,一旦社團需要他幫忙,他必須義不容辭地參與進去。
都說話不能亂說!他果然要義不容辭了,
「需要我做什麼?」
「其實很簡單,」副社長把公主往前一推,「整個社團進入決賽的就只有公主一人,你只要教好她,讓她在女子佩劍比賽中發揮出水平就好。」
這到底是什麼社團啊?居然只有一個人進入決賽?羅蘭德學院不是騎士學院嗎?擊劍運動居然就這個水平?
「佩劍。」
對著天涯伸出的手,副社長愣了片刻,隨即「哦」了一聲,從社員手上拿過一把佩劍,他遞了過去,「給!」
「所有人向後退十步。」對于王儲殿下的吩咐,大家非常干脆地照辦,像幼兒園的小朋友倒退著向後走了十步。
「你,公主,過來——帶著你的佩劍。」
鮑主呆呆地握著佩劍走上跟前,天涯手中的劍在空中揮舞,他無語地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開始吧!」
「你不穿衣服嗎?」
「我不穿衣……」這是什麼話?天涯火冒三丈,雖然知道她口中的衣服是指擊劍服,但是身為王儲這樣被侮辱——算了,不跟她一般見識,「你不可能刺中我的,開始吧!」
好大的口氣!公主不服氣地操起佩劍,一個交叉地揮舞,她做好攻擊架勢,「哈!哈哈!呀哈——嗥——」
開頭的那句口頭禪很熟悉,可從她嘴里出來卻是絕無僅有的難听。又不是跆拳道,叫什麼叫?女孩子家弄成這個樣子,真是難看。天涯翻了一個白眼,他盡量維持紋絲不動的身形,不過是手腕一個甩動,公主的佩劍立刻飛了出去。
「你連握劍的姿勢都不對,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進入決賽的。」
氨社長連忙出面代為解釋︰「參加女子佩劍比賽的有三個人,取前兩名進入決賽,公主很幸運地躋身其中。」
「其實是有原因的,」公主撓了撓頭,考慮著該不該將真實情況告訴這個自大男,算了!還是說吧,「因為有一個女生跟男朋友吵架,她心情不好,放棄比賽資格了,另外一個就是生病的社長,所以,我才……」
「你還真是坦率。」天涯的笑,陰陰的。將手中的佩劍還給副社長,他拉了拉大衣,「很抱歉!我不能當她的教練。客氣地說,她的水準實在是太差了,不客氣地說,讓她擊劍太侮辱這項運動。光憑這一周的時間我根本沒辦法讓她在比賽中勝出。」
「你說什麼?」又是高分貝的尖叫,天涯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氨社長更是嚇得連手上的劍也扔掉了,「公主,公主!」他小聲喚,「忍住,忍住!」
「我——忍——」驀然的轉彎差點讓口水嗆死自己,「度天涯,你教我嘛——」公主眨眨眼楮,表現出難得的低姿態。
「不!」天涯的決定卻非常堅持,並且起步準備離開。
鮑主手一橫擋住了他的去路,「不行!你已經答應了社長,怎麼能說話不算話呢?」
「我當然會說話算話。」外交手段、政治謀略,這是王儲課程的基本內容,「這一周我會時時去擊劍社看看,只是不會教你。我答應的內容並不包括當教練,不是嗎?」
這個男生不僅自大還詭計多端,真是沒得救了!「拜托你!拜托你教教我,我一定要在這場比賽中勝出的,我答應了教練和社長,我一定要做到。我要用擊劍的魅力吸引更多人加入這項運動,你會幫我,幫吧幫吧!」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堂堂一個王儲,哪有時間跟她玩這種游戲!推開人群,他繼續自己的行程。
「度天涯!」
這個高分貝的公主再一次抱住了他,那種不快的感覺讓他再度想起了魔女媽媽。有一種感覺,跟她糾纏下去,他的未來絕對是一團亂。他想掰開她的手,他想掙月兌出來,他費力地跟她的手勁作著較量。可是這小丫頭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居然怎麼甩也甩不掉?
用盡全身的力量,公主像一個相撲運動員死命地抱住對手的腰部,「你知道嗎?我們的社員越來越少,如果還沒有人加入的話,擊劍社就要玩完了。我想通過這場比賽向學院里的同學宣傳擊劍運動的樂趣,你的劍術那麼好,你一定知道這種運動的樂趣何在,對嗎?你也不想看到一個標榜著騎士精神的學院卻沒有擊劍社團吧?我已經答應了教練和社長,我一定要做到。可我一個人再怎麼努力也是沒辦法的,所以你一定要幫我!」
「你根本沒有贏的機會,還敢答應別人一定要贏——我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所以,我絕對不會參與。」從八歲以後,從他被卓遠之那個梅非斯特惡整一次之後,他的世界就再也沒有失敗,因為他不接受「失敗」這個詞匯。
腰部的力量卸去了,天涯垂首,正對上那張倔強的臉,「就是因為不一定會贏,所以才要努力啊!連試都不敢試,你是不是個男人?!」
她的話猛地震撼了他,想不到那麼粗神經的女生也能說出如此有水準的話,「那好啊,明天早止六點整,你在303寢室的草坪前等我,遲到一分鐘你就再也不用來了。」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副社長簡直不敢相信,他還以為公主那些無禮的行為把他惹火了呢!這個金發藍眸的男生所散發出的氣勢太過高貴,像他這種平凡學生還真不太敢靠近,也就是公主這種搞不清楚狀況的家伙敢勇往直前吧!
天涯答應是答應了,不過,「我……我警告你︰你要是再罵我,我就用外交手段制裁你。不要以為你叫公主,就趾高氣揚,我還從沒被人罵過呢!」
「你以為你看起來很高貴,你就是王子啊?什麼外交手段?什麼沒被人罵過?像你這種自大、奸詐又膽小的家伙就該被人好好教訓……」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敢這樣罵他,大涯氣瘋了,「我警告你這個小矮魔女……」他真的是氣瘋了,又因為嚴重缺乏罵人詞匯,他干脆把「小魔女」和「矮魔女」加在一起,變成了「小矮魔女」。
鮑主輸人不輸陣,「什麼小矮魔女?我今年滿一百六十厘米了!你以為你長得高我就會怕你啊?長那麼高做什麼?浪費糧食又浪費布料,我要是你就把腿給鋸了!哈!」她轉身把翹起來對著他,還拍了兩下就扭著走了。
「啊,啊,啊——」
不行了!雞皮疙瘩又開始在那張絕美的臉上耕耘開來——這就是當王子遭遇公主的首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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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阿貓。」
清晨起床,卓遠之換上運動服,這就準備去三樓平台練習拳法。戰野的房間依舊是酣暢淋灕的呼嗜聲,不用說這小子還在做夢呢!至于縮在客廳沙發上的度天涯,就有點奇怪了。
「鐘……壞了嗎?」為什麼他盯著牆上的時鐘,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就連一旁的阿狗都端正地坐在地毯上盯著鐘,今天刮什麼風?難道那鐘有催眠的作用?
卓遠之好奇地湊了過去,歪著脖子瞅著鐘,阿貓不明所以地跟著主人以同樣的姿勢看著牆上的鐘,沒什麼特別啊!就這樣,四雙眼把所有的視線都給了那塊平凡無奇的鐘。
望穿秋水,結果鐘還是鐘啊!
