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在做什麼?求婚嗎?
迤邐有點反應不過來,奚日再的腦子可是靈光得很,拿手肘杵杵李克金的肋骨——這家伙一直這麼瘦嗎?他的身體一直罩在西裝外套下,不覺得啊!
「喂,你現在想怎樣?第三者插足嗎?迤邐可是我女朋友噯!」
李克金也不是吃素的,直言不諱,「若我記得不錯,奚先生有個非常要好的同居女友,而且已經交往多年。如果季孫博士真的是奚先生的女朋友,這樣的關系似乎有點復雜啊!」
「你……」
人家一句話將奚日再的嘴巴堵得死死的,他立刻失去了反對的立場。奚日再轉而搬救兵,「溫又笑,你杵在那里是死人啊?人家現在要約迤邐出去噯!你不會哼都不哼一聲吧?」
要他哼?
一直作壁上觀的溫又笑就哼給他听,「李法醫男未婚,季孫博士女未嫁,而且他們都是非常專業的人士,我不覺得他們倆出去吃個飯有什麼不妥。」
這是他這個季孫迤邐唯一睡過的男人該說的話嗎?
奚日再恨不能扒開他的腦袋,看看他的腦仁里到底裝的是什麼。鉤住他的肩膀,奚日再決定拉他去角落進行一番私人對話,「我說溫又笑,你這是在把迤邐推給別的男人,你知道嗎?」
「推給別的男人總比浪費給你這個不懂珍惜她的人好。」
七年前,他不愛迤邐;七年後,他依然不值得迤邐愛——這就是溫又笑的判斷。
這只豬——奚日再在心里咒罵,這只豬怎麼到死都不懂迤邐的心呢?
懶得為他計較,笨死算了。
他們倆結束私人對話轉過頭的時候,正听到迤邐微笑著對李克金說︰「好啊,我今晚就有空——如果你也方便的話。」
方便,怎麼會不方便呢?好不容易約到季孫博士,李克金再沒有比現在更方便的時候了。可他也有很不方便的地方——為什麼他約季孫博士吃飯,她的身後始終跟隨著溫又笑的身影?
「因為我負責季孫博士的安全,按照我們的專業操守,二十四小時寸步不離的保護是行規。李法醫您也是專業人士,雖然我們分工不同,但您應該明白各行業都有各行業的規矩。」
他的回答天衣無縫,請他前來保護迤邐的李克金只能活活吃下這啞巴虧。
溫又笑的確很有專業操守——他們倆並肩而行的時候,他跟在三步以外,在不影響到他們獨處的情況下,隨時可以沖到迤邐身邊;他們倆坐在車上的時候,他就是司機,負責他們的全部行程,卻不動聲色好似一尊木偶;他們倆用餐的時候,他在另一張餐桌邊坐下,即使是她的餐刀掉下,他都可以于半空中接住。
迤邐還罷了,李克金頭一個受不了,「真的有必要這樣貼身保護嗎?我也算是警務人員,我完全可以負責你的安全。所以……」所以我們倆單獨相處的時候,可不可以請溫又笑先生滾蛋?!
「很不習慣是不是?」迤邐倒是胃口很好,切下一塊牛肉塞進嘴巴里,還不忘沾點醬汁,這樣才夠味嘛!「我以前也不習慣這樣的貼身保護,不過他跟我時間長了,也就沒什麼感覺了。」
這話叫李克金听出點門道來,「你和溫先生……從前就認識?」
她真是不打自招啊!明知道面前的這位法醫官請她出來吃飯是別有用心,好端端地還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舊情往事干什麼?
「你不是知道嘛!我是季孫家唯一的繼承人,身價不菲,所以在我出國前,世交伯父曾為我請過一個保鏢——就是溫又笑。」自己想想都覺得好笑,「真是好巧啊!我這輩子就請過兩次保鏢,居然是同一個人。」溫又笑,他們還真是有緣啊!
只怕是孽緣啊!
她低下頭的瞬間,眼底盛滿了復雜的柔情,一瞬之間,李克金什麼都明白了。他的對手自始至終都不是奚日再,這點他知道,他不知道的是那個可以和他爭奪迤邐芳心的人,竟然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保鏢先生。
既如此,索性道明吧!