六點整,時鐘哨哨地敲響了,天涯反射性地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沖到陽台上向下望去。
卓遠之與阿貓、阿狗交換著眼神,「他真的被催眠了?大清早激動個什麼?」
「那個小矮魔女沒來!太好了!」天涯幾乎要開香檳慶祝,「是她遲到不能怪我,我可以名正言順地拒絕……」
「有人在嗎?我找度天涯!」
「哦,來了。」
「我是公主,我和度天涯約好的。」卓遠之拉開門的一瞬間,天涯的噩夢如雞皮疙瘩紛紛現身。沒關系,他還有第二招,「阿狗,去跟公主殿下打打招呼。」
不愧是阿狗,跟在主人身後這麼多年,壞脾氣簡直一模一樣。踩著優雅的步伐,它出現在公主的視野里。
天涯將全身的重量放在支撐著沙發的手肘上,他的報復心寄托在阿狗身上。他在等待,等待她高分貝的尖叫。
「啊——」
炳!哈哈!她真的尖叫了,快點嚇得逃走吧!逃吧,逃吧——
「好可愛的狗!」
誰?誰的下巴掉了?天涯的重心一個不穩,栽進了沙發里。
鮑主蹲將阿狗抱個滿懷,「這只狗真可愛,長得跟狼一樣。」
拜托,我就是狼,是雪狼,狼中的王子!
「它的確是狼,雪狼,狼中的王子。」我就不信你不害怕,天涯壞心眼地告訴她。
鮑主果然松開了手,她的身體沒有向外狂奔,反而向天涯的方向跑去,「你這個男生真的很討厭噯!專門用這種手段嚇唬女生,你知道嗎?你很沒品哦!」
「我……我在嚇唬你?」天涯真想把自己的舌頭吃下去。最可憐的就屬阿狗了,它慚愧地把臉蛋兒壓在「狗爪」下,沒臉見人啦!
不服氣!說什麼也不服氣,天涯把她拖到阿貓跟前,「那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公主大氣地拍著他的胸說道,「這是一只貓!一只黑色的貓,只不過長得有點像豹子。」
「你見過這麼大個的黑貓?」天涯懷疑她自然常識課有沒有及格過,居然連狗和狼、貓和豹都分不清。算了!算了!他算是認栽了,「帶上你的佩劍,今天練習基本功。」丟下她,他頹喪地讓阿狗去取佩劍。
就在天涯的身影消失在客廳的一瞬間,公主「咚」的一聲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你很勇敢。」一直靠在房門邊看好戲的卓遠之沖她笑笑。
天涯太過急于求成,所以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小的女生從見到阿狗的那一刻起,臉就是慘白慘白的,抱著阿狗時她的小腿都在顫抖,後來見到阿貓她連牙齒都管不住了。除了臉上的微笑,她全身無一處不顫抖。
「需要我幫忙嗎?」
卓遠之善意地伸出了手,公主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還是扶著他的手站了起來,「我不是,不是沒用哦,我告訴你,我只是……」
「正常反應。」卓遠之比較在意的反倒是天涯。成天掛著什麼家族榮譽、王儲形象的他不是那種喜歡玩這種小把戲的人,今天這是怎麼了?
鮑主努力站直身體,盡可能忽略臥在一邊的阿貓,「你能不能……把那個黑黑的東西弄走?」
「呃!」卓遠之招了招手,阿貓亦步亦趨地靠了過來,「去跟公主打個招呼。」
在公主尖叫的前一秒,阿貓已經拿出它最溫柔的姿態窩在她的腿邊蹭啊蹭啊,簡直比貓咪還討好。
顫抖的感覺立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公主的笑臉,「卡哇咿咿——」
她說的是日語「可愛」——在日本待過一年,卓遠之的日語還算過關,「你也是啊。」
一句話贏得了女生的青睞,這年頭壞壞的惡魔果然比王子受歡迎,「你比那個自大、奸詐、膽小又可惡的家伙好太多了。」
天涯從臥房里出來,迎面听到的就是這句話。他火冒三丈地嚷嚷著︰「你來是做什麼的,找男朋友的嗎?」
「找也不會找你!」公主賭氣地拿起佩劍向外走去,「像你這種喜歡拿寵物嚇人的男生最無聊了!真不知道你干嗎成天裝作很高貴的樣子,讓人看到就想吐!」
對于剛剛做出的幼稚行為,天涯已經自我檢討過了。現在又被她拿出來說,他實在是很沒面子。可她的話也太難听了吧!
「你想讓我打破‘從不打女人’的原則是嗎?」
「哈,哈哈!你這種沒品的男生也會有原則?」
「你這個小矮魔女……」
這一刻的度天涯毫無高貴可言,他就像一個和女生打架輸掉的小學男生,唧唧歪歪地吹胡子瞪眼。
卓遠之目送著兩個吵吵嚷嚷的人出去,心里卻在惦念著︰一向最善于偽裝本性的度天涯居然將自己的陰暗面暴露在一個陌生女孩面前?
「還‘小矮魔女’?這都是誰發明的詞語?莫非……天要變,阿貓?」
「嗚——」大黑豹綠瑩瑩的眼在閃爍,那是綠寶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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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劍社的清晨半個人影也沒有,可是訓練室已經彌漫了滿滿的汗水味。
「注意腿!抬高!抬高!」
度天涯手中操著一根又長又細的棍子,他時不時地將棍子送到公主的腳下。不想被絆倒,最好的辦法就是躲開,他這是在訓練她步伐的靈活性和協調性。可惜方法殘酷了一點,公主已經摔得稀里嘩啦了。
天涯的魔鬼式訓練還在繼續著,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面。
「提問!」
「回答!」
「敘述佩劍的特征。」
鮑主喘著粗氣,腳下一邊閃躲一邊背誦著所有和佩劍有關的知識。「佩劍……長105厘米,劍身長88厘米,重量500克。劍……劍身橫斷面為梯形,護手盤為……月牙盤。」
「不夠完整。」天涯猛地將木棍伸到她防衛不當的右腳邊,公主就這樣重重地摔了下去。他抽回木棍,絕美的容顏滿是嚴肅,「記住!佩劍的劍尖為圓形,沒有彈簧頭。站起來——它和花劍、重劍的最大區別是什麼?」
「佩劍既可刺又可劈。」公主隨便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倔強地站了起來,「再來!」
好樣的!天涯的心有些被她的毅力軟化了,可一想到這個小矮魔女之前的種種,他的臉再次低了下去,「佩劍比賽中有效部位是哪些?」
「腰部以上包括上肢——除後腦,其他……其他都是有效部位。」
她總算還有點腦袋,不至于一無是處。天涯默默地凝望著她,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下。他做了一個假動作,木棍大有向左的趨勢,下一刻木棍直搗她的右腳,毫無防備的公主再一次倒下去,
「你的右腳怎麼反應這麼差?這樣下去,你怎麼可能在比賽中獲勝?」天涯有點泄氣了,已經訓練兩天了,眼看離比賽時間越來越近,她的進步卻不是那麼明顯。這樣下去她根本不可能會贏,他做這個教練有什麼用啊?早知道根本不應該答應,還說什麼就是不一定會贏才要試試,他再也不相信她的話了!
「起來!你給我站起來,繼續練!沒那個能耐還要許什麼諾言,連累我跟在你後面收拾爛攤子,受不了!」
她坐在地上一聲也不吭,頭垂得低低的,看不清楚她的臉。好一會兒,沉默的空氣就這樣壓抑著兩個人。
輕輕的抽噎聲,那是誰在掉眼淚?她哭了?那個小矮魔女哭了?真是倒霉,怎麼連對付他的辦法都跟他那個魔女媽媽一模一樣,害得他氣結。
修長的手指無奈地撩動著金色卷發,他別扭地坐在她的身邊,「你……你在哭啊?」上帝啊!他一定不適合做柔軟體操,身體再怎麼彎也看不到她的臉。
「我是小矮魔女,我怎麼會哭?」吸吸鼻子,她報復性地抓過他的衣角,偷偷的。
她的眼楮紅紅的,天涯確認了自己的想法。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把女生惹哭,他顯得有點慌張,「我們談別的!談別的,你就不會想哭了。你……你為什麼加入擊劍社?」
「我看了校報,就是有你握著佩劍的那張照片的校報。然後……然後我覺得玩劍很帥,就拿著報紙去擊劍社,當時社團里擠滿了女生都是沖著你的照片參加擊劍社的。後來我知道你握的劍屬于佩劍,就專門學習了佩劍。
「再後來,因為訓練很苦,來參加的很多女生都放棄了。我本來也想放棄的,穿著這種白色三件套的擊劍服一點也不漂亮,還累得要死。可就在這時候我那麼湊巧進入了決賽,而教練和社長又病了,我就想還是等這次比賽結束再交退社申請吧!所以,現在就被你這個自大、奸詐、膽小、沒品又愛公報私仇的男生惡整成這個樣子。」
原本還有點自責的天涯已經完全忘記了剛剛的心情,「你這個女生真的很奇怪,居然可以當著我的面把我罵成這個樣子,你有沒有搞錯?」
她抬高下巴俯視他,「我不做背後罵人的小人,哪像你那麼小人,居然拿那只雪狼嚇唬我!」
「這麼說,你知道阿狗是狼?」說起阿狗,他想起來了,「要是阿狗在這里就好了。」
「你又想用它嚇我?」
天涯搖搖頭,「同一種辦法用兩次,這不是我的品味。我只是在想,這里這麼髒,應該用阿狗雪白的皮毛 一擦,然後再坐下來的。」
鮑主二話不說伸出手,放到他的頸項處,模啊模啊。天涯嚇了一跳,連忙閃躲,「你在干嗎?」
「看看你有沒有喉結。」她一本正經地企圖繼續模啊模。
「呃?」
「我懷疑你不是男生。」
天涯嘴巴張得可以讓人投籃了,「你……你這個小矮魔女,簡直……簡直……」不行!他的雞皮疙瘩要起來了。忍住!忍住!絕對不能在這個女人跟前丟臉。
他的表情讓公主有點得意,「你在冒冷汗噯!要不要用東西擦擦?」她非常好心地將一塊白毛巾遞給他。
懷疑!心怦怦地跳動,是為了懷疑她的好心。
「再怎麼說你也是我的教練,你是為了我才待在這里的。所以,偶爾遞遞毛巾給你,也是應該的。」眨動眨動眼楮,公主的睫毛好長哦!
天涯帶點猶豫接過白色毛巾,擦擦……擦擦……冷汗越冒越多,「你干嗎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我在想,你的汗水跟我的汗水混合在一起,不知道是什麼味道。要不然你……嗅嗅!」
一時心迷意亂,他真的嗅了嗅。不對!他猛地甩開毛巾,「你把你擦汗後的毛巾遞給我?」
「這有什麼關系?」她滿臉不在意,「我又沒有用它擦眼淚或鼻涕。」
「那你剛才流的眼淚、鼻涕用什麼擦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你絕對不會想知道。
「你的衣角——質感不錯,擦起來挺舒服。」听她的口氣,好像擦的地方不是臉,而是反方向的人體部位。
一瞬間,她說了什麼天涯已經完全听不清了,捂著臉他直接沖進了休息間。那里應該有冷水吧!他需要沖臉。
看著他莫名其妙地沖了出去,公主有點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不會吧!這樣說說你就吐了,你是真有潔癖,還是你根本不是男人哪?」
她跟著他走進休息間,看著他一遍又一遍把冷水往臉上潑。透過前方的鏡子公主終于發現了王儲殿下極力隱藏的秘密,她興奮地大叫了起來︰「哦哦!你起雞皮疙瘩了!原來你真的有潔癬,一遇到髒的東西就會起雞皮疙瘩。我知道度天涯的秘密嘍!我知道……」
沒等她反應過來,她的整個身體已經被壓到了鏡子前。他滴水的臉在她的鼻粱處晃動,他的呼吸,他的雞皮疙瘩,他的生氣都在她的眼前閃爍。
空氣,凝固。
「我不是有潔癖,只是身體比較容易過敏,一旦過敏就會起雞皮疙瘩——僅此而已!」他說了,他將他最不願意為人知的隱私告訴了面前這個小矮魔女。松開手,放開她,他用手撐著洗臉台。因為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她,因為不知道她會以什麼樣的表情去看他。
一塊白色的毛巾遞了過去,「擦臉!你臉上都是水——相信我,這塊是干淨的。」
海藍色的眼沿著毛巾緩緩地移到她的臉上,就是那種微笑讓他接過了手。一塊毛巾,兩只手,隔著距離,他們沒有交集。
「真好啊!」公主靠著鏡子自言自語起來,「那時候從校報上看到你手中握著佩劍的樣子,照片很小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覺得你很偉大,一點也不像十八歲的男生。後來親眼見到你,當時我們那麼多人拿著劍,你卻不慌不忙,輕易就擺月兌了我們的包圍。而且,你長得真的是絕美!絕對的絕美!我還以為自己握著劍是來劫色的呢!」
「說什麼傻話?」一個男性,一個未來將承載一個國家命運的男性長得太過俊美真的是一種罪過。所以,他一直不喜歡別人稱贊他的容貌,可她的說法卻只是讓他有種想笑的沖動。
鮑主湊近他,拿出一副色迷迷的眼神,用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如果能劫色,真的不錯噯!你這張臉應該有很多變態的大叔喜歡收藏吧!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
「你到底是不是女生?」天涯使勁地捏她的臉蛋,非得留下個指印不可——解氣!
「你看你現在這樣多好!」她也不客氣,拼命地捏,拼命地捏,「能說能笑,會生氣、會起雞皮疙瘩,表情豐富了許多。總比那個說什麼‘我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的自大家伙看上去舒服多了,哈!我還真以為你出生貴族呢!」
他愣住了,她的一句話提醒了他的身份。他是誰?他是奧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貝爾‧艾伯克龍比,他是x國的王儲,他是未來的王位繼承人。他的身上被寄托著整個x國的未來,他代表著艾伯克龍比家族的榮譽。
他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十八歲男生,在「羅蘭德」結束四年的大學生活後,他會直接回國開始輔佐父王,以期日後成為合格且優秀的國王。
他的人生早已被規定下來,那麼現在他在做什麼?
罷才還說說笑笑的臭男生一下子沉靜了下來,眼神中那種狂風暴雨般的震蕩如海嘯來襲。公主忽然間感覺,站在她面前的人不再是他,而是另外一個頂著這個男生軀殼的陌生人。到底誰才是度天涯?那個自大、奸詐、膽小、沒品又愛公報私仇,會起雞皮疙瘩的男生;還是高貴不可侵犯,威嚴不可褻瀆的……
「度天涯,你怎麼了?」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明天這個時候你在這里等我就可以了。」
他逃了,為了逃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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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戰野陰森的笑聲在303寢室的客廳徘徊,踩著滑板他圍著度天涯左轉一圈右轉一圈,就是不肯停下來。
「有什麼你就說吧!」滑板摩擦地板所發出的「咯吱咯吱」聲快讓天涯發瘋了。
戰野略瞥了一眼,「o.87厘米——手指的直徑是o.87厘米,看樣子應該是女生的手。王儲殿下,你老實交代是不是遇到了心目中的公主了?」
「是公主,不過不是我心中的公主。」攤開書,天涯繼續攻讀。
「戰野,你怎麼這麼雞婆?」卓遠之很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湊到天涯身邊,他還往里擠了擠,「你……做了什麼事,讓人家……這樣對你?」
「收起你曖昧的眼神和骯髒的思想,我又不是你,我能做什麼?」
卓遠之再一個靠近,「那麼你想做什麼,卻因為你的身份限制而沒做什麼呢?」
「我哪有想……」
好熱!今天天氣怎麼這麼熱?天涯裝作不經意地四下看看,他的身後擠著戰野,他的身邊坐著卓遠之,他的腳邊臥著阿貓,他的膝上趴著阿狗,小姐縮在他的懷里。
這一屋子都是雞婆基因創造的嗎?