「季孫博士……」
「等一下,」不等他開口,她先說了,「讓我先說吧!」
放下刀叉,迤邐有些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那就跟隨多巴胺讓大腦產生的感覺開始說吧!對這個,她一向比較熟稔。
「我二十七歲了,沒談過戀愛,只有一個交往深厚的男朋友,雖然他還另有情人啦!」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回歸正題!回歸正題!
「我知道,人家都說女博士是滅絕師太,何況還是我這樣研究人類學,成天跟尸骨打交道的博士。沒錯,我是白領、骨干加精英,是人們口中歸屬于‘白骨精’級別的女人……我這樣說不是自鳴得意,也沒有自抬身價的意思……」雖然給人的感覺是啦!
「總之,像我這種接近三十歲的‘剩女’有人肯要就該偷笑了。」不是,我沒有偷笑哦!
「但我目前真的很享受這種當剩女的日子,我不想談戀愛,不想跟任何男人系在一起。」補充一句,「不是因為你不夠好哦!這樣說,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李法醫?」
在她期盼的眼神中,李克金的下巴上下動了動。即便她說到這份上,他仍然不肯死心。「如果哪一天你想月兌離剩女的行列,記得第一個考慮我哦!」
崩計那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迤邐但笑不語,絲毫未察覺隔壁那桌正用報紙擋著臉的家伙正在偷笑——剩女?她是剩女?
這世上被有錢的富家大少,有能力的法醫官和有實力的帥哥保鏢同時惦記著的剩女——她還真是超級剩女!
出門的時候,溫又笑的車上有三個人,一頓晚飯之後,他的車上只剩下季孫迤邐大小姐一只。
兩個人的靜默比一個人的寂寞還可怕,迤邐順手開了音樂,車內緩緩流淌的是很多年前那首《夜色》,靜謐悠遠好似今晚的夜色。
如果他們倆之間必定要有一個人先開口的話,一定是她了。特種部隊鍛造出來的超人忍耐力,讓他在他們之間總是處于上風。
「你很樂意看到我和李法醫約會?」她听到他確是這麼跟奚日再說的——狗屁奚日再還知道替她攔上一攔,他可真大方,直接將她雙手奉上。
「不是,其實我是……」
「好,你不用解釋。」她伸手替他打了個暫停,解釋等于掩飾,強要來的解釋到底又有什麼意思呢?不說也罷。
他想說,不論她想不想知道,他只是想告訴她,「我知道,李法醫不是你喜歡的款。」
「你又知道?」偏過頭來,她望向他,深深地似要望進他的心里。「我自己都搞不懂愛情到底是什麼,你能知道我對愛情的判斷?」怎麼可能?
他側過臉來看向她,那半張落寞的側臉。「根據你所謂的多巴胺理論,我想當年,你腦中分泌的多巴胺已經讓你愛上我;根據你所謂的多巴胺理論,再一次多巴胺的分泌會讓人懷念上一次讓你分泌多巴胺的那個人;還是根據你所謂的多巴胺理論,人類喜歡的東西都是同一款的,只會在看到同一類型的人,大腦重新分泌多巴胺。而我和李法醫絕對不是同一款男人,所以我確信——你不會愛上他。」
他看了她的研究報告?
這一刻,迤邐忽然不想知道他為什麼會贊成她和李克金約會,她只想知道,他對她的了解到底還有多少。
「你調查過我?」
溫又笑直言不諱,「身為保鏢,在執行任務前全方位了解雇主,這是我們的職業規矩,也是對雇主負責。」
「負責到要去研究我的論文?」這個理由太牽強了。
她的論文布滿專業術語,不花時間花精力花工夫,他根本不可能看透她所謂的多巴胺研究。
靈光一閃,她赫然明了地望著他,「你……其實是想知道我離開你的這七年都過得怎麼樣吧?」
他回過臉來掃了她一眼,迤邐慌忙撇開臉去,生怕被他撞破她的心思。「你……你……你不是知道嘛!我已經和奚日再生了個女兒,就是好時啊!你見過的。」
他淡然一笑,專心開車,不再同她絮叨。
——他這是什麼表情?
好像她說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好像他早已洞穿她的秘密,她卻還在那里賣命的演出;好像她還是七年前那個傻傻的一心尋找救生圈的笨丫頭。