他揮了揮手,企圖把悶熱的空氣都趕走,「你們這是干什麼?走開!走開!我今晚得看完這一章,這個禮拜要交論文呢!我明天早上還得繼續指導那個小矮魔女……」
「小矮魔女?」
戰野狐疑的眼神在卓遠之的口中得到解答︰「那是王儲殿下特意為公主取的愛稱。」
「魔女?是指身材方面嗎?不是常說魔鬼身材,難道公主更加厲害?」
可憐的天涯從小生活在深宮內院,根本沒听過這些稀奇古怪的詞語。他傻傻地點點頭,「是指身材,她的確是……」又矮又小。
他想說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因為話到了戰野口中已經完全變了味道,「好厲害!天涯,一直以來我都看錯你了。」拍拍他的肩膀,陽光少年一副感慨良多的樣子,「我以為你因為身份的原因過著循規蹈矩的生活,沒想到,你這麼……」
「你都在說些什麼啊?」天涯手中的書重重地落下,很不巧砸到了阿狗的狼頭。
「嗚……嗚……」起包了啦!小姐,人家受傷了,快用你的溫柔陪伴病患中的我吧!什麼是「」,此刻完全可以在阿狗的臉上找到標準答案。小姐嚇得向後退了幾步,完全不敢靠近。
卓遠之撿起地上的書遞到天涯手邊,「你難道要一輩子循規蹈矩,依照一個標準王儲樣板生活下去嗎?那你的生活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做任何事都要考慮到這會不會損害到家族的名聲,會不會有違王儲的身份。這根本不是度天涯的生活,那只是一部‘王儲科教片’,在‘羅蘭德’這四年里你還有機會改變這一切,難道你連試都不想去試嗎?」
「我累了,我想去睡了。」一句話,我不想再繼續听下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臥房的門後,戰野的心里有種隱隱的不安,「他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曾經我也這樣徘徊過,現在不也挺好。」三年前的卓遠之或許比今日的度天涯更加的壓抑、內斂,可是他走過來了——因為「那家伙」的出現。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正在思念一個遠方的朋友。」天涯走了,戰野將注意力轉移到卓遠之身上,「總是看你往英國打電話,打給你女朋友啊?」
「不是。」
「不是?」
「當然不是。」他很肯定。
戰野懵了,「看你說得那麼頭頭是道,還以為你有多少經驗呢!鬧了半天也是瞎起哄。」
黑色劍眉一挑,梅非斯特的眼神躍上眉間,「那你現在要不要跟在我後面去起起哄?」
「要!當然要廠邪惡立刻閃到戰野的眼楮里,哎,被帶壞了啊!
兩個人手搭著手,身後的阿貓、阿狗爪子搭著爪子,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開進天涯的臥房。不一會兒,只听見里面傳出——
「別煩我!都說了我不喜歡那個小矮魔女……卓遠之你這個梅非斯特,你居然威脅我!你這個……我知道!我知道阿貓這只黑豹子的口水有病毒,可我不能因為生命受到威脅就招供……什麼招供,我根本就不喜歡她……啊——」
王儲的尖叫響徹雲霄,公主啊鮑主,你可曾听到?
「度天涯,你來攻我?好!我快速移動步伐,轉換攻防……漂亮!我知道,你這個步于是假的,不過是做出一個進攻假象,我要抓你的弱點……成功防守,換我進攻……我抓住了你的弱點和防守漏洞……左刺、右劈……我不怕你!我公主不怕你……上!我上!我上!我上上上——進攻得分!」
「二號選手公主以壓倒性的進攻狀態擊敗了度天涯,取得本次比賽的勝利,我們向她表示由衷的祝賀!」公主自說白話地揮舞著佩劍做了一個「成功」的手勢,嘴里還沖著「對手」嚷嚷,「這下你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靶覺不過癮,她再度拿起佩劍直刺向天涯掛在休息室里的擊劍服,快樂地喊著︰「我又打敗度天涯嘍!」
「神經。」靠在牆上,他喃喃地說著,聲音不大不小罷剛好能被她听到。
這家伙從半個小時前就拿著佩劍和他的擊劍服做著假想中的戰斗,現在精神已經到達了極度興奮狀態。沒辦法,誰讓她在一個上午的訓練中連一劍都沒能刺到他呢,如果再不讓她發泄發泄,他估計她離發瘋的狀態也不遠了。沒想到給她發泄的機會,她還是發瘋了。
唉!一切都是他的錯!這都是他造的孽啊!
他決定好心地彌補自己的過錯,「你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我听你嗓子好像有點……嗯啞……」他比較擔心的是,瑞典政府送他的那件擊劍服還能再穿上身嗎?
鮑主像是听不見他的聲音,繼續快樂地拿著佩劍創造著「公主擊敗王子」的神話。突然,她停了下來,用一雙仇恨的眼瞪著他,手里的佩劍直直地扎向他的胸膛,「我恨你!」
「我把自己的擊劍服提供出來讓你刺,你還恨我?」幸虧他反應夠快,否則身上這件Venetia的外套就要多出一個窟窿了。
噘起嘴巴,公主生氣地叫著︰「你就不能讓我勝利一次嗎?」
這小矮魔女的分貝還真高,「我讓你?我憑什麼讓你?這又不是一男一女在打架,還要我讓你?就算我們倆打架,我也不會讓你的。」對魔女心軟就是對自己殘酷,這句話他在他那個魔女媽媽的身上得到了十八年的經驗教訓。
「你真不是男人!」
「我警告你,你不許再懷疑我的性別!」
自從小時候被魔女媽媽哄騙成性別為女,後來又被卓遠之那個惡魔捉弄進了女澡堂,還被那麼多人說成是小色魔,他就最討厭人家拿他的性別做文章。這小矮魔女屢屢犯規,他真想痛扁她一頓。
但這種念頭也只能在他氣得快吐血的時候想想,要是真的動手,他不但丟了王室的威嚴,將有違艾伯克龍比家族的名望。而且,他那個魔女媽媽絕對會把他當成男權主義者捆起來,並且動員整個王宮里的使女將他痛毆到面目全非。
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他抱怨魔女媽媽養的鳥太吵了,那個老魔女居然把他關進一個大鳥籠。說什麼讓他和鳥兒培養培養感情,害得他沾了一身的鳥屎,雞皮疙瘩足足起了五天。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和這個小矮魔女待在一起的時候,他腦中那些被魔女媽媽折騰的往事總會一個個鑽出來和他重溫當年的「幸福生活」。越是這樣,他就越怕見到她。還是趕緊把她送去參加那個什麼擊劍比賽,他也好早日月兌離苦海。
「別玩了,還有兩天就要比賽了。趕緊過來訓練,你右腳的反應力越來越差了,剩下來的時間專門訓練你的右腳。」
她答應著走過去,照他示範的樣子訓練著右腳反應力。右腳猛地向後一退,「疼!」
「你還沒摔倒就疼?」他擰著眉瞅她,一張絕美的臉全是否認。
鮑主抱著右腳哀號著,听上去慘兮兮的,天涯猶豫片刻走了過去,「把鞋襪月兌了,讓我看看。」這家伙真是走大運,他這輩子除了阿狗的狼爪子,還從未看過誰的腳呢!
遠遠地瞥了一眼,他不耐煩地移過視線,「什麼事也沒……」把「沒」去掉,有問題,還是很大的問題。她右腳的腳踝上紅腫起一大片,看情形是扭傷了。
「怎麼搞的?」她今天一天右腳的反應雖然有點慢,但並沒有顯出太大的不適啊!「這到底是怎麼傷的?別告訴我是不小心扭傷的!要比賽了,還有兩天就要比賽了,你這個時候受傷,咱們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嗎?你到底在干什麼?」
「你以為我想啊?」她火大地頂回去,「還不是因為你這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
她又戳他罩門,「你腳扭傷跟我的臉有什麼關系?你做錯事總是這樣推卸責任的嗎?」
「那是你這種小人才會做的事,我才不屑為之呢!」一生氣,她的分貝再度高了上去.「就是因為你長得太漂亮,這個學院才會有那麼多的女生喜歡你,結果一看到我跟你走得近了點,心里就不平衡了。不敢來找你,她們就找上了我。難道這不是你那張臉害得嗎?」
天涯有點尷尬地別過了臉,「被一幫女生推到扭傷,你根本不適合當一個劍客。」
「什麼女生?」她嚷回去,「還有男生呢!」
「男……男生?」
天涯的心中,有個小小的警鐘敲響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肯輸陣,「你是一個擊劍手,幾個學生就把你打敗了?你也太無能了。」
鮑主上前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左右前後地甩啊甩的,大有不把他脖子上的那個東西搖下來決不罷休的沖動,「你的劍都是用在不會劍術的人身上嗎?就說你是個沒品的男生吧!真不知道怎麼會有女生喜歡你?」
「你不喜歡我就好!」他氣急敗壞地推開她,「反正你現在腳也受傷了,比賽也不能參加了,我也不用再履行約定訓練你。咱們倆的認識到此為止,萬一很不幸地再遇上你,千萬不要跟我打招呼,我會謝謝你的。」
他向大門的方向走去,公主光著一只腳先一步擋在了他前頭,「誰說我要放棄比賽?無論如何我都會參加這場女子佩劍決賽的,所以你依然是我的教練。」
「哈!哈哈!」他的嘲笑溢上嘴角,「你都已經傷成這樣了,兩天後的比賽怎麼參加。好吧!就算你發揮超強意識戰勝疼痛,然後呢?然後勝利就屬于你了嗎?你那只遲鈍的右腳只能給對手可趁之機,你只會在比賽中丟臉罷了。這樣的結局,你還要繼續嗎?」
「要!為什麼不要?」她的意志從未有過的堅定,「我,還有你,我們兩個做了那麼多的努力,整個擊劍社都在為我們加油,還有躺在病床上的教練和社長也期待著這次比賽。都走到這一步了,我們有什麼理由放棄?」
天涯靜靜地瞅著她,眼神仿佛在說「你是白痴嗎?」他真的搞不懂,已經注定失敗的結局都擺在面前了,她何苦還要再做下去?或者,平民的思想本身就不是他這個王儲能夠理解的?
拿起大衣,他輕易躍過她阻擋的身體,手伸向了門把,「隨便你,反正我不再參與這個游戲了。」
「這不是游戲!要我說什麼你才能明白?」她的語氣變得急躁,「這關系到一個承諾,關系到我們所付出的一切有沒有結果。是好是壞,我都要用事實來告訴自己,我不要不明不白地放棄,我不要自己輸得不甘心!」
在度天涯的字典里,輸就是輸,無謂甘心與否,只有成功與失敗。
還記得幾年前他陪同荷蘭王室成員去打獵,那個時候他的騎術還不是很好。手下的外交官就為他找了一個相當尊貴的理由——王儲殿下熱衷于動物保護問題,決不獵殺任何動物。就這樣,他輕易又完美地避免了丟臉。
回顧他的成長經歷,他從不允許自己有所失敗。因為他是王儲,他是未來的國王,全國甚至全球的視野都在盯著他。如果一件事情做不好,他會找一個漂亮的理由逃開不做,只因為他丟不起這個臉,他不能讓一個國家的榮譽都陪著他一起葬送。
這一次也決不例外!
「隨便你,你想怎樣就怎樣,這件事從一開始就跟我沒關系。」他大跨步地向外走去,連頭也不回。
「咚」的一聲——
天涯的後腦勺隆起了一個大包,他憤怒地側過臉,凶器是一只專用擊劍鞋,女生穿的,很小。沿著凶器望過去,她光著的右腳邊放著穿了襪子的左腳。
活了十八年,他被東西砸過三次,第一個是戰野,凶器是一塊方糖;第二個還是戰野,凶器是一只女乃瓶;第三次,就是面前這個——他發誓,這次他決不會輕易饒了這小矮魔女!
「道歉!」
「做夢去吧!我才不會向你這種膽小又沒用的男生道歉!」她的口氣比他還凶,「因為害怕失敗,就想盡辦法找理由,畏首畏尾,裹步不前。呸!膽小表不配當劍客,更不配握劍!」
呼氣、吐氣;呼氣、吐氣;天涯不斷地自我暗示;我不生氣,我也不會中了她的激將法。調轉頭,我走!我走總行了吧?
「度天涯,膽小表!度天涯,膽小表!度天涯,膽小……」
如天崩地裂般的關門聲壓住了公主的話尾,疼痛的腳踝再也支持不住她全身的重量,她重重地跌了下去。咬住指甲,她喃喃自語︰「膽小表,度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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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度天涯一動也不動地坐在床上看著時鐘。阿狗紅紅的狼眼瞅著他,心里惦念著︰王儲殿下這是怎麼了,一個晚上不斷地醒來看看床頭的時鐘。
它的狼眼可是非常了得的,任何一點小動作也休想騙過它。它發現主人每次看完時間後都會皺眉,這樣皺下去頂多再過十年,主人一定會冒出魚尾紋的。不行!它得提醒主人這一嚴重的問題,決不能讓王儲殿下那張絕美的臉上多出衰老的痕跡。
阿狗抬起前瓜抓抓自己的眼角周圍,「嗷——嗷……」那聲音頗有點怨婦的味道。
大概是阿狗的叫聲太過詭異,天涯的視線終于從備受寵愛的時鐘轉移到它的身上。海藍色的眼楮充斥著血絲,他瞥了它一眼,「干嗎叫得這麼難听?又掉毛了嗎?如果有一天不幸被戰野言中,你真的成了世界上第一只禿毛狼,我會給你買狼皮大衣的——白色的那種。相信我,絕對不會有人看出你戴了‘毛發套’。」
「嗚!嗚——嗚……」
阿狗的前爪從眼角移到眼楮上,原本就紅紅的眼楮如今更紅了,那流出的不是眼淚,是辛酸的血啊!嗚嗚!主人都不疼我了,心里不知道在想哪個公主,鳴……
「請問有人在嗎?我是公主。」
門鈴的響聲讓天涯一下子從床上蹦了下來,他的手在觸到門把的一瞬間又縮了回去。腳步徘徊在門前,他靜听著門外的動靜。
餅了一會兒,客廳那邊傳出卓遠之的聲音——
「你是來練劍的吧?我去幫你叫天涯。」
「不……不用了。」公主擺擺手,眼光卻在客廳中轉悠,「我是來說一聲,明天上午九點,女子佩劍決賽在體育館的擊劍場舉行。我會準時參加,如果你們有興趣可以去觀看,這是入場券。」
「好的。」哪有人清晨六點過來送什麼入場券?卓遠之掂著手中的紙片,順道惦念起她和天涯之間的情景劇。公主愛慕上王子了?看情形不像啊!
鮑主向天涯的臥室望了望,終于還是收回了視線,
「我要去練習了,還要準備明天的比賽,我先走了。」
「拜拜!」
卓遠之將關門的服務交給了阿貓,他剛走到天涯的臥房門口喊了兩聲︰「人家走了,你還不出來?」他都听到阿狗磨爪子的聲音了,他還裝什麼裝?
門緩緩地打開,露出天涯那張有點尷尬的臉,「我……我去煮咖啡……咖啡……」
「你早上從來不喝咖啡,說是不益于身體健康,你都是一杯鮮果汁的。」果然是嚴格教育下的成果,笨得連掩飾心情都不會。卓遠之揚著壞壞的笑瞅著他,「從實招來吧!省得我費事,你也麻煩,不是嗎?」
單純的王子想玩過惡魔梅非斯特還是有待時日的,天涯決定認輸,「那個……那個小矮魔女本來身手就很差了,現在又扭傷了右腳,明天就要比賽了,我想她一定贏不了。可她卻說什麼一定要參加比賽……哎呀,反正她很笨就對了,不用理她!完全不用理她!就是這樣……對!就是這樣!」
這樣就這樣,你在跟誰肯定呢?他的語氣配上表情讓卓遠之感到有點好笑,「你在猶豫什麼?你到底想要懷疑什麼?奧古斯塔斯王儲殿下,你又不會讓自己失敗,如果你知道事情從一開始就沒有勝算,你根本就不會參與進去的嘛!因為你是艾伯克龍比家族的繼承人,因為你是未來的國王,你的一言一行都必須符合你的身份,所以你覺得清晨六點跑來敲門送人場券的這位公主很蠢是理所當然的。你的決定是正確的,真的!不用懷疑!」
他越是這樣說,他越是用那種表情看著他,天涯越感到不對勁。就好像餐盤里放著一片你不喜歡的洋蔥,執出來不合禮節,不挑出來你又看著礙眼。
靶覺著他的瞬息萬變,卓遠之火上加油,「真不明白那個什麼來著……小矮魔女?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輸都輸了,還比什麼比?她不就是努力了這麼多天嘛!你不就是陪著她練了這麼多天嘛!時間、精力浪費就浪費吧!又有什麼關系呢?這種花哨的運動不玩也罷!社團倒就倒吧!反正也沒有人是認真參與這個項目的,一把劍揮來揮去,我是看不出有什麼好玩的,你說是吧,天涯?」
天涯不是傻瓜,他當然听得出卓遠之是故意在用反話讓他看清楚公主所做的一切。可是,他就是沒有勇氣去面對失敗,如同他沒有勇氣卸下王儲的身份。那是他背在身上的殼,月兌去它,他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
火候不夠,惡魔決定再吹吹風,「像公主那麼低的水準都能進入決賽,我想這次的擊劍比賽一定沒什麼意思。入場券不用留著了,阿貓,來把它吃掉。」
他將入場券揉成團,一個漂亮的三分投籃不偏不倚正好投進阿貓張開的大嘴中。
天涯的反應實在夠驚人,他完全失去理智地沖到阿貓面前,雙手捧著阿貓死命合著的嘴巴,他扒啁扒,嘴里還拼命地喊著︰「你給我吐出來!你給我吐出來!」
這才真是投籃得分了。看著自己想要的效果,卓遠之愉快地嘴角微微上斜,「天涯,你忘了吧?黑豹子的唾液有很多病毒哦,如果不小心是會得病的。你這麼親熱地對它,它會吻你哦!」
吻就吻吧!現在他只想拯救那三張入場券,「我要你吐出來,听見了沒有,阿貓?你怎麼連紙也吃啊?真是生冷不忌,跟你的主人一樣沒品。」
「他那個沒品的主人手中卻殘留著一張明天上午九時的擊劍比賽入場券,不知道有沒有什麼人想去看?」卓遠之將手中惟一一張入場券甩得嘩嘩響,「阿貓,要去看擊劍比賽嗎?咱們可以把小姐帶上,讓你和小姐度過一個相當溫馨的上午,氣死阿狗怎麼樣?」
「還我!還我!」
這邊天涯努力搶著卓遠之手中的幸運晶,那邊阿貓和阿狗這兩個情敵已經扭打成一團。戰野帶著小姐從臥房里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在玩摔交嗎?我也來!」
他快樂得忘乎所以,來個大躍身,將自己的身體隨意地拋出。阿貓、阿狗眼看形勢不妙,趕緊閃——
戰野的身體非常湊巧地落在他昨晚亂放尚未收好的滑板上,牛頓定律告訴我們,當一個靜止的物體受到外力的作用,會做加速運動。
于是,戰野老師犧牲小我,檢驗真理,他用他的實際行動向我們證明這一定律的絕對正確性。跌在滑板上的戰野像一支離弦的箭一頭沖了出去,當然這樣的運動澄能維持很久,在遇到茶幾角的時候滑板經過緩沖停了下來,當然,所謂的緩沖是以戰野堅實的額頭撞翻茶幾為定論。
一陣撞擊聲之後,阿貓、阿狗一個抬起左前爪,一個抬起右前爪,雖然抬起的身體部位不同,但遮住的部位都一樣——眼楮!這就叫慘不忍睹。
樂極果然生悲,這就是運動神經過分發達的悲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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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野,現在幾點了?」
「八點。」額頭上貼了塊OK繃的戰野有氣無力地答著,「你今天很奇怪噯!一個早上你已經問了我七遍‘幾點了’,你趕時間嗎,卓遠之?」
「不趕。」我只是要提醒某人時間——卓遠之快樂地為阿貓梳理著毛發,一根一根地梳。每次他想打點小主意的時候都會給自己找點看起來有點無聊的事做做。
戰野捂著頭,不舒服地癟著嘴,「我感覺還是有點暈。」一听公子不舒服,小姐立刻湊了上去又是揉肩又是捶腿,好不周到!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听起來有點詭異的聲音冒了出來——
「開玩笑!你把茶幾的一只木頭腳都給撞斷了,你想不暈,那茶幾也不同意啊!」
這麼好的冷幽默大家怎麼不鼓掌啊?因為它是從我們王儲殿下的象嘴中吐出的狗牙,沒人敢接。
阿貓、阿狗、小姐和公子四雙跟瞅著他一個,連眨巴都不敢眨巴。卓遠之倒是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沒想到王儲殿下的爆發形式有點特別,玩幽默是吧?新鮮!
度天涯大力地拍著戰野的肩膀,「怎麼樣?你今天還要頂著這塊OK繃去特洛亞酒吧打工嗎?看上去很有個性,對了,你昨天怎麼告訴他們這塊OK繃的來歷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戰野惶恐地拉了拉身旁的小姐,「他……他也撞壞腦袋了?」
小姐湊到他耳邊小小聲地說著︰「公子,我的中央處理器根據所觀察到的情況進行分析,得出的結果與平常的度天涯相比的確是大相徑庭。所以,有這個可能。」
對于她的判斷,阿貓給予認同,連阿狗也背叛了主人,為它的小姐所征服。
天涯像是沒听到他們的議論,徑自說著︰「我昨天從手機短信上看到這樣一個笑話,很有意思哦!說給你們听听?」
奧古斯塔斯王儲殿下說笑話?或許你這一生也就只能听到這麼一回,還不趕快把耳朵叫醒!
清了清嗓子,天涯說︰「說是有個人走在路上,他發現自己的前方有一團黑乎乎黏答答的東西。于是,他就在那團東西的旁邊蹲了下來。他先是貼近它仔細地分辨顏色,然後用力嗅了嗅,又用手指沾了一點,最後他把它放到舌尖上舌忝了舌忝。終于,他非常肯定這是狗屎。站起身,他釋然地說了一句,‘幸好沒踩上去,真是走狗屎運啊!’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哈哈……」
一向最注重言談舉止的奧古斯塔斯‧克里斯塔貝爾‧艾伯克龍比王儲居然一口一個狗屎,他真的是度天涯嗎?
戰野驚訝地瞪大了眼楮,小姐出現暫時性短路狀況,阿貓讓自己口中的帶菌唾液隨意地流淌在地板上,阿狗已經差不多要昏厥了,惟一還算鎮定的卓遠之將替阿貓梳理毛發的小梳子塞到了自己嘴里。
對他們的反應天涯感到異常的困惑,「我說的笑話不好笑嗎?你們怎麼都不笑?那你們要不要換一個听听?說……說如果有一天你在家閑著無聊又正好遇上刮台風,那你就拿著一根鞭子上頂樓待著。然後,你舉起鞭子對著風口,不停地抽打。這時候如果有人問你在做什麼,你就……你就告訴他……哈哈哈!這個答案真是太有意思了……哈哈——你就告訴他,‘我在……我在抽風啊!’哈哈……」
他猛地停住了笑聲,用一種責怪的眼神瞅著大家,「這麼好笑的笑話為什麼你們都不笑?」
「笑!我笑,我正在笑啊!」戰野非常給面子地從震驚中找回了笑容,歪著嘴角努力做出大笑的樣子,「真的非常好笑,原來天涯你這麼有講笑話的天賦啊!或許,你可以考慮去做月兌口秀節目主持人。真的好好笑哦!抽風……呵呵呵……抽風……」
天涯的目光一一轉移,所到之處大家都很給面子地做出微笑的表情。偏偏一貫陰笑的卓遠之很不配合,站起身他頗為感慨地拍拍天涯的肩膀,重重點著頭像是在完成遺體告別儀式,「我明白,你不用解釋——抽風嘛!我知道你在抽風,真的不用進一步解釋說明,我完全能看出來,節哀順便吧!」
「我哪有……」
「天涯。」隔著三步之遙,卓遠之褪去所有的表情,轉以嚴肅代之,「現在是八點,我知道一個小時以後是九點,我知道四年後我會接替我爸的位置成為卓冠堂堂主,我知道自己會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黑道領頭人,我甚至能算出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可我算不出自己會走一條怎樣的道路。」
看看依然茫然的天涯,卓遠之繼續道︰「曾經,我不屑于任何同齡人的生活,我告訴自己,我天生就不同尋常,所以我決不去做那些無聊的事。我以為我是獨特的,我以為憑我的能力可以將身邊所發生的一切都握在手中,我以為我可以掌控我周遭的世界……直到有個人出現,那個人還告訴我︰「正因為不知道答案,所以要去努力,努力看看自己能改變什麼,能證明什麼……這樣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天涯怔怔地看著他,完全失去了反應。做每件事都預知了勝利的結果,沒有起伏,沒有驚心動魄,甚至失去了勝利的喜悅,這樣的人生真的是他所想要的嗎?
「我……我有事,出去一會兒!」
連大衣也不穿,他就這樣拔開雙腿沖了出去,為了自己親手創造的未知結局的比賽而狂奔。
為了他的青春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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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月色的身影在陽光下的羅蘭德學院如風般奔跑著,每每有人以為是「風」吹過,想回頭去探索,卻怎麼也分辨不出它的形狀,這就是風的魅力。
「剛剛過去的那個人好像是度天涯?」紅衣女孩翹首望去,無奈人已遠去,她無法看個究竟。搖搖頭,她否定了這個想法,「度天涯總是一派優雅,怎麼會這樣狂奔呢?剛剛過去的人一定是戰野,對!只有戰野才有那麼帥的身影。」︰
被當成戰野的度天涯將所有的形象拋在一邊,他現在只想沖進體育館,沖進女子擊劍比賽的場地。
他真是笨得要死,有車不開用跑的,過于激動果然不利于處理問題,做王儲還是該做一個冷靜的王儲。
一邊不忘為自己加強思想教育,他一邊邁開修長的腿以飛躍的姿態穿梭在風中。就俾一只美麗的雪狼正要征服天地,你要是把他想象成阿狗也不為過。
呼!呼!呼……好累!
鮑主手握著佩劍站在比賽場地的一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覺得整個身體都要僵住了,右腳扭傷的腳躁已經完全失去了痛的感覺,只剩下麻木和移動的困難。為了能繼續站在這里,她將全身的重量加諸在左腿上,即便這樣她也只有防守之力,全無反擊之能。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她將一敗涂地,就像那個臭男生說的那樣,除了丟臉,她什麼也做不了。
想起那個自大、奸詐、膽小、沒品又愛公報私仇,還會起雞皮疙瘩的家伙,她就冒火。他居然連看都不來看一下,好歹也來給她加加油啊!
既然你無情別怪我無義,等一下我輸得一塌糊涂的時候,我就說我師父叫度天涯,要丟臉我也拉著你跟我一起丟臉。這就叫好東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懂了吧?
呼哧!呼哧!呼哧……好累!
天涯沖進擊劍場地,雙手撐著膝蓋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什麼形象,什麼氣質,完全顧不得,他只覺得雙腿都不再屬于自己了。強撐著,他一百八十一厘米的身高清楚地看到了正在比賽的公主。她拖著一雙不靈活的右腿左閃右躲,這樣子別說進攻,連防守的力量都沒有。
不行了!公主的右腿一軟,眼看著身體就要倒了下去。就這樣放棄吧!作為一個傷者,能帶著一條殘腿走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容易,做什麼還要再逞能?反正也贏不了嘛!
不要退卻,不要放棄!天涯在心中吶喊著︰你不是說過……
「這關系到一個承諾,這關系到我們所付出的一切有沒有結果……是好是壞,我都要用事實來告訴自己,我不要不明不白地放棄。我不要自己輸得不甘心!」
曾經,那些對著度天涯叫喊出的話語回苗在她的耳邊——如果要輸我就要輸個心甘情願——她對自己承諾。握著劍,她的目光變得凌厲。
即使隔著面罩,他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的戰斗欲在燃燒︰好樣的!這才是真正的公主。
你根本不配擁有王子氣度,你這個笨蛋度天涯!公主握著佩劍勇猛地向前沖著,她的戰斗力來自她心中的憤恨。
度天涯,你這個看起來長得人模狗樣的家伙,連來為我加油的勇氣都沒有,你簡直就是豬,一只喜歡起雞皮疙瘩的豬!
度天涯,我快速移動步伐,我轉換攻防……我抓住了你的弱點……我刺、我劈、我殺死你……我不怕你!我公主不怕你……我刺!我刺!我刺!我刺刺刺——
「比賽結束!」
擊劍運動起源于歐洲,按照慣例,裁判員用法語宣布了最後的結果。
「他說什麼?我听不懂!」公主喃喃自語,傻傻地看著自己的對手卸下面罩沖著自己走了過來,「我非常欣賞你的精神,明明已經傷成那樣,還將比賽進行到最後,你是我所遇到的最頑強的對手。我佩服你!」對方用手中的佩劍做了一個漂亮的動作,如果公主多學點擊劍知識的話,她會知道,那是給敵手最高的尊敬。
可是她不知道,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著對手走得瀟灑,呆呆地看著剛才還在為她加油的社員紛紛離場,呆呆地看著場面變得空曠,呆呆地看著被她在心里罵得狗血淋頭的臭男生以同樣的面無表情回望著她。
輸了嗎?就這樣輸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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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衣室的門依然半掩著,度天涯靠在牆上盡可能保持平靜的神色。
「都說會有這種結局了吧?你非要試試,輸成這樣也不能怪誰……這樣說好像太殘酷了一點,可我的確是這麼想的啊!」
對他來說,安慰人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他從沒有嘗試過失敗的感覺,自然也沒有被人安慰過。他也從未去安慰過誰,在他看來失敗的人是不該得到任何安慰的。失敗就是失敗,沒有那個能力就該承受失敗的結局,不服氣就好好讓自己變得更強,直到可以站在成功者的角色上。
可是今天,他好像必須扮演這個安慰天使的角色,誰讓他現在已經站在了這里呢!
一只手緩緩推開更衣室的門,一把佩劍直直向他刺了過來,「我正在換衣服,你進來干嗎?!」
「你不要侮辱狼哦!這句話要是讓阿狗听到,它一定會以名譽捐害罪將你告上法庭。再說,你這個小矮魔女有什麼可看的?當年我畫人體素描的時候見過太多身材絕美的模特……」
這次向他投懷送抱的是全套擊劍服,重重地他抱了一個滿懷,「就說你這個小矮魔女一點也不可愛吧!我好不容易有那個心思來安慰你,你居然一點也不肯表現出柔弱的樣子,還朝我丟東西,你這個不可愛的公主!」他埋怨著蹲,不等她開口,自動自發地月兌下了她右腳的鞋襪。
從坐著高度俯視他,公主紅紅的小嘴嘟了起來,「哎呀!人家的腳好疼,王子殿下你幫人家揉揉嘛!人家痛得都快暈了……啊!我暈了暈了……」她裝作虛弱的樣子,像一只小貓歪倒著身體。然而下一刻,她的背卻繃得筆直,「真不知道你們這些男生都是怎麼想的?虛弱的女生就那麼可愛嗎?」
可以激起男生的保護欲,答案頓在天涯的口中,他沒有說出口。至少他不喜歡那種柔柔弱弱的女生。要擔當一個國家的女主人,她絕對不能是個成天躲在男人背後尋求保護的貓眯。她必須像一只母狼,有著她的威勢和魄力,同時她也是國王的惟一。
「你腳踝處的紅腫比兩天前更加嚴重,可能會有幾天行走不便。」從一旁的藥箱內拿出藥和繃帶,他熟練地為她包扎。那時候學騎馬,摔得遍體鱗傷的日子不是沒有。
這個臭男生今天不但沒有跟她對著干,還相當體貼,一副紳士風度。莫非……吃錯藥了?
「你要笑就笑吧!」她很大方地擺擺手,「我知道,你在心里想︰‘這個愚蠢的女生輸得這麼慘都是她自己笨嘛!都要她不要在大庭廣眾下丟人現眼了,她偏不听,結果果然如我所料吧!’」
海藍色的眼楮微微掃了她一眼,繼續停在她受傷的腳踝上,「你的確是笨得可以,不過你猜錯了,我並不想笑你。相反的,我要謝謝你。」
「呃?」
「為了一件不知道結果的事去付出努力;明知道結局是自己不願意看到的,可是還是忍不住想去看看最後是否會出現奇跡;看到拖著一只傷腳仍那麼拼命的你,忍不住擔心、激動,甚至想為你吶喊助威;雖然自己的努力失敗了,還是想和你分享這個故事的尾聲;甚至于不顧形象地匆匆趕來,蹲在這里為你包扎傷處,跟你說這麼大段廢話……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給我的感覺,我從來不曾擁有過的感覺——是你給了我這麼多,所以……謝謝你。」
鮑主有點震驚,她的眼落在他金色的卷發上,身體像是浮在雲端。
在她面前的是度天涯嗎?是那個大聲宣布著「咱們倆的認識到此為止,萬一很不幸地再遇上你,千萬不要跟我打招呼,我會謝謝你的」的度天涯嗎?是那個自大、奸詐、膽小、沒品又愛公報私仇,還會起雞皮疙瘩的家伙嗎?
有點懷疑,她彎在他的額頂輕輕地印下唇印……
「啊!啊——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原來男生也可以有這麼高的音位啊!公主壞心眼地想著。得意洋洋地看著天涯那張絕美的臉在一秒鐘之內被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覆蓋得透徹,她笑得極其暢快,「你真的是度天涯啊!說那些惡心兮兮的話,我還以為昨晚外星人入侵地球把你異種了呢!」
「你這個魔女!小矮魔女!居然使用這一招,你到底是不是女生?小矮魔女……」
他的惡罵很快被水流的聲音掩蓋住,沖一沖冷水,外星人很快就會還給我們一個正常的絕美王儲。
**dreamark**
「你怎麼這麼重?」
「我哪里重了?一百六十厘米,我才四十五公斤,你哪只眼看到我重了?」
「你壓得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這麼年輕就得肌肉痛,連一個小巧可愛的美女都背不動,你到底是不是男生?」
「哈!哈哈!小巧可愛的美女?在哪里?指給我看看。」
一路爭爭吵吵,王儲殿下背著公主一步一步走在羅蘭德學院里,要不是這小矮魔女嚷著腳疼,不僅不肯走路,還使出孟姜女哭長城的氣勢死拖著他不放,他也用不著委屈自己背這麼一座大山在身上。
「你不要動來動去好不好?再動我就把你丟下去!」
鮑主反抗性地繼續扭著腰肢,「度天涯,知道嗎?我們擊劍社這下子不會關門了。」
天涯不相信地瞪大了眼,「你都輸成這樣還不會關門?」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她顯得很得意,「自從學院里的女生——也有男生——知道你偶爾會來擊劍社走走,頓時興奮起來,這兩天申請加入擊劍社的有一百多人呢!我們準備進行一番考試,將有擊劍天賦的人留下來。怎麼樣?我的努力還是有效果的吧!」
這是她的努力嗎?個子不高,皮還真厚噯!天涯拋開王儲的架勢,翻了一個丑丑的白眼。反正跟這個小矮魔女在一起,他也毫無氣質可言了。
「喂!」她拉拉他的金發,像操控著騎下的馬,「雖然擊劍社的人增加了,但你是我的教練,你不可以把劍術傳給別人哦!你听到了沒有?」
「我才不會把劍術傳給別人呢!」他連她都不想管,更別說其他人了。
他的意思听到她的耳中似乎不再是那麼回事了,「度天涯,你……你不會喜歡本公主我吧?」
「我……」怎麼可能?
不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她趴在他的背上自說白話起來︰「但是想想看,你對我好像真的有意思哦!要不然像你這種自大、奸詐、膽小、沒品又愛公報私仇,還會起雞皮疙瘩的家伙怎麼可能對我這麼好?你剛剛還說了那麼些肉麻的話,還說要謝謝我……啊!我知道了!」
她的高分貝炸開了天涯的耳朵,他騰出一只手來捂住耳朵,一個松勁她直直地掉在了地上。不過,這並不妨礙她繼續幻想。
坐在地上,她一臉夢幻小女生的笑容,「說實話,你喜歡上像我這種長得可愛,個性又如此開朗,簡直堪稱完美的女生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呢!你有沒有听見我說話?度天涯!度……」
人呢?他人呢?
被小矮魔女的自言自語嚇跑了啊!
鮑主捶著地拿出十二萬分的精神吶喊著︰「喂!你太不夠意思了吧?既然喜歡我干嗎不把我背回去?小心我趕你出局哦!度天涯——」
一個無奈的嘆息聲從她的身後悠悠傳來,有時候人要學會認命的,